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

作品:《巡航灯塔

    “你是不是要去墓地啊,你那个样子自己去肯定不行,外面黑漆漆的,我陪你去吧。”


    秦岁这人就喜欢好事做到底,尤其看着漆年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是心生怜悯。


    漆年点了点头:“那太好了,谢谢你。”


    秦岁带着一竹筐东西,随同漆年去墓地,在临近墓地的时候,漆年觉得阴气越来越重,她顿住脚步,又悄悄的跟在秦岁后面走着。


    秦岁就是个一根筋,哪里能分辨出来漆年是在害怕,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人的墓,具体在哪个方向?”


    一句话就把漆年问住了,她哪里知道妈妈的墓在哪。


    她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秦岁转过头时感觉她好像快哭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安慰着:“没事,没事。这宁福墓地小,我们找找就行了。”


    漆年眼中含着泪珠,点了点头,随后抓紧了他的衣袖:“其实我...有点害怕。”


    秦岁被她这样一弄,搞得很不好意思:“都说了别怕,还有我呢。”


    两个人来到墓地后,分头在找漆年妈妈的墓,秦岁看了半天已经快把这些人的名字记熟,可依旧还是没找到。


    另一旁漆年眸子有些泛冷,如果那漆青成连一块墓地都不舍得给她妈妈买的话,今天晚上回去,她就杀了那人。


    秦岁晃悠了半天,路过墓碑处还念叨着:“无意叨扰。”


    看来他也是怕的。


    找了大约半个小时,秦岁在偏僻的角落处看到了一个简易的小土堆,上面的牌子也很是敷衍,一看就是最便宜的那种。


    还好能看清楚名字,是漆年妈妈的。


    秦岁低声唤着:“在这。”


    漆年走到了那里之后,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她盯着那个牌子看着那个名字。


    ——陈青


    比起漆这个姓,她更喜欢姓陈,可妈妈一向不喜欢让她换姓。


    才不过十几天,周围已经长了些许杂草,那牌子立在那里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有了一丝霉斑。


    漆年将那纸钱从框子里面取了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原地画了一个圈,秦岁还没忘记拿着火柴,周围的风很大,但是秦岁划出的那火苗却没有熄灭。


    似乎四周的风流都绕开了,他稳稳当当将纸钱投入了墓前,念叨着:“妈妈最近还好吗?”


    原谅我最近才来看你。


    她想要说出口的话很多,却又不知道应该从哪个地方说起。


    看着火苗烧的正旺,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在她还跟妈妈住在这里时,也是跟妈妈一起来到这墓地,妈妈在摆弄那些东西,她就走到一旁自己玩耍。


    那个时候她对于死亡这件事情没有概念,不理解妈妈为什么总会对着一块墓碑絮絮叨叨。


    记忆中妈妈性格没有那般温婉,而且非常厌恶她,她记得那天她偷偷从贡品里拿了一块蛋糕。


    她刚咬下第一口,妈妈就闻声朝着她大步走来,夺走了她手里被捏得细碎的蛋糕:“你还学会偷东西了是不是,这是你应该吃的吗?”


    妈妈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大,每次都能把她吓哭。这次也不例外,随着妈妈的吼声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理解,只是想吃一块蛋糕而已。


    为什么要被骂。


    妈妈听到她哭得声音对她更加烦躁,用手重重地打着她的肩膀,她小小的身躯从此又多出了一块红红的手掌印。


    可骂声一直未停,直到她将那眼泪流干……


    妈妈还在叫骂着她。


    一旁的秦岁看着她愣神,不禁问着:“你这思绪又飘到哪里了。”


    漆年缓了缓神才发现那钱已经快烧得干净,她又笨拙地将其他物品一件件投入火中。


    看着它化成一滩灰。


    回去的路上漆年沉默不语,秦岁也没敢搭话,快走到秦岁家时,漆年认真地对他说:“你不是废物。”


    那样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他耳边的时候又格外重。


    漆年看着他认真地说着:“你其实很介意这句话是吧。”


    秦岁这个人性格大大咧咧,没漆年想得那么多,但她说的对,他是很介意这句话。


    在他爸眼里他总是不务正业,慢慢的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可实际上他很努力啊,那么多努力在他爸眼里都不值得一提。


    所以他只能被骂。


    漆年戳中了他的心事,继续说着:“很多时候废物这个词也不是用某种技能来衡量的,你身上所有用的东西恰巧是别人看不到的,所以在别人的眼中你是那样的人,可在我看来不是,你很善良、也会帮助人,明明帮了我很多。”


    秦岁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他其实也就是随手的事情,哪里知道还是值得被夸赞的点,他摸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没事我都习惯了,你这么一说听起来特别严肃,我心大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漆年听着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等到她回到漆家后,主屋已经熄灯。她走进屋内拉开电灯,微弱而又昏黄的光在她头顶上摇曳。


    她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一件妈妈的衣服,她仔细嗅着,希望能找到一丝属于妈妈的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丝气味好像都要随之消散。


    她真的很想妈妈,很想、很想。


    漆年躺下后将那衣服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已经淌湿了枕巾,就这样饥肠辘辘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漆青成敲响了漆年的门,却迟迟没听到动静,想着昨天也没见到漆年回家,他便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去。


    却不成想对上了一张惨白无比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什么情况啊,年年,怎么这么吓人。”


    漆年打开门,浑身没有力气:“怎么了么?”


    漆青成继续说着:“哦,这样,那个你入学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你放心去读,爸爸肯定会好好供你读书的。”


    她点了点头,也没过多的寒暄,只觉得这称呼特别刺耳。


    “有早饭嘛?”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漆青成说着:“哦,我给忘记了你看,我们这早上都起得早,漆予珩要上学所以早早就吃完了,也没剩下什么......”


    漆年听完后,神色淡漠:“嗯。”


    她攥着钱走到了早餐铺子,刚出炉的包子裹挟着面香与肉香,直冲进她的鼻子中,不过一会儿肚子察觉到信号咕噜了两声。她买了两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不过片刻而已,前面一个男生就哼着小曲骑车朝着她的方向驶来,那人眼神投向她的时候有些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她:“诶,是你啊。”


    漆年没说话,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显示8:30,她默默放下,提醒着他:“你迟到了。”


    秦岁看着这副好学生的样子,内心还在默默吐槽,要不是因为昨天陪着她折腾到那么晚,他也不会迟到。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他接过老板给的包子后问着:“你叫什么啊,这地方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漆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豆浆:“漆年。”


    秦岁听完之后还有些兴奋:“那咱俩名字还挺有缘,诶、诶呀——不说了,我赶时间去上课了,你慢慢吃吧。”


    他骑着车飞速朝着学校的方向奔去,可校门早已经紧紧关闭,教导主任正站在门外抓迟到的人。


    秦岁对于这种事情处理的得心应手,他将车子停在了偏僻的地方,随后朝着学校后门奔去。学校后门是个矮墙,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翻过去,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干过。


    爬上去之后还没等他落地,就对上了教导主任的脸,吓得秦岁不禁诶呦了一声:“太吓人了老师,你能不能别这样。”


    “又迟到了啊。”


    教导主任年近四十岁,但又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严格,反而对于同学们慈爱有加,总会站在校门前笑盈盈的迎着同学们进门。


    但,眼前这个秦岁除外。


    “秦岁你这个月只有昨天没迟到,剩下哪天没迟到?”


    秦岁自认倒霉,但他绝对不是那种跟老师犟嘴的孩子,还是十分主动积极地承认错误:“明天开始我绝对不迟到了,这几天突然有了晚自习,那我也睡不好啊。”


    程主任死死盯着他看:“你再说说呢?这句话谁说都行,就你不行,你以为你头上的监控是摆设不是?就你睡得最香!我的话要是不管用,是不是该请你爸爸来跟你说说。”


    秦岁二话没说直接跳了下去,站在他身前给他90度鞠躬:“我认真检讨我自己的行为,真的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迟到。”


    程主任心软,看到孩子能够主动认错,也就把这事作罢了:“行了,先回去上课,下课之后交给你个任务,来我办公室。”


    秦岁:“好咧——”


    下课之后秦岁一溜烟的就跑到了程主任的办公室,此时他的桌面上正铺满了大大小小的文件。程主任见他来,连忙唤着:“快过来,你来给我整理一下文件。”


    秦岁盯着这个乱糟糟的桌子,不满吐槽:“主任,你这人看着干干净净的,怎么办公室每次都跟猪窝一样。”


    程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这工作啊,就是这么的——”


    没等他开始讲起大道理,秦岁就自顾自地收拾了起来,不过五分钟桌子上那些繁杂的文件就被整理好了,而且分类十分规整。


    程主任看着他,思考着这孩子将来是个当秘书的料子。


    秦岁手里面正整理着新生名单,只是眼睛那样轻轻掠过就扫视到了那个名字“漆年”。


    原来刚才她说的名字,是这两个字。


    他拿着单子,在那里研究了半天:“主任,这怎么还有个新生名字是用黑笔写上去的?其他人都是打印的。”


    程主任正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试卷:“哦,你说那个漆年?她是昨天才确定来咱们学校的,这上午我刚写上她的名字。”


    秦岁继续问着:“她的原学籍在市里实验啊,听这学校名字应该还挺厉害。”


    程主任走到他面前,拿出漆年提交的成绩单,放到了他眼前:“是啊,但是好学校来的学生又如何?成绩不是还一样差,换到哪个学校读都一样。”


    “我觉得咱们学校的学生好的一点就是,我们差但我们承认我们差啊,孩子们只是成绩差又不是人品差。所以啊,你也不要太羡慕好学校的孩子。在我眼里,你们根本不比他们差。”


    秦岁最不想听程主任絮叨:“主任,你这是多久没跟人说话,每天这么能感慨,还有我啊,我哪句话说我羡慕好学校的学生,我只会羡慕当你的学生。”


    这位程主任之前是一个语文老师,尽管课上没人愿意听他讲,但他也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讲。碰到能跟他聊得来的同学,巴不得把人家拉到自己家来说道一番。能在宁福中学做到这个位置,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外,大部分都是民心所向。


    秦岁看着漆年班级的花名册,不看还好,看完他都忍不住让漆年明天马上入学。这些名字他在还没升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了,用他家老头的话来讲,那就是毒瘤啊,一群废物毒瘤。


    他乐了两声:“主任,你怎么把新同学还塞到这个毒瘤班啊。”


    程主任不喜欢听毒瘤这个贬义的词来形容他的学生:“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毒瘤,只是他们不知道方向在哪里,用这个词不好。我安排漆年来到这个班,是为了给他们做个表率。”


    秦岁听着这两个字更想笑了:“表率哈哈哈哈哈哈,主任你让你一个曾经排倒数第一的人,给一群年级排倒数二三四的人做表率啊。”


    程主任给他自己的解释着:“那好学校来的孩子成绩不一定好,但是人家的行为规范肯定比你们好,毕竟是好学校训练出来的。”


    秦岁不满吐槽:“你刚刚还说没有好学校坏学校之分呢,现在倒是分的清楚。”


    不过秦岁可是太期待漆年的到来了,总感觉她会在宁福掀起一阵风波。


    接下来的日子可是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