28. 第二十八章

作品:《任三娘子纪事

    细雨乘春来,清风拂面几多愁。


    王蔓英靠在围栏边,散落发丝随风飞扬而半点不觉,她双手握着一块玉佩,眼中全是思念与担忧。


    任渺给她披上的氅衣又被掷在脚下,肩上又披裹上那被褥。她出神地翻看着的这块玉,中间刻成生于海浪中的两干枝交缠的同根白茶树。外围一圈花纹很独特,细细看去,似乎是由几个字扭曲拉长而成。相信但凡看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它。


    直到悬梯木板与铁链交缠鸣响的刺耳声音愈发接近,才将她惊醒。她抬眼就见说是下去接人的任渺独自一人一步三回头的上来,便问:“你的朋友呢?”


    任渺挠着脸,满头雾水地说:“先才上来时还怕的要死,我刚下去的时候就见不着了。我扶你一起下去吧,我得去瞧瞧她咋样了。别是她自个儿往下出溜一半,正卡哪骂我呢。”


    王蔓英抓着被子边拉紧了些,缩在角落里小声道:“你自己下去吧,我是不会下去的。”


    “为什...咦?”任渺一句问咽在喉底下,凑近在王蔓英手边细看那玉佩两眼,再抬头仔仔细细看她,忽然一击掌,很是惊喜:“莫非你就是王家商行老板王伯飞那个姿容绝艳,聪慧善良的女儿王蔓英?”


    见王蔓英呆住,她自顾自笑道:“素闻建安海商王伯飞的夫人是个柔弱美人,王家主家手中徽玉才有外围这一圈奇特花纹。你这手持有王家核心徽纹的玉,又容色绝丽,身姿柔弱入骨,绝对就是了...只是萧大郎娶亲总不能在边关娶,建安和这一南一北,你怎么一个人跑在这儿来了?”


    “你是?”


    任渺掏出自家那展翅雕头鹰的玉:“你可认得别家商户的玉徽?我叫任渺,是益都人,常在陕西河北这一块打转的行商。唔,我家就是个几十号人的小商队,现在可能还不是那么有名,你要不认..”


    “河北任氏行商队的玉徽,我认得。”


    王蔓英弯着唇,露出颊边浅浅的两个小梨涡,很是可爱:“我爹常说,若要去河北一带走,什么都可以不知道,但是必须认得任氏玉徽。万一遇上事了,碰上任氏商队或是找到任氏商铺,一定会得到帮助。”


    “啊?”被怼着脸夸,任渺很不好意思:“我家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哈哈,也有那么一丢丢缺点啦~”


    王蔓英忍不住捉住任渺的手道:“你帮帮...啊,不。”


    “不,这个事你帮不了...是了,连他都不肯淌这浑水,你怎么能呢,对不起。”她颓丧地窝回去:“我怎么能这么自私的连累你。”


    对于任渺来说,世上最可恶的人,就是话说一半就闭嘴的人。头等令她不爽的事,是她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偏得不到满足。


    这两样都被眼前的女孩触犯了,她听着这中间是还有事儿啊,一下子就不着急找严雯雁了。


    一屁股坐在王蔓英身边,伸手揽着对方,一脸咱姐俩谁跟谁的表情,摇着自个儿的玉佩笑眯眯地诱哄道:


    “阿英啊,我爹说,三个臭皮匠赛一个诸葛亮。这多一个脑子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那就多一分希望。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从来都是勇敢善良,聪明又机智。你呢,也有个漂亮又聪明的脑瓜子,咱俩一加,那还能不比他诸葛亮厉害?”


    任渺挤眉弄眼,小嘴一叭,那全是道理。


    “这天大的事情呢,往往是在小事和小人物手上被突破的。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万一,咱就整出点办法了呢,对不对?我这人吧,神通广大不敢说,那在江湖上也是有那么点人脉资源。有了办法,哎嘿,说不定我就能给你整出路子来。咱就是瞎搞搞,那也比你在这愁眉苦脸,瞎等别人拿主意来的好吧?”


    王蔓英看看玉,又看看她,垂下眼缓缓道:“我是被掳来的。”


    自王伯飞头七后,王蔓英回家,看着哭晕的母亲,茫然无措的哥哥,以及虎视眈眈的亲族,决心挑起家中大梁。


    但她一没经验二没手段,决心好下,事是着实难办。在劳心费力,殚精竭虑大半年,好容意将本铺几个欺主的管事解决。


    刚收回本铺控制权,哥哥也收敛一点,至少不再整天出去玩乐,知道帮做些事时。小湖乡庄子上传消息来,说家中那株双生的白牡丹害了病。


    王家的连株双生白牡丹茶树,一年只出十六饼,团作精巧并蒂双娇茶团,王家茶坊名扬天下,和这株茶树脱不开关系,这可以说是她家名声起家的招牌宝贝。


    这棵树出了问题,怎么能不叫她们重视。


    “当时我们便要收拾车马出门,没想到被一人闯入车中,挟持我,承诺我家帮其遮掩出城就放过我,没想到...那人极其可恶,食言而肥,竟把我哥和书童丫鬟都堵了嘴绑上,霸占家中车马,连带着我也一起掳来。”


    王蔓英说着,咬牙切齿,极其愤恨又不掩担忧:“虽他后来告诉我,给我哥哥他们绑的是活结,很容易挣开。可是,可是怎叫我信他?我家父亲去了,母亲柔弱,要是哥哥再出事...”


    任渺想到了一个人,她问:“他是惹上事的匪徒?那你这在录事参军家,直接报官不是很方便吗,把他丢狱里去,你就自由了。”


    “哪有那么简单?”王蔓英含泪摇头:“他权势颇大,手眼通天。本来,意外在这见到二叔..萧家二郎,他最是足智多谋,性情又似青山明月。我喜自己逃脱有望,拼死跑来找他,求他收容我在身边陪伴,一是好叫他肯尽力帮我,二来,他那样的人物,哪个能不倾心爱慕。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


    王蔓英捂着脸,绝望道:“他却说,一颗心已给了别人。怎么可能呢,明明,他说他们现在还不认识,怎么会呢。”


    二叔?他们现在还不认识?知道萧家二郎,却不知道萧逾白的名字...任渺瞪大眼,只觉得天雷滚滚,炸得她头晕耳鸣。


    “你...”她挠挠头,好生想了一回,斟酌着问:“你,嗯,你不是和东京萧家的大孙子萧应真有婚约的吗?萧家萧老如今是当朝枢密使,二子萧廷远是大理寺正,二人都是圣人倚重臣子,萧应真本身还是河西定州军副将。不管什么人,你把背景这样一摆,想是不会再轻易为难你。”


    “什么!”王蔓英猛地抬头:“萧老,萧三叔,萧应真都还活着?”


    她想到了什么,紧紧捏着玉,抖着唇问:“那,你说的那萧逾白,不会就是...”


    “萧老二孙,萧二郎。”


    这一通话说的,三月的寒凉天,竟叫任渺满头大汗。她拿出帕子抹汗,摸摸手腕想找点安慰。哦,她忘了,这次出来没戴那个救过她命的镯子。


    只是这事有点太不可思议,她真的要在心里念叨一下各家佛祖道祖的名字了。你说她带着上辈子记忆投胎也就罢了,眼前这怎么又冒出来个疑似可以断定为重生的家伙?


    这还是正常又普通的世界吗?


    任渺表示,有点怀疑。而且她才觉得书中内容不符实,眼前这人却用记忆告诉她,那书上所写,真的才是很多人原本的人生轨迹。


    那她...


    而突然得知这消息的王蔓英呆愣半响,原来她只要,只需要在当初谨慎一点,多打听确定一下,而不是偏信以往记忆,就可以避免与那人的纠葛了吗?


    只是,这些事,她知道的太晚。这个认识,叫她眼中本升起的喜意又平复,一时情绪复杂难平,颇有些崩溃之意,人反倒是平静下来,甚是哭笑不得地道:


    “去岁五月底,我已去信萧老夫人,退了...两家婚约。”


    看来,即便人生重来,她也逃不过命中那个结局。


    想及此,王蔓英忽然觉得那股刻入骨子里,令她恐惧胆寒不已,午夜噩梦连连的窒息感复涌上来,很快便喘不过气,只发出“嗬嗬嗬”的濒死喘息。


    “嗳,你干嘛掐自己啊?这也不是没办法,别想不开啊!”任渺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就看见王蔓英双手交叉,手背青筋暴突,下了死力气掐自己喉咙。


    吓得她又出一身身冷汗,忙扑过去解救。


    “咳咳咳!”王蔓英一张俏丽的脸蛋雪白,无神地摇着头,似陷入了梦魇:“反正都是要死的,与其经那痛苦,不如我先自行了断,你,你放我去吧。”


    不对呀,任渺心中浮起淡淡疑惑,她要是没猜错,王蔓英应该是小说里明逸凌最最宠爱的妃子,是给云梦公主背后支招追男主的好闺蜜,来历成谜的宸贵妃。


    就这,就书里描述的明逸凌对她那千娇万宠,万事由她的宠爱,怎么着也是寿终正寝那一卦的。瞧这人这样,万分拒绝和明逸凌重复旧情,难道后来生了什么事被赐死了?


    嘶,那得是什么事啊?


    虽然不解,但现在很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任渺死命把想要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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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上围台,这回真是准备做一回空中飞人的王蔓英往回拉。


    还是先把人安抚下来再说,没得本来不要死,只是心情郁闷躲上来看看风景的人,叫她多事的一劝,嘿嘿,给劝死了。


    那她真是罪过大发了。


    “阿英啊,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吓人,还有得商量,我这一口袋的办法呢,这条不行换下一条嘛,多大事儿啊,啊?”


    “你别那么冲动,听我说,再说一个办法,绝招,一定中!”


    .....


    最后,王蔓英爬得满头大汗,哭都没力气哭了,被任渺圈着手脚,裹在怀里动弹不得,渐渐平静下来,失魂落魄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你认得这个不?”任渺艰难地掏啊掏,掏出当初救明逸凌时扣下的那块玉摊在手心,怼在她眼皮子底下硬叫她看。


    再不看这东西都快糊到眼睛上了,王蔓英只得强打起精神瞧上一眼:“这是...”


    她与那人曾经一度好得不分你我,亲密无间,即便如今再想撇净干系,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他的一切,她早已熟悉到骨子里。他的东西,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何况这还是当初他予她的定情信物。


    王蔓英抬眼,惊道:“你怎么会有他的玉佩。”


    “哼哼~要没我,他现在都养出一棵大树啦。”任渺得意地摇着玉佩:“我,可是他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堂堂救命恩人,提一个小小要求,总不过分吧。”


    王蔓英眼中又升起希望,万一真的能成呢?她哭倒在任渺怀里:“我,这样大的恩情,叫我拿什么来还你。”


    “欸。”任渺收起那玉,推开她的脑袋,认真道:“我和我爹不一样,我救人,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要想我拿这样宝贝来救你,咱得谈一笔生意。”


    “你若救丝丝这一回,以后你便是丝丝的亲姐姐。”王蔓英泪眼弯起,又哭又笑:“我家中所有,都是姐姐的。姐姐就是要我家全部,只消说一声,丝丝定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任渺摆手又摇头:“欸,我是生意人,讲究的是长久利益。况且,白要人东西多没意思?世上总是东西好得事情难做。只两件极难事,你要肯依我,我是倾尽全力,也要送你回家。”


    “你且说。”


    “我一向可惜你王家后继无人,第一便是你要扛起你家生意,把你家口碑名声做好做实,做大做强。现今北边好歹有三四个女子是商行翘楚,很快就要加上我,那就突破五个大关,你南方,尤其是海上,竟无一个女子为王。”


    说起这个,任渺甚觉不忿,奈何她家都还没上北方中等商人行列,她真没那么大能耐,也没那么大胃口盘完南北生意,最重要的是,北人南调,水土不服啊:


    “这第二,便是你若得回去,不管是继承你爹那数十条大船继续做海商,还是旁的,我要你做出个第一来。


    如何,可敢应我?”


    没料到她说的是这两件事,王蔓英呆住了。便见任渺挑挑眉,笑道:“其实,若你肯待在他身边,未必不得变数。我自己家这么多年都还做不到北方第一,你以前又是个常年待深闺学淑女的乖巧人,这两件事,我知道是在强人所难,但...”


    “好!”王蔓英擦擦泪,直起腰身,正正衣襟,定定看着她,举着王家徽玉,眼中有着十分坚定决绝:“我敢应你。便是用尽一生,豁出去这条贱命,我也一定会做到。此玉为证,当我家徽玉成为南商第一,便是我取回此玉之时。”


    任渺接过来,弯唇扬出灿烂的笑,伸手勾起王蔓英的小手指:“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俩人拇指相对盖下印章,两手握在一起,王蔓英忍不住探身抱住任渺,埋在她颈窝里,紧紧地抱着她:“谢谢,谢谢你。”


    任渺愣了一下,也笑眯眯地回抱住投怀送抱的美人儿,闻着美人儿身上香香的味道,心情很是愉快:“我是给你找了条插着刀山立着火海的路,有什么好谢的?”


    “阿渺?”萧逾白上来,一眼就看到了任渺,惊喜不过一瞬间,在看到腿缠着腿,手握着手紧紧抱在一起的俩人,他震惊了,颤抖了,也心碎了:“你们,你们在干嘛!”


    “呃...”任渺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莫名觉得头皮发麻,万分心虚道:“你,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