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丁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缓缓睁开眼，醒了十几秒的神后，才不感到精神恍惚。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再度响起。


    “进来。”丁寒尽可能地克制住了声音中的疲惫，提高音量应答。


    “丁总……”新来的实习生怯怯地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看到丁寒对她点头示意之后，才将门完全推开，抱着一摞文件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这是张姐要我转交给您的文件，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下字。”


    丁寒从茶几上拿起眼镜戴上，翻开几份文件粗略地看了一下，大部分是要她审批的款项。只是在最下面压着一份文件，是这个季度公司的财报。打开财报才翻了两页，丁寒就感到有些头痛了，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跟数据一样难看。


    实习生在一旁看着丁寒逐渐沉下去的脸色，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双手不停地搓着上衣的下摆。丁寒注意到了她的局促，开口说道：


    “你先回去吧，叫你主管过来一下，文件先不用管了，签好字后我叫她一起拿过去。”


    实习生如蒙大赦，赶紧答应着飞速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财务主管张柠就过来了。


    “寒姐，您找我？”张柠敲了敲门，从门缝中向里面看了看。


    “嗯，你进来吧，把门带上。”丁寒点了点头。


    张柠见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在，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没等丁寒说话，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张柠啊，你是怕我看完数据大发雷霆，才叫实习生送财报过来的吗？”丁寒苦笑了一下，“公司的财报一向都是你做的，最了解公司经营状况的人也就是我们两人了。看完这个季度的业绩，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柠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双手交叉的防御姿势和紧皱的眉头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放心大胆说吧，”丁寒也不再看财报上闹心的数据，将文件夹合上，“啪”地一声丢在了大理石茶几上，“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是一起创业的，公司里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或者不应该参与的。”


    丁寒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更何况公司里也有你的股份，换句话说，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是情况不乐观，咱们也得一起面对。”


    听到这里，张柠也不再沉默。


    “丁寒，老实说，照目前这个资金流的状况，我担心……公司会撑不过明年。”


    张柠拿起了那份财报，打开找出了两页的数据拿过去给丁寒看：


    “Q1、Q2两个季度，公司的账户上都没有太多的回款，利润一直在下降，甚至上个月有一定的亏损，而我们每个月光是房租、水电、工资以及各种费用都要支出几十万。”


    丁寒：“现在已经进入Q3了，我们马上要为Q4备大量的货供年底的促销……公司的账上现在有足够的资金吗？”


    “我们给供应商一向都是先付三成的定金，出货时再付七成的尾款，”张柠拿起手边的计算器滴滴滴按了起来，“出货的时间大约到八月中旬，照这个情况来看的话……账面上的资金恐怕不够，如果能晚一个月付款，情况应该会缓解一些。”


    丁寒在张柠面前，也不再掩饰内心的焦虑，连连叹气。


    “这样，我们这周肯定是要下Q4的单的，下单之前我再去跟李总那边谈谈，看看能不能谈下来一个月的账期，到九月底和物流商那边的账单一起结。在这个前提下，你再核实一下资金的周转还有没有问题。”


    张柠噼里啪啦按下计算器，滴滴声吵的丁寒头更疼了。计算器的滴滴声终于停下之后，张柠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如果可以到九月底结账的话，周转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那好，那就先这样，我一会儿也叫物流部的小胡去跟物流商那边谈一下账期。”


    丁寒飞速在几份审批文件上签了字，叫张柠一起拿回去财务部。


    “丁寒……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最近会不会有些太勉强了？”张柠看到丁寒的脸色有些发青，想到她的身体平时就不是特别好，有些担忧地问出了口。


    “我没事，”丁寒摇摇头，双手撑着额头，“公司的业绩是让我有些压力，你也知道我这人，心里一有点什么事儿，就容易睡不着觉。”


    “我也没什么能说的，”张柠接过手里的文件，“公司的事情重要，但你自己也得好好保重身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张柠抱着几份文件走了出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吗？丁寒心想。


    恐怕是‘船到桥头自然沉’吧。


    张柠离开后，丁寒挪了个位置，坐到了办公椅上。本打算打开电脑处理工作，但浑身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暂时没有心思去看公司的业务部门的情况。


    或许张柠说的对，她需要休息一下来恢复一些能量。


    丁寒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落在了办公桌一侧的几本旧书上。


    这几本书似乎是两年前她成立公司时随手放在这里。那时的她想着，放几本有趣的书在这里，工作累了的时候就可以翻来看看，劳逸结合，结果这一放就是两年。她一直守着“劳”，而没有“逸”。如今，她望着那几本已经落灰了的旧书，心底泛起一丝苦笑——也许，是时候给自己找点喘息的空间了。


    《希腊神话与西方艺术》、《奥林匹斯山之巅》《光荣与梦想》……


    丁寒随手拿起了其中一本。


    读书的时候，丁寒是外文系的学生，她喜欢语言和文字，常常沉醉在小说、诗歌和剧本的世界中。


    起初，工作还算轻松，她还能有些时间和闲情逸致去读那些令人感到抚慰的文字。然而后来，现实逐渐变得沉重。她不甘于一直在公司里做那个被人压榨、默默无闻的小员工，就辞去了工作，用存款和贷款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来创了业，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发小张柠。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真正休息过。她是个低精力老鼠人，工作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哪怕是休息的时间，她也很难再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书本中。那些曾经带给她慰藉的文字，也都显得那么得无足轻重。


    丁寒拿纸巾仔细擦干净了书封上的落灰，将那本精装的《希腊神话宇宙、诸神与人》塞进了包里。


    ——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丁寒坐起来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给业务主管于莎发了条消息，要她本周内统计出Q4备货数量。又在业务部门的大群里发了一条通知：“本周例会延期”。


    发完消息之后，她迅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她暂时不想看这些令人反胃的工作内容，不想去理会繁琐的数字和会议，只想让自己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今天是周一，她打算给自己放几天假，至于放假要去哪、做些什么，她也还没有具体的打算。不过她一向是这种说走就走的风格。


    丁寒打开私人微信，给张柠发了条消息。


    丁寒：【我要休息两天，公司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先替我盯着，非紧要工作别cue我】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丁寒背上背包踱出门去。这次，她的包里没有装电脑和任何文件，甚至连工作手机也没有携带。至于李总那边……反正之后也要联系李总下单，到时候再去谈也无妨。


    “叮——”，手机响了一声，丁寒打开看了看，张柠给她回了一个ok的表情。她放下心来，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背上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公司。


    丁寒决定找个书店点杯咖啡坐坐，翻翻刚刚装在包里的那本书，如果遇到什么感兴趣的，她也可以再带两本回家。


    丁寒不喜欢那些开在商场里的装潢精美的店铺——太闹了，总会有人带着一些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也常常有人摆出一些矫揉造作的姿势，开着闪光灯一拍照就是一两个小时。丁寒始终觉得那些不是读书的地方，于是她打开导航搜索到了附近一家比较隐蔽的书店。


    跟着导航在小巷里七拐八拐，丁寒终于找到了地方，进店点了一杯冰美式坐了下来。她翻出了放在包里的书本，打开来，序章中呈现的是一句：


    “在世界空无一物、什么都还没有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的呢？希腊人用各种传说和神话来回答它。”*


    上次读希腊神话的时候，丁寒还在上大学，她对希腊神话的印象总是停留天空之神乌拉诺斯成为第一代神王开始，她几乎想不起来，希腊神话中还有这样一段类似‘盘古开天地’创世故事。


    “chaos在希腊神话中就是一个神，它代表着宇宙形成之前的那一团模糊。这是希腊神话中最古老的神，它没有形体、没有面目，它本身就是一无所有的神……”*


    卡俄斯……Χ??ο??……Chaos……原来chaos这个词是这样来的，丁寒心想，她大学读的是英文系，专业知识也算是学得不错，虽然现在已经不常使用，但也多少有些印象。


    丁寒快速读了大半本书之后，感觉体力有些不支，精力似乎也不太充足了，蓝条和血条都这么低，丁寒也对自己感到很无奈，不过还是把书塞进了包里，准备在书店里再随便逛逛就回家休息。


    这家书店面积不大，店内装的是柔和的暖色吸顶灯，木质书架错落摆放，排列整齐，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月桂的香味。丁寒注意到一张供人阅读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些被人敞开的书本，其中有几本纸张泛黄得厉害，猜想店里或许有二手书专区。


    丁寒沿着几个书架依次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二手书。她从书架之间穿了过去，在书店的角落找了找，果然，这里有一个简陋的二手书分区。除了几本泛黄的二手书之外，似乎还有些有些看起来有些褪了色的工艺品。


    “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哇，靓女？”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丁寒一跳，回头一看，书店里唯一的员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哦，随便看看。”丁寒敷衍了一句，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个吊坠把玩。


    “这个造型的灵感来源是阿波罗的里拉琴，因为有七根琴弦，又常常被人称为七弦琴，”看到丁寒手里拿着的东西，店员赶紧凑过来开始了推销，“我们在七弦琴的基础造型上又加入了月桂叶的元素，有喜欢的可以看一下啊，靓女。”


    丁寒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琴身被金属层层缠绕，在琴弦下方又镶嵌了各式各样的水晶，紫水晶、黄水晶、葡萄石、石榴石之类的都有，确实做的很精致。


    “还有没有其他的样式？比如酒神狄俄尼索斯和葡萄藤什么的？”


    “还有一些，等我一下，靓女。”店员赶紧蹲下来找了找，拿出来了其他的款式，丁寒扫了一眼，有波塞冬的三叉戟、雅典娜的长矛、阿尔忒弥斯的长弓，不过这些造型上没有七弦琴那么精致，丁寒没有什么兴趣。


    “就这个吧。”丁寒选了一款银色、镶嵌着紫黄晶的七弦琴吊坠递给了店员。


    “好的靓女，我再送你一条项链来搭配，稍微等我一下。”从丁寒这里冲了点儿业绩，店员笑得眼纹都遮不住了，赶紧去给她拿项链。


    买吊坠送项链……也好，也算是不用她自己拆链子去搭了。


    结完账，店员正要用盒子把项链装起来，就被丁寒叫住了。丁寒看了看那盒子，想着拿回家也是要丢进垃圾桶，索性直接戴上就走。


    一回到家，丁寒立刻把包丢在了门口的柜子上，换完睡衣直直倒在了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她居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在丁寒浅睡的时候，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却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强光。


    【欢迎玩家来到《奥林匹斯山之巅》】


    丁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看到丁寒没有反应，那声音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直接把睡眠浅的丁寒惊醒了。


    【欢迎玩家来到《奥林匹斯山之巅》，请玩家听从‘奥林匹斯’的召唤，认领自己要扮演的身份】


    【识别到玩家的身份为 No.6阿波罗，请玩家确认是否传送至‘阿波罗神庙’】


    这是什么情况？丁寒整个人都懵了，她是在梦里进到了什么RPG游戏里面吗？


    *引自《希腊神话宇宙、诸神与人》序言


    *引自《希腊神话宇宙、诸神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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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奥林匹斯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