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退后几步，略作思索，随即转身朝她最初醒来的地方走去。站定后，她再次将意识注入剧情。几乎在同一瞬间，巷口的“宋辞年”与那无面女人动了起来。


    这一次，闻昭没有跟随“宋辞年”，而是调转方向，尾随无面女人。女人闪进另一条胡同，迅速消失在一扇木门后。闻昭走上前，伸手推了推门。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面还晾着几件女子式样的粗布衣裳，墙角的柴火码放的整整齐齐，正屋的门虚虚掩着，看不清楚里面是不是有人。


    闻昭没有进去，她退回到胡同拐角的地方，找了个能看见院门又能隐身之处，坐下，闭上眼睛复盘。


    她开始回想。


    第一次循环，“宋辞年”摸了那个女人之后，女人逃走，“宋辞年”随即从一旁的赌场出来，而第二次，第三次，每次都是这个顺序。


    甚至连说话，动作，眼神都分毫不差。


    只有她的意识能够操控他们行动。


    那么，她若是不跟着主角走进主线，而是一直跟着配角，走支线任务呢？


    闻昭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扇木门的门槛边上。


    那里有一块残缺的石板，她盯着那块石板，渐渐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无面女人推开门走了出来，她提着一个木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闻昭之前发现的意识理论，又一次被推翻。


    她一直坐在这里出神，这个无面女人怎么可能会动？现在，她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她被误导了


    或者，她被真正操控这个世界的人给耍了。


    无面女人径直朝着闻昭的方向而来，闻昭并不打算躲避，一直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


    而当对方终于走到跟前时，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猛地转身朝屋里跑，木桶也扔在了地上。


    “站住。”


    闻昭厉喝一声，在这只有两个人的胡同，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正要迈进屋子的脚竟听话地缩了回来，整个人僵在木门前。


    闻昭缓缓靠近，皱眉看了看她的左侧身体和脸，又绕到右侧细细打量，最后停在她面前，试探着问：


    “宋辞年，是你吗？”


    女人身体猛地一颤，像是惊讶地看了闻昭一眼，随即别过头，轻轻点了点头。


    闻昭心中一喜，凑近他的脸，差一点就碰到他嘴唇的位置。可对闻昭来说，眼前的宋辞年没有五官，她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说话。


    但其他人是能说话的。


    宋辞年低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唇，他慌忙移开视线，尽管并没有人能看见。


    “·····闻昭。”


    是宋辞年的声音，闻昭松了一口气。


    “离我远一点，我一靠近你，身体就会···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跑。”


    什么意思？”闻昭说完，余光瞥见他的手攥得紧紧的。虽然没有脸，却能感觉到他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宋辞年的声音越来越痛苦，“剧情一开始，我就得和那个章放站在一起，必须被他碰，然后逃跑。”即便是边缘人物，他也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循环规则：“每次重来，我都必须走完剧情，然后回到这里。但我只能在这附近活动，一往别处去，身体就会自己转回来


    “而且，我能感受到，雁书似乎也在这里。”


    闻昭见他的手攥的似乎要将指甲攥到肉里去，退开了几步。几乎是同时，宋辞年的身体稍稍松快一些。


    “章放用的是你的脸，那么谢雁书也在的话，谁会用他的脸？”


    “湘王？”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闻昭又问：“我要怎么救你出来？”


    “不知道。”宋辞年苦笑，“我试过无数次，可只要剧情一开始，我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只有剧情走完，世界重置的那一瞬间，我才能抢到一点点的控制权。”


    他抬起头，尽管没有眼睛，但闻昭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正看着自己。


    “闻昭，这个世界在逼我们扮演角色，你越关注谁，谁就被剧情绑得越紧。你需要·····跳出去看。”


    闻昭摇摇头道：“我一开始和你想的差不多，我认为是我的意识驱使了你们的行动，可刚刚我才发现，我即使将意识抽离，你也一样可以自由行动。”


    “是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宋辞年道，“闻昭，我撑不了多久了，每次循环，我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越来越重，好像要彻底把我取代。”


    闻昭看着宋辞年，心中那颗压着的石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飘渺的云，横在胸腔中间，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闻昭沉声道：“宋辞年，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好，我知道。我相信你。”


    “你怎么知道谢雁书在这里？”闻昭问。他只能在这片区域活动的话，又是怎么知道谢雁书的行踪。


    宋辞年从随身的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闻昭。


    闻昭接过，等看清楚里面的字迹，心里头莫名一紧，只觉得着纸上的字，熟悉的很，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谢雁书，无相之地最深处。”


    闻昭捏着纸条，问：“这东西？你怎么来的。”


    “在我第二次循环的时候，这纸条便出现在我身上了。”


    闻昭静静凝视着纸条，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赌场！！那个章放每次都会去赌场，然后从赌场里面出来。”


    宋辞年沉默了片刻，无面的脸孔朝着她的方向：“你是说···无相之地的最深处，可能就在赌场里面？”


    “逻辑上说得通。”闻昭将纸条小心地收进自己口袋：“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核心，那它可能就是剧情开始和终结的地方。我们三个都是在赌场附近走剧情的人。”


    “太冒险了。”宋辞年紧绷道：“那张纸条出现的太过蹊跷，万一是设好的局，引你过去呢？”


    “不管怎么样，总比现在这样好。”闻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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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投向胡同外隐约可见的喧闹街市：“陷阱，往往也是拨开迷雾的起点。”


    ··········


    黑夜。


    闻昭最终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去赌场一探究竟，她悄摸绕到后巷。赌场的后墙很高，墙皮很脆，一碰就会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头，墙角堆着泔水桶，馊味混着尿骚气，冲的闻昭眼睛发酸。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收钱抓鬼的，还是一个探案的。


    她退后几步，助跑，瞪墙，手扒住屋檐，这次和宋辞年待得久了，力量全部涌了上来。她一个翻身就爬了屋顶，瓦片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赌场屋顶铺着青瓦，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天窗，用木条封着。


    闻昭走到天窗边，蹲下，用手指将积在上面的灰尘抹开。


    木条之间，隐约能够看见下面晃动的人影。


    而那些晃动的人影，都没有五官。


    无相之地最深处，一定就在这地下。


    她爬下屋顶，回到后巷，这次她发现泔水旁边有一个生锈的铁栅栏，盖着下水道入口。栅栏上了锁，锁头绣的看不出原色。


    她左右看看，从墙边捡起半截砖头。


    砸了好几下。锁才哐当一下蹦开。


    掀开栅栏，一股腥臭的味道直冲闻昭鼻腔，她赶忙捂住嘴鼻。探头望向里面，石阶一路延伸，似乎没有尽头。


    闻昭踩上台阶，即使捂着嘴鼻，那股混合着湿滑，还有黏腻混合着霉腥味的气息，不可避免的穿透皮肤，冲进闻昭的脑子里面。


    越往下走去，声音越远，声音越静，一直到这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水滴声。


    台阶到底，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墙壁湿漉漉的，长满霉，尽头有一点微光在轻轻摇晃。


    闻昭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光亮走去。


    那光来自一个矮小的石室。室内的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卓旁坐着一个人。穿着泛黄的粗糙衣裳，低着头，手里不知道在搓什么东西。


    闻昭慢步向前。


    那人抬起头，脸上同样没有五官，平滑一片。


    但他搓东西的动作却停住了。


    闻昭盯着他的手，他搓的是一把铜钱，已经被磨的锃亮。


    “闻昭！！！”那无面人开口。


    “谢雁书？”闻昭不可思议的询问。


    谢雁书身体一震，手里的铜钱哗啦啦掉在桌上。


    “你怎么在这····”闻昭打量着这间石室。这里除了一盏油灯，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抑和腐腥味道。


    “我也不知道。”谢雁书说，“我去湘王府查你和辞年失踪的事情，可一碰到湘王书房里那幅画，就好像被吸进去了。再醒过来时，就在这张桌子前，手里抓着铜钱。只要我往出口走，身体就会自己退回来。我只能待在这儿，搓这些破钱。搓到一定时候，又会重新醒来，继续搓。一直搓，搓个不停。”


    他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我····我这是碰上鬼打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