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工业区如同巨兽的骸骨，在阴沉的天空下沉默矗立。


    被锈腐蚀的管道扭曲盘绕，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下方即将发生的交易。


    秋姨带领“彩色星”小队潜伏在其中的集装箱里，阴影完全把她们覆盖住。根据从陈家内部截获的绝密信息，今晚，“涅槃科技”的一支秘密运输队将带着白氏实验室研发的核心药剂转移阵地。这是“涅槃科技”高层的决策，陈氏起初并不知晓。如今东家不仁，也别怪他们陈家心狠手辣了！


    “截获药剂才是首要目标，大家一定注意安全。”接头时间快到了，秋姨在终端嘱咐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传来了重型悬浮引擎声，一支武装运输车队驶入了预定的交接点，几乎同时，另一股势力——陈家的私人武装从暗处出现，将这支武装车队围拢，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家的？”


    “少废话，交出药剂，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为首的运输队队长直接调转枪口，对准了陈家的人开响了第一炮。


    双方倾泻出狂暴的火力，高能脉冲枪瞬间撕裂黑暗，电磁爆弹在掩体上炸开，激起漫天火花和金属碎片！


    就在陈家以超高身体素质稳稳压制对方时，另外一道势力加入了进来，那五个人，或许都不能称为人，他们的身体早已不是正常的人类形态，或长出了蜥蜴尾，或多出一双钢铁螳螂臂……


    “家主！”


    说时迟那时快，在其中一个异形拿下武力最强的陈家家主后，棋盘顷刻间上下颠倒。


    那些异形的能力非常人可敌，几乎将陈家从战力上碾压。


    秋姨看局势不对劲，立马在小队通讯频道发布撤退，“这是埋伏，全员撤退！”但已经晚了。


    一个头部覆盖着多层天线的异形发出怪异的电波声，其余异形纷纷停手，统一转向“彩色星”藏身的废弃集装箱区。


    糟糕！


    攻击从四面八方来，火力凶猛且配合默契，完全是正统机械军队的水准，他们目的明确，就是灭口！无论是陈家还是别人，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里！


    “彩色星”成员拼死抵抗，利用地形躲避毁天灭地的激光。一名异形肩膀上的电磁炮轰碎了“彩色星”的队员：张可希面前的半个掩体，掩体倒下时，她一只腿被死死压在铁柜下，死亡来临前，先一步到来的是熟悉的香气。


    秋姨一拳将倒塌的掩体击碎，她吞下可以短暂提升拳套威力的晶石，将人从废墟中救了出来。


    另一名“彩色星”队员具玲试图瘫痪对方的悬浮炮车，却被更强大的反制信号烧毁了接口，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耳朵和眼睛流下鲜血。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没有任何犹豫，秋姨指挥道：“所有人，全力撤退，狙击手，瞄准那个可以定位的怪人！”


    身着光学迷彩的狙击手在高处聚集火力，反击火力起到作用，其中一个异形迅速折返回去，架起厚厚的光盾。


    “找掩体，快走！”只要不被肉眼看到，身上特殊的热像仪屏蔽队服一定可以帮助她们逃离此地。


    “秋姨，走啊！”


    “我断后。”秋姨说罢，猛冲到一个追击的异形身旁，举起手中的高频粒子振动刀，顺利切开了它的护甲，带出一条炙热的血液，她看到那个异性奇怪的眼瞳里流下泪珠。原来，这些异形仍然保留着一部分人类特征，那就好，只要它们害怕死亡，就好。


    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脉冲能量擦过她的护甲，给手臂带来灼烧剧痛，她无暇顾及伤口，再次吞下晶石，压榨着自己身体里每一分力量，如同坚不可摧的礁石，抵挡在最后一道防线。


    “秋姨！”已经冲到相对安全区域的队员回头哭喊。


    “别回头！这是命令！”秋姨头也不回，斩钉截铁地厉喝道。她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和密集的能量光束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庞大。她的每一次挥刀、每一次闪避，都透支着为数不多的生命。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轻，大部分队员得以脱离，秋姨也到了强弩之末。晶石的副作用如同潮水般涌上，她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一道机械心脏报废的声音，笑道：“赚了啊！”


    说完，她的腘窝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就在她的膝盖即将撞击冰冷地面的刹那！


    一只有力的手臂毫无征兆地从旁侧伸出，稳稳托住了她的身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虚弱的身体猛地扶了起来。


    秋姨艰难地抬头，透过被汗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张沾着污迹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暖暖？”秋姨的声音因脱力而嘶哑不堪，“你……怎么，来了？危险……”这个应该被保护的对象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地狱？！


    “别说话，节省体力。”明媚的声音透过周围的爆炸声传来，冷静万分，她将秋姨横抱到相对安全的掩体后。


    随后，身影如鬼魅般从断裂管道一跃而出，并非运用暴力直接加入战场，而是精准地投掷出数个只有掌心大小的金属圆盘。圆盘吸附在周围的支撑柱和机械的那刻，空气中爆发出针对特定频率的全频段阻塞干扰。


    刹那间，所有依赖电子、甚至动力外骨骼辅助的异形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停滞。他们的电子眼睛雪花一片，耳朵里充斥着刺破耳膜的噪音。


    主控身体的苍梧带着强横的态度搅乱了战场风云，趁着短暂的混乱，她半架着无法独自站立的秋姨，步伐迅捷，向着工业区更深处移动。


    敌人恢复光明，开始追捕两人，身后的脉冲光束不断击打在掩体上溅起火花时，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旧悬浮货车从巨大的废弃物后窜出，一个急刹甩尾，稳稳地停在她们面前。


    原来芋泥早就准备好了接应，【绝弦已经带其他人走了。】引擎盖下传来经过深度改装的鸣叫。


    “上！”苍梧拉开车门，几乎是单手将秋姨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则迅速从上方芋泥打开的窗口丝滑地进入了驾驶位。


    异形和敌人的武装悬浮车在身后追击，能量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强化过的车身上，留下一道道灼痕却未能击穿。


    苍梧猛地一推操纵杆，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悬浮车如野马般飞驰，悬浮车与废弃金属摩擦发出夺命的赛道开跑“枪声”。


    苍梧的驾驶风格极其彪悍，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致命的能量炮击，猛地扎进错综复杂的废弃厂区小道中，将这台老旧的悬浮货车的性能压榨到了极限。每一次急转弯、每一次漂移、每一次利用设施作为临时掩体阻挡攻击时，都像超级计算机演算出的操作。


    甚至面对一个倾斜拦路管道，悬浮次竟然做出一个近乎垂直的短途攀爬，暂时甩掉了后面那群异形。


    秋姨死死抓住扶手，因失血和剧烈颠簸而脸色惨白，她看着身边“苏暖暖”那专注到极致、却没有丝毫慌乱的侧脸，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苍梧扔出最后几枚干扰定位的烟雾弹，硝烟冲向天空，车形疾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烟雾中。


    她熟练地开出厂区，悬浮车滑入高速网的车流里，如同水滴流入大海。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城市轮廓，车内，引擎低沉平稳的嗡鸣取代了激烈交火声，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安全感。


    秋姨瘫在副驾驶座上，心跳平复后，取而代之的是伤口传来的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尤其是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


    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然而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伤痛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过，她睁大眼睛，对身边专注驾驶的“苏暖暖”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她的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却如释重负，嘴角流露出对潜力股的赞赏：“真是，不愧为，白鸢的孙女。”


    车厢内的空气突然凝固。


    高度紧张后的突然放松竟然让她一时失察，将深埋的秘密脱口而出！


    苍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几分，但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在她行云流水的驾驶操作下，连车速都没变。只是她的目光从前方道路缓缓移开，落在了秋姨那张因失言变得懊悔的表情上。


    秋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下意识避开那目光。


    苍梧没有立刻追问，她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悬浮车驶下高速，进入更僻静的区域。


    【终端已清除定位。】


    苍梧才再次开口，“祀渊？”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已然确认：“原来，是外婆的虚拟名字吗？”


    她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秋姨的心上。


    “你好像知道很多关于我家的事情。”


    因为芋泥融合了“涅槃科技”的游戏芯片，为了不冒被定位的风险，苍梧早就关闭了芋泥和这个世界的终端连接。她打开自动驾驶，侧过身开始检查秋姨的伤势，当看到秋姨那条几乎碳化、以一个诡异角度弯曲的小腿时，眉头微微蹙起，神态有些凝重，“你的腿需要立刻处理。可能保不住了，除非可以给你重新创一条腿。”


    秋姨意识开始模糊，剧痛和疲惫开始淹没她，“彩色星，可以装，义肢，终端，有定位。”


    苍梧不再多言，向着“彩色星”某个秘密安全屋的方向驶去。


    直到彻底安全，秋姨在“彩色星”众人的护送下进了迷你手术舱。


    【“涅槃科技”已经开始使用信息陷阱排查内鬼，几个股东只有陈家收到的地址出现了彩色星，陈家已经不安全了。】


    “是啊，唉～”这下麻烦了，该怎么解释“苏暖暖”做的这些呢？苍梧有些头大，不过好在没到要她出手的地步，扔了几个高科技道具应该还能糊弄过去，至于信息来源……就算在陈涟漪身上好了。


    “陈家如何？”


    【监控显示，陈涟漪如愿被周肆然带走了。】


    “嗯，尽量实时监控。”


    苍梧看着终端出神，陈涟漪和她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别管我，只有去了周家，接触到“涅槃科技”最核心的项目，我才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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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妈妈。


    “绝弦，你是单独的系统，帮我个忙，到温婉身边保护她，务必将她的信息隐藏好。”


    【保证优雅完成任务！我现在没了禁锢，这个世界的区区科技品，拿捏不在话下！】


    “好，保持联系。”


    蓝色小光球左一下右一下地飘走了。


    “暖暖，对吗？谢谢你。”


    苏暖暖看过去，有些疑惑。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张可希。”


    张可希说这话时，双手满是刚刚抬伤员的鲜血。她卸下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颤抖，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暖暖”，


    “谢谢你。”张可希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又要失去亲人了……”她说不下去了，深深地向苍梧鞠了一躬。


    苍梧垂眸，“你为什么加入‘彩色星’？”


    张可希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她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抬起头，眼中燃烧起浓浓恨意，“为了我的姐姐，张妍。”她的声音很低，“她曾经也是参与计划的研究员，她太善良，太理想主义，发现了‘优化计划’的真相后，她想阻止……然后，她就‘失踪’了。”


    “那时候……”张可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已哭出声，“她刚刚查出怀孕了，我们是双胞胎，我能感觉到，她生命的最后那一刻有多么绝望，她拼命地想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张可希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有撕裂般的疼痛：“我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你是为了复仇？”


    “是！但不全是！”张可希用力抹掉眼泪，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我没有证据，周家和白氏把一切痕迹都抹得太干净了，但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姐姐的孩子一定还活着！孩子肯定……被当成实验体养大了！”


    张可希的语气无比肯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信，“我能感觉到！那种联系我无法解释。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她们一定在某个地方承受着痛苦……”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加入‘彩色星’也是为了找到孩子，救出孩子，为我姐姐报仇，也为了我姐姐，保护好她在这世上的延续。”


    这番话听起来甚至有些玄乎，但张可希眼中那份坚信具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双胞胎之间超越常理的羁绊，是亲缘关系中最不可思议的奇迹之一。


    苍梧没有质疑，也没有肯定，她只是看着张可希说道：“你会找到她们的。”


    张可希重重地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


    秋姨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副作用太大，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到原来的身体素质，也可能永远不能了。


    安全屋内，只有医疗仪器运行时规律的滴答声，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压过了角落里药汤的些许余香。


    秋姨靠在简易支架床上，那条被义肢替代的腿掩在薄毯下，轮廓僵硬。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墙壁一块剥落的电子墙皮上，眼神却没有焦点，仿佛穿透墙壁，看到很远很远的过去。


    今天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又迟迟落不下来，偶尔有蟋蟀的鸣声，也被厚厚的隔音窗滤得模糊不清，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而非生活的气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薄毯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尖，带来一种细微而真实的触感，将她从遥远的回忆边缘稍稍拉回。


    她张了张嘴，干燥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又涩又紧。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帮我喊下暖暖。”


    她说完，视线落在那碗凉药汤上，她想起昔日闺蜜白鸢，想起她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熬汤的样子，想起她这些年为温婉流干的眼泪……


    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秋姨猛地闭上了眼睛，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窗外的云层似乎更厚了，灰压压地坠着，透不进一丝光，房间里的阴影仿佛也随之加深了几分，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在“苏暖暖”进来的前一秒，她迅速地将颤抖的手收回，握成拳藏到了毯子下面。那金属的义肢接口处似乎传来一阵幻痛，提醒着她经历的惨烈战斗，提醒着她们此刻依然身处险境，也提醒着那些必须被揭开的血淋淋疤痕。


    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也压住了她的舌根。


    她再次睁开眼时，“苏暖暖”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这个小女孩的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的白鸢，深邃、却带着特殊的光芒，蕴藏着巨大能量，足以成为冲破黑暗的黎明。


    秋姨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病房特有的压抑，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暖暖，关于你的外婆，她不是突然失踪……当年被抓，也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