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

作品:《盛宠妈宝

    ☆、101


    张娴敏挤到最前, 双手扒着铁门,使劲摇晃, 和其他犯人没什么两样, 看得张栋忍不住眼角泛红。


    “爹,快救我出去。”发髻松松垮垮, 额前飘着几撮碎发, 神情狼狈,看得张栋心疼不已, 忙叫狱卒开门。


    狱卒犹豫不决道,“张小姐行刺长宁侯少爷才被羁押来此, 如果放出去, 传到顾侍郎耳朵里, 小的没法交差张大人,要不然您和顾侍郎透透气?”


    尚书大人不管事,刑部上下皆看顾越皎脸色行事, 张娴敏刺杀的可是他亲兄弟,顾越皎不追究还好说, 要是追究起来知道他们放了人,他们也别想活了。


    “什么行刺?”张栋怒道,“你别血口喷人, 小女自幼习武,钦佩长宁侯,故而想向顾少爷讨教几招,怎么就变成行刺了?”


    张娴敏自幼习武, 在通州境内少有她的对手,结果一入京就让侯府护卫挫得毫无反击之力,为此她回通州闷闷不乐好些日子,这次全家进京,她第一件事就是请师傅入府叫她武功,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他的女儿,绝对不会做出偷偷摸摸行刺之事。


    狱卒讪讪,“您与小的说没用啊,顾侍郎不知道啊。”狱卒的话没有说完,即使顾侍郎相信也不见得管用,押着张娴敏来的是侯夫人的护卫,要侯夫人松口才行,否则顾侍郎也不敢将人放了。


    张栋拂袖,“这个时辰,顾侍郎还在衙门里头吗?”


    狱卒舔着笑,顾侍郎妻子怀孕后,顾侍郎天天掐着时辰来踩着点走,这会儿早回府去了,若没有什么大事,很难将他请出来。


    “要不让令小姐委屈一晚上?”


    张栋暴跳如雷,“让你闺女来试试。”


    狱卒心下撇嘴,她闺女拿剑的力气都没有,哪儿有力气当街行刺侯府的人。但他将情况说清楚了,要放张娴敏,除非有顾侍郎的命令,否则张娴敏就得待在牢里。


    张栋瞪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哪儿看不出狱卒对侯府的忌惮,继续僵持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转头朝自己女儿道,“敏敏,你等会,爹这就去侯府找人。”


    想他堂堂通州总兵,在通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进京后却屡屡受挫,先是升官进爵的事儿黄了,然后在人多的场合给侯夫人甩脸色以致于许多人不愿意亲近他,眼下连女儿都救不出来。张栋心头气啊,光是气不成,还得想办法把女儿救出来,他抖了抖腰间束带,急急忙忙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长宁侯府,道路宽阔,远远就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门前景象,侍卫们正换班,个个高大魁梧,身姿凛凛,不自觉叫人升出胆怯之心来。


    张栋咽了咽口水,勒紧缰绳,下意识的想掉头回府,这位长宁侯骁勇善战令人闻风丧胆,他一个眼神张栋浑身就不能动弹了,万一他认定敏敏是故意行刺张栋抖了个激灵,竟不敢往下想了。


    好在,管家说侯爷不在,让他稍等片刻,问问顾越皎的意思。


    顾越皎没有为难人的意思,只让管家告诉他好生管教女儿就算了事,在花厅等待的间隙,张栋冷得直哆嗦,明明是炎夏,可脸颊好像被冰住了似的,浸骨的冷。


    邪门得很。


    他若是稍微偏头就能看见桌上堆着的冰块,将脸贴到盆上,能不冷吗?


    这不能怪张栋,他小时候遭人吓怕了,走到哪儿都想寻个能依靠的物件,在府里有张夫人,二人睡觉,他脸都是贴着张夫人后背的,若张夫人回娘家,他必定脸贴着墙才睡得着,故而一进花厅坐下,他就不自主的把脸往桌上的盆贴近了。


    可是张栋自己不知道,觉得侯府异常乃顾泊远杀气太重引起的,故而将张娴敏从牢里接出来,张栋苦口婆心劝她离侯府远些,那样的人家,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的好。


    张娴敏怎么会听他的话,经过此事,她愈发勤奋的练武,除了吃饭睡觉就在院子里舞剑,大有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侯府护卫打败,不报此仇难以消她心头恨。


    且她将恨意全转嫁在侯府两位少爷身上了,护卫是听命行事,要不是双胞胎给了他们命令,她如何会沦为阶下囚。


    顾越白不知道张娴敏暗搓搓发奋练武找机会报仇呢,热了两月的天儿,终于迎来了雨,雨势迅猛,一夜过去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时不时划过两道闪电,暗沉沉的天笼罩着,做什么都无精打采,顾越白连翰林院都不想去了。


    他问顾越武,顾越武看法和他一致,于是两人毅然决然决定告假,什么时候雨停了天晴了再出门。


    然而,就是在这么个大雨如注的清晨,顾越流却花枝招展神采奕奕的嚷着出门逛街,那眉梢漾着的笑,怎么看怎么令人厌恶。


    顾越白搂过他肩膀,装作严厉的口吻道,“你是不是在外闯什么祸了,天天往外边跑。”


    顾越流推开他,轻轻理了理腰间的荷包,玉坠,又扬手顺了顺发束,眉开眼笑道,“没有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很久没闯祸了。”


    今个儿杨达休息,请他中午去家里吃饭,他答应了不好食言吧?刮风下雨算什么,下冰雹他都照去不误。


    顾越白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怎么就越看越不顺眼呢,他上下的打量几眼,“真没闯祸?”


    顾越流坚定的摇头,接过小厮递来的伞,徐徐撑开,“四哥五哥,我先走了啊”


    顾越白:“”这声儿听着好像遇着什么好事了,他朝顾越武使了使眼色,顾越武上前拉住欲离开的顾越流,“六弟,你不抓老鼠了?”


    他记得,顾越流最近早出晚归都是帮人抓老鼠来着。


    顾越流撑着伞,用没撑伞的那只手将顾越武的手拂开,“新衣服,别给我弄皱了,下雨不抓老鼠。”下雨天,最适合去杨家小院坐坐了,要是傍晚雨还下着,说不准能在那住下,也不知杨姑娘夜里睡得早不早,刮着风下着雨,最适合秉烛夜谈了。


    这下便是顾越武都承认顾越流有问题了,就顾越流那粗糙性子,哪儿在意过什么新衣服,他往顾越流身侧一凑,“六弟,你去哪儿?”


    顾越流想了想,“就出去逛逛啊。”


    “我和你一起,反正好久没陪你了,身为兄长,我当真是失职。”顾越武认真道。


    顾越流:“不用吧,你以前也没陪我啊,五哥,不是我说你们,既然朝廷授予了你们官职,你们就该好好为朝廷效力,看看大哥二哥三哥,为朝廷出生入死,这才是为臣本分,你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觉得惭愧吗?听兄弟一句劝,去翰林院啊,好好办差,为咱侯府添光添彩啊”


    顾越武:“”什么时候顾越流嘴皮子这么溜了,他们不是信奉能懒就别勤快的准则吗,什么时候变了?


    他愣神的时候,顾越流已经撑着伞走了,哗啦啦的语声盖不住顾越流嘴里抑扬顿挫的小调,顾越武:“他娘的,顾越流心情这么好?”


    他看向顾越白,顾越武也正看着他,二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纷纷拿着伞追了出去。


    马车里,二人嘀嘀咕咕好一通都没嘀咕出顾越流的反常,听到车夫说顾越流的马车停在前边,二人才透过车窗往外瞧,真真是经惊天地泣鬼神,出门前顾越流穿的是身天蓝色衣衫,这会儿竟换成了身月白色的长袍,立在门口,一身撑着伞,一手摇晃着这扇。


    活脱脱的二世祖形象。


    顾越流可不知被跟踪了,他低头细细打量着自己着装,上了马车后他才想起杨达说过,有个杨姑娘那般婉约柔美的人,他一直想寻个秀气书生当妹夫来着,故而他让车夫去成衣铺子买了件白色衣衫和折扇,书生嘛,他现在不就是?


    确认好仪容得体后,他才叩响了门,雨打在油纸伞上,哗哗哗响着,顾越流怕屋里的人听不见敲门声,索性抬脚踹了踹。


    双胞胎瞧着门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招呼着顾越流进屋,那人乐呵的眉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顾越武问顾越白,“四哥,他是不是翰林院同僚?咋觉得这么眼熟呢?”


    顾越白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我们进去瞧瞧,六弟单纯,别被人骗了。”


    于是,顾越流刚坐下,外边又传来踹门的声音,一想到巴索阴魂不散的模样,顾越流面露狞色,“杨达,我去开门。”


    巴索那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居心叵测,杨姑娘善良单纯,可不能叫她被骗了。


    出去时,顾越流抄了根棍子在手上,气势汹汹拉开门,正欲开口撵人,但是在看清门外的人后,顾越流愕然的张大了嘴,随后扔掉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去,顺势掩上了门,“四哥五哥,你们怎么来了?”


    顾越白好奇,“我们不能来。”


    当然了,兄弟妻不可欺。顾越流没敢说,只道,“不是让你们去翰林院好好报效朝廷吗?”


    “六弟,有必要纠正你,我和你五哥虽有官职在身,可像二哥三哥那样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还轮不到我们做,你在里边做什么了?”顾越白作势要推开门,顾越流一慌,忙将他的手拉住,突然嚎啕大哭,“四哥啊,我有话和你们说啊,看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上,你们可要帮帮我啊。”


    要不是地面湿哒哒的,顾越白毫不怀疑顾越流会跪下来。


    他脑子里顿时闪过许多画面,结合顾越流崩溃的情绪来看,没准是他杀了人藏在院子里,遭人发现以此威胁他,顾越白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什么事,你与四哥说,四哥定会帮你。”


    威胁他娘的儿子,不要命了。


    顾越流虚着一只眼去看顾越武,顾越武也点头,“五哥会帮你。”


    “那你们不能跟我抢啊,娘常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可是给她抱两个金砖回去呢。”顾越流抹了抹泪,推开门,朝里喊道,“杨达,杨达,我四哥五哥来了。”


    顾越白绷着脸,脑海闪过许多应对之策,无论如何,要先将尸体处理了,再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


    正想着,方才那个觉得有些面熟的汉子从灶房走了出来,粗犷的五官挤在了一块,一脸是笑的招呼他们,“顾四少,顾五少,你们来了,快进屋坐啊”


    这神色,这说话的调调,顾越白和顾越武对视眼:他娘的,不是南城门的守城官兵吗。


    为何他们对一个不起眼的官兵有印象,因为这个官兵太他妈八卦了,闲来无事就跟人八卦城里大小事,以前没少骂他娘,被他大哥逮着两次,他大哥就给了点钱让他多说说他娘的好话,为此他们偷偷听过墙角,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钱,谁要说他娘半句不是,他立马给顶回去。


    就他所知,前几日北阁的事也有他煽风点火的缘故,守城官兵嘛,过往的人多,他故作夸张的将北阁的事宣扬番,再给百姓们支个招,出城百姓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能不拖家带口往城里来吗?


    当然,若这个官兵仅是这样,顾越白顶多知道有这个人,不会认识,之所以认出他是城门官兵,因为他们几兄弟每次出城进城,但凡有他,从来都是副狗腿得不能再狗腿的模样,拿顾越泽的话说:就像开赌场的遇见个家产万贯的赌鬼。


    他们是赌鬼吗?当然不是了,所以任凭他怎么笑怎么殷勤,他们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


    没想到,顾越流竟跟这种人混一块去了,进了赌场的赌鬼又不输钱的吗?除了顾越泽谁敢说不输,也不知顾越流认识此人多久了,恐怕被榨得身无分文了。


    顾越白和顾越武面色凝重进了屋,刚坐下,顾越流就跟主人似的端茶递水,好不热情,顾越白皱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越流脸色一红,扭扭捏捏不肯说,顾越白作势起身,“你不说我与爹说去。”


    “别,我说,我说”


    顾越白这才重新落座,只是听到顾越流天花乱坠的描述半个时辰都没重点,他不耐烦的动了动腿,顾越流怕他拂袖走人,急忙道,“我想娶媳妇了。”


    噗


    顾越武一口茶喷了出来,“娶媳妇,娶谁?”


    听他一惊一乍,顾越流示意他们小点声,他心仪杨姑娘的事还没对谁说起过呢,杨达面前他都没说,朝外看了两眼,确认屋外没人后他才小声道,“就是杨姑娘,四哥五哥,你们说了要帮我的,不能反悔。”


    顾越白顾越武:“”狼心狗肺的,他们以为他闯了大祸不敢跟家里人说,结果竟是思.春了,不对不对,顾越流多大点?就想娶媳妇,被顾泊远知道,肯定会派人细查,要是查到顾越流在外金屋藏娇


    双胞胎默契的夹紧了屁股,那可是屁股开花的后果。


    “四哥五哥,你们不会不帮我的对不对?”


    顾越流认真琢磨过了,娶媳妇的好处太多了,光是不用挨打这点就足以让他赶紧成亲,更别论还有菩萨暗示他们四兄弟中有人娶不着媳妇的事。


    先下手为强,他先成了亲,菩萨的暗示就不会应验在他身上。


    必须得成亲。


    顾越白抿了抿唇,喉咙有些堵,“帮是想帮,可我们人微言轻,府里的事你也知道,有爹娘作主呢。”


    夏姜芙还好说,顾泊远可是油盐不进的主,他们真没办法。


    顾越流听到他们肯帮忙,拉过旁边凳子坐下,三人围在一起,“四哥五哥,你们还记得那件事吧?”


    顾越白和顾越武身子一颤,严肃的点了点头,菩萨暗示他们兄弟有人娶不着媳妇,如何不记得。


    “你们想啊,菩萨给了暗示,我们如果不赶紧娶个媳妇回家,不是愧对菩萨的一番心思啊,我想过了,三哥有骰子陪着不会寂寞,我们可什么都没有,不如先占着个媳妇,有胜于无嘛。”


    顾越白和顾越武心思动了动,只听顾越流又道,“你们想啊,咱们三兄弟要是成了亲,还能去东境帮三哥打仗,四兄弟联手总比三哥孤军奋战要强吧。”


    顾越武不解,“不成亲也可以去啊?”


    顾越流一副‘你傻啊’的表情,“咱不成亲,万一死在边关怎么办?三哥有骰子留下,咱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问过他娘了,他娘说要是想上战场就先成亲,这样就算他们死了还有他们媳妇陪她,要是不成亲就死了,府里空荡荡的,他娘哪儿适应得了?


    他也侧面向顾越皎求证过一件事,顾越涵同样是去边关,做的事同样危险,为什么夏姜芙不生气,偏偏气顾越泽去东境呢。


    顾越皎说顾越泽没成亲,出了意外啥都没留下。


    所以啊,成了亲去边关他娘不会拦着。


    顾越武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顾越白却问,“为什么要去东境?”打仗多危险的事,他可没什么兴趣。


    顾越流咳了咳,“咱都让三哥娶不着媳妇了,总要去边关帮帮他吧不过,四哥,你要是答应不娶媳妇的,我们不用去边关。”


    “娶,为什么不娶,明日我就去大街上物色物色。”总不能到头来骰子媳妇他一个都捞不着吧。


    三兄弟达成一致,感情又升华不少,双胞胎看着杨姑娘,颇有为顾越流把关的架势,不得不说,顾越流眼光还真是毒辣,就冲着杨灵这波涛汹涌,蜿蜒盘曲的身段


    貌似想多了,这可是他们弟妹啊。


    有了目标,双胞胎前所未有的积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骑着马,大街小巷转悠,然而今年城里姑娘们好似有些疯癫,个个晒得跟难民似的,没法看,连他娘身边的秋翠都比不上,不过短短一个夏日,姑娘们怎么黑成这样子了。


    看黑脸看多了,双胞胎再看塞婉都没那么讨厌了,尤其是顾越武,塞婉进府后经常往他跟前凑,偏夏姜芙对她喜欢得紧,顾越武拒绝不得,只得由着塞婉去了,一来二去,竟真的生出些好感来。


    他将心思告诉顾越白,“京里姑娘们不比塞婉公主白多少,而且娘喜欢她,与其找外边的不如就她了,懒得费力。”


    他日日随顾越白去街上溜达,这么久,连个像样点的姑娘都没遇到,一个比一个黑,难道今年的太阳格外晒人吗?


    顾越白觉得也不错,“成,等些时日我有目标了,我们一起找娘说。”


    “四哥你可抓紧了,我和六弟就等着你了。”


    顾越白:“”想想他一表人才,找媳妇竟输给两个弟弟,不成不成,得抓紧了。


    翌日,顾越白照样踏着晨光出门,刚走出院子,洒扫的婆子告诉他二夫人回来了,顾越白都快忘记这位二婶了,苏之荷是被顾泊远抓了的,顾泊远将她放出来,那就说明城里的东瀛人抓得差不多了。


    他到颜枫院的时候,里边传来李氏的哭声,苏之荷失踪,李氏失了主心骨,整日无精打采的待在荷园闭门不出,告诉书院让顾越天他们一直待在书院里,故而顾越天他们还不知道苏之荷的事。


    如今人一回来,李氏忍得住才怪。


    苏之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不知多久,最初嘴巴被蒙住发不出声音,饿得厉害了,拿走嘴里的布她也没力气说话,慢慢认清了事实,不哭不闹,送了饭菜她就吃,没人送饭菜她就饿着,她做好死在里边的准备了,关押她的人终于昨晚却开了口,“多亏有你才将京城的东瀛人清理干净,念你有功,朝廷不会追究你和几个孩子,明早就将你放回去。”


    苏之荷大骇,对方什么意思,她哪儿有功,分明是他们暗中监视她,想到远在东境的顾泊冶,苏之荷声嘶力竭的嘶喊起来。


    不追究她和孩子,那顾泊冶和顾泊河呢?顾泊冶做的事儿她是清楚的,教东瀛人说安宁语言,随后帮他们伪造身份,偷偷来京埋伏,以待日后举事时有所响应。


    通敌叛国的罪名,顾泊冶哪儿有命活。


    她知道是顾泊冶在背后筹划的一切,她就不怕放她走日后她寻机报复吗?哪怕她势单力薄,还有顾越天他们呢,顾泊冶不怕吗?


    对方好似知道她想什么,嗤笑了声,“几个孩子如果知道你为了自己活命出卖他们父亲,你说他们会怎么做?”还想报复,不自量力。


    苏之荷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顾泊远早料到了,所以只抓她走不要她的命,日后顾越天他们真生了报仇的心思,第一个恨的人就是她。


    她以为早领教过顾泊远的绝情,今时才知,多年前怕是顾泊远手下留情了。


    听到李氏关切的询问,苏之荷双手环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此刻她多羡慕李氏不知情,顾泊河嫌李氏性子柔弱经不住事,并没告诉过李氏任何事,她曾瞧不起李氏的温润软弱,而现在,多想像李氏那般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就活得轻松很多。


    夏姜芙也不知苏之荷怎么了,特意找个了女大夫为苏之荷检查身体,除了气血虚弱并没其他伤,不像是遭人蹂.躏过的。


    “三弟妹,我没事,那晚我看见外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追出去不小心遭人打晕了,那些人以为我有钱绑架了我,后来得知侯府一直没动静就把我放了,我没事。”


    尽管话里有很多漏洞,但李氏和夏姜芙相信了,李氏信苏之荷不会骗她,而夏姜芙觉得绑匪放人是合情合理的,绑匪只认钱,除非被激怒不会做杀人的事儿。


    顾越白陪夏姜芙坐着,不一会儿秦臻臻和塞婉来了,其乐融融吃过早饭,顾越白就外出觅媳妇了。


    然后,就和一脸不善的张娴敏不期而遇。


    张栋为了让女儿高兴,特意布置了间练武房,张娴敏几乎一天都泡里边,将师傅打败后,她又找了个新师傅,接连打败三个师傅,她才来找顾越白一雪前耻。


    别说,黑皮肤的人堆里乍然现出个皮肤白的还真扎眼,顾越白看张娴敏的眼神不像以往带着轻视与不屑,如今更多的是审视。


    发髻梳理得紧贴着头皮,连带着五官都上提了提,有点像府里的老管事,至于脸蛋嘛,精致比不上他大嫂,清秀比不上她二嫂,妩媚更比不上他六弟妹,不过比他五弟妹好看,至于身段,嗯,也比他五弟妹强。


    而性格嘛,先占着人日后再说其他。


    张娴敏骑在马背上,用力挥了挥手里皮鞭,“顾越白,你敢跟我比试吗?”


    顾越白摇头,他不打女人。


    不过比试,也不是不行。


    顾越白指着城门,“城外有处空地,张姑娘既想与我比试,我便成全你。”


    张娴敏没料到他今天如此爽快,不由得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可不等她反应,顾越白已经骑着马扬长而去,“张小姐要是害怕不必去,只是给了张小姐机会你自己不要,以后就别阴魂不散跟着我了。”


    张娴敏一气,蹬了蹬马背,毫不迟疑追着顾越白出了城。


    今日杨达当差,远远的见着顾越白骑着马而来,他脸上瞬间笑出了花,将堵在城门的百姓们撵走,大声吆喝道,“顾四少,您出城玩呢。”


    近了,顾越白朝他挑了挑眉,杨达学着动了动眉毛,又看顾越白望向城外,他若有所第,很快,等见着张小姐追着顾越白的方向去的时候,他如梦初醒,原来顾越白在向他求救啊,他大手一挥,揪着几个官兵就去救顾越白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张小姐并不是顾越白的对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顾越白打得趴在地上了,杨达拍手欢呼:“虎父无犬子,顾四少真厉害,真厉害。”


    其他官兵:“真厉害,真厉害。”


    张娴敏觉得顾越白就是故意奚落她的,什么出城比试,明显想让官兵们看她笑话,用不着说,待会回城,官兵们肯定添油加醋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她不没法见人了。


    杨达他们正起劲拍马屁呢,突然一道如雷贯耳的哭声将他们的声音盖了过去,只看张娴敏趴在地上,双手捶地,哭得肝肠寸断。


    正欢呼的官兵们:“”


    顾越白收起剑,上前将张娴敏从地上拉起来,输得哭的感受他明白,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别哭了,其实想赢我不是没有办法。”


    官兵们懵了,顾越白什么意思,盼着张娴敏赢不成?


    眼泪模糊的张娴敏:“什么办法?”


    “你要答应嫁给我我就告诉你。”顾越白说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逼婚的感觉,“怎么样,这笔买卖你不亏吧?”


    要是顾越流他们在,绝对会以为顾越白是顾越泽附身了,想顾越泽离京前就是这么逼迫人家小姑娘的,没想到顾越白还有胆子重蹈覆辙,要是被夏姜芙知道,恐怕不是屁股开花那么简单。


    顾越白一本正经,张娴敏愣住了,只听顾越白说道,“你要是对自己没信心就算了”


    “答应就答应,谁怕谁。”


    官兵们齐齐惊掉了下巴,“他娘的,婚姻大事,到她们嘴里怎么就成买卖了。”


    顾越白松了口气,他还怕张娴敏不答应呢,她要不答应,他还得继续转悠寻人,然后天天遭受两个弟弟的白眼,什么你长相也不差怎么就没姑娘喜欢你呢,什么你年纪最大速度怎么最慢呢


    今天,他不也是有媳妇了吗?


    张娴敏说完答应就后悔了,想叫住顾越白,可定睛一瞧,哪儿还有顾越白的身影,再看官兵们,个个跑得跟身后有鬼追似的。


    顾越白火急火燎赶回侯府,正好顾越武和顾越流在颜枫院,他把二人拉到角落,小声嘀咕两句,两人皆为他感到高兴,三人商量,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就和夏姜芙说成亲的事。


    成亲后就去东境帮顾越泽打仗。


    夏姜芙正翻着晋江阁的话本子,为了彰显晋江阁的特色,晋江阁出了与’晋江阁‘有关的话本子,每两个月算一轮,对投票选出第一的话本子以五千两作为奖励。


    无论是死后重生为晋江阁管事或者姑娘或者守门丫鬟,还是回古代开晋江阁,但但凡故事和‘晋江阁’有关就能参与投票。


    以两个月为期限,两个月后,对选出的前五名进行投票,第一名获胜,而未获胜的话本子将继续参与下轮投票


    失去第一次机会还有第二次,姑娘们瞬时来了精神,围绕着晋江阁的一系列故事层出不穷的展现在人们面前。


    夏姜芙正看得精彩,头顶忽然罩下圈阴影,她抬起眉头,三个儿子神色庄重的望着她,“娘,我们想成亲了。”


    夏姜芙展颜一笑,“好啊,你们都成亲娘就多三个儿媳妇,再努力些,娘就有更多孙女,娘记得好像谁和娘说过,早成亲早点抱孙女来着”


    这话是顾越流说的,没想夏姜芙还记得,顾越流不住点头,“是啊,早成亲娘早点抱孙女,娘对我们成亲不反对?”


    “反对什么,娘高兴还来不及。你们等着,娘这叫让管家给你们准备聘礼。”


    三兄弟一喜,双胞胎谄媚的扶夏姜芙起身,顾越流一溜烟跑出去喊管家去了,然而管家没喊过来,顾泊远先回来了。


    顾越白和顾越武心知不妙,紧紧抱着夏姜芙胳膊,“娘,爹要打我们。”


    “他敢?你们别怕,跟娘找管家,让他们备份体面的聘礼”夏姜芙喜欢宫里那种被儿媳妇们围绕的感觉,可是她又不喜欢一个儿子娶很多儿媳妇,何况她回府后,宫里的儿媳妇们都不来看她,眼下三个儿子孝顺,急着找三个儿媳妇进门,她心里当然乐意了。


    顾泊远沉着脸,目光森然的扫过顾越白,“你在外边做什么事了?”


    顾越白哆嗦了下,摇头不肯说。


    夏姜芙不喜顾泊远态度,“什么话好好说不行,瞧把小四给吓得,别怕。”夏姜芙拍拍顾越白手,“娘在,别怕啊。”


    顾泊远脸色又沉了沉,“自个给我去书房。”


    光天化日调戏人家小姐,还闹得人尽皆知,他长宁侯府的脸都被丢尽了。


    “什么事等把他们亲事定下再说,府里多些人多些热闹,你是不知道宫里那热热闹闹的劲儿,我都舍不得回来了。”想到皇帝那个不孝子,夏姜芙哼了哼,“待会叫皇上回来吃饭,我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来看看,是不是忘记我这个娘了?”


    顾泊远:“……”


    ☆、102


    不得不说, 夏姜芙坚持要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好比她认皇帝当儿子, 认塞婉当儿媳妇, 顾泊远拦不住,而夏姜芙要给顾越白他们说亲, 顾泊远仍然拦不住。


    这不, 在顾泊远良久的沉默后,夏姜芙左手牵着顾越白, 右手牵着顾越武,意气扬扬找管家备聘礼去了?


    长幼有序, 照理说该依着大小秩序来, 偏顾越流他们心中有事, 哄得夏姜芙答应三兄弟在同一天成亲,顾越流健步如飞冲进钦天监找人算日子,老天有眼, 半个月后就有好日子。


    顾越流以府里冷清为由,儿媳妇们早日进府, 早日陪夏姜芙去别庄泡温泉,夏姜芙听得心花怒放,心潮澎湃, 便郑重点头应下,半个月就半个月,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不怕忙不过来。


    就在京里热议城外那出诱婚骗婚戏码时, 三兄弟半个与后成亲的消息在城里炸开了锅,费尽心思晒了整个暑夏的小姐们坐不住了,心急如焚的到侯府打听真相。


    清风雅静的侯府,骤然间又热闹起来,有以前经验教训,侯府下人们不敢让小姐们进府,什么事,就在门外说,她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乎半个时辰,任小姐们再消息闭塞也得到了一悲痛欲绝的事实:长宁侯府三位少爷成亲的消息是真的。


    一时之间,侯府门外尽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姐,个个捶胸顿足,心如刀割,悲不自胜。阵仗比国公府老夫人过世还壮观。


    夏姜芙和儿子们在书房筹备儿子们亲事,至于聘礼,管家说以前存了单子,照办即可,用不着重新安排,倒是院子房间得稍微装饰番。


    顾越白没有任何意见,乖巧道,“一切听娘的。”


    顾越武和顾越流附和。


    顾泊远进宫告知皇上此事,又将夏姜芙的话转述了番,回到府里,丫鬟婆子们个个如临大敌似的,进进出出,面色极为凝重。


    顾泊远面色沉沉的推开书房大门,凉风灌入,三兄弟抖了个激灵,快速的躲在夏姜芙身后。


    顾泊远凌厉的喊了声,“过来。”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着脖子不敢往前。他们清楚,今日擅作主张犯了顾泊远大忌,挨鞭子挨板子是少不了的,能拖一时是一时。


    “要我过去请你们吗”


    吗字没说完,三兄弟嗖的下跑了过去,耷拉着耳,唯唯诺诺喊了声爹。


    “自己弄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半个时辰若还有人在府外哭哭啼啼,我让你们给我哭个三天三夜”


    三兄弟愣了愣,眼瞅着顾泊远巴掌要落下人,三兄弟拔腿就跑,跑出去十几步远才反应过来顾泊远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扯着嗓门回道,“爹,知道了。”


    别说,成亲真是管用,换作平日,顾泊远早挥鞭子了,哪儿像今天雷声大雨点小,三兄弟嘿嘿嘿笑着,勾肩搭背的找人将府外的小姐们轰走,务必要轰得干干净净,连只蚂蚁都不留下。


    房里,顾泊远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凝视着眼睛落在清单上的夏姜芙,“阿芙,你想清楚了?成了亲就没法休妻了。”


    “好端端的休妻做什么,儿子们喜欢着呢。”


    顾泊远挑眉,“是吗?那行,让他们成亲吧。”等夏姜芙身体恢复,不定怎么样呢。


    管家办事效率高,傍晚时,已将三位少爷各自的聘礼清点妥当,夏姜芙一碗水端平,三份聘礼一样厚重,整整齐齐的箱子,堆满了院子。


    皇帝和太后踏着晚霞来时,管家正吩咐人将箱子搬进屋里,天阴沉沉的,恐又会下雨,淋湿了就不好了。


    “瞧瞧聘礼多丰厚,她还好意思派人去内务府要赐婚的赏赐”太后忍不住向皇帝抱怨,“别人求赐婚是为了那一纸皇恩,她呢,竟盯着从内务府占点好处了。”


    听说顾泊远进宫求见皇帝,她以为夏姜芙出了什么事,想到夏姜芙再令人讨厌毕竟救她才弄成这样,以防有人说她冷血无情,她便找皇帝打听夏姜芙的病情,这才知道侯府三喜临门,正让庆公公传她的旨意送些赏赐去侯府,外边小宫人来禀说侯府的人去内务府要赏赐。


    你说说,心甘情愿赏的与别人主动开口要的能一样吗?恰好皇帝要来侯府,她就说一块,她倒是想看看夏姜芙还能厚颜无耻到哪种程度。


    老实说,内务府这件事太后真冤枉夏姜芙了,她好多事不记得,哪儿会记得皇帝答应她每个儿子成亲都赐婚的事,是管家自作主张派人去的。


    管家想着聘礼准备得急,想起一桩是一桩,这不就想到内务府了,以他对夏姜芙的了解,皇帝赐婚是少不了的,与其慢腾腾等圣旨,不如先开口将东西要过手,后续要的圣旨啊慢慢补齐。


    没想到让太后误会了。


    太后是本着质问的心思过来的,谁知夏姜芙一看到她,笑盈盈扑了过来,挽着她手臂就往屋里走,“唐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我有好事与你说,我啊,又要有三个儿媳妇进门了”


    太后试着抽回自己的手,绷着嘴角道:“显摆你儿子多吗?”


    “是啊,儿子多儿媳妇当然多了,说起这个,我琢磨着让皇上将宫里的儿媳妇们放些出来”


    太后隐隐又觉得头疼了,有些事,和夏姜芙说不清楚,她也懒得说,转移话题道,“我听皇上说你准备同一天迎娶三个儿媳妇,对方有什么本事让你急成这样子?”


    要不是顾泊远在京,太后甚至怀疑顾越白他们做了丢脸的事,不得不及早成亲呢。双胞胎还好,毕竟到成亲的年纪,顾越流就有些小了,寻常人家里像他这种年纪顶多先订一门亲事,过几年再迎娶进门,顾越流成亲有些说不过去。


    经太后提醒,夏姜芙才想起过问儿媳妇的事,将三个儿子叫到面前,当着太后的面问姑娘家的情况。


    顾越白最大,他先说,大致说了遍张家的情况,以及张娴敏会武功的事儿,得知儿媳妇有几下子,夏姜芙登时眉开眼笑,顾越白真是孝顺,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


    下边是顾越武,他更为简洁,指着桌前郁郁寡欢的塞婉,“就是她了。”


    夏姜芙转身,有一瞬的茫然,“塞婉本就是我儿媳妇,你娶她做什么,她是皇上媳妇”


    太后额头跳了跳,“塞婉和皇上没关系。”看夏姜芙似乎有些不乐意这门亲事,她笑眯眯安慰道,“这门亲事好啊,塞婉盗过墓,和你有共同的话题,日后要是有机会了,你们婆媳两出门还能比比谁盗墓的本事好。”


    太后只想撮合塞婉与顾越武,全然不知自己一番话在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塞婉听到顾越武说娶她,一脸难以置信,双手掩面,突然哭了起来。


    太后倪了塞婉眼,脸色有些不好,难道塞婉不喜欢顾越武了,那可不行,万一夏姜芙硬要将她塞给皇帝怎么办,正想说点什么,被夏姜芙抢在了前边,“儿媳妇不想?”


    塞婉摇头,声音嗡嗡的,“塞婉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顿时,太后一颗心落回了实处。就冲着顾越武为京中青年才俊做的贡献,内务府那件事就不追究了,确实该赏。


    最后轮到顾越流,他扯了扯嗓子,神采奕奕站在正中间,以水为喻,以花作比,将杨灵夸赞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饶是阅览过无数美人的太后都被勾起了兴致,“世上还有如此倾城绝色的人?”


    “有,怎么没有?皮肤光嫩如葱,眼眸如水,可美了,不信太后问我四哥五哥,他们是见过的。”


    顾越白和顾越武点头,虽没顾越流形容的夸张,不过是个美人。


    太后沉吟,“她比你大?”


    顾越流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不多不少,刚刚六岁。”抱两金砖呢。


    太后没话了。


    夏姜芙却皱着眉,似乎不太满意这桩亲事,“小六啊,你的亲事是不是仓促了些,听你说的话,娘总觉得那姑娘少了点什么?”


    “什么都不少,娘您是没见着她,见着了保证您会喜欢上的。”想当初夏姜芙对宁婉静那热乎劲,不就是冲着宁婉静那张脸去的吗?


    对杨灵的脸蛋,顾越流信心十足。


    太后怕夜长梦多,夏姜芙不认可顾越流而将顾越武的亲事也给否认了,从中劝道,“孩子们孝顺,万事为了你好,挑的媳妇不会差到哪儿去,你啊,就应了吧,改明日我就让皇上赐三道赐婚的圣旨,你啊,风风光光等着儿媳妇上门就行了。”


    最后句话说到夏姜芙心坎上,她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就欠赐婚的东风了。


    天儿渐渐黑了,用过晚膳的太后和皇帝也准备回宫了,夏姜芙却搂着太后不撒手,要让太后留下,帮忙筹办她儿子们的亲事。


    太后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儿懂这些,“哀家让内务府的人过来帮你。”


    “内务府的哪儿有唐姐姐贴心,我进宫陪你住了段时间,你来府里陪我住十天半个月又怎么样嘛,留下留下,让皇上一人回去。”说着,夏姜芙就让丫鬟将顾泊远的枕头褥子收拾去书房,给太后腾位置。


    太后一脸别扭,和皇帝商量,“要不我留下?”


    庆公公听着这话有些想笑,宫里谁不知道夏姜芙出宫后太后常常揪着宫人打听夏姜芙的情况,牵肠挂肚,比对皇帝还上心,但凡宫人们窃窃私语了两句,太后就会问是不是长宁侯府出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在议论侯夫人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要太多。


    因而宫里人渐渐明白件事:太后看似冷冰冰的不喜欢侯夫人,其实打心眼里喜欢着呢。


    此时看太后一副明明想留下又不好意思答应的模样,庆公公当真是忍俊不禁。


    “宫里没什么事,母后就留下住几日吧。”皇帝还是顺着太后意思的。


    见皇帝点了头,太后才表现出勉为其难的神色,“谁让你为了救哀家受了伤呢,罢了罢了,哀家就留下帮你几日。”


    夏姜芙喜出望外,拉着太后就进了内室,挨着挨着介绍房间里摆设。


    自始自终没有人问过他意见的顾泊远:“”


    太后在侯府小住的事儿算不得什么秘密,隔天就传开了,头天让顾府少爷突如其来的亲事击垮了小姐们就算了,如今又传出太后与夏姜芙冰释前嫌情同姐妹的消息,,这让城里的夫人们也承受不住了。


    到底,她们错过了怎样的亲家啊。


    她们心里悔啊。


    然而,当事人并不比她们好受。塞婉公主还好,她本就中意顾越武,如今皇上赐婚,算是成全她和亲的夙愿,美事一桩。可张府的情形不同了,传旨的公公一走,张栋和张夫人像被人抽干了力气跌在地上。


    夫妻两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张栋害怕的是以他的官职,日后张娴敏在侯府受了欺负他当爹的没法为他撑腰,人家侯府大少爷的官职都比他高,他拿什么和侯府作对啊,老天是要他的命啊。


    张夫人害怕的是她帮陆宇对付晋江阁的事传到侯府,试想,侯府哪儿容得下匪徒窝里出身的亲家,哪儿容得下暗中和他们作对的亲家这门亲事是要毁了她啊


    夫妻俩好似遭遇了重创,六神无主的为张娴敏筹备嫁妆。


    亲事定在半个月后,侯府紧锣密鼓采买宴席所需的物资,马车进进出出,半夜都不消停,夏姜芙看顾泊远似乎清闲很多,就将手里的事儿交给他,整日带着太后和儿媳们划船玩水,赏花赏月,等着另外两个儿媳妇进门。


    可是就在这种期待下,顾越流的亲事出了岔子,杨家接了旨却想悔婚,杨家姑娘自己进侯府找顾泊远说的,她家里有嫂嫂要照顾,只想入赘个夫婿。


    堂堂侯府小少爷,怎么都不会做上门女婿。


    夏姜芙没见着杨灵人,但她知道杨家以前的情况,顾越流告诉她的,因而从顾泊远嘴里听说此事后就让顾越流放弃这门亲事,一厢情愿的婚姻蹉跎的是两个人的一辈子,而杨家姑娘以前遭了许多罪,她们就别为难人家了。


    如果夏姜芙都不赞成,那这件事肯定成不了,顾越流伤痛欲绝,夜夜以泪洗面,他那么喜欢杨姑娘,杨姑娘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他的两块金砖,没有了啊。


    在双胞胎喜庆洋洋的对比下,顾越流则颓废了许多,夏姜芙怕他有个好歹,将他之前抓的老鼠野兔放了出来,让他再去抓回来。


    顾越流神情恹恹的,跑两步就不动了,趴在地上,看着缩成一团的兔子嚎啕大哭。


    于是,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六少爷不喜欢抓老鼠兔子了。


    夏姜芙用了什么办法都激不起顾越流斗志,逢双胞胎找她商量去东境打仗的事,夏姜芙注意到顾越流眉梢动了动,惊喜道,“小六也想去?”


    顾越流又焉了下来,“可是我还没成亲。”


    “没关系,你想去就去,成亲的话等等无妨,你相信娘,娘定会给你挑个比杨姑娘还好看的人。”


    “有吗?”


    夏姜芙语气笃笃,“一定有,不信你问太后,以前宫里选秀,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无辜被殃及的太后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顾越流脸上稍微有了丝笑,“那我就随四哥五哥去吧。”


    总算,雨过天晴了。


    但顾越流的心情渐渐好转,太后心情又不好了,她住侯府是想帮夏姜芙料理亲事,结果大大小小的事全让顾泊远做了不说,还将她挤在了尴尬的位置。


    比如饭桌上,她坐夏姜芙左侧,顾泊远坐夏姜芙右侧,她将夏姜芙喜欢的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顾泊远立即夹起一块放夏姜芙碗里,“阿芙,你多吃点啊”


    明明是她推过去的,夏姜芙却对顾泊远笑得一脸温柔。再有,饭后消食,以往夏姜芙都是挽着她的,结果顾泊远耍心机说腰疼,夏姜芙立即关心他去了。


    这还不是最让太后气的,太后最气的是顾泊远将夏姜芙骗去书房,结果一宿夏姜芙都没出来。


    夏姜芙口口声声挽留她住几日,她才住十四天半个月不到呢,两口子就嫌弃她碍事了,太后忍不住了,哪怕今日双胞胎成亲她也要回宫。


    一到早,迎亲的队伍出了府,她让宫人收拾好她的行李,立刻回宫,这鬼地方,她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还没出园子,夏姜芙就穿着身喜庆的衣衫从外边回来,“唐姐姐,新娘子待会就进门了,我们快进屋等着。”夏姜芙没注意宫里手里提着的包袱,挽着太后手臂自然而然进了屋。


    张府离侯府隔了几条街,相较而言,驿站稍微近些,亲事定下塞婉就从侯府搬去驿站,夏姜芙好些时日没见过她了,心头想念得紧,和太后说起,太后骂她没出息,哪儿有婆婆想儿媳妇的。


    要想也是儿媳妇惦记婆婆,谁像夏姜芙什么都反着来,当人儿媳妇丢儿媳妇的脸,当婆婆了丢婆婆的脸。


    太后喋喋不休骂着,夏姜芙听得认真,不时点头附和,谁知秦臻臻和宁婉静一来,夏姜芙什么都抛之脑后了,那眉眼含笑的神情,看得太后胸闷。就不该教夏姜芙怎么做婆婆,教了夏姜芙也学不会。


    宁婉静肚子有些大了,走路需要人搀扶,夏姜芙让待在心湖院,小心下人走路撞着她。


    “母亲,我没事,四弟五弟的大日子,我当大嫂的怎么能在屋里不出来。”宁婉静养得好,除了肚子,脸上胳膊上没怎么长肉,至少比起宫里皇后,宁婉静算是瘦的了。


    太后沉着脸,一脸不高兴,秦臻臻悄悄扯了扯夏姜芙衣袖,示意她注意太后的表情,奈何夏姜芙太高兴了,高兴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要么朝外张望,要么拍手咯咯直笑,高兴得不得了。


    太后小声哼了哼,想到难得夏姜芙心情好,今日就不和她唱反调,朝角落的宫人摆了摆手,后者快速将行李放了回去。


    就在夏姜芙翘首以盼的等待中,前院终于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夏姜芙指着外边,“听见没,迎亲的队伍回来了,走走走,看看新娘子去。”


    双胞胎婚后住的院子离颜枫院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新娘子们已经在屋里坐着了,夏姜芙先去了四儿媳妇房间,轻声细语叮嘱一番后又去五儿媳妇房间,两人穿的皆是大红色嫁衣,头上盖着喜帕。


    不知为什么,夏姜芙在塞婉房间总感觉闷,心头不舒服,太后见她脸色不对,强拉着她回了院子,“不舒服就别到处走,什么话等明日敬茶的时候再说。”


    大喜之日跑到儿媳妇房间聊天,不知情的以为她是去敲打儿媳妇的呢。


    夏姜芙抚着胸口,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问太后,“塞婉公主真是我儿媳妇吗?心里怪得很。”


    太后撇嘴,“不是你儿媳妇还是谁儿媳妇,你不是天天儿媳妇前儿媳妇后的喊吗?”说到这,想起什么的太后戛然而止,眼神奇怪的看了夏姜芙两眼,欲言又止。


    侯府有喜,京中稍有名望的人家都来了,皇帝也亲自到场贺喜,向太后请安时察觉太后神色有异,皇帝询问,“母后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太后摇头,“侯府住不惯,待会我与皇上一块回宫吧。”


    她有种预感,夏姜芙的病恐怕要好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太后整理装盒里的首饰,外边宫人慌慌张张进来禀报,“太后,不好了,听太医院的人说侯夫人晕倒了,太医们都去了侯府,要不要给您备轿?”


    别庄回来,太后和夏姜芙的感情突飞猛进,私底下最爱打听夏姜芙的事,故而太医院的人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立马就来了太后寝宫。


    握着凤钗的手一松,凤钗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太后拾起,脸上无波无澜道,“备轿子做什么?你去太医院守着,有消息再来禀告哀家。”


    宫人有些诧异太后的态度,以往关于侯夫人芝麻大点事太后就兴致勃勃关心得不得了,今日侯夫人晕过去太后反而对此无动于衷,反常,有些反常啊。


    太医院的太医们倾巢出动,宫里各娘娘都听到了风声,纷纷找出平日里收集的药材,大包小包的往太后宫殿走。


    自从夏姜芙走了,皇上来后宫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娘娘们心里落寞啊,夏姜芙在的时候她们天天能见着皇帝,乍然十天半月见不着一次,心头能不空落落的吗。


    得知夏姜芙晕了,娘娘们不约而同表示:进宫住吧,宫里人多热闹,环境又好,最适合养病了。


    当她们委婉含蓄的试探太后口风有没有这个可能,太后没个好气怒瞪她们两眼,将她们全轰出了宫殿,包括大包小包的药材皆被扔了出来,娘娘们懵了:太后不是和侯夫人感情好吗,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太后确实生气,她才是后宫辈分品阶最高的太后,夏姜芙算什么?不过区区一品夫人,后宫诸位对她的态度竟热络得如此份上。


    想想往日里她伤风感冒各大宫殿当缩头乌龟的情形,别说药材了,连杯茶都没见着,夏姜芙跟她们无亲无故的,一生病,她们倒跟关心亲娘似的了。


    太后不禁反思,是不是她太好说话以致于她们不将自己放眼里?


    人善被人欺,很有可能是这样。


    太后气了,决定不再过问侯府的事,以夏姜芙常说的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来看,夏姜芙长命百岁着呢。


    宫人们会察言观色,注意太后对夏姜芙的态度骤然冷淡下来,不敢再说惹太后不开心的话,娘娘们也不敢再打听夏姜芙的病情,只是信佛的娘娘早晚一炷香供着,祈求夏姜芙平安无事。


    夏姜芙的晕厥令人猝不及防,她和顾泊远端坐在椅子上,等新儿媳妇奉茶,夏姜芙接过塞婉的茶,仔仔细细盯着塞婉看,看着看着就晕了。


    便是顾泊远都被她弄得猝不及防,搁下杯子,抱着夏姜芙就进了内室。


    塞婉递的茶夏姜芙还没喝,只喝了张娴敏的儿媳妇吃茶,顾越皎当即让管家把茶端下去试试是否有毒,张娴敏脸色惨白,忙摇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茶是下人递给她的,她什么都没做。


    立即,有侍卫进屋将碰过茶的丫鬟婆子控制起来,其余人追着夏姜芙进了内室,顾越流跑出去喊太医,剩下面如死灰的张娴敏和一脸没回过神的塞婉。


    妯娌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来怎么做。


    太医们来得很快,把脉后并无异常,夏姜芙的情况他们也说不上来,茶水验过了,没有毒,因为夏姜芙身子骨弱,有些毒对寻常人不起作用却会要了她命,管家特意找了许多人试毒,并没任何反应。


    床边围满了人,顾越流挤不进去,拼力垫着脚才能勉强看到夏姜芙脸色,夏姜芙不像生病了,更像睡着了似的,他脑海闪过什么,将顾越白二人拉到角落,小声道,“你们说娘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去东境才晕过去的啊?”


    话本子里,那些老太太最爱装晕装生病吓人了。


    顾越武白他眼,“娘是那种人吗?”


    顾越流想想也是,夏姜芙有什么话会直接与他们说,她要真舍不得他们,他们不走就是了,犯不着闹这么大动静。


    顾越流又想,“五哥,会不会是被你媳妇吓着了啊。”


    不知昨晚塞婉没睡觉还是怎么,一张脸又肿又丑,一屋子人,就属她最吓人,反正他刚进屋被吓着了一瞬就是了。


    顾越武继续翻白眼,“娘有多喜欢塞婉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越流说不出话来了。


    “那娘为什么晕倒?”


    顾越武摊手,一脸忧心,“我也不知道。”


    不一会儿,床上的夏姜芙悠悠睁开了眼,一睁眼,抱着床边的顾泊远就惊叫起来,好似受到什么恐惧。


    顾泊远浑身紧绷,随后放松下来,边顺着她的背边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地方。


    “你死哪儿去了,别庄有刺客你们不知道吗?我的手都伤着了”夏姜芙抱怨的挥起手,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撩起衣袖一看,手臂上的伤不见了,只有道淡淡的痕迹,她又翻转手,手指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口子。


    她懵了,“我记得我救太后受了伤来着。”


    屋里众人:“”那是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夏姜芙又动了动自己脚,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丁点疼痛,她不由得惊慌,“怎么了,我的伤怎么突然没了。”


    顾泊远拉住她,“你的伤都好了,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夏姜芙只记得刺客将她们追赶到老王爷墓里,她和太后在墓里找到另一座墓,然后躲了进去来着。


    “你在墓里中了毒,毒清后有些事可能会不记得,左右没什么大事,记不得也没关系。”


    夏姜芙惊讶地看着顾泊远,“是吗?”她仔细回想了遍,除了受伤后的事儿没印象,受伤前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着。


    顾泊远错开身,让太医再给夏姜芙把把脉,脉象平稳,并无什么不妥。至于为何会突然这样,太医们解释不清楚,不过清醒过来总好过疯疯癫癫的吧


    太医们走后,夏姜芙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照镜子,好在受伤期间保养得不错,眼角细纹并不显深邃。


    突然,镜子里飘出张陌生的脸,夏姜芙一惊,转身,就看见个陌生的人和做妇人装扮的塞婉齐齐朝她跪了下去。


    夏姜芙一头雾水,看向顾泊远,“怎么了这是?”


    “母亲”二人刚进门夏姜芙就身体有恙,传出去,外边人还以为她们命硬克着夏姜芙了。


    夏姜芙身形一歪,朝边上挪了挪,礼貌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和顾泊远没生女儿来着,尤其是塞婉,她不是南蛮公主吗,什么时候成她女儿了?


    张娴敏和塞婉皱了皱眉,顾泊远神色怪异的让她们起身,去外边转转,他和夏姜芙说会话。


    顾越流怕夏姜芙忘记了大事,不肯走,“娘,你答应我和四哥五哥让我们去东境,你不会忘了吧?”


    夏姜芙瞪大眼,“我答应你们了?”


    顾越流坚定的点头,顾越白和顾越武亦是如此,夏姜芙转向顾泊远,小声张了张嘴,待看顾泊远也点头后,夏姜芙脸色就有点难看,三个儿子年纪小,还没说亲,万一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夏姜芙沉吟的片刻,顾泊远将人全撵了出去,关上门,一把拉住夏姜芙的手,语气凝重,“我与你说说你失忆期间的事儿。”


    廊下,顾越流忐忑不安,和顾越白嘀咕,“娘好像不记得了,会不会反悔?”


    顾越白也有些说不准,夏姜芙不让,他们总不能偷偷去。


    三兄弟正想如何重新说服夏姜芙的时候,屋里突然爆发出哭声,细细柔柔的声音,哭得人心都快融化了,顾越流长这么多,还没听夏姜芙哭得这么伤心过,立刻就反悔了,“四哥五哥,不如你们去吧,我在京里陪着娘。”


    他们几兄弟都走了的话,剩下他娘孤零零的,儿媳妇再贴心也不懂怎么逗夏姜芙开心啊,万一夏姜芙兴致上来想看人抓老鼠野兔啥的,都没人跑得动。


    顾越白和顾越武不太想去,可看看自己媳妇,不去就太对不起顾越泽了,咬咬牙,应了顾越流的要求。


    屋里的哭声许久才没了,不一会儿顾泊远出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顾越白和顾越武,“回屋收拾行李,明日启程去东境吧。”留在京里,只会勾起夏姜芙的伤心事。


    双胞胎点头称是,顾泊远又转向昨日进门的儿媳妇,思忖道,“你们先熟悉熟悉府里环境,过些日子再来颜枫院吧。”


    夏姜芙知道自己失忆坑了两个儿子,心里悔得自杀的心都有了,尤其顾泊远告诉她是太后在旁边煽动她的,心里将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娴敏还好些,毕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塞婉想想她最引以为傲的小五,夏姜芙趴在床上,又止不住泪流满面。


    侯府的动静瞒不过京里人,得知夏姜芙痊愈,双胞胎明日离京打仗,许多人不由得恍然,难怪双胞胎亲事如此急,原来是要去东境啊。侯夫人生的儿子,真是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啊。


    尤其随着南蛮皇感谢的奏折呈进京,众人对这位爱美的侯夫人愈发敬重了。他们在京里看戏听书的时候,顾越涵在南边帮南蛮皇抢夺兵权,为了两国将来不起战事,顾越涵当真是殚精竭虑。


    南蛮皇掌权后,迅速立了太子,和安宁签署了许多条约,每年进贡的布匹珠宝药材,是以前的两倍之多,以南蛮形势,百年之内再无还击之力。


    安宁的太平盛景,真正要到了。


    一时之间,京里尽是对侯夫人的溢美之词,街头巷尾,提起侯夫人,没人不夸赞两句,夸赞之余,又议论起顾府几位少爷的亲事了,从拒婚的杨家,到卷着铺盖走人的张家,大家似乎又来了精神。


    尤其是张家,闺女嫁进侯府是多大的荣耀啊,张侍郎竟要辞官专心在书院当个夫子,张夫人更奇怪,不等女儿回门,裹着铺盖就回通州去了,走得甚是仓惶,像是京里有洪水猛兽似的。


    怪,真是怪。


    对张夫人的行为,张娴敏也很费解,似乎从她定亲到嫁人,她娘就日日在忌惮着什么,许多时候欲言又止,她想过她娘是不是受到什么威胁,私下和塞婉议论过,塞婉说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张侍郎官职都不要了,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娴敏在京城没什么朋友,顾越白又去了东境,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夏姜芙行是行,可顾泊远不喜欢她们往颜枫院凑,故而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


    塞婉见她进府后日益消瘦,于心不忍,不理顾泊远警告,去颜枫院找夏姜芙说了此事,夏姜芙常说进门后就是一家人,遇着什么事找她,塞婉心道,这时候只有夏姜芙才帮得上忙了。


    成亲后,夏姜芙就不喊她儿媳妇了,塞婉大致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明白,将张家情况和夏姜芙说了后,她问夏姜芙怎么办。


    看着皮肤黝黑的塞婉,夏姜芙鼻尖又隐隐泛酸,她可怜的小五哦。


    事已至此,她能怎么样呢?


    “你回去等着,傍晚侯爷回来我问问她,对了塞婉你要不要敷个脸再回去?我让秋荷新研制了种美白膏,效果应该不错。”话到最后,夏姜芙心里有些没底,毕竟塞婉太黑了,秋荷没有把握能不能让她变白。


    塞婉一喜,“真的吗?那我敷”虽然京里的小姐们信奉以黑为美,可对黑了十几年的塞婉来说,她更喜欢白皮肤。


    夏姜芙脸上有了真心的笑,“要不让小四媳妇一起来?”


    塞婉高兴,“我这就叫四嫂过来。”


    慢慢的,夏姜芙又找到事情做了,就是想方设法让塞婉变白,若塞婉都能变白,世上该不会有丑女人了吧,漂亮的女人最自信,多好!


    然而,当她大孙子降临,塞婉的肌肤也没任何转白迹象,夏姜芙有些承受不住两个事实:一则塞婉白不了,二则,她的乖孙女落地后变成了孙子。


    夏姜芙抱着白白净净的孙子,脸上升不起丁点兴奋,今年运气似乎格外不好,事事都不如意。


    ☆、103


    怀里的婴儿脸颊粉嘟嘟的, 小手握成拳头贴着唇儿,时不时吸允两下, 水灵灵的模样偏偏是个带把的。


    要是个女孩儿, 会多讨人喜欢哪。


    夏姜芙张着嘴,正欲叹气, 耳旁拂过一声叹息, 她回眸,顾越流站在她身后, 唉声叹气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又发出声叹息, “哎想大哥芝兰玉树, 风雅俊逸, 又雄韬伟略威武不凡,以为他是我们几兄弟的楷模,结果竟生了个儿子, 美中不足啊,美中不足”边说着话, 顾越流边拨了拨侄子软糯糯的小手,想到日后侄子被他老子挥舞着皮鞭追着的打的情形,忍不住又是声叹息, “你啊,苦日子长着哟”


    夏姜芙:“”她孙子命就这么不好吗?


    得知生了个儿子,宁婉静心头有些遗憾,可见着儿子睁开眼咧着嘴笑她就什么遗憾都没了, 只觉得儿子可爱,百看不厌。


    府里请了两个奶娘,宁婉静不怎么让她们带孩子,白天她照顾,夜里顾越皎回来,夫妻两一块照顾,有了孩子,便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


    侯府小少爷出生在京里早传开了,各大府邸无不投以羡慕的目光,夏姜芙能生,连生六个儿子,如果六个儿子每人再生六个,几十年后,顾府可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


    羡慕啊!


    就在他们以为侯府会大摆筵席宴请四方,甚至备好了礼翘首等着了,但侯府风平浪静的,似乎没有庆贺的迹象,且下人们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好像不高兴?


    文武百官们诧异了:小儿子们娶媳妇都恨不得宴请八方的侯夫人没理由不给长孙露脸的机会啊?


    又过了几日,文武百官们按耐不住了,纷纷派人找侯府下人打听怎么回事,杨达也忍不住八卦,他妹子抵死不嫁后,顾越流都不怎么来找他了,这些日子,他为了杨灵的亲事快急出白头发了,奈何杨灵随他,一根筋,坚持要照顾李氏一辈子,他没法,觉得对不起顾越流,听说侯府大少夫人生了小少爷,他特意找金铺老板打了把长命锁,算是对顾越流护着他妹子的谢礼。


    杨灵悔婚乃抗旨,要不是有顾越流从中周旋,他们杨家都得送命。


    故而见有人去侯府打听消息,他带着长命锁也到了侯府角门,他认识顾越流身边的小厮,给守门婆子十文钱让她帮忙跑个腿。


    其他人看他有几分本事,便站边上等着。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少年走了出来,杨达笑眯眯迎上去,“裘三,六少爷在府里吗?”


    裘三是顾越流的跟班,知道顾越流对杨家的态度,脸上挤出了丝笑,“在呢,不过他给夫人念话本子,怕是没空见你。”


    杨达哪儿敢让顾越流亲自出来,递上怀里的盒子,舔着笑道,“听说大少夫人生了小少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交给六少爷。”


    裘三低头,叹气道,“哎,你还是拿回去吧。”


    “送给小少爷的”


    “哎。”裘三走出来,拉着杨达到一边,其他人俱伸长了耳朵,恨不得将耳朵贴在小厮嘴巴上才好。


    裘三扼腕痛惜道,“就因为生的小少爷,府里上上下下都愁云惨淡的,你说说,怎么就不是个小小姐呢?”


    杨达,“”侯府不庆贺的理由是因为生的小少爷?


    其他人听着些只言片语,和杨达一样,都不太明白小厮话里的意思,长子长孙,多大的光荣啊,换作其他人,谁不放鞭炮庆祝,侯夫人竟不太满意


    众人纷纷表示,侯夫人的心思太难捉摸了。


    于是他们回去,当主子们问起,“打听到侯府为什么不摆宴席了吗?”


    众人们懵懵懂懂回答,“哎,生的是小少爷,侯夫人不高兴着呢。”


    文武百官们:“”他娘的,不高兴就生女孩啊,将男孩全投进自个家,多少他都要了。


    几乎不消半个时辰,京城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件事:顾大少夫人生了儿子,侯夫人不喜欢,侯夫人喜欢女孩。


    传来传去,越来越多的版本跳了出来,比如侯府长孙丑陋不受侯夫人待见咯,比如侯夫人说如果侯府有了小小姐,就请云生院的姑娘们去侯府唱三天戏咯,等等等等,众说纷纭完全颠覆了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儿子啊,多少人求神拜佛都生不出一个,夏姜芙有六个儿子,一个孙子,竟敢说喜欢的是女孩?


    文武百官抓狂了,侯夫人是典型的炫耀,炫耀侯府多子多福。


    而当儿媳妇的不同,多少妇人因为生不出儿子在婆家低声下去看人脸色过日子,有了侯夫人的话,她们少不得扬眉吐气回:“生女儿怎么了?侯夫人想生还生不出呢。”


    本以为婆婆会哑口无言,岂料婆婆劈头盖脸就来一句,“你要给我生六个孙子,我也告诉你我喜欢孙女,赶紧干活去”


    真以为人人都有侯夫人好命呢!一个都生不出还想耍威风,滚!


    不得不说,因为侯府刚出世的小少爷,京里掀起了不少风浪,有人说生儿子好,生儿子能继承家业延续香火,有人说生女儿好,没有女子哪儿来的男子。


    就在人们激烈的议论声中,宫里的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公主。


    帝后成亲多年才迎来小公主,自是尊荣无限,宫墙外,整整连放了三夜的烟花炮竹,小公主洗三礼上,皇上龙颜大悦,更是大赦天下,举国同欢。


    然而,稍微有眼力的还是能感受到丝不一样的气氛,好比太后,小公主降临,太后就以生病为由待在宫殿没出来过。


    太后对小公主,似乎不太满意啊。这点,和侯夫人有些像。儿媳妇怀孕,婆婆两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孩子生下来,两婆婆顿时翻脸不认人了。


    像,真是像。


    只是两当事人不这么认为,自从知道塞婉这个二媳妇是太后趁她失忆塞给她的,夏姜芙就将太后给气上了,皇后生了公主,更让她不舒服,觉得老天待她不公平,她救了太后的命,该将女孩给她才是,结果给了太后。


    她不甘心哪。


    尤其洗三礼上,庆公公暗示太后不舒服是因小公主而起,夏姜芙心头那个酸啊,都有孙女呢作给谁看啊,不就是笑话她没孙女嘛。


    至于太后嘛,知道侯府得了小少爷心里就不得劲,随着宫人们传夏姜芙不待见小少爷,喉咙好像卡了根刺似的,这根刺在皇后生了小公主后更尖锐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处都比不上夏姜芙。


    她以为嫁给先皇能赢夏姜芙,结果先皇年纪轻轻去了,她儿子地位无人能及,却离不开夏姜芙几个儿子的扶持。


    好不容易宁婉静和皇后先后怀孕,她以为能胜一筹,偏偏


    朝中大臣们发现,之前如漆似胶的太后与夏姜芙好像又杠上了,好比小公主的满月礼上,夏姜芙抱着小公主笑得红光满面,跟自己得了孙女似的。


    太后则在一旁沉着脸,时不时咬牙切齿睇夏姜芙两眼。


    二人没斗嘴,但神色表明了一切。


    识趣的夫人小姐们尽量不往二人跟前凑,以免左右不讨好得罪人。今年京城的冬来得有些迟,十一月中旬才迎来第一场雪。


    自从抱过小公主,夏姜芙就对自己孙子越来越不满意,加之身边有个比老头子还爱叹气的顾越流,夏姜芙一颗心更拔凉拔凉的。


    回想她这一年的遭遇,竟没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三儿去了边关,她在别庄遇袭,儿媳妇们不是她中意的,孙女变成了孙子,而塞婉的脸仍然那么黑,生平第一次,夏姜芙升起去寺里烧香的念头。


    随即想想糟糕的事儿都让自己遇着了,接下来还能有更糟的事儿妈?她放弃烧香拜佛的念头,帮秋荷采集雪研制雪肤膏的同时,开始带着顾越流到处转悠。


    塞婉的脸不知猴年马月才会白,平日用美白胭脂盖着稍微能看,然而还是不尽人意,太医说失忆无药可医,万一哪天她一觉醒来又失忆了怎么办?得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将顾越流亲事定下。


    小雪纷飞,青砖红瓦蒙上了淡雅的白,临近年关,街上热热闹闹的,孩子们东奔西跑追着丢雪球打雪仗,夏姜芙带着顾越流先去了遇着宁婉静的铺子,然而,并不是所有小姐都有宁婉静那份闲情雅致去偏僻的铺子淘宝,她和顾越流喝了两杯茶,都没见什么客人上门。


    再去小姐们钟爱的胭脂铺,更是门可罗雀。


    不禁让夏姜芙有些怀疑,难不成京里适龄的小姐都说亲了?


    又转去首饰铺子,总算遇到几位夫人带着小姐正挑选首饰,然而夏姜芙的目光落在她们脸上,上前攀谈的心情霎时淡了。


    这几位,长得似乎有点黑。


    府里有个黑黢黢的儿媳妇了,她再不想要第二个。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外出逛街的缘故,夏姜芙总觉得京里小姐少了许多,以往走在街上总能听见小姐们的笑,今时却寥寥无几。


    她问顾越流,“京里边小姐去哪儿了?”


    小公主洗三宴和满月宴她都去了,心思在小公主身上,也没过多注意其他,短短数月,照理说不该凋零到如此份上啊。


    顾越流指着旁边主街,“下雪这种天儿,姑娘们都在晋江阁看戏呢,娘想找谁?”


    “娘就随便逛逛。”她想找儿媳妇,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怀着憧憬期待的心思踏入晋江阁,如顾越流所说,小姐们确实不少,只是这脸蛋她摇摇头,和顾越流嘀咕,“京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娘看她们一个比一个黑。”好些个都超越塞婉了。


    顾越流拍了拍胸脯,眉飞色舞道,“娘不记得了吧,小姐们眼光变了,不再以白为美,而是追求黑,越黑越漂亮,越黑越好看。”


    夏姜芙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确认顾越流反反复复说的是越黑越好看,她惊讶得张大了嘴,“你觉得她们好看?”


    怕不是眼睛瞎了。


    顾越流摊手,“我觉得不好看没用啊,小姐们自个喜欢。”想到夏姜芙不记得夏日的事,就将小姐们为了晒黑,连中暑都不怕的事说了,连带着城中胭脂铺生意惨淡关门转开医馆的事儿也说得一清二楚。


    男人们常说官场浮沉,瞬息万变。殊不知,女人们变起天来才叫恐怖,你能让一条街都开医馆且生意红火吗?女人们可以。


    夏姜芙听得又是一惊,万万没想到,她失忆期间,京里竟发生这么多趣事,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遇着无数小姐,但皆不是夏姜芙喜欢的,越看夏姜芙心情越低落,走出晋江阁,她有些愧疚的看着顾越流,“要是娘给你挑不着漂亮的媳妇怎么办?”


    说到媳妇,顾越流目光暗了暗,“挑不着就挑不着吧,大不了不娶。”他娶不着媳妇,正好应验了菩萨的暗示。


    “娘再找找,你别灰心,偌大的京城,不愁找不着好看的。”夏姜芙心里燃起了斗志,第二天,不让任何人跟着,开始一条街一条街,从东往西闲逛,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顾泊远以为她在找什么人,问她要不要帮忙,夏姜芙摇头,自己的儿媳妇自己找,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找了近一个月,还真让夏姜芙找着了,在一条小巷子里,姑娘正提着食盒从外边回来,脸蛋白皙,盈盈动人。


    和宁婉静的精致不同,此人眉眼妖娆,眸光妩媚,透着万种风情,哪怕身上穿了件素色袄裙,也裹不住通身媚艳。


    夏姜芙眼前一亮,挣脱秋翠搀扶的手,大喜若狂跑了过去,见惯了千篇一律的黑皮肤,陡然出现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犹如寒冬里飘来团火,烧得人心痒难耐。


    夏姜芙欢呼:是她儿媳妇无疑了。


    杨灵给杨达送饭回来,刚走进巷子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拒绝了侯府的亲事后,周围邻居们对她是恨铁不成钢,头半个月,邻居们挨个上门劝她别钻死胡同,像侯府那样的人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别说这条巷子了,整条街都只她们一家入了侯府的眼,多大的荣耀啊。


    便是塞婉公主,也来劝过她好多回。


    杨灵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可家里的情况她懂,大嫂伤了腿后整个人意志消沉许多,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哥,她要嫁进侯府,以大嫂的心思,估计更会觉得自己丢脸。


    要不是大嫂,她早不知哪儿去了,怎么能为了荣华富贵撒手不管她,何况她对顾六少,只是当救命恩人的弟弟照顾而已。


    是的,那次在街上,是顾越涵从位少爷手里救下她的,她一直记得,故而对顾越流比对外人友好许多,至于那方面,她是不曾想过的。


    察觉到危机,杨灵紧了紧手里的食盒,慢慢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位高贵端丽的夫人眉开眼笑朝她跑来,杨灵愣了愣,转身望了眼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夏姜芙执起姑娘的手,左右圈着端详,美人,美到极致的美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比她年轻时还要出众几分,夏姜芙双眼弯成了月牙,“姑娘,你认识我吗?”


    杨灵不太习惯别人的触碰,轻轻抽回手,注意到不远处的护卫和丫鬟,心下了然,她给大哥送饭时,大哥有意无意让她多去首饰铺子转悠,旁边人打趣了几句,“城里真没你不知道的事儿呢,侯夫人不知为何,四处闲逛呢,京里小姐们为了混脸熟,整日浓妆艳抹盛装出门装偶遇来着,结果你猜侯夫人怎么说?”那人学着侯夫人托腮皱眉的神情摇头,“不行,有些黑了,还是白的好看。”


    她回来时,大哥叮嘱她从东边绕回来,不想大哥抱有不该有的期望,她抄近路回来的,不成想还是遇着了。


    “见过侯夫人。”


    原来是认识的,夏姜芙就说她瞧着有些眼熟嘛。


    “我们在哪儿见过?”夏姜芙想不起来。


    杨灵怔了怔,她去侯府悔婚并没见着侯夫人,是长宁侯出来见的她,长宁侯告诉她,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她既不答应,侯府不会强求,让她安心回家,不用为此感到害怕。


    从小到大,她的脸给兄嫂带来许多麻烦,她曾不止一次想将其毁了,但大哥和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得漂亮自有漂亮的用意,若是毁了,将来反悔的资格都没有了。她才去侯府的路上就想着,若侯府坚持,大不了她将脸毁了,侯府总不会要个毁容的儿媳妇吧。


    当听到长宁侯那番话,她失神许久,不敢相信众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侯爷会心平气和说出这番话来。


    此时听侯夫人问她,她垂下了眼睑,“民女曾远远见过侯夫人,而侯夫人,未曾见过民女。”


    “那我可差点错过稀世珍宝了,你定亲了吗?”


    杨灵咬着唇,踟蹰的摇了摇头,她的情形,要招个上门夫婿恐怕有些难,大哥托好多媒人放出风声,这么久了,上门的屈指可数,且都是些品行有损之人,她看不上。


    夏姜芙心里头愈发满意了,正想问她想不想嫁给她儿子,杨灵抬起头,眼里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家里长嫂离不得人服侍,我答应过她,一辈子会在家里陪她,民女即使成亲,也会招个夫婿进门。”


    长宁侯的大度宽容让她觉得惭愧,她以为权势人家惯会目中无人,但长宁侯以理服人,宽容大度,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杨灵以为侯夫人听着这话就懂了她意思,谁知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侯府,杨灵脑子有些混乱,忍不住开门见山,“侯夫人,民女不会嫁人,兄长已经安排,若有合适的人选,会给民女招个上门夫婿。”


    “招什么招,就我家小六了,他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你看看他行不行,要是不行,你告诉我你中意什么样的男子,我让小六改改”


    赶车的车夫听到这话,差点从车上跌下去,侯府金贵的六少爷给人当上门女婿,夫人是不是糊涂了,侯爷不会答应的。


    可是顾泊远不在府,夏姜芙带着杨灵进府后就派人叫顾越流,顾越流来得快,当看清楚夏姜芙身边跟着的人,脸顿时红了个透。


    “娘,您怎么把杨姑娘带过来了。”


    夏姜芙没注意顾越流不对劲,她问过了,杨灵比小六大六岁,女大三抱金砖,两金砖,肯定会给她生两个粉嫩嫩的孙女。


    她让顾越流中规中矩站好,问杨灵,“这样的上门夫婿你要不要?”


    杨灵:“”她好像要不起吧。


    顾越流一头雾水,什么上门夫婿,他怎么听不懂呢,“娘,什么上门夫婿?”


    “杨姑娘想找个上门夫婿,娘觉得你挺好的呀,年纪小,进了门不敢欺负人。”夏姜芙想起她还没问过顾越流的意思,“小六,你乐意不?”


    话刚问出口,顾越流欢呼雀跃跳了起来,“愿意,娘,我愿意。”只要能娶着媳妇,娶着杨姑娘,他什么都愿意。他对‘上门夫婿’‘入赘’一点都不排斥,最好离顾泊远越远越好。


    夏姜芙忍不住朝顾越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儿子,眼光和她一样。


    夏姜芙又问杨灵,杨灵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她已经将侯府往外推过一次,要是这次也拒绝,外人不会说她重情重义,而是骂她不知足,心比天高了。


    杨灵实在没胆子摇头,在夏姜芙灼灼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让管家安排,小六年纪小,你们可以先成亲,过两年再同房。”夏姜芙算是很为杨灵考虑了,顾越流等得起,杨灵岁数再等下去可就会招来旁人指指点点了。


    先进门好,杨灵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顾越流能搭把手,夫妻嘛,相互扶持才会长久。


    管家收到消息,脑门往门框一撞,晕了。


    他没法接受顾越流入赘的事实,他不答应,他宁死不答应。


    许久不见管家人,夏姜芙有些不耐烦,让人将账房先生叫来,支给顾越流一笔钱,让他先跟杨灵回去,顾越流:“娘,没成亲住到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你一入赘进门的想那么多干什么,灵丫头不是有嫂子要照顾吗?你不过去帮忙怎么成?”夏姜芙又多拿了几张银票给顾越流装着,“到了杨家,什么事都要听灵丫头的,娘啊,盼着你们好。”


    夏姜芙真怕自己何时又失忆把事情搞砸了,速战速决最好不过。


    “你的行李,娘叫人收拾收拾,明个儿送去杨家。”


    顾越流眼里都是杨灵红扑扑的脸蛋,娇羞的扭了扭腰肢,牵着杨灵的手,喜滋滋出了门。


    侯府众下人:“”她们夫人是不是又失忆了,侯爷,侯爷呢,快把侯爷叫回来。


    顾泊远和顾越皎闻讯赶回来时,顾越流已经跟着杨灵走了,夏姜芙在顾越流院子,安排下人整理顾越流衣衫鞋袜,还有平日顾越流收集的金银玉器。


    顾越皎偷偷瞄了眼顾泊远,拿不准夏姜芙此时的心情,下人火烧眉毛的来刑部哭诉顾越流被夏姜芙送人了,他有些不信,夏姜芙失忆记不得生了几个儿子是真,但只要看见他们就认得出他们是她生的,怎么会把顾越流送人。


    “爹,要不您进去问问娘怎么回事?”顾越流多大的年纪,成亲太早了些。


    顾泊远深吸口气,脸上的冷峻被笑容取代,他抬脚走了进去,“阿芙,听说小六的亲事定下了?”


    “侯爷回来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我啊,给小六挑了个至美至极的媳妇,容貌不输皎皎媳妇”


    顾泊远笑容僵了僵,“小六这个年纪贪玩爱闯祸,平日有我们看着还好,住到外边,谁管得住他?”


    “不碍事的,灵丫头比他大六岁呢,他不敢乱来的。”


    顾泊远语塞,沉默半晌,又道,“小六还没定性,以后大些反悔了怎么办?”杨灵那丫头他见过,确实长得不错,但顾越流性子跳脱,万一中途移情怎么办?


    对自己儿子夏姜芙还是有信心的,而且顾越流在杨灵面前那股娇羞劲儿,她拍着胸脯,“不会的,小六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自此,顾泊远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越流入赘的事儿传开,京城小姐们纷纷表示不能接受,更有甚者以绝食明志,她们为了讨夏姜芙欢心,千方百计才晒黑,结果不到半年,夏姜芙把小少爷送给个寒门小户做上门夫婿,她们真的不想活了。


    绝食的人越来越多,夫人们焦头烂额,逼不得已派人去侯府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出来的传话的仍然是顾越流小跟班裘三,杨家院子挤不下太多人,他们仍然住在侯府,他仍是上回的语调,“哎,让你们小姐别白费心思了,我家夫人说了,为什么同意六少爷入赘?还不是六少夫人长得好看吗,你们小姐,以前看着还行,现在太黑了。”


    下人们将话带回府,闻讯赶来的小姐们听着话,身子一歪,当场晕厥,不是给饿的,而是给气的,是谁说黑皮肤好看的?是谁夸塞婉与众不同的?她们晒了多少个太阳,中过多少次暑才晒出今日的皮肤,侯夫人竟然又喜欢白脸蛋的人了。


    她们心里苦啊,心里委屈啊。


    顾越流和杨灵的亲事在二月里,杨家院子小,不准备大肆操办,而夏姜芙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轮到最后个儿子成亲,肯定舍不得亏待他,将养伤的管家抓起来,筹备顾越流的亲事。


    这个年,因为顾越流的亲事,夏姜芙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看孙子也顺眼了许多,抱着大孙子,不再像往常唉声叹气,而是柔声柔气的念叨,“你二叔快回来了,届时二婶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啊?”


    秦臻臻听到这话,羞得脸颊绯红。


    顾越涵是在正月十三回来的,身形壮硕了,脸也黑了,一回府,特别有自知之明,给夏姜芙请安后就主动要求敷脸,连自己媳妇都没空瞧一眼。


    本以为逃过夏姜芙这关了,谁知夏姜芙抬脚就踹了他一脚,“敷脸敷脸,黑成这样子敷得回来吗?还不先和你媳妇说说话,一个个的,成亲了还跟光棍似的”


    顾越涵肉结实,夏姜芙踹得不疼,只是夏姜芙的话叫他给吓着了,忙从躺椅上爬起来,一跃跳到秦臻臻面前,双手作揖,毕恭毕敬道,“见过娘子。”


    夏姜芙皱了皱眉,“冷冰冰的说给谁听呢,陪你媳妇去心湖院看看你侄子。”


    顾越涵不知哪儿惹着夏姜芙了,听到这,灵光一闪,“娘,侄子有什么稀罕的,我给你生孙女去。”说完,拉着秦臻臻就出了门。


    秦臻臻:“”


    夏姜芙高兴了,孙女好啊,生了孙女,她就抱进宫让太后瞧瞧,孙女嘛,她也会有的。


    果然,三月里,秦臻臻就有了,夏姜芙,五月里,宁婉静跟着传出喜讯,接二连三的喜事让夏姜芙兴奋得缓不过劲儿来,因而听闻太后身体不适,她难得和颜悦色进宫探望,当然,没忘记告诉太后她两个儿媳妇有身孕的事。


    年底抱大孙女,年后抱二孙女,府里添孙,兴旺之兆啊,夏姜芙在颜枫院设宴,邀请了几位亲家来聚聚,苏之荷与李氏她们也在。


    苏之荷瘦得厉害,数月未见,她像被人刮了层皮肉下来似的,整个人枯瘦如柴,她问她怎么了苏之荷也不肯说,问李氏,李氏只冲她摇头。


    直到几日后,顾泊冶和顾泊河在两军交战时战亡了的消息传到京城,夏姜芙才好像明白了什么,心灵相通,苏之荷怕是早感觉到顾泊冶有此劫难了吧。


    夏姜芙让顾泊远派人将二人骨灰带回京安葬,两人命不好没享过侯府的福,兄弟一场,就让顾泊远为他们做件事吧。


    顾泊远迟疑了会儿,终究点头应下。


    但苏之荷硬要带着顾越天他们回东境,京城勋贵多如牛毛,顾越天他们在京难以出头之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求夏姜芙放她们离开。


    夏姜芙无奈,“你们要回就回去吧,只是山高水远的,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别和人较真,活命才是最要紧的。”夏姜芙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苏之荷却白了脸,双目没了焦距。


    苏之荷她们走得突然,荷园闲置下来,夏姜芙命人挖了几个水塘,栽种些荷花应景,等孙女们大些了,可以带她们划船摘花给你们朗诵采莲的诗词


    想象得太过美好,以致于得知宁婉静二胎生的仍是儿子,夏姜芙的脸快掉到地上去了,院子里抱着二侄子等候的顾越流:“二哥,你和大哥太不争气了,明知咱娘喜欢孙女,怎么竟生男孩出来。”


    抱着大侄子的顾越涵:“生男生女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有本事你自个儿生女儿去。”他要控制得住,想方设法也要种些女娃进秦臻臻肚子,但他控制不住啊。


    顾越流信心十足,“生就生,谁怕谁啊,等我生了闺女,看把你们羡慕嫉妒的。”


    可是,两年后,当抱着小脸皱巴巴的儿子,顾越流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谁让你是儿子的,老子喜欢闺女”


    刚生下来的婴儿咧着嘴大哭,声音嘹亮,顾越流没忍住,又是一巴掌,“生下来就给我嚎,看老子不收拾你。”


    旁边抱着儿子的顾越皎和顾越涵:“”谁当年说不打儿子的来着?


    侯府小少爷接二连三的出世,眼红得文武百官快忍不住爬墙偷孩子了,私底下,纷纷向顾泊远打听子生子子生子的秘方,没办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侯府小少爷都会背三字经了,他们府里连个男娃的声音都没有,急啊。


    顾泊远冷笑两声,心高气傲拂袖走了。


    文武百官:“”


    看看,这就是儿子多孙子多底气足的气派!


    近几年,京城上下对侯府几位少夫人生子的事儿已经麻木了,为此,进京做生意的商人好奇不已,在街边买包子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为什么?”


    摊贩撇嘴:“但凡侯府传出少夫人有孕,用不着说,肯定位小少爷。”


    此时,准备去城外寺庙烧香的夏姜芙听到这句,嘴角歪了歪,旁边坐着的太后亦脸色难看,只听摊贩又补充道,“说来也怪,要是宫里哪位娘娘有孕,不用猜肯定是位小公主。”


    就像太后跟侯夫人的关系似的,在生男生女的事情上杠上了。


    太后气得脸红脖子粗,瞪向夏姜芙,“人家夸你子孙满堂,你是不是很得意,哀家就知道,说什么约哀家去寺里礼佛,分明是想显摆你孙子多。”


    夏姜芙一脸莫名,“我更想要孙女啊。”


    她约太后纯粹是眼红太后孙女绕膝,想和太后换换,没想到太后脾气如此暴躁,她都没生气呢,她气个什么劲儿?什么又是孙子,她像是没有孙女的命吗?


    “哼。”太后拍向车窗,气愤地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就是孙子多吗?有什么神气的,十几年后准备聘礼有你愁的。”


    夏姜芙也来了气,顶嘴道,“是是是,太后尽管笑我,左右太后不管后宫,小公主们的嫁妆不用你操心。”


    太后:“夏氏,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我哪儿敢,分明是你讽刺我没有孙女。”


    在摊贩和商人热火朝天的交谈中,不知安宁身份最尊贵的两位老太太吵吵闹闹的往城外烧香许愿去了。


    东边的太阳徐徐升起,洒下遍地的金黄。


    马车迎着光驶出了城门


    全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