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万人迷想要一份生存指南[快穿]

    暮春的风总带着几分缠绵的软,吹过沈府爬满青藤的高墙,将墙外细碎的桃花瓣卷进院内,落在青石板上,添了几分粉白的柔。这座坐落于京城东郊的府邸,青砖黛瓦覆着层浅浅的青苔,朱红廊柱映着廊下盛放的海棠,处处透着温润雅致,却偏生在四角筑了半人高的石栏,栏上爬着细密的铁线,纵是春日盛景,也藏着挥之不去的被囚禁后的沉闷。


    崔薄玉坐在廊下的梨花木长椅上,身上裹着件夹棉披风,料子是上好的貂皮,触手柔暖,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肌肤愈发莹透,近乎透明。他的旧伤还没好全,唇角还凝着点未拭尽的淡红血痕,发丝微乱,几缕墨色长发垂在颊边,遮住了大半眉眼,只余下一截线条清绝的下颌,紧抿着,透着几分隐忍的冷。


    他曾是翻覆半壁江湖的枭主,一手建立的玄影阁势力滔天,手段狠厉,心思深沉,是正道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奸邪。可如今,玄影阁烟消云散,他成了沈迁辞的阶下囚,被这温润如玉的正道魁首圈养在府中,成了外人眼中“得君子宽恕、潜心改过”的幸事。


    府外的人提起崔薄玉,总带着复杂的议论。有人说他生得极美,是那种带着锋芒的艳,昔日一身玄衣立于阁顶,墨发如瀑,眉眼似淬了寒星,明明是狠戾之人,偏生有副颠倒众生的皮囊,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也有人啐着骂他蛇蝎心肠,说他仗着几分容貌蛊惑人心,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如今落得这般境地,皆是罪有应得;更有那好事者私下揣测,沈迁辞留他性命,怕是也动了私心,毕竟这般绝色,纵使声名狼藉,也难让人狠下心彻底舍弃,不过是借着“教化”的名头,将人困在了身边。


    这些议论,崔薄玉偶尔能从看守的侍卫闲谈中听来几句,只觉可笑。他用力抓住皮草,指尖陷入绒毛之中,那指尖纤细,骨节分明,只是此刻透着淡淡的凉意,没了往日执剑时的力道。风卷着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发间,他懒得去拂,任由那点粉白缀在墨发间,添了几分破碎的柔。


    脚步声从廊尽头传来,轻缓而沉稳,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崔薄玉不用抬眼,也知道是沈迁辞来了。


    沈迁辞今日穿了件素色长衫,腰间系着块温润的白玉佩,行走间玉珮轻响,清越悦耳。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温润,眉眼间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宛若芝兰玉树,是世人眼中最标准的正人君子。他走到崔薄玉面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唇角的血痕上,眼底掠过一丝疼惜,伸手便想触碰。


    “别碰我。”崔薄玉偏头躲开,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戾气。纵使落了难,他骨子里的桀骜也未曾全然褪去,见不得沈迁辞这副假惺惺的模样。


    沈迁辞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却没发作,只是轻声道“伤口还疼?方才下手重了些,是我不好。”


    “沈迁辞,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崔薄玉抬眼望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嘲讽,“你留我在此,不过是想拿我当你彰显大义的筹码,满足你那可笑的控制欲,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沈迁辞温和的假面。沈迁辞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突兀,惊飞了廊下枝头上栖息的雀鸟。


    崔薄玉被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红痕,与他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格外刺目。唇角的血痕被震开,又溢出些鲜血,顺着下颌滑落,滴在披风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缓缓转过头,眼中的嘲讽更甚,死死瞪着沈迁辞,像一头被困住的孤狼,纵然遍体鳞伤,也不肯低下头颅“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沈迁辞,你这般两面三刀,比我这个反派,龌龊百倍。”


    沈迁辞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周身的温润气息荡然无存,只剩刺骨的戾气。他一把攥住崔薄玉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崔薄玉疼得蹙眉,却不肯示弱,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沈迁辞将他狠狠拽起身,推着他,跌跌撞撞往廊柱走去。


    崔薄玉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朱红柱子上,疼得眼前一黑,胸口剧烈起伏。沈迁辞欺身而上,一手抵着他的脖颈,将他牢牢禁锢在柱上,另一手按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动弹不得。


    “崔薄玉,别给脸不要脸。”沈迁辞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翻涌着偏执的怒火,“我给你活路,让你衣食无忧,你便该乖乖听话。再敢这般出言不逊,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更难受的滋味。”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从指缝溢出,却依旧不肯低头,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沈迁辞,满是不甘与怨毒。


    沈迁辞慢慢将手滑落到他的领口“崔薄玉,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崔薄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退无可退。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多出来了些惶恐。


    他握住沈迁辞解开自己纽扣的手,像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幼兽,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长睫剧烈地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翼,死死眨了几下,试图掩饰眼底的惧意,却反倒让那慌乱暴露得更彻底。


    “我…”他想辩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他从未这般害怕过。


    沈迁辞眼底的狠厉像一把锋利的刀,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止不住地发抖。


    沈迁辞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怒火,有不甘,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可这份迟疑转瞬即逝。崔薄玉的躲闪与惶恐,在他看来更像是不愿服软的抗拒,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窗外的风依旧吹着,海棠花瓣轻轻落在窗台上,温柔的景致与屋内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崔薄玉瘫软在地上,浑身发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脸颊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早已没了往日的骄傲与底气,只能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任由沈迁辞摆布。


    沈迁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与心疼。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崔薄玉从地上扶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与方才的狠厉判若两人。


    “薄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迁辞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伸手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指尖触过他滚烫的肌肤,满是疼惜,“我只是太怕你离开我,太怕你再像从前那般,满眼都是旁人,满心都是你的玄影阁。你别怪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崔薄玉靠在他怀中,浑身无力,却依旧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虚伪……”


    仅仅两个字,再次点燃了沈迁辞的怒火。他猛地将崔薄玉推倒在地,抬手便对着他狠狠落下一拳。崔薄玉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青石板上,庭院里的海棠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花瓣落了一地,像是为这场施暴覆上了一层温柔的帷幕,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崔薄玉,浑身布满伤痕,狼狈不堪,原本冷硬的眼神软了下来,涌上浓浓的心疼与懊悔。他跌坐在地上,将崔薄玉轻轻抱进怀中,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疼了他。


    “薄玉,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你别吓我。”沈迁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眼泪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滑落,滴在崔薄玉的发间,“我只是太爱你了,太怕失去你,才会控制不住自己。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崔薄玉沾着血污的发丝,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眼中满是疼惜。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崔薄玉的额头,带着虔诚与珍视,又细细吻过他唇角的血痕,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薄玉。”他一遍遍地呢喃,声音带着哭腔,“只有留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没人能伤害你,我会好好护着你,再也不打你了。”


    崔薄玉的意识昏昏沉沉,浑身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耳边沈迁辞的话语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他想再骂一句虚伪,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沈迁辞的眼泪滴到他的眼角,又从眼角滑落,混着冷汗与血污,浸湿了身下的青石板。


    沈迁辞抱着他,哭了许久,才渐渐平复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将崔薄玉抱起,脚步轻柔地往房间走去。房间布置得极为精致,雕花的拔步床,铺着柔软的锦被,窗边摆着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玉器,处处透着奢华,却门窗紧闭,连窗棂都镶着细密的铁栏,宛若一座华丽的囚笼。


    沈迁辞将崔薄玉轻轻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为他褪去染血的衣物,露出满身的伤痕,新旧交错,触目惊心。他找来伤药,用棉签蘸取,轻轻涂抹在崔薄玉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上药时,崔薄玉疼得浑身颤抖,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却始一言不发。


    沈迁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愈发愧疚,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脸上的红痕,轻声道“薄玉,疼吗?再忍忍,上完药就好了。以后你乖乖听话,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般苦了。”


    崔薄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


    沈迁辞总是对外宣称,要亲自教化崔薄玉,让他洗心革面,重塑品性。消息传出,外界对沈迁辞的赞誉更甚,人人皆称他仁心善念,胸襟广阔,是难得一见的君子,唯有崔薄玉知道,这温润君子的面具之下,藏着怎样偏执而狠厉的心思。


    沈迁辞大多时候,对他还是极好的,衣食住行皆是上等材料,甚至怕他无聊,还寻了些难得一见的玩意,什么西洋镜,连环画,有时也会请戏班子。


    可这份好,却需要崔薄玉用难以启齿的方式换取。


    崔薄玉改不了往日的性子,每每沈迁辞用那温柔的语气说着掌控他的话语,他总会忍不住顶嘴,用最锋利的话语戳破他的虚伪。而每一次顶嘴,换来的都是沈迁辞瞬间的变脸,和从不留情的报复。


    可过后,沈迁辞又总会陷入深深的愧疚与心疼之中。他会抱着浑身是伤的崔薄玉,一遍遍地道歉,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亲吻他的额头、脸颊,甚至是那些狰狞的伤口,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太爱他,太怕失去他,才会忍不住动手。


    一开始,崔薄玉还会在奄奄一息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他虚伪,骂他自私,可每次骂完,迎来的都是更猛烈的报复。


    有时,沈迁辞还会问,是不是刚刚不过瘾,还不够。


    渐渐地,崔薄玉也不再说话了。


    沈迁辞出手时,他只是默默承受着,脸色苍白,眉头微蹙,眼神空洞,沈迁辞对他温柔时,他也依旧沉默,不回应,不迎合,任由沈迁辞为他梳理长发,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他偶尔会听见侍卫讨论,有人说他是被打服了,彻底认了命,甘愿留在沈迁辞身边;也有人说他是改过自新了。


    只有崔薄玉自己知道,他只是累了。更重要的是,他名声狼藉,早已是天下人眼中的奸邪之辈。纵使他能侥幸逃出这座府邸,也无人会相信他的话,无人会愿意帮他,反而会将他当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求助,不过是自寻死路,徒增羞辱罢了。


    暮春渐深,庭院中的海棠花渐渐凋谢,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风一吹,便卷起漫天花雨,带着几分萧索的美。这日,沈迁辞处理完江湖事务,回到府中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橘红的光,将庭院染得温暖而朦胧。


    崔薄玉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件月白锦袍,长发披肩,未加束缚,墨色的发丝垂在肩头,衬得他肌肤愈发苍白。


    沈迁辞走到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崔薄玉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他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挣脱,只是依旧望着窗外,仿佛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在看什么?”沈迁辞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


    崔薄玉没有说话,依旧望着窗外的夕阳,看着那橘红的光一点点沉下去,渐渐被夜色吞噬。


    沈迁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景色极美,却透着几分落幕的悲凉。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崔薄玉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微凉的体温,声音低沉而认真“薄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崔薄玉的身体微微一僵,依旧没有说话。


    沈迁辞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与占有欲“你名声狼藉,又没了玄影阁的势力,外面有多少人觊觎你的身体,觊觎你曾经掌控的那些秘密。那些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没有谁能像我一样,有能力独自拥有你,护你周全。”


    他低头,在崔薄玉的发间轻轻一吻,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如果你离开我,逃出这里,等待你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他们没有能力像我一样独占你,只能瓜分你,肆意践踏你的尊严,让你受尽屈辱,生不如死。只有留在我身边,我才能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让你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崔薄玉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话语,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夕阳彻底落下,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庭院中的灯火被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在崔薄玉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绝望与悲凉。


    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终究是熬到了头。


    那是一个清晨,雾色浓稠,将整座沈府裹得严严实实。沈迁辞像往常一样,提着刚煮好的热茶走向崔薄玉的房间,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扉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那不安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猛地推开门,雾气顺着门缝涌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崔薄玉躺在柔软的锦被上,一身玄色里衣衬得他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墨色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宛若一幅破碎的水墨画。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冷冽。


    在他心脏上,着一根断裂的的玉簪,那是崔薄玉的心上人送给他的,玉质温润,此刻碎成了两截,锋利的断面深深埋入皮肉。鲜红顺着簪身缓缓滴落,在锦被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显得格外凄厉。


    “薄玉,!”沈迁辞嘶吼着冲过去,跌坐在床边,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气息。他又去握他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早已没了脉搏,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凉。


    “不……不可能……”沈迁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崔薄玉苍白的脸上,“薄玉,你醒醒,你别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慌乱地将崔薄玉抱进怀中,那身躯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浑身的凉意像冰锥般刺进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崔薄玉手腕上的伤口,指尖沾满了温热的鲜血,那血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却暖不了怀中人冰冷的身躯。


    “你怎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沈迁辞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往日温润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悔恨,“我不该打你,不该逼你,不该把你困在这里……我错了,薄玉,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控制你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着你,你醒醒啊……”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崔薄玉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眼泪浸湿了崔薄玉的发间与衣衫,可崔薄玉始终紧闭着双眼,再也没有回应他。


    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明明是温暖的光,却让沈迁辞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寒潭。他抱着崔薄玉,坐在床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些被他曲解的心意,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化作最锋利的刀,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脏。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江南的烟雨巷。”沈迁辞的声音哽咽,指尖轻轻抚摸着崔薄玉冰冷的脸颊,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带着无尽的痛惜,“那日下着小雨,你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玄衣立在巷口,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偏偏让我移不开眼。那时我便想,世间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觉得满心欢喜。”


    “后来江湖纷争起,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我总说你是奸邪,是恶人,可我心里清楚,你从未做过真正伤天害理之事。你护着玄影阁的兄弟,护着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你只是性子桀骜,不愿向世俗低头罢了。”他抬手,轻轻拂过崔薄玉额前的碎发,眼泪落在他的眉骨上,“我嫉妒你身边有那么多真心待你的人,嫉妒你心中装着玄影阁,嫉妒你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毁了你的基业,把你困在身边,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属于我一人。”


    “我总说我是为了你好,怕你被外人伤害,可我才是伤你最深的人。我打你,骂你,禁锢你,用最狠的方式逼你听话,却忘了你那般骄傲,怎会甘愿被人圈养。我看着你从桀骜不驯变得沉默麻木,却以为是你终于认了命,从未想过你心里藏着多少痛苦与绝望。”


    我送你锦衣玉食,送你珍奇宝物,以为这便是对你的好,却从未问过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是自由,是尊重,是不被束缚的人生。可我偏偏什么都给不了你,还亲手把你逼上了绝路。”沈迁辞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胸口剧烈起伏,疼得他几乎窒息,“薄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你,我会护你周全,给你自由,让你活得肆意张扬,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抱着崔薄玉,哭了很久很久,从清晨到日暮,再到深夜,眼泪流干了,声音嘶哑了,怀中的人却越来越冰冷,没有一丝生机。


    沈迁辞握着崔薄玉冰冷的手,眼神空洞而绝望,周身的温润气息彻底消失,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悲凉与悔恨。


    外界依旧称颂他的大义,可他再也不在乎那些虚名。他毁了自己最心爱的人。这座华丽的府邸,曾经是他用来禁锢崔薄玉的囚笼,如今却成了困住他自己的牢笼,日日夜夜,都被无尽的悔恨与思念折磨着。


    他常常坐在廊下的梨花木长椅上,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海棠花,仿佛又看到那个一身玄衣的身影,坐在那里,墨发间缀着粉白的花瓣,眉眼桀骜,唇角带着淡淡的嘲讽。可伸手去触,却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气。


    “薄玉,我好想你……”他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楚,“若能重来…”


    风依旧吹着,海棠花依旧落着,只是这座府邸,没了那个苍白倔强的身影,只剩下无尽的空寂与悔恨,缠绕着沈迁辞,直至岁月尽头,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