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如果再没有缓解，还是送医院比较安全，这里处理不了中度高反”


    潇潇嚼完最后一支耗牛肉干，看卡卡依旧没有醒来。


    “不等了，我带她去医院”


    潇潇模仿起刚才向导小哥利索架起卡卡的动作，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到，只见她拽起卡卡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拦腰作势就要把卡卡拉起来，边拉边给自己起了个劲儿。


    “我走你”


    这下向导小哥急了，寻声立刻制止"你会把她的胳膊扯断"


    “那怎么办？”潇潇直起身体停下了动作，但是手忘记了放开肩膀上环起的臂弯，卡卡的人“嘶～”了一声，被疼醒了。


    她梦到了自己的手臂被卡在汽车床铺内侧的垫子里，想拽出来很疼，垫子拽自己更疼，可是垫子怎么会拽自己。


    “疼死了”


    “好了，你朋友没事，只是睡着了”


    卡卡看了那个人一眼，小哥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个子高挑但有些精瘦，除了脸因高原海拔被晒的黢黑，整张脸却毫无记忆点，不像高高壮壮的藏族人，更不像内陆人。


    “是你把我扶过来的，我记得你的声音，谢谢你”


    卡卡一路来到藏区她很少听到流利的普通话，他是少有标准的其中之一。


    小哥笑笑：“当时找到你的时候快躺在地上了，身边围了很多人，再晚一步我都担心你被人捡走”


    卡卡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好样的，莫卡卡，来到西藏不仅被诈骗还要被捡走，那可是一具价值五千多元的“尸体”


    潇潇在一旁还是喋喋不休说起自己找氧气的经过，最后找到自己缺氧迷路了都没找到，情急之下才拨出了求助电话，帽子叔叔优选确实负责，还有上门拉货服务。


    巧合的是向导小哥刚好要去大本营带队上山，所以去日喀则的车可以捎带她们一程，到了日喀则可以先去提供的民宿调养两晚，然后队伍汇合就可以一起启程了。


    一朝被蛇咬过的卡卡对这种“便宜好事”自然警惕，她确认了好几次是否免费去日喀则，期间不会绕路去其他地方或者有隐形消费。


    小哥笑而不语，替卡卡端来了一杯温水，潇潇这才发现卡卡因为高反声音已经轻微嘶哑的迹象。


    潇潇小心地凑过来“你放心就好了，他带我们是顺路，中间他要去扎什么寺见一个很厉害的喇嘛，他还可以给我们推荐寺庙旁边安全划算的民宿，到时候我们爬完珠峰，还能一起回拉萨，如果剩下的钱充足，到了拉萨继续雇他做导游”


    这样的安排听起来是很方便，卡卡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他贵吗”


    小哥噙着笑“一天五百元，提供汽车，不包含门票，住宿，你们自理”


    他的听力还真是好。


    “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潇潇赶忙拉住卡卡让她不要激动，与她背过身去小声交流道“本地导游我已经对比过啦，像这种安全系数高的都是这个价格，很合理，并且还送我们一个扎什么寺参观礼包，不过分”


    卡卡一听市场价还有赠送礼包，脸变得比转身动作还快，随即给了向导小哥一个大大的微笑，“那接下来一路麻烦你啦，谢谢”


    有些时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万一接住了呢。


    向导小哥知道这次卡卡的差旅费有限，加上目前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尚可，他提出等她们吃过午饭后，可以即刻出发前往日喀则，对于这种紧迫的安排卡卡与潇潇面露担忧，她们想先落脚休息一下。


    直到他解释，“可以节省出来一晚的在拉萨的旅馆费用，在夜晚来临之前我们抵达扎什伦布寺，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跟我去贡巴，吃一餐免费的糍耙酥油茶”


    对症下药，方有成效。


    “好的，就这么办”


    相处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向导小哥对于卡卡和潇潇的秉性了如指掌－－新生代守财奴。


    一切关于省钱的建议，她们都全盘接受，比如午饭推荐的藏面馆。


    不同于内地的牛肉拉面，他们的面汤醇厚，也许是青稞面的缘故，粗面条格外有嚼劲，卡卡一口要咀嚼很多下才能咽下去。


    在喝光一杯甜茶后卡卡吆喝道“你好老板，再来一杯”


    吃饱喝足好上路的旅程非常愉快，小哥提前在箱型车里准备了两个满气氧气筒，他告诉卡卡日喀则的海拔会比拉萨高300米，建议她们中途如果需要可以间断吸氧。


    甚至还特意强调了氧气按市场价使用，绝无溢价，童叟无欺。


    刚开始的行程卡卡和潇潇还非常激动，因为一切也慢慢步入正轨，她们距离终点也越来越近。


    汽车驶入人烟稀少的地带时，司机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藏语。


    小哥摇起他那侧的玻璃解释道：“再往前走是聂当乡，那里是离开拉萨城需要走很久的牧区，汽车极速下沙尘很大，安全起见我们需要封闭车窗”


    “一点缝都不可以吗，可是我晕车”


    小哥语气坚决“你可以吸氧，或者睡觉”


    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景下避免与人争论的道理潇潇还是懂的，她带好氧气面罩重新调节了氧气筒阀门，舒适平稳的呼吸和颠簸的车速让她逐渐进入梦乡。


    潇潇停止说话后，卡卡变得无聊，她把注意力放到窗外的远处河流上面，一路行驶，这条源远流长的河流一直在视线中，仿佛从未停止。偶尔会有经过的牦牛群很快忽闪而过，很多次卡卡甚至都捕捉不到牧民的身影，她更加无聊，索性不再寻找放牧人的身影。


    她忍不住开始聊起来天，“西藏还是有很多人在放牧吗，养大了牛羊哺育小羊，然后再卖掉”


    “是的但也不全是，畜牧是西藏最传统的产业，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都有这些传统印象，但西藏的主动力是农业，在几百年前藏民的祖先就已经发现了游牧不是长远生计，他们选择了在平谷种植青稞，你眼前的这条河叫吉曲河，是幸福河和快乐河的意思，也是西藏的母亲河，她所孕育的这片土地是西藏最重要的农业区”说到这里，小哥眼里的自豪闪过一丝惋惜“如果西藏早一点解放，西藏的农牧业进步会比现在更发达，人们也更加自由”


    卡卡盯着那条湛蓝的吉曲河陷入了沉思“我在书上看到过到拉萨河，也看过旧西藏的农奴制度让人民吃不饱穿不暖，基本的生存都得不到保障，土地和牛羊都握在贵族和寺庙上层僧侣的手里，人民活得不如牛羊”，除了封建制度的剥削，旧时代的宗教信仰带给了人民更深层的折磨。


    史书记载了过往，却也是人性的折射。


    对于课本上西藏的许多知识展现得非常隐晦，因为好奇，卡卡初中时期对西藏文化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受印度佛教影响传承至今政教合一的自治区，在千百年前有着极其可怖的森规俗约。


    以至于现在回忆起那些视频资料或者图片，她都要打一打寒颤。


    “莫小姐，如果你可以改变曾经的西藏，你会做些什么”向导小哥顺着话题不经意似的发问，又像是在期待卡卡的回答。


    卡卡咬了咬唇，如果她生活在旧时代想要动摇分毫奴隶制度或者发表不当言论，恐怕下场就是变成“艺术品”吧。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车厢里氛围一度沉寂。


    她当然可以高谈论阔把自己幻想成政治家或者军事家，对曾经的历史评头论足，指点江山，可是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些个时代又怎么能轻易说改变。有多少为当下奔赴的伟人奉献出了生命或者种族，对于政治集权也只是小小的撼动，历史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历史，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前仆后继。


    卡卡想起来小时候在电视机前看，自己喜欢的某个将领或者文官即将面临斩首或者死亡时，她对爸爸说他是好人，我不想他死。


    而爸爸的回答是，站在不同的历史角度下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分，在敌人的眼里好人是不是坏人？对于我们来说他们都已经死在历史里了，你不用纠结。


    卡卡被吓得哇哇大哭，很久不再喜欢看战争片。


    记忆抽离，卡卡觉得自己的回复不太妥当，又补充道“我是说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我又不是神仙”


    向导小哥回问“那如果...”，他想到什么，声音小到停止。


    汽车在G318国道上急速行驶，窗外的荒芜景象被沥沥淅淅的绿色替代，很快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黄绿色植被，黑白色画卷像忽然注入了水彩，卡卡惊喜道“是小麦吗，不对，那是青稞”


    6月底的河谷地带是西藏青稞中成熟最早的一片区域，这里地势海拔低，它们避开了早春的霜冻，由绿色生长成黄绿色。


    清澄的天空与绿色的青稞相接，是一片盎然的景象，卡卡喜欢这种自然的景象，隔着车窗玻璃她都能感受到外边风的柔和。


    她自言自语着，“真想看看它们成熟的样子”


    小哥接上了话“会的，收获季节的麦浪非常漂亮，这里是河谷地带，我们快到日喀则了”


    "我以为你刚才睡着了"


    向导小哥声音中带着骄傲“在西藏的作息时间，现在离睡觉时间还早，你会慢慢调整过来”


    夏季的西藏日照长达15个小时，夜晚比内陆会迟来两个钟头，这个离天空最近的城市，卡卡感叹，真是不负“日光城”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