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觉醒来有老婆了
作品:《太子妃今天成功和离了吗》 在这世上,许多的阴谋与算计都发生在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正如此刻,洞房花烛,身为新娘的她却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用利剑抵着颈部。
只肖剑身再往前一寸,便是喜事变白事,新娘变鬼魂了。
整个东宫的人都觉得,陈绿卿大概是世上最倒霉的新娘了。明明已有一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却被父亲另许他人;明明已经安心待嫁,却在大婚前夕被通知新郎换人;明明都已经进接受新郎换人,但家族却不容她的心上人活于人世,将其射杀。而现在,还很有可能死在新婚丈夫的剑下。
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哪怕是高门贵女也不例外。陈绿卿乃当朝丞相陈乔之长女,母亲出身范阳卢氏。
在此前,论出生,满京城的官家小姐中没人能比得过她。而现在,论命运的坎坷,也没人能比得过她。
目睹知心上人为救自己而亡,是压死陈绿卿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陈姑娘回府后便大病一场,神智失常了。
但哪怕如此,她还是被八抬大轿抬进了东宫,没人管她愿不愿意,也没人挑剔她神志不清,一切只是因为司天监的一句“陈氏为太子妃,则太子醒。”
司天监确实有两把刷子,因坠马昏迷而当了三年植物人的太子谢伯都不仅醒了,还有力气得很,一睁眼就拔剑架在人家太子妃的脖子上了。
被那吓人的东西抵着脖子,陈绿卿当时就落了泪,她是实实在在的官家小姐,莫说是开了刃的铁剑了,平时就是连木剑都不曾见过。这突然之间一道寒光闪过,几缕青丝落地,她连声叫唤都还没喊出来,便吓昏了过去……
一时间,婚房内变得格外安静,只余床旁的龙凤喜烛燃烧所发出的沙沙声。
见眼前人如此胆小,身为太子的谢伯都十分没风度的“啧”了声。他自幼习武,如若近身出现陌生人,拔剑相对是本能。没想到这女子如此不禁吓,直接就昏过去了。
谢伯都昏睡三年,一朝醒来不适应得很,头晕目眩之间竟不知如今是何年何月。他思索片刻,依稀记得之前自己正在骑马,但马儿突然发狂,自己被甩了下来,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下唯一有可能解开他心中迷惑之人已经吓昏了,在那女子醒来之前,谢伯都只能自己找线索了。
环视房间一周,红绸彩灯,再看自己身上的一身喜服,不难看出今日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再细看那喜服上花纹的样式,是东宫专用,想来自己的身份没变,仍是太子。
可眼前这位身着红袍的太子妃,谢伯都却对她没有半分记忆。连带成婚之前的种种经历都无印象。
难道自己是失忆了?
谢伯都定了定神,欲唤宫人问个明白,却发现怎么喊都无人应答。他决定下床去找人,但双腿如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下不来床。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谢伯都赶紧掀开被子,一双苍白如麻杆的腿出现在他的面前,莫说是下床走路了,单单是挪动几下都吃力得很。
谢伯都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皇帝对他很是寄予厚望,曾派他去大理寺历练过两年,积累了不少见闻。谢伯都深知,这种肌肉萎缩的腿只有腿伤后长期卧床不使用才会形成。联想到记忆中落马的画面,只怕是那时留下的伤。
他又转了转脚踝,还能动,而且腿部也还有知觉,那这腿就还没废。
谢伯都对自己很是了解,不管自己有没有失忆,只要腿有恢复的可能,自己一定会不留余力的配合太医医治,决计不会放任自己的腿就这么萎缩下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自己昏迷了。脑海中对坠马之后的事毫无印象更加印证了谢伯都的猜想。
新婚之日,东宫为何空无一人?眼前之人是敌是友?自己昏迷的时日,朝堂上又是何光景?虎视眈眈的二弟,无心朝堂的老三,摇摆不定的朝臣,前方还有多少的荆棘与坎坷?
谢伯都侧头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恐怕此时只有她才可以解开这层层迷雾。
为免再把那姑娘吓晕过去,谢伯都准备把剑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可武器不在手难免让人不心安,若那女子是故意装晕好叫自己放下戒心,再趁机行刺,那可就不好了。
是以,谢伯都轻轻翻过她的手,认真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练武的痕迹后,他这才收了剑。
一回头,却发现身旁的女子已经醒了,正睁眼望着自己。
谢伯都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人家的手呢,虽说只是为了检查有没有练武的痕迹,但素不相识就拉着手,总归还是不妥的。
“抱歉,唐突姑娘了。”谢伯都欲把手收回去,谁知那姑娘居然不肯,拉着他的手不放。
她轻轻唤他:“夫君。”
谢伯都愣了下,问:“你唤我什么?”
“夫君啊,”那女子眨了一下眼睛,似是未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从前不是你说大婚之日让我改口唤你夫君的吗,怎么我叫了你倒还呆了?”
她捂嘴笑了下,十分熟络的用手指戳了戳谢伯都的额头:“你啊你啊,高兴傻了不成。”
这让平日里从无女子近身的太子殿下耳垂染上了些红色。
谢伯都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推论了。这女子对他似乎很熟悉,自己对她却没有任何记忆,难道自己真是失忆了不成?可自己的腿又为什么因为长期不锻炼而萎缩了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些问题,那女子就拿了一壶酒,两个瓢过来。
“之前你一直昏迷在床,我还以为今天没机会同你一起饮这合卺酒了。喜婆本说要把这些东西撤出去,但我不肯,”她侧过身用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睛,“你答应过我的,大婚之日我们要一同喝合卺酒,做一辈子的夫妻。我撑着不肯睡,没想到你真的醒了。”
“太子妃……”谢伯都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同姑娘说那般的情话,虽然他已不记得与太子妃的种种过往,但从她对自己的态度上来看,他们应当是十分相爱的。
“相爱”,这对谢伯都来说是个十分不可思议的词。在他从前的计划中,他会娶一个家世显赫,对自己有所助益的女子,夫妻相敬如宾,如此便好。至于风花雪月,琴瑟和鸣,他没时间也没兴趣。
可眼前这情景,自己肯定是和这女子有情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有些肉麻的话。谢伯都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真的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吗?
但看着太子妃的眼睛,谢伯都又觉得,这话应该是有几分真了。
太子妃的眼睛很亮,像外邦的珠宝商人带回来的琉璃珠子,圆润而又纯净,让人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从这双眼睛里,谢伯都轻而易举就看见了她的爱慕,喜悦和独属于新娘的羞涩。
看起来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记忆啊。但看着太子妃眼里藏不住的爱意,谢伯都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说自己把她忘了。如此胆小的女子,听到这种噩耗,估计又会哭昏过去。
罢了,哪怕忘却了许多事,但未来的日子何其多,自己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既然已经确定两人是彼此相爱的,那谢伯都就要好好对自己的太子妃。
而当下最主要的,是和她好好聊聊,多熟悉熟悉,莫让她看出端倪,惹她伤心。
想到刚刚称呼那姑娘为太子妃时她似乎不高兴,谢伯都便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太子妃啊?”
“你之前都唤我般般的。”她的眼眸垂得很低,颇为不好意思的向一旁偏了偏头。
他亲自给两个瓢中都倒上了酒,“你我共饮这合卺酒吧,般般。”
他的声音很轻。在此之前,谢伯都从未唤过女子的乳名,掌握不好度,生怕声音大了,语气暧昧了,被当成轻浮无礼之徒。所以声音轻了又轻,语气慎之又慎,般般二字在他的脑海中转了又转,踌躇好久,才终于唤了出口。这位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头一次展现出了年轻儿郎面对心上人该有的手足无措。
他低头去看她,发现她眉眼弯弯,笑着注视着自己。
两人给各自手边的那半边葫芦瓢倒上了酒,然后递到对方手里。太子大婚,一应器物都是镶金嵌银,连两个葫芦瓢上都请工匠刻了图案,寓意夫妻感情美满。
整个房间内最素的,就是两个葫芦瓢之间起连接作用的那条红绳了。
倒不是东宫没有更名贵的绳子可用,而是民间有个说法,红绳就是月老手中的红线,夫妻若想感情长久,那喝合卺酒时绑葫芦瓢必须得用红绳。
随着系着红绳的葫芦瓢里的酒被一饮而尽,喜房内终于有了些成亲的感觉。
红烛摇晃,灯火通明,满是红色的喜房内,谢伯都靠在床头,和他的太子妃聊天。几番下来,他对眼前的女子终于有了些了解。
她叫陈绿卿,长安人,其父乃当朝宰相陈乔之。这是谢伯都万万没想到的。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谢伯都是懂的。所以在推测出自己娶了心上人当太子妃后,他就已经打消了利用姻亲关系来获得支持的念头。谁承想,老天竟给他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谢伯都愈发对眼前的这位陈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太子妃,有好感了。
他听陈绿卿说了很多事,他们相处的细节,还有她的一些童年往事。有很多让谢伯都听得耳朵微红,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心上人后竟是…那样一副面孔,内心啧啧称奇。
两人约莫聊了大半个时辰,听到身旁人小声打了个哈欠,谢伯都十分贴心的开口:“般般,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歇了吧。”
因他腿脚不便,加上今日东宫居然没有宫人,所以灭灯这个活就只能交给太子妃了。不一会,喜房内就只剩下床头的一对龙凤喜烛了。
谢伯都颇为抱歉的坐在床上,如若自己的腿没伤,这种琐事就不必劳烦她了。
突然,黑暗中一个人影朝谢伯都扑来。他听这动静就知道是他的太子妃不小心被绊到了,连忙伸手去接,被陈绿卿撞了个满怀。
他碰到了太子妃身上柔软的寝衣,闻到了沐浴过后的皂角味。这是他们今晚离得最近的一次。
他问:“般般,你困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哑。
“我不困的,裴郎。”
听到太子妃说不困,谢伯都轻轻低头想去吻她,但马上又僵住了。
裴郎?什么裴郎?哪个裴郎?
他谢伯都从大名到乳名,从字到封号再到外号,就没有一个裴字。跟裴相关的字也没有。
哪来的什么裴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