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走后没多久，华盛就提着个医药箱走进房间。


    江燃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沉默着坐在角落。


    华盛轻叹一声，在他身前蹲下，给他清理血迹。


    江燃没有自虐倾向，倒是没抗拒。


    给他把伤口处理好，华盛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燃没吭声。


    华盛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


    “为什么不愿意跟她？是觉得跟了她，是在践踏你的尊严？”


    江燃手指微微收紧，依然没出声。


    “我以为，以你的处境应该很明白，有些尊严值得誓死捍卫，一步不能退，但有些尊严，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时，也是可以适当摒弃一些的。”


    华盛也没看他，手搭在膝盖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更何况，她是一个很不错的老板，至少到现在，她都没真的把你逼到需要誓死去捍卫尊严的那一步，不是吗？”


    江燃偏头，看向了窗外。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晃得他头晕目眩。


    很久后，他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她不喜欢我。”


    很轻的声音，轻得华盛差点儿没听清。


    华盛微微侧目，看着少年倔强的脸，感受着他身上那点莫名的执拗，轻轻笑了下。


    真是个别扭的人。


    “那就让她喜欢你。”


    江燃扯了下唇，没接这个话。


    “我奶奶怎么样了？”


    “小老板把她送到了尚林最好的疗养院，放心，不会让她出事的。”


    江燃抿了下唇。


    “谢谢。”


    “不用谢我，是小老板的意思，她还挺喜欢你奶奶的。”


    华盛没再多留，提着医药箱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江燃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华盛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好半晌，江燃才靠着墙壁，抬手遮住眼睛。


    让她喜欢？


    他拿什么让她喜欢。


    不管江燃愿不愿意，他都被迫在这栋别墅里留了下来。


    拂衣倒是没对他做什么，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关着他而已。


    他可以在别墅里随意走动，也可以和保镖提出任何要求。


    只要是他提的，他们都会想办法满足他。


    唯独出去这一点。


    没人敢答应。


    拂衣偶尔会过来看看他，也不说什么，只问他一句，愿不愿意跟她走。


    看他不回答，她也不会留下来，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这态度，不仅让江燃越来越烦，也让别墅里看守的保镖十分困惑。


    完全猜不透这位小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转眼间，江燃已经在别墅里呆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不用打工，不用提心吊胆照顾奶奶，吃好睡好，他硬生生胖了十斤。


    原本清瘦的身形，变得匀称挺拔，就连个子都又往上蹿了些。


    而拂衣，已经将近一周没出现在别墅。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往常，她哪怕不常来，可至少一周也会来个两次。


    江燃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着那些开得正艳的花，神色莫名。


    “江同学，该吃饭了。”


    保镖的呼喊，让他回过神。


    江燃沉默着起身，往餐厅里走。


    桌上的菜很精致，也很丰盛，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


    所有的菜里，都放了很多很多的香菜末。


    从他跟她说了他不吃香菜后，她送来的食物里就再也没有过香菜。


    直到在别墅的这段时间里，每道菜都必有香菜。


    最近更是变本加厉，香菜都被切成了细末拌在菜里。


    江燃端着碗，平静又耐心地挑着那味道很冲的香菜。


    实在搞不懂，明明都做出把他关起来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几乎四十分钟的时间，都是在挑香菜。


    看得保镖都不忍心了。


    放下碗筷，江燃看了眼候在旁边的保镖。


    “她呢？”


    “谁？”


    保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在江燃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保镖后知后觉地摸了下后脑勺。


    “小老板的爸妈最近休假回来了，她在陪他们。”


    江燃垂下眼。


    好一会儿后，才又出声。


    “我想去看我奶奶。”


    “这个……”


    保镖有点为难。


    “我打个电话问问小老板？”


    “嗯。”


    保镖回来得很快，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小老板说……你一天不点头同意，就一天别想出去，她说到做到。”


    “……”


    江燃闭了闭眼。


    “我要见她。”


    保镖又出去打电话了。


    这都是拂衣要求的。


    江燃的手机，早就在被关起来的时候没收了。


    务必要隔绝他一切与外界的联系，连听别人打电话也不行。


    保镖再次回来时，什么都没说，只迅速收拾好餐桌后退下。


    江燃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也没生气。


    或者说，他的怒气早就已经耗尽，只剩下深深地无力感。


    刚进来那天，华盛的话又开始浮现。


    江燃叹了口气。


    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了。


    他拿什么让她喜欢？


    在别墅里瞎逛了一圈，江燃就准备回房间。


    只是在上楼的那一刻，外面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江燃停下脚步，往外看了一眼。


    别墅大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想了想，他还是收回脚步，到沙发上坐下。


    没一会儿，大门被推开，一周没见的小姑娘板着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抬头望着她，没说话。


    小姑娘像是有点不耐烦，抬脚踢了他一下。


    “不是要见我？哑巴了？”


    江燃眸光涌动，突然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卧槽！”


    拂衣没防备，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跌坐下来。


    他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低低的，含着些微的失落。


    “我跟着你，你不要再关着我了，好不好？”


    “？”


    拂衣挣扎的动作顿住，有点不太确定。


    “你愿意跟我走？”


    江燃眼睫颤了颤。


    “嗯。”


    之前他觉得，他什么都没有，浑身都是不堪。


    而她那么耀眼，他根本没有底气让她喜欢。


    可一周都没见到她，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他才发现比起那些，他更不能容忍的，是她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江燃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思。


    或许是初见时，她那双要哭不哭的眼睛。


    也或许是在夜色怡人时，她就那么直愣愣冲过来，把他解救出来的莽撞模样。


    总之等他觉察到的时候，那点心思已经压不住了。


    只是他不想承认，所以越来越烦，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


    以为只要她离开，他的生活又能重新回归到平静中。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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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别再关着我了，可以吗？”


    华盛说得对。


    她不喜欢他，那就让她喜欢。


    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让她身边的人只有他就好了。


    拂衣推了他一下，江燃顺从地松手。


    她仔细端详着他，指尖轻点他的眉心。


    江燃有点不解，却还是乖乖地没动。


    肉眼看不见的红光，在她指尖流淌，没入他眉心。


    “你再说一遍，真的愿意跟我走？”


    江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愿意。”


    “……”


    拂衣收回手，沉默地盯着指尖。


    金元宝，你确定只要他自愿跟我走，我就能带走他？


    【当然！】


    可他现在明明已经说了愿意了！为什么带不走！


    金元宝也很茫然。


    【稍等。】


    它扫描着江燃，通过和他那浅淡得几乎要感受不到的契约去感知他的情绪。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主人现在不想离开。】


    拂衣咬牙。


    为什么？


    【不知道啊……】


    金元宝是真的不知道。


    它能感受到主人说的愿意是真心的，可他的本能却在抗拒着离开。


    几秒后，拂衣抬起头，凶巴巴地瞪着他。


    “骗子！”


    “？”


    江燃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


    “……”


    江燃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拂衣离开后，别墅里的保镖也陆陆续续撤走。


    只留下了几个照顾他的人。


    看着没有了那些保镖后更加空荡荡的别墅，江燃还有点没回过神。


    “他们怎么走了？”


    被留下的人摸着后脑勺笑了下。


    “小老板说，你可以出去了。”


    “……”


    江燃更迷茫了。


    完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金元宝也搞不懂。


    【灵主，您怎么又愿意放主人出来了？】


    拂衣趴在车窗上，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神情郁郁。


    “不然还能怎么办？真把他关到死？”


    【……】


    【我以为您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她确实想这么干。


    可他都已经松口了，再关着人，就是她不占理了。


    拂衣开始发愁。


    这人软硬不吃，到底该怎么才能让他真的自愿？


    “我能带个傻子回去吗？”


    【不能！】


    金元宝吓得不轻，生怕她一生气，真的就开始不管不顾。


    【灵主，既然他现在不躲着您了，要不……您再试试攻略呢？】


    拂衣撇了下嘴。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林父林母工作忙，只在家里呆了一周，就又匆匆离开。


    假期里拂衣也没什么事儿可做。


    除了偶尔出门完成一下金元宝发布的花钱任务，就整天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在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里，华盛传来消息。


    给钱就办：赵俊已经被逐出赵家，连夜被送去了国外。


    赵家是有钱有底蕴，可耗了这么久，他们到底还是低头了。


    拂衣只看了眼，就兴致缺缺地收起了手机。


    夕酱：那就停手吧。


    刚结束聊天没多久，林家大门被敲响。


    拂衣愣了下，打开门，看到来人，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


    江燃低着头看她，往日里眉宇中那怎么都化不开的戾气和烦躁，已经悄然消失。


    “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这么久都不见我，算哪门子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