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扉间惊呆了，“婚约？”


    “嗯。”


    “婚约？”扉间又问了一遍，这次是冲着冥子。


    冥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可以，她也想在斑说出这句宣示主权般的话语后，像万千少女那般害羞地捂住脸，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没有任何一只小鹿在乱撞。


    她偷偷观察斑的表情。而这家伙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她的在意，只有纯粹且激烈的挑衅之情。


    也就是说，斑是为了激怒扉间才故意说那些话的。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斗。


    冥子的心越来越冷。她不满地撇起嘴，向后退了退。她一向讨厌自己被当作炫耀的筹码，或者被利用的工具。


    斑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夹住她那条胳膊突然收紧，像钳子一般束缚她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好在冥子并不需要呼吸。


    冥子抬起头，看向斑的眼睛，这家伙的眼神令她琢磨不透。


    斑在她耳边轻声道：“冥子，你也想到那边去吗？”


    冥子没回答。


    “不说话就是全听我的安排？这样的话，我可就要把你送出去了。”


    冥子瞪了一眼斑：“我想回家！”


    “回家？”斑没忍住般笑了一声，他语气冰冷，“冥子，以你现在的样子怎么回家？我不清楚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到底让你变成了什么存在。你现在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活人啊。作为宇智波的族长，我总不能和死人结婚吧……”


    冥子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简直想立即给这家伙一巴掌。但她的手臂还没抬起，斑就一把按住她的胳膊。


    “冥子，按我说的做，我就不会把你和扉间的小秘密抖落出去。”斑的语气不容置疑，“柱间对我掏心掏肺，我可以信任他。但扉间私底下总是小动作不断。所以，我要你留在他身边，随时向我汇报他的动作。这依然是以族长的命令。”


    “意思是要我当间谍？”


    “只是以防万一。”


    “我拒绝，”冥子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那眼神真是让冥子体验不到一点家的感觉。她气得咬紧了牙。


    “去死吧，宇智波斑！”


    斑冷笑一声，随手放开她，大声说道：“好，冥子，既然你也同意，那就姑且留在这里接受治疗吧。婚约的事可以先缓缓，我会应付那帮老东西的。”


    “混蛋！”


    斑突然推了她一把，似是要将她送入扉间怀中。扉间满眼疑惑地接住她，抬起头，只看见斑似笑非笑的表情。


    “扉间，”斑语气轻快，“冥子就先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只是暂时的。”斑冲他们招手，眼神却不屑一顾，“总有一天我会来接走她。在那之前，先尽情享受你们的相处时光吧。”


    “神经病啊！”冥子大声骂道，她热切地举起双手，冲斑比出世间最粗俗的手势，但斑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正想冲上去给那个混蛋邦邦两拳，扉间却死死扣住她，怎么也肯不撒手。


    冥子快气疯了。


    “冷静一点！”斑离开后，扉间才终于放开冥子。他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冥子，斑口中的婚约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冥子一边嚷嚷一边双手在空中比划，“包办婚姻你没听说过吗？一种只有坏处的封建糟粕！就好像我从出生起就活该给那个狗东西生孩子一样！让宇智波都去死吧！”


    扉间若有所思地听着冥子的话。他似乎想先阖上门，但空空如也的门框和彻底嵌入储物柜的门板则让他苦恼地叹了口气。


    “冥子，不要着急，告诉我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乖乖留在你身边然后趁你不备砍了你！”冥子恐吓道。


    扉间认真地点点头，看起来完全不生气。


    “斑想杀我啊……”扉间说，“那就好，不是要带你回去。”


    “欸？”冥子不禁睁大眼。


    扉间继续说：“不过他最后走之前的话还是让我有些在意。如果有一天他以婚约作为要挟，强迫你回宇智波，那么秽土转生的事情恐怕还是会败露。”


    “哦。”冥子重新耷拉下眼睛。果然啊。


    她故作轻松地冷笑一声。她在期待什么？对扉间来说，她也不过是一个实验体A31罢了。这家伙想让她留在身边的唯一理由是不想事情败露。


    这些家伙真没意思。


    “喂，你还好吗？”扉间突然拍了拍她的脑袋，面露担忧，“怎么从斑那家伙跟你说了两句话之后，你就整个人都蔫巴了。我还指望你打起精神帮我把实验室收拾一下呢。”


    冥子立即冲扉间比出粗鲁的手指：“拿死人当苦力，千手扉间，你还真不要脸。”


    “我不要脸？”扉间露出阴阳怪气的笑，“说到底，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死人了？分明比活人还有精神。从我复活你到现在，你有消停过一秒钟吗？”


    “你能积点口德吗？”


    扉间默默转过身，开始收拾此前被她掀翻的离心管架。他欲言又止：“好了，冥子，我们要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你不能因为斑不要你了就冲我发脾气。”


    “什么？”冥子心中一阵惊慌，“你都听到了？”


    “没有，我瞎猜的。”扉间顿了顿，“但我是不是猜对了？”


    “去死吧！”


    扉间似乎轻笑了两声。但由于背过身，冥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游刃有余且不紧不慢的动作上，冥子可以断定，扉间一定是个情绪稳定程度堪比死人的家伙。


    所以这种时候与扉间这样的“死人”相处，竟然让冥子找到了诡异的归宿感。


    于是心底的不忿瞬间浮上胸腔，一股浓烈的委屈感蓦然笼罩心头。她脑中反复回想起斑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回家？以你现在的样子怎么回家？】


    怎么，就因为她死了，如今就连家都不能回了吗？


    归根结底，难道是她自己想死的吗？


    她生前兢兢业业为宇智波战斗，每天在战场上与千手搏杀。结果牺牲之后，宇智波和千手竟然讲和了！


    而她最亲爱的族长和未婚夫，转身就把她卖给千手，还讽刺她不配回家！


    冥子越想越气。怒火化作酸意，涌上鼻腔和眼角。


    简直就是背叛！


    “又怎么了？”扉间收拾实验室的动作一顿，他直起身，缓步走到冥子面前，目光疑惑又惊讶，“你哭了……原来秽土转生体也能流眼泪，真稀奇啊。”


    “你个没有心的混蛋！”


    “到底怎么了？”扉间伸出手指，似乎是想为她抹去泪水。但冥子的泪滴一碰上他的指尖，就化作暗沉的土，干巴巴的，眨眼间飘散于空中。


    扉间搓了搓手指，垂下眼看向她：“千手和宇智波结盟是好事。你一复活便迎来和平，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


    “结盟哪里是好事啊！”冥子努力揉着眼睛，大声反驳道，“我就是在和千手战斗中死掉的！即便我早都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可为什么我一死，你们就结盟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是不是白死了吗！”


    “啊，你在想这个啊……”扉间反复思考着她的话，犹豫地开口，“其实呢，你说的恰恰相反。如果不是你战死，我们两族也不会结盟。你死掉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尤其是泉奈，他哭得可伤心了。”


    “泉奈为我哭了！真的吗？”冥子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扉间。


    扉间回忆了片刻，同情地摇头：“不，假的。其实我看到他抠了一点瓦斯弹的粉，偷偷往眼睛上抹。大概只是为了演出伤心的样子来要挟我大哥吧。”


    “哦。果然。”冥子眼中的光重新暗淡下来，她无所谓地撇撇嘴。


    “至于斑……”


    “别提斑！”冥子凶巴巴地呲起牙，“我不想知道那家伙看到我死了后的任何反应。所以别说！”


    “好，好，那我不说了。”扉间轻轻点头，看向冥子的眼神中浮现起几乎称得上是柔和的情绪，“只是我突然觉得你也挺惨的。”


    “你在嘲笑我吗？”


    “不是，”扉间继续说，“要知道，你倒下之后，他们只顾着围在你的尸体边吵架，连个为你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我亲手埋了你。不然，我又是怎么得到你的尸体，从而施展秽土转生的呢？”


    “什么？”冥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扉间，扉间的脸上没有丝毫心虚。他看起来坦荡又精明，冲着冥子露出一个笑。


    “不相信我？到目前为止，我骗过你吗？”扉间狡黠地看着她，“所以，冥子，与我合作吧。只要我不解除秽土转生，你就可以一直留在人间，做你想做的事，怎么样？”


    扉间一边说一边朝她伸出一只手。冥子盯着那只手，肉色的掌心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这是活人的手。冥子想。只有活人的手才会有温度、有血肉。


    可她手臂上连的却是死人的手。那由秽土组成的肢体上，正不断散落着尘渣与碎屑。


    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冥子再次意识到这一点。她是从黄泉归来的第一个死人。


    而死人是不应该回到人间的。这违背了自然常理，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天罡又算得了什么？冥子不满地抗议着。她想要留在人间，她想要再活一次，她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所以她偏要逆天而行。


    于是冥子果断伸出自己的手，与扉间掌心相碰。碰到的那一瞬间，扉间莫名愣了一下，随后也握住她的手。交叠的掌心没有温度和触感传来。因为秽土之身什么都感受不到。


    扉间低声说：“手好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扉间的语气迅速恢复死人般的镇静，他自信地看着冥子，“这笔交易的好处说完了。那么，我们该谈谈坏处了。”


    “啊？”冥子感到震惊，“还有坏处！”


    “世上哪有只掉馅饼的好事。”扉间冲她挑起眉毛，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要完全听我的安排，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和我形影不离。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单独和任何人见面。你能做到吗？”


    “呃，应该能？”


    “这句保证太无力了。”扉间说，“你必须完全做到，因为秽土转生的事不能有任何暴露风险。”


    呃，冥子张了张嘴。其实，秽土转生的秘密可能已经在斑那里暴露了……冥子苦恼地看着扉间，决定将此事按下不表。


    她小声抱怨道：“我也不希望暴露。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你的实验室，我总要回家吧！”


    “这句话的前提是你的家依然在宇智波。”扉间说，“关于这件事，我有办法做出调整。”


    冥子眨了眨眼：“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冥子，立刻和我结婚。”扉间回答，他面色如常，甚至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这样，你和斑的婚约便可以作废，我也不必担心他有一天要以此为借口抓你回去了。”


    “啊？”


    “你有异议么？”


    “等等——当然有啊！”冥子目瞪口呆，“你怎么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句话！况且，我可是个死人欸！你要和死人结婚吗？”


    “和死人结婚？听起来可真怪。”扉间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归根结底，活人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么，冥子，你愿意和活人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