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六，雪压朱檐。


    国公府宴开晏霁及笄之礼，林小将军于厅前深深一揖。


    “林家祖训，一不娶迫害亲族之辈，二不娶不清不白之人。晏大小姐，设计胞妹致其坠马，又与裴王爷于花池畔纠缠不清。末将实难履约，特来退婚！”


    “轰——”如惊雷劈顶，满堂宾客的笑语蓦地一静。


    主位上的晏国公抚盏凝视晏霁许久，忽然缓声开口：


    “你骨子里，是有些轻贱的。”


    晏霁的刀正落福寿糕上，她木楞抬头，撞上父亲毫无波澜的目光。


    来了。


    和那该死的剧情一模一样。


    她没有反驳，只是垂眸，任由泪珠砸下。


    为了那个回家的承诺，她已像提线木偶般演了两年，这退婚的羞辱，不过是最后几幕。


    下一瞬，老人积攒的怒火轰然爆发，他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掼在晏霁额角。


    “晏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剧痛炸开，鲜血混着瓷片和茶水模糊了晏霁的视线。


    老人继续怒斥道：“你私通外男，目无尊长，陷害胞妹，怎会卑贱的不如路边乞丐？”


    死寂瞬间被窃语撕碎。


    先是族老的叹息，再是堂亲冷语，最后连下人也敢抬眼，目光如唾沫，吐在她脚边。


    全都汇成一句：“如此品性，当真辱没门楣。”


    “我……”晏霁垂眸，刚哑声吐出一字，两旁的家仆便粗暴地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强压着跪倒在地！


    膝盖撞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全然失去身为国公女的任何尊严。


    宾客面面相觑，只有烛台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可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突兀激昂的声音，如同洪钟般直接在晏霁脑海深处炸响：


    【叮——！检测到霸业之姿！男频爽文系统，绑定中——！】


    晏霁顿时懵了，她甚至怀疑是长期无法回家，只能忍受虐待的自己精神失常。


    【扫描宿主资质，根骨清奇，意志坚韧，实乃不世出的……等等！】


    系统激昂的语调猛然刹住，【女性？！】


    一阵漫长的、死寂的沉默。


    系统忽然就没了动静，晏霁迟疑开口道：“你......说什么？”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只剩近乎崩溃的电子音：


    【核心协议锁定，绑定不可逆错误！重大错误！】


    【本系统旨在培养君临天下的雄性霸主！你一个虐文女主，怎么符合绑定条件？！数据库出BUG了吗？！】


    【终极任务已发布：推翻暴君反派！登基为帝！广收后宫！】


    晏霁彻底呆住了。


    她瞳孔骤缩，恍若痴呆，脑中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系统最后那句，“宿主，你原世界肉身已魂飞魄散，不得回去。若想存活，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指尖轻颤，她将脸埋进手心，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怎么这么倒霉!


    一朝被撞死，还以为要上地狱阎罗那报道，谁知再睁眼，竟穿进了这本曾被她吐槽的虐女小说里，成了与她同名同姓，结局是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的悲惨女主。


    而旁人穿书，不是有系统傍身，便是能凭才智改命。唯独她，脑海里寥寥一句，走完剧情，就能回家。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系统，居然还是男频爽文系统！


    硕大滚烫的泪珠砸在晏霁手背上，她绝望的声音漾开：“我不是虐文女主吗.......”


    “我不该走完剧情就能回家吗？”


    脑海中的系统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本系统的职业生涯，完了！】


    晏霁冷笑，她才是完了！随即又在脑中颤声哀求：“当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任务失败，即刻抹杀！】机械音有些心虚响起。。


    晏霁的哭声戛然而止。


    抹杀。


    她不得不在心中反复回味这个词，回家已是奢望，如今却连活着这个最低限度的要求，都成了系统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该怎么办？


    她猛地止住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哭有用吗？求这个破系统有用吗？


    答案清晰地浮现在她脑中：没有。从她穿进这本书起，能救她的就只有她自己。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渐渐从晏霁泪眼中生出。


    “系统，我恨你，我马上就要疯了！”她在心中痛骂道。


    系统着急道：【宿主我还没疯呢！你先别疯！】


    同时，晏霁脑中嗡的一声长鸣，系统继续大叫道：


    【检测到宿主屈辱值爆表！新手任务发布：打脸在场所有人！任务奖励：激活状态栏。】


    晏霁此刻还跪在青砖上，却已停止颤抖。她用袖子狠狠擦掉眼角残泪，目光猛地投向居高而坐的晏国公。


    她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轻贱？”少女清澈的声音缓缓在觥筹交错的晏厅回荡。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水砸进滚油里，炸的霹雳哗啦，整个宴厅陡然一静，比晏国公斥责还要静。


    这京城谁不知道，晏大小姐是出了名的软包子，不受待见，不敢反抗，任谁都能踩一脚，如今竟敢反问？！


    “都是亲生骨血，放着嫡妹偏袒到骨子里，反倒嫌我不懂分寸的父亲，岂不是贱上加贱？”


    晏国公的面色瞬间铁青，他捂住胸口，怒斥道：“晏霁！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父亲说我轻贱，无非是因我私通王爷，让家族蒙羞。”


    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幸灾乐祸或鄙夷的面孔。


    “可若我告诉诸位，花池边并非私通。”


    她故意顿住，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连晏国公都眯起了眼。


    “而是府上有人想害我！而我，阴差阳错救了裴王爷一命呢。”


    “轰！”


    满场哗然，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角落悠闲吃菜的裴润佞。


    他闻言竟是一笑，没反驳，拖长了语调：“如此说来，晏小姐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裴王爷是出了名的落魄浪子，他语气缠绵悱恻，一句‘晏小姐救我’说得缠绵入骨，众人当场被雷得外焦里嫩。


    纷纷对晏霁的说辞生成疑虑。


    救他？怕不是私通的小两口唱双簧！


    “胡说八道！”林小将军，林少承第一个厉声反驳，“裴王爷何等修为，需要你一介弱质女流相救？！”


    “为何不能？”晏霁迎着他的目光，“林将军当时不在场，又如何断定我是在胡说？”


    林少承没答，晏霁将额间碎瓷片拨开，一步一步走向裴润佞，她低声道：“失礼了王爷，可否借刀一用？”


    裴润佞眼底光华流转，唇角一勾，将短刃推至她手边：“求之不得。”


    于是晏霁抓起那把短刃，冰凉的触感让她一哆嗦。


    她看着裴润佞，脚像灌了铅，大脑陡然清醒。


    长久来的憋屈冲刷了她的神经，一朝不必走虐文女主路线，竟就忘了情发了狠，对着这晏国公府上下一顿骂。


    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适应。


    系统却在此刻催促道：【快去啊宿主！男频爽文！唯你独尊！就算曾是**丝也不怕！】


    晏霁将牙关咬得咯咯响，眼中涌出泪水，她大叫一声，“啊——！！！”


    侍卫见状便要拦，却被晏霁怒吼道：“大胆！别忘了我是谁！”竟一时也被魇住。


    周围宾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鸟兽飞散，跑出晏府。


    晏霁疯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在心中想着。


    唯有晏国公仍坐高台，却也面如菜色，他急促的喘气，似乎不敢确信，这是一向恭顺的大女儿。


    晏霁双手发颤，猛地一刀先扎在身旁的草席，像是要捅穿这该死的命运，也像是给自己壮胆。


    然后，看着自己还在抖的手，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


    她不断喘着粗气，正要去抓那个，因为心悦她的嫡妹，便要把她推入荷花池谋害的晏府旁支。


    手腕却突然被林少承拦住，他冷声道：“晏大小姐，可是胡闹够了？”


    晏霁的注意力从一片狼藉的晏府渐渐挪到林少承身上，她双眼通红，冷声道：“倒把你忘了！”


    “林将军，我知晓你心悦嫡妹，退婚这等丑事，我晏霁一力替你担了！”


    “你以赫赫军功向圣上恳求，赐婚你与晏晴时。金銮殿上，你陈词你们二人两小无猜，若非我横亘其中，早已缔结良缘。”


    “我从小与你定婚，何来横插？我忍，是我不屑争！如今我不忍了，你倒来指责我？”


    “你林少承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啪——！”清脆耳光在屋内骤然作响，一记耳光，打得林少承微微侧首。


    林少承一怔，不可置信，他尚未反应过来，晏霁便将那短刃抬手甩出！


    寒光擦着晏家旁支的面庞，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同时“砰！”地一声，深深钉入晏国公身侧悬挂帷幔的绳索！


    绳子应声而断，帷幔轰然落下。旁支捂着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晏霁的脑中，系统高兴地大叫：


    【新手任务完成！状态栏解锁！】


    【主线任务已开启：平定边关，北讨匈奴！】


    【检测到可拉拢人选：裴润佞。请笼络他，他是你不可多得的工具！】


    晏霁的目光顺着系统的提示，落在了前方那个，事不关己模样的洒脱浪荡子身上。


    “系统，真的是他吗？”晏霁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完成新手任务的欢喜瞬间洗劫一空，忧愁道：“我怎么记得，原文中他快死了！”


    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激昂：【宿主，原文你也要死了！】


    晏霁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


    成，两个将死之人，才最需要救命稻草，也最好合作。


    她压下胸腔那口堵着的气，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这霸业的第一步，就从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