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藤中学高二（三）班的空气里照常灌注着优渥家境的懒散和某种心照不宣的等级感。然而，毫无变化的日子里，在教室门被再次推开时，沉闷的空气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撕裂。


    女孩进来的一刹那，带有夏日的粘腻目光沾了上来，惊艳、好奇、探究、嫉妒……这些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妄图刺破女孩略带疏离的笑容。


    可惜，没有成功。对于别人的注视她早已见怪不怪，哪怕感受到血液里的微微躁动，脸上也只留下一个微笑。


    “新同学。”班主任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苍梧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班级，每个人都是单人单桌，与此同时，脑中的信息飞速整合：家世良好的班长、心思各异的同学、明显不安的存在，以及角落里几乎要缩进墙里的影子。


    苍梧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不足半秒——好弱的气息，太不起眼了，搅不动什么风云。真正的目标在那——第三排穿着限量版裙子、正用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直视着自己，手指间转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限量版钢笔。


    如任务评估的结果一样，是这个小小王国里被宠坏的公主。


    在她的扫视下，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懒散动作都凝固了。


    她似乎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定制的蓝白校服在她身上异常夺目，裙摆下的双腿笔直修长。


    柔顺的长直发乖巧地披散在腰上，衬得一张脸愈发白皙耀眼，她的五官是浓墨重彩的杰作——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涳濛潋滟，眼尾带着一丝天然上挑的媚意，但瞳仁极黑极深，像浸在冰水里的黑琉璃，滤尽了所有温柔，只剩纯粹的审视。鼻梁高挺，唇瓣饱满，像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撷，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的艳色。


    慵懒的目光仿佛无形的羽毛，在众人的心上留下战栗的痒意。


    触及到寒意，班主任马上收回打量，说道：“啊，请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苍梧。”


    声音响起，不像一般少女的清亮，下意识的尾音像裹了层蜜糖，调皮地磨着人的耳根，酥酥麻麻，可语调却冷淡，毫无波澜。


    老师指了指李黛纯身前的空位，“正好，你就坐那，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小皮鞋的鞋跟敲击地面，不疾不徐，哒，哒，哒……清脆的节奏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得令人心慌。


    她行走时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古典气质，空气里一股极淡的冷香漾开。


    经过李黛纯桌旁时，她的书包不小心拂过那只转在手里的限定款钢笔。


    “啪哒。”


    钢笔应声落地。


    李黛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瞬间尖叫起来，猛地拍了下桌子，“你没长眼睛吗！啊？！我的笔都被你弄到地上了！”


    全班眼观鼻鼻观心。


    苍梧慢慢把书包放在桌上，终于转身看向炸毛的李黛纯，眼波流转间似有金色光华，可仔细看，眸底只有一片属于荒芜的冷然。她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地笑非笑。


    “笔？”她重复，嗓音如同在逗猫，带着点玩味的拖腔也能听出媚意，“‘颂歌’啊～”她慢条斯理地弯腰，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摘取玫瑰，两根纤长的手指拈起那只钢笔，指尖豆蔻鲜红，与冰冷的铂金笔杆形成强烈的对比。


    带有违禁意味的手指举起笔，她对着阳光看了看弯曲的笔尖，在李黛纯被晃到眼睛时重新看了过来，独特的媚眼微微眯起，散发着捕猎前的信号。


    “可惜了。”红唇轻启，吐气如兰，说出的字眼却狠辣、带着冰冷的尖刺，“在错的人手里，也只是垃圾。”


    话音未落，那支以坚固著称的铂金笔杆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在李黛纯惊恐的眼睛里，“颂歌”被利落地掰成了两截，断裂的金属截面被“凶手”随意地扔了回去，掉在不忍细看的天书笔记上。


    “捡好了。”她微笑着，那笑容甜如毒酒，让李黛纯的血液都快冻住。苍梧完全无视了对方惨白的脸和周围的抽气声，翩然落座，好似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教室角落里，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女生几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笔。


    苍梧感受到了那道细微、和别人不同的视线，但她毫不在意。蝴蝶也好，蝼蚁也罢，害怕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


    鲜红的指尖划过书本封面，似爱抚，似刀锋。


    第一个目标，反应合格。狩猎的乐趣，开始了。


    刚刚的事情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关于有人掰断李黛纯钢笔的事很快传了出去，让学生们既好奇又畏惧。


    课间，几个女生围在李黛纯座位旁，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难掩其中的兴奋与恶毒。苍梧正站在旁边的办公室，漫不经心地翻着班主任给的学生手册，耳廓微动，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便一字不落地飘了进来。


    “纯纯，别气了，为那种人不值当……”一个女生讨好地说。


    “就是，我打赌她半天都待不下去，比之前那个方觉晓还孬！”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方觉晓？她不是特招的跳级生吗，因为作弊被退学了。”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插入，显然是平时没关注到这件事。


    “你那时候去国外了当然不知道。”


    这个话题显然搔到了李黛纯的痒处，她暂时忘却了对苍梧的恐惧，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些，仿佛要让某些人听见：“哼，一个又穷又酸的家伙，仗着成绩好点就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也配跟我们待在一个教室？”


    “对啊！记得吗？她那双破球鞋，鞋底都快掉了还穿，走过的地方都有一股臭脚丫味儿！”第一个女生夸张地捏着鼻子。


    “岂止啊，”另一个女生兴奋地加入，“纯纯生日会那次，她居然真的敢来！还带了个自己做的破蛋糕，寒碜死了！纯纯当场就‘不小心’把它打翻在地毯上了，哈哈哈，她当时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真是笑死人了！”


    李黛纯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是她活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赏脸让她喊声学姐，她就真敢冒犯我了，我的派对是她能来的吗？污染空气。”


    “要我说张天浩真是眼瞎了。”又一个女生窃笑道，“后来还不是在纯纯的衬托下认清了方觉夏的真面目，后来浩哥不还说她‘假清高’，‘装’……”


    “本来就是。”李娇娇语气施舍般地说，“自己不知廉耻勾引男的，呸！给我提鞋都不配的东西！”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同学有的面露尴尬低下头，有的则同样露出看热闹的讥笑。没有人出声制止。


    “那作弊是？”


    “哈哈哈哈，还不是纯纯慧眼，竞赛上作弊，这辈子都毁了。不过真正被退学的原因可不是这个。”


    “还有更过分的啊？”


    “哼！她手脚不干净！偷班费给奶奶治病，还假模假样地哭诉，后来纯纯告诉她可能被清洁工收走了，你知道吗，她还真进垃圾堆翻！里面都还有食堂的剩饭呢，恶心死了！”


    “哈哈哈！浑身臭烘烘的，班主任都无语了，让她回家去了哈哈哈。然后，好像没多久就被董事会退学了吧？说是‘心理问题’？反正没见过了。”


    李黛纯突然不说话了。


    “啧，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读什么书啊。”


    恶毒的笑声像毒蛇一样在教室里蔓延。


    苍梧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不要只顾眼前，只要高考保证了我们学校的排名，以后有的是福气。”


    见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班主任在上课铃中无奈地挥了挥手。


    只是那双极黑的眸子里，似乎有幽暗的火焰跳动了一下。


    方觉晓。


    ——她的任务委托者。灵魂显现的最后一刻，她的发尾参差不齐，浑身污黑，瘦弱的脸颊上还拓着一个脏脏的鞋印。


    原来，万恶之源在这，霸凌的人啊，灵魂最美味了。


    她微微侧过头，眼波慵懒地扫过那群笑得花枝乱颤的女生，最后落在李黛纯那张因为恶意而显得扭曲的面孔。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李黛纯正开心呢，忽然对上苍梧的视线，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下意识的恐惧，她的心脏砰砰狂跳，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苍梧极慢地勾起一抹浅笑，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教室里的温度骤然回到了冰窟。


    放学铃声像是解开某种无形束缚的钥匙。


    李黛纯的报复来得很快，带着两个跟班气势汹汹地堵在了苍梧的座位前，试图用人数找回场子。周围同学避让，又怕又忍不住想看热闹。


    李黛纯瞪了他们一眼，众人纷纷离开教室。


    “新来的，器材室后面，立刻！马上！”李黛纯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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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刻意压低了，但因为愤怒和残留的恐惧而有些尖锐。


    苍梧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继续收拾书本，“地方选的不错，够偏。”


    不按套路的反应将李黛纯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准备好的威胁也中道陨落。


    苍梧抬起头，向李黛纯伸手。李黛纯脑海里闪过两截废铁待在垃圾桶里的模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见到她唇边噙着那抹惯有的、慵懒又危险的微笑。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后，气急败坏地喊道：“你！”


    苍梧大动作抄起书包，站起身，比李黛纯高了半个头，当她微微垂眸看向李黛纯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带路。”


    那语气太过自然，仿佛她才是主导者。两个跟班竟不由自主地被她气势所慑，愣愣地在前面带路，李黛纯咬着牙，告诉自己不急于这一会，疾步走在了最前面。


    到了器材室，李黛纯转身刚想放狠话，苍梧却没了耐心。


    “一起上吧，”她声音娇媚，“别浪费时间。”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挑衅，那个高壮的女生被激怒，第一个冲上来，拳头虎虎生风，“拽什么，老娘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苍梧静候拳风的到来，然后轻盈地侧身，避开拳风的同时，涂着鲜红丹蔻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在那女生手腕处一搭一扣。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那女生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过去。


    苍梧的手指顺势下滑，在她肘关节处又是看似轻柔地一按。


    第二声惨叫更高亢，那女生抱着彻底脱臼的胳膊瘫软下去，冷汗涔涔。


    另一个女生更瘦弱，见那个高壮女生都没打过，吓得脸色发白，但回头，李黛纯正恶狠狠地盯着，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尖叫着扑过来想抓苍梧的头发。


    苍梧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丝残忍的趣味，不退反进，迎上前去，左手精准地抓住对方挥来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缓慢一拧！


    “啊——！”第三声惨叫。


    同时，她的右腿抬起，膝盖以一种极其妩媚又刁钻的角度，重重顶在对方柔软的腹部。


    那女生瞬间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蜷缩倒地，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呕吐物不受控制地涌出。


    整个过程，不到30秒。


    抬头，李黛纯已经跑到了器材室大门，可刚拽开一点光亮的门在下一秒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嘭！”


    苍梧站定，裙摆微微晃动，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乱，她甚至还悠哉地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动作优雅得像刚刚跳完一支优美的舞蹈。


    李黛纯尖叫着从苍梧身边跑开，苍梧也不急了，一步，两步，哒，哒，哒……没有停留地走向已经完全吓傻、抖如筛糠的李黛纯。


    李黛纯贴着角落，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的两个同伴，看了看苍梧那双冰冷含笑的媚眼，又看了看那鲜红的指甲——那上面或许还沾着刚才动作间蹭到的灰尘，可在她眼里却像染了血。


    “你……你是怪物……”李黛纯牙齿打颤，双腿瘫软下来，在黑暗中不住地向后蹭。


    苍梧在她面前蹲下，浓郁的冷香将李黛纯笼罩。她用一根手指轻轻抬起李黛纯的下巴，指甲尖端冰凉的触感让李黛纯惊惧。


    “学姐，”苍梧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的低语，“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建立一下‘规矩’了，对吗？”


    她凑近李黛纯的耳朵，呵气如兰，说出的话却让李黛纯如坠冰窟：“比如，以后见到我，该用什么表情……再比如，你的嘴巴，该怎么用……你那么聪明，不会学不会的，对嘛？”


    李黛纯疯狂点头，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恐惧的泪水彻底淹没了她。


    苍梧满意地笑了，笑容妖娆夺目。她松开手，站起身，拿出了一张印着精致花纹的香巾纸，仔细地擦了擦指腹上刚才碰过李黛纯的地方，然后将纸巾扔在地上，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打扫一下。”


    “知，知道了。”


    拉了下扭曲的大门把手，苍梧转身离开，背影窈窕，步伐沉稳生风，与身后狼藉形成了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远处教学楼拐角，女生抱着一摞作业本，恰好目睹了苍梧离去的背影，以及门里隐约可见的倒地人影。她猛地低下头，快步离开，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攥得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