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天瑾，嗯，天空的天，王字旁的瑾，联系方式是……，地点是市中心步行街中央，邻近百货大楼的路口。”


    “需要等待转接吗？好的。”


    “您好，在市中心步行街中央，邻近百货大楼的路口处，有人在违规遛大型犬，而且没有拴绳。”


    “数量和品种的话，一共三条，看起来像……嗯，哈士奇？但毛色比较深，体型特别大。”


    “危险性吗？您放心，暂时没有，它们都很温和亲人，不像是野狗，像是有人饲养的宠物犬。我正看管着，这里看上去没有人员伤亡，但有比较怕狗的路人被吓到了，可能需要心理医生，当然也可能有人在我来之前被抓咬到，需要狂犬疫苗。”


    “好的，麻烦你们尽快派人来处理一下。”


    萧夜听懵了，他原以为天瑾苦恼有人遛狗不栓绳只是在玩抽象，原来竟是真的这么认为？


    手在大腿掐了一把，嘶，竟然没在做梦。


    电话那头，事务官牧恩重新拨通了副部长的电话，语气不太确定地说道：“老大，你不用来了，好像有高人替我们解决了？”


    他脑海里开始回放，一一过着结界里没来得及救出来的人。


    他绝对确信，结界闭合之前，里面没有这种人！


    ——


    夜风卷过空旷的街道，吹得天瑾手中外套随之摆动，也吹散了空气中黏稠湿润的血腥和恐惧。


    “呜——呜——”


    急促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纯黑的公务车停在他们五百米开外，车门弹开后，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身上鼓鼓囊囊的人一齐跳下，带着戒备的神色小心向他们走近。


    萧夜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眯着眼睛辨认，小声嘟哝：“怎么是异种事务综合部，既然他们来了，刚才怎么不来。”


    天瑾好奇问道：“异种事务综合部？”


    “对啊，你不……”萧夜看着天瑾那满脸好奇，及时给自己的嘴刹住了车。


    他此时已经搞不清天瑾的身份，在普通人和灵修之间来回摇摆。


    如果是灵修不会选择报警，尤其还不是直接上报事务部，而是打了110；但如果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制服狼人。


    若天瑾真的是普通人，对普通人吐露和异种有关的事情，是大忌讳。


    尤其是对萧夜这种已经登记在案的“良异种”，若是犯了这种事，必然要被抓进事务部里，默写整整三天三夜《非人种族行为管理条例》和《与人类和平共处五百项准则》。


    他磕磕巴巴地说道：“哦我的朋友，是，嗯，处理非人生物的地方，啊不是，你想，像猫猫狗狗，不就不是人吗？”


    天瑾略有震惊，这个城市竟如此严谨，还设立专门部门管理猫狗。


    新闻果然不骗人，华国首都是如此文明。


    萧夜终于整理顺了舌头：“你刚来，或许对本地的情形不太熟悉。我指的是宠物管理部门——是的，正是那个专门负责规范不文明养宠行为的特殊机构。”


    萧夜觉得自己不能招架更多问题，赶紧挥舞双手：“牧恩事务官，在这里。”


    牧恩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脚步谨慎，手中紧握配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预想着可能看到的惨烈景象，或是仍处于狂暴状态的狼人首领，心中已经盘算好，若是刚才电话不靠谱，他怕是要就此牺牲。


    好在衣服里有写好的遗嘱。


    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和所有队员的脚步都不由得一滞。


    预想中的断壁残垣没有出现，狂暴狼人也不见踪影。


    街道中央，只有三个……被粗糙麻绳拴着脖子、排排坐好的……巨型“哈士奇”？


    它们甚至还在摇尾巴。


    镇静剂打多了？哪个药厂产的，比圣水还好使？


    牧恩的目光顺着狼人脖子上的绳子移动到旁边的人身上。


    牵着绳子的是一名穿着时尚但十分狼狈的年轻男子——牧恩认得他，登记在册的吸血鬼萧夜。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牵着绳子、一脸劫后余生的萧夜，随后，便牢牢锁在了旁边那名男子身上。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质地古朴的月白盘扣长衫，身形清瘦颀长，墨发用一根素簪松松挽着。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拎着一件天蓝色的外衫，周身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滤光，将周遭的混乱与血腥气都隔绝开来。他的五官精致得不像凡俗之人，眉眼间拢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疏离与干净。


    应该是报警的天瑾。


    牧恩开始上下打量天瑾，不像是有灵力或者法力，似乎也没有妖气，难道是某种他不熟悉的力量体系？用魅惑或者洗脑之类的能力制服狼人？


    总不能真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要是能制服狼人首领，他这种逃跑的算怕是无颜继续呆在事务部。


    天瑾略感不快，但还是礼貌提醒：“警察先生，是不是应该先处理这些大型犬？”


    牧恩收回目光，走上前，出示证件：“警察牧恩。刚才是谁报的警？”


    他们办案通常以警局名义。


    “是我。”天瑾上前一步，带着配合警方工作的积极，“情况我已经在电话里说明，就是这几只狗，狗主人遛狗不栓绳导致狗乱跑，吓到不少路人。”


    狗，狼人。


    狼人，狗。


    牧恩嘴角抽搐了一下，甚至有些同情正摇尾巴的狼人首领。


    他艰难地开口：“……我们了解了。感谢二位的配合，不过按照流程，还需要请二位回部里做个详细的笔录。”


    “好的，应该的。”天瑾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做笔录——这事如此简单——但初来乍到他还是选择配合。


    牧恩给了萧夜一个眼刀：“你呢？”


    这位可不是个省油的，却因为“善意珍稀异种保护名录”导致牧恩总是不能动手。


    萧夜忙不迭地点头，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想去事务部办公楼过。


    哪怕抄写都比面对狼人首领好。


    ——


    天瑾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子。


    综合部。


    只有三个字。


    应该是警察局综合部的意思。


    这是天瑾第一次来警察局。


    在他的想象里，警察局应该是一个嘈杂的地方，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充满家长里短的慌乱。


    这里却不大一样，墙壁地板都是纯粹冰冷的黑白灰，不像是警察局，倒像是手术室，严谨、冰冷，刺目冷光无处不在。


    直到坐进询问室，天瑾还在仔细打量周围陈设，那微微仰头观察摄像头的样子，活像个误入此地的北长尾山雀，纯粹无害。


    “乱看什么！”牧恩呵斥。


    天瑾仿佛知道这是警察常用的威吓手段，也不生气：“警察叔叔。”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不起，小时候家里大人都这么教。”


    “警察先生，抱歉，第一次来警察局。”


    他下意识觉得，以后说不定会需要去警察局捞姨姨伯伯们，忍不住开始多多观察，提前准备。


    眉头微皱，忍不住叹气。


    唉，长辈们已经消失了一周，他却还未能适应，保留着在村子里收拾残局的习惯。


    年逾四十的牧恩假装咳嗽了一下。


    他出于工作习惯吓唬，却忘了这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根本经不住吓。


    给小孩儿吓得眉头都皱了。


    多好啊，听话，懂事，配合，即使好奇也只是看看，并没有随意动手动脚。


    看着面前的好奇宝宝，只觉要是小孩儿都这么听话，养一个也行。


    “还请理解，并非怀疑你有违法行为，只是例行询问。”


    “这是应该的，我一定配合。”天瑾的回答体现出超越十八岁的成熟。


    牧恩开始例行询问。


    姓名天瑾，性别男，年龄十八，无业，之前住在京市大桃区没多少人的村子里，村子在山上，十分贫穷，家里电视都是大脑袋小但是，手机也是古旧的翻盖手机，连绿泡泡都安不了。


    因为没有电脑，了解外界都靠那台小电视，家里人经常会聚在一起看新闻联播。


    最近刚下山，原因是成年了准备找工作，目前还没找到合适岗位。


    长辈一周前开始出门远游，已经一周没有联系到。


    天瑾不太好意思地笑着：“长辈没留下钱，今天买绳子的钱是赊账，只能等之后找到工作再还给老板。”


    唉，他想瓦姨了，不知道瓦姨和其他长辈现在人在哪里。


    牧恩听着听着神情愈发温和怜悯，真是个可怜又乖巧的孩子。


    异种大多性子有毛病，他已经很久没遇到如此听话懂事的少年。


    在又听了一次天瑾制服狼人，尤其是狼人首领的经过后，他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哄它们的？”


    今日事忙，收容间还没整理好，老大也没回来，给狼人打了用圣水制作的镇静剂后，先由他带在身边。


    现在正趴在他脚边，狼人首领无意识散发的威压，让他坐立难安。


    也就是他们事务部空间大，不然都放不下这种玩意儿。


    牧恩伸手一指：“演示一下。”


    “就像这样，”天瑾做了个轻拍的动作，语气温和，“好狗狗，狗狗乖，不怕不怕。”


    狼人首领瞬间满足地将尾巴摇成螺旋桨，恨不得整个狗原地起飞，飞进天瑾怀里。


    牧恩：……


    这算什么，七个字，让狼人首领为我化身哈士奇？


    那他们全副武装圣水猎魔枪的，又算什么？


    算他们差生文具多？


    牧恩一边拖延着问话时间，一边通过隐秘的通讯器和分析科沟通。


    趁天瑾起身去洗手间的间隙，迅速收集了天瑾掉落的数根头发，以及使用过的一次性水杯。


    不是不想正大光明，而是万一天瑾真是普通人，因为这种“小”治安事件做基因检测太容易被怀疑，因此不能让天瑾察觉。


    真察觉到，还要想办法抹除天瑾的记忆，太麻烦，还容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影响了这个刚从山里出来的老实孩子。


    分析结果很快传到牧恩的通讯器上：


    【样本A（毛发）：结构正常，无能量残留，DNA序列属智人种，无已知妖族/神裔基因标记。】


    【样本B（唾液）：成分正常，无异常酶或能量反应，无灵力、法力残留痕迹。】


    【综合判定：目标为普通人类个体的概率为99%。】


    【鉴定为普通人类。】


    牧恩发出讯息：“重测”


    过了不到十分钟，新的结果再一次传来。


    【鉴定为普通人类。】


    牧恩盯着通讯器，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宁愿相信是分析科的机器又到了年检周期，或者天瑾是某种档案库里从未记录过的全新物种，也绝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徒手驯服三只狂暴的狼人。


    啧，机器肯定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