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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皇后守则

    第91章 曲终收拨当心画


    叶绾霏一动不动的任由沈栀婳掐着她的脖子,细长的指甲划破细嫩的肌肤冒出血珠子来她也全然不在意似的。


    南儿听到里面的动静便冲了进去,看见自家主儿被沈贵妃掐着脖子,吓得慌了神,急忙上去把沈栀婳拉开。


    南儿用力把沈栀婳推倒在地,便急忙去关照主子了,主子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失,脖子上便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还破了皮,她心里对这个像疯子一样的贵妃又多了几分恨意。


    如意带着人也进来了,见贵妃跌倒在地,忙扶起贵妃。她冲着叶绾霏二人厉声道:“你们把贵妃娘娘怎么了?”


    南儿讽刺道:“我们能把贵妃怎样?你没看到我们主儿被贵妃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岂料南儿话音刚落,沈栀婳便又像疯了一般向叶绾霏扑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南儿如今根本难不住沈栀婳,沈栀婳根本不管不顾,一点也没有想到要是叶绾霏出了事,她这个贵妃会有什么后果!


    如意也着急了,明明娘娘适才从坤宁宫出来还好好的呢,怎么如今就像魔怔了一样,难道秦贵妃同他们娘娘说了些什么?她一直觉着这秦贵妃不是个好的,这几次娘娘同秦贵妃说了话,便心情不好,举止也不大对劲。


    如意也跑过去帮南儿一同拉开沈栀婳,沈栀婳见他俩靠近,便拔下头上的金簪,抵在叶绾霏的脖子上,道:“你们不许过来,你们再靠近一步本宫便刺死她!”


    ·


    “沈贵妃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刺死谁呐!”


    叶嫤萱人还未进殿内,冷冽的声音便已经传入殿中。


    南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皇后求助:“皇后娘娘,快救救我家主儿吧,贵妃她疯了,她要杀死我们主儿!”


    叶嫤萱步入殿内,见沈栀婳用簪子抵在叶绾霏脖子上,沈栀婳恨之入骨的模样和叶绾霏淡然甚至一心求死的模样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叶嫤萱缓缓走上前,放慢声音道:“栀婳,你先把簪子放下,有什么话你坐下来慢慢说。”


    沈栀婳冷笑道:“慢慢说?皇后娘娘,臣妾告诉了,臣妾找到当年害臣妾的贱人了,就是她,叶绾霏,亏得皇后娘娘你还如此信任她,她就是谋害臣妾的真凶,娘娘,你就成全了臣妾的一片怨恨之心吧!”


    叶绾霏道:“贵妃……你别动叶荣华,她不是……”


    沈栀婳问道:“皇后娘娘,叶绾霏她已经自己承认了她就是谋害臣妾的罪魁祸首!”


    叶嫤萱看了叶绾霏一眼,心中叹息不已,她质问道:“绾霏,明明不是你的本意,你为何要承认!”


    叶绾霏笑了,而后坚定道:“娘娘不必为臣妾开脱了,就是臣妾做的,臣妾就是怨恨贵妃,臣妾就是恨不得她去死!”


    叶嫤萱清楚,叶绾霏这句话的目的便是激怒沈栀婳,果不其然,沈栀婳拿着金簪就要对准叶绾霏的咽喉赐去。


    “住手!是皇上……”叶嫤萱冷厉的声音唤回了沈栀婳。沈栀婳一顿,叶嫤萱便上前趁机夺了她手里的金簪,贞婉便拉开了叶绾霏。


    叶绾霏制止道:“皇后娘娘,您别说……”


    叶嫤萱没有去看叶绾霏,而是攥住了沈栀婳的手腕,指甲刺入沈栀婳的肉里,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起来,叶嫤萱道:“贵妃,本宫本不愿告诉你,但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本宫却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了,当年在你房里放麝香的是叶绾霏不假,但是,她却是得了皇上的授意,目的便是让你滑掉肚子里的孩子,你听明白了么?”


    沈栀婳听完了皇后的话,怔怔的,许久都反应不过来,皇上·原来皇上才是谋害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的真凶·


    沈栀婳的心口很疼,像撕裂一般的疼痛,她没有带着侥幸觉得是皇后在骗她,她内心深处告诉她,这是真的,她在想,难怪皇后和她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来,是啊,如果这一切都是皇上谋划的话,那么都解释得通了。


    叶嫤萱先让人扶了叶绾霏去内室休息,又让人去请了太医。


    她看见瘫坐在地上毫无血色的沈栀婳,叹了一口气,她道:“本宫也是前段时日才知道真相,或者说是猜测得到了证实,本宫私心里是不愿意告诉你的,本宫宁愿你永远也不知道真相,一旦你知道了真相,便意味着崩溃和毁灭,不是么?”


    沈栀婳轻声道:“是。但臣妾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臣妾也谢谢皇后你告诉臣妾真相。但臣妾知道了真相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是殷儿的父皇。尽管,臣妾认为他真的不配。”


    叶嫤萱把她冰凉的手心放到她怀中温暖的汤婆子上,然后问道:“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么?”


    沈栀婳道:“其实,娘娘想说的是臣妾若明智一些的话,便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么?”


    叶嫤萱道:“是。身处后宫,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你任性。殷儿他不需要一个谋害他父亲的母亲。”


    “可是皇后娘娘,当初可是皇上要杀了殷儿?殷儿他本无错,错的是他的父皇罢了。”沈栀婳悲戚道,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下来。


    叶嫤萱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泪水,道:“是,一切的错误都是皇上,但错误已经发生了,便非人力可以挽回,殷儿不该知道如此肮脏的‘真相’,栀婳,你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今天不过是你探望偶感风寒的叶荣华,恰好遇到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宫女,意图对叶荣华痛下杀手,而贵妃妹妹你为了救叶荣华而被伤了手腕。仅此而已,本宫已经宣了太医来了,待会儿本宫便让太医替你包扎‘伤口’。”


    沈栀婳瞪大了眼睛,苦笑道:“皇后娘娘,你安排的还真是周全,臣妾是要多谢皇后娘娘如此为臣妾打算了么?”


    叶嫤萱道:“若你要感谢本宫,便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的在长信宫养伤,你能顾好自己的身子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回报了。”


    说完,叶嫤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不过尽是讽刺罢了。


    ·


    昭阳宫


    “你是说,叶荣华安然无恙?”秦若曦忍不住震惊,问道。


    “是,奴婢听说娴吟宫有宫女对叶荣华图谋不轨,是贵妃娘娘不顾生命安全救了叶荣华,贵妃娘娘还伤了手腕,如今在长信宫卧床静养。”芷月道。


    “怎么可能?依照沈栀婳那个性子,不怒急攻心的杀了叶绾霏就不错了,还救她?”


    “奴婢也不明白,而且皇后娘娘已经亲自料理了这件事,禀告了皇上,皇上也是信了的,皇上感念贵妃对叶荣华的救命之恩,赏赐源源不断的往长信宫送去呢。”


    秦若曦明白了,原来是皇后从中作梗,只不过,她倒是好奇了,皇后跟沈栀婳说了什么,竟让沈栀婳放过了叶绾霏这个仇人?


    秦若曦本来想一次性解决掉皇后的臂膀叶荣华和与她并驾齐驱的贵妃,计划落了空自然是不舒服,不过也对她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有一件事情倒是值得她关心的,“芷月,慎刑司的念春可有消息了。”


    “奴婢刚刚打探到消息,说念春把刘贵太妃身边的浣纱姑姑供了出来。”芷月道。


    秦若曦自是震惊不已,她可是知道谋害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事情可是陆岚经手的,想不到最后背了锅的居然是贵太妃身边的浣纱?


    浣纱可是贵太妃身边的心腹,这贵太妃会舍得让自己平白没了这个心腹?


    说到底,她是小看了这个两面三刀的陆婕妤了。


    第92章 四弦一声如裂帛


    贵太妃身边的浣纱被带走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后宫。


    刘元珺心里也是恨着陆岚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恭顺不已的陆婕妤居然背后捅了她一刀,还让她不得不舍出自己得力的心腹。


    ·


    刘元珺早早的便到了太后的圣宁宫来了。


    “太后娘娘啊,臣妾也不知道浣纱她犯了什么事,皇后娘娘竟然派人把浣纱抓进了慎刑司。太后你是知道的,浣纱她伺候了臣妾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她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啊……太后娘娘……”刘元珺抹着泪,悲戚的道。


    “贵太妃,哀家听殷兰说,你身边的浣纱被念春供出谋害公主,哀家也是不太相信,但事关哀家的孙女儿,哀家也是不能够姑息的。”太后面带几分为难的道。


    刘元珺状似惊讶的道:“太后……怎么会?浣纱她怎么可能去谋害什么公主,臣妾以为浣纱她一定是被陷害的。太后娘娘,您去和皇后娘娘说说情,让浣纱回来吧……”


    刘元珺突然跪了下来,朝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你也知道臣妾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求过谁,但臣妾今天求您,救救浣纱吧!”


    就在太后为难不已的时候,外面的黄门唱和道:“皇后娘娘到!”


    叶嫤萱一身月白色暗花云锦裙,踩着珍珠软底鞋从殿内进来。


    余光看了跪在地上的贵太妃一眼,福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安康!”


    太后摆了摆手,道:“皇后不必多礼了。你身子如今虚弱着,快到母后身边坐下。”


    “是。”叶嫤萱在太后身旁落座后,好像才看到贵太妃似的,惊讶问道:“这不是贵太妃么?好端端的怎么跪在地上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贵太妃快起来吧,如今皇后都来了,有什么话你便当着皇后的面儿说吧。”


    太后顾及着早年贵太妃对她的恩惠,自是不忍拒绝她,但皇后不同了,皇后没受过贵太妃的恩,自然不会有她那么多的顾及。


    刘元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被宫女扶了起来,她又泫然欲泣的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


    叶嫤萱淡淡开口,道:“贵太妃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不妨说出来?如果是想跟浣纱姑姑求情的话,恕本宫不能答应。”


    刘元珺本欲开口,结果被皇后的话给生生堵住了。忍住心中的不快,还是道:“皇后娘娘,不错,我是想给浣纱求情,毕竟浣纱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万万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嫤萱道:“看来贵太妃很是了解身边的浣纱姑姑啊,不过……”


    刘元珺被叶嫤萱盯得心中蔓延出一丝心慌,她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皇后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叶嫤萱笑了笑,道:“不过贵太妃您善良仁慈,这浣纱奸诈狡猾,您被这欺主的奴才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贵太妃您也不必自责,您迟早会看清浣纱的真面目的。”


    太后点了点头,道:“贵太妃啊……皇后说的不错,你也别劳心劳力的操心这背主的贱婢了,冬日雪滑,好好的在宫里养着才是。”


    叶嫤萱道:“想必和贵太妃说了一会儿话,母后也累了吧?儿臣给母后熬了一些进补的药膳,现在也让贞德带来了,不如母后先去暖阁用一些,贵太妃这里儿臣来劝慰可好?”


    太后道:“萱儿你有心了,母后自是受了你的好意,那母后先去暖阁了,贵太妃这里你好好说说,但也要顾着身子。”太后说着便吩咐殷兰再去给皇后拿了两个汤婆子。


    叶嫤萱含笑应下,目送太后进了东暖阁。


    ·


    “来,贵太妃请坐,说到您身边的浣纱姑姑,本宫免不得要多说几句。”叶嫤萱温声道。


    贵太妃勉强笑了笑道:“皇后请说。”


    “您也知道,谋害皇嗣可是大罪,赐死罪魁祸首都是轻的了,本宫也是拿念春的九族威胁她供出了浣纱,浣纱如今已是有罪之身,罪该万死,只不过本宫怕的便是牵连了贵太妃您,所以,为浣纱求情的话贵太妃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被有心人听见了拿来大作文章,贵太妃和母后情同姐妹,顺王爷更是颇得皇上重用,本宫希望贵太妃和顺王爷一切安好,自是不想这等污秽事情影响到贵太妃,贵太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叶嫤萱耐心的开口道。


    刘元珺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神情温柔的皇后,她说的话仿佛句句在理,每一句话都在为她打算,但她总觉得她绵里藏针,隐隐之间透着讽刺之意。


    刘元珺以帕掩面,几分惊讶几分赞同的道:“皇后说的是,倒是哀家欠考虑了,不过到底浣纱也是伺候哀家的老人了,哀家也不忍看到她去送死,唉……”


    叶嫤萱勾唇笑道:“贵太妃不用担心,昨个儿夜晚浣纱便畏罪自尽了,皇上虽然震怒,但念在服侍您多年了,到底只是诛三族,贵太妃放心。”


    ·


    叶嫤萱出圣宁宫的时候已经将近午膳的时间了,本来太后想留她用午膳,但叶嫤萱婉拒了,她更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


    叶嫤萱想起前几次去暖阁探望自己的女儿,娇儿沉默少言,茶饭不思,着实令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不已。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来了。”娇儿身旁伺候的人叶嫤萱重新换了一批,如今贴身照顾娇儿的是叶嫤萱很是信任的海棠。


    坐在拨步床呆呆的顾娇才算有了一点反应,不过,顾娇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娇儿,母后来看你了。”叶嫤萱温柔的声音在暖阁响起。


    顾娇起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叶嫤萱忙扶起了她,摸了摸娇儿的发髻,柔声道:“怎的如此多礼?这几次母后来看望你,你倒是与母后讲起礼数来了?母后记得娇儿以前可是……”


    娇儿垂首恭敬道:“以前是娇儿不懂事,枉顾了礼数,娇儿身为皇室的公主,自然得遵守规矩,您虽是娇儿的母亲,但也是大夏的皇后,娇儿合该对母后毕恭毕敬才是。”


    叶嫤萱听到女儿这么说,心疼不已,她不希望她的娇儿变得这样死气沉沉,变得这样“懂规矩”,她的娇儿应该是朝气快乐的,永远做她的小公主。都是她这个母后,没有保护好娇儿……叶嫤萱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把面前的女儿拥入怀中,她道:“娇儿,母后不需要你的毕恭毕敬,母后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母后希望娇儿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永远都是……”


    顾娇笑了,她也拥着嫤萱,有几分残忍的道:“母后,回不到以前了,以前的娇儿她活泼开朗,但是她傻,娇儿不愿意做那个被母后保护在羽翼下的小公主了,娇儿已经长大了,娇儿应该感谢这次意外,她让娇儿明白,生活在皇宫,一味的天真无邪便是一种致命,儿臣以后也不会在任性了,以后……会乖乖的学□□该学习的一切,向……姐姐看齐的。”


    叶嫤萱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她的懂事,她的成长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她应该高兴么?高兴女儿再也不会天真开朗了,还是高兴她已经开始明白这充满阴谋腌臜的荣耀?叶嫤萱她想勾起一抹笑意爱怜的去摸摸女儿的小脸,但她很累,清冷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衣襟上。


    突然,一双软软的小手轻轻的为她拭去泪水,“母后别哭了,娇儿要心疼的,无论娇儿以后变成什么样,请母后一定要一直爱着娇儿好吗?”


    “好。”


    “那母后不要难过了,您肚子里还有小皇弟,您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顾娇关心的道。


    “好。”叶嫤萱应下。


    “母后还未用膳吧?御膳房刚刚送了午膳来,娇儿陪母后用一些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颜颜自己写着写着也觉得皇上真是太渣了……呜呜


    第93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大业九年的春天很快就到来了,冰雪荣华,新枝发芽出绿,而大夏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很快就到来了。


    大夏三年一次选秀,上一次的选秀皇帝以国事繁忙无暇后宫给拒绝了,这次的选秀便如期进行。


    叶嫤萱遵从太医的嘱咐,便以身子不便,需静心养胎为由,把这次选秀的事宜交到了秦、沈两位贵妃手里。


    既然有新人入宫,叶嫤萱也十分体贴的为诸妃请旨,皇帝自是应允,大封六宫。


    沈贵妃和秦贵妃二人自是不用晋封,颜宛清呆在昭仪位置上也很久了,便晋封为正二品妃位,叶绾霏和江璇也都是府里的出来的老人了,分别晋为贵嫔和婕妤。


    其余林薇晋为从二品淑仪,陆岚为从二品修仪,因为三公主的事,皇帝心有愧疚,便晋了她做九嫔之首的昭仪,至于安如双便由贵人晋为了正五品嫔位。


    到殿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按照祖制的最低标准,这次选了八位新人入宫。


    其中家族权势最大的便是窦将军之女窦明月,窦家和镇国公府算得上是姻亲关系,若论起来这窦氏女也可称皇后一声“姑姑”,不过叶嫤萱没打算抬举这位“侄女儿”,只给了一个正三品贵嫔的位份,让她居住在娴吟宫。


    其次是衡阳大长公主的孙女盛婉,给了一个从二品的修媛位份,赐住雅风宫。


    浙江省总督之女甄兰熏,内阁学士之女程丹媛和宋副将之女宋知意具封为正五品嫔位。甄兰熏赐住昭阳宫,程丹媛赐住毓秀宫,宋知意赐住永宁宫。


    襄阳伯父的嫡长女冯若兰封为从四品顺仪,赐住建章宫。


    而其中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女也入了选,殿试的时候入了皇上的眼,便赐了香囊,叶嫤萱给了她一个从七品选侍的位份,把她分在了纪殊词所在的华阳宫,纪殊词为人尚算宽和,不至于备受欺负。


    还有一位便是凉州知州的女儿温湄,是雍王举荐的,便给了她一个正六品贵人的位份,把她安排在了沈栀婳的长信宫。


    ·


    大业九年  五月初


    坤宁宫  偏殿


    皇后还在寝殿整理妆容,诸妃便坐在偏殿之中聊天喝茶。


    自从四月初新妃进宫,坤宁宫便多了八张年轻俏丽的新面孔,以颜宛清为首的这些早年伺候的妃嫔自是不甚失意。


    颜宛清余光扫过温贵人娇美的小脸,笑道:“据说昨个儿是温妹妹侍的寝,这承了宠的妹妹就是不一样,皮肤姿色都要娇艳了几分。”


    程丹媛附和道:“可不是么……臣妾和温妹妹是一同进宫的,偏温妹妹运气好,都连着侍寝三日了,更令臣妾佩服的是,温妹妹晚上承了宠,早上还能准时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真是温顺善德了。”


    温湄娇笑道:“颜妃娘娘和程姐姐可别笑话臣妾,本来皇上想着让臣妾多休息一会儿的,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本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自然要恭恭敬敬的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才不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爱重。”


    沈栀婳挑眉,她怎么觉得这些妃嫔一届不如一届了呢,她嘲道:“温贵人可真是看中自个儿,爱重一次用在贵人身上可真是自以为是,小小侍妾还妄想做主母一飞冲天么!”


    沈栀婳不留情面的给温湄扣了一个大帽子,温湄自然不敢应下来,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屈膝道:“沈贵妃娘娘冤枉臣妾了,臣妾不敢,臣妾绝对没有僭越之心,求贵妃娘娘明鉴!”


    沈栀婳根本不理会温湄,冷哼一声。


    秦若曦见沈栀婳盛气凌人的样子,笑道:“姐姐这是作甚,何苦为难一个新进宫的贵人,难道是姐姐和这温贵人同住昭阳宫,皇上去了温贵人那里,姐姐吃味儿了吧?”


    沈栀婳眼也没抬的道:“本宫管教一个小小的贵人秦贵妃你都要管了么?难道本宫没有这个权利?”


    秦若曦道:“姐姐自然有,不过沈姐姐自然也有错的时候,妹妹我与姐姐你同为贵妃,当然有提醒之责。”


    沈栀婳瞥了叶绾霏一眼,叶绾霏会意便道:“秦姐姐随和沈姐姐同为贵妃,但到底不如沈姐姐有经验,要说提醒……臣妾想也是沈姐姐提醒秦姐姐吧?”


    秦若曦微微皱眉,打量着叶绾霏,这叶贵嫔是吃错药了么?她可是皇后身边的人,居然开始偏帮沈栀婳了?


    盛婉不动声色的看了许久,大概清楚如今后宫的局势了,按照她近一月的观察,后宫三大巨头皇后,沈贵妃,秦贵妃是各成一派。


    沈贵妃性格跋扈,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是心眼却不少。看起来任性直率,实际上颇有心机。至于这个秦贵妃,说话做事较为清高,但是不露山水,城府极深。


    盛婉吃了一块绿豆糕后,柔声道:“二位娘娘这是做什么,两位娘娘协理六宫,可莫未一点小事便伤了和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璇顺势道:“修媛妹妹说的在理,沈姐姐和秦姐姐莫要为了一点小事计较。”


    颜宛清看了仍旧屈膝的温湄一眼,清声道:“唉,依本宫所见,要怪就应该怪一些不懂事的东西,平白惹了咱们两位贵妃娘娘生气。”


    温湄知道颜宛清说的“不懂事”的东西便是她,她咬牙跪下道:“两位贵妃娘娘不要伤了和气,都是臣妾的错,请贵妃娘娘责罚。”


    ·


    “皇后娘娘驾到!”


    诸妃见皇后驾临,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刚刚诸妃说的话,贞淑已经全部禀告给叶嫤萱了,叶嫤萱淡淡的打量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温湄,温声道:“都起来吧!”


    除了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的温湄,其他妃嫔倒是被贴身宫女扶了起来落了座。


    见温湄跪在地上,叶嫤萱自是关切问道:“温贵人这是这么了?怎么跪在了地上?”


    温湄咬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眉眼之间带着委屈道:“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得罪了两位贵妃娘娘,臣妾不敢起来。”


    听她委屈不已的说着话,沈栀婳和秦若曦都对她生出一股子厌恶之情来了。


    叶嫤萱淡笑道:“若曦,你来说说,温贵人是怎么得罪你和栀婳二人了。”


    温湄原本是想让皇后替自己做主,但听皇后亲切的唤沈贵妃和秦贵妃的闺名,心中便是一沉。


    秦若曦恭敬道:“是。”


    “温贵人连着三次侍寝,本是她莫大的荣幸,但是温贵人却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的把皇上的宠爱当□□重,就是臣妾和沈姐姐颜妹妹服侍皇上多年都不敢谈皇上对我们是否有爱重之情,臣妾们也知道,皇上爱重得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人,其他妃妾做不得数,所以,沈姐姐和臣妾便出言管教了她一番,谁知……她跪下请求臣妾二人的责罚,娘娘宫里臣妾怎敢擅自责罚嫔妃,偏生这温贵人长跪不起了,臣妾和沈姐姐也拿她没办法,自然是等着皇后娘娘您来处置。”秦若曦垂首道。半分没提始作俑者颜妃和中途插了话的叶绾霏几人。


    叶嫤萱看了沈栀婳一眼,问道:“栀婳,是这样么?”


    沈栀婳娇笑答道:“秦妹妹说的自然属实。”


    “那二位妹妹怎么看?”叶嫤萱再次问道。


    她的声音尚且温和,让沈栀婳和秦若曦听不出喜怒,皇后讨不讨厌温湄她们不知道,但她们知道,皇后定是不喜欢这等自作聪明的女子的。


    沈栀婳道:“后宫等级制度鲜明,念在温贵人口头僭越罢了,皇后娘娘倒是可以从轻处罚。”


    秦若曦也道:“沈姐姐说的不错,念在她年纪小,多教教她规矩便是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错。”


    叶嫤萱温笑开口道:“既有沈贵妃和秦贵妃为温贵人你开口求情,那本宫便罚你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遍,跟着管教嬷嬷好好学习规矩,你可服?”


    禁足一月,便意味着撤去绿头牌一个月,温湄进宫不到一月,一个月见不到皇上的面,皇上还能记得后宫有她这么一号人么?


    诸妃听后免不得幸灾乐祸,同时又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撞到皇后的枪口上。


    温湄自是不愿,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懊悔以及怨毒之情,沈贵妃和秦贵妃二人明着帮她求情,实则在皇后面前煽风点火,皇后表面大度,实际上暗恨皇上对她的宠爱。但她偏偏还不能显露不满,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恭顺,道:“臣妾服气,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第94章 沉吟放拨插弦中


    临近午时,烈阳高照,偶尔传来几声蝉鸣的声音。


    勤政殿


    皇帝正专注的披着奏折,此时殿内静的只有御前宫女打扇的声音。


    “皇上,快到午时了。您今早上下早朝的时候说过中午陪皇后娘娘用膳,叫奴才提醒您呢。”刘德全笑着道。


    顾辞渊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道:“好,去坤宁宫吧。”


    ****


    坤宁宫


    此时,叶嫤萱正依靠在塌上,逗弄着刚刚学会走路还没多久的小女儿顾婼。


    自从她怀孕以来,有秦若曦和沈栀婳掌管后宫,她自是乐的清闲,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儿女们。


    “娘娘,皇上来了。”贞淑透过门帘看见明黄色的身影朝里面走来,道。


    叶嫤萱被贞淑扶起身,俯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顾婼也见了父皇来了,便颠颠的跑过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唤着:“跌跌!”


    顾辞渊扶起了嫤萱,然后抱起小女儿,问道:“今儿身子如何,可有不舒服?”


    叶嫤萱温声笑道:“臣妾很好,只是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辞渊道:“朕想你了,便过来了,正好陪皇后用午膳。”


    叶嫤萱带着几分喜色道:“那臣妾便多谢皇上记挂了。正好,御膳房做的膳食也送来了,现在在小厨房温着呢,皇上可要传膳?”


    顾辞渊颔首应允,叶嫤萱便吩咐贞淑下去安排午膳了。


    叶嫤萱看见窝在顾辞渊怀里的婼儿有了几分倦意,便道:“皇上,婼儿刚不久用了一碗奶蛋羹,臣妾也陪她玩了许久,想来婼儿是累了,臣妾叫奶嬷嬷抱她回房午睡。”


    谁知本来眼皮就有几分打转的婼儿不愿意了,抱着顾辞渊的脖子道:“凉,不睡!”


    顾辞渊才抱着女儿没多久,女儿软软糯糯的,甚是可爱,他那里舍得放下来。他摆了摆手道:“无妨,若小丫头累了,便在朕怀里睡。”


    许是婼儿真的累了,轻轻的闭上眼睛,不久之后便传来了轻盈的呼吸声。


    ****


    帝后二人用完了午膳,顾辞渊便陪着叶嫤萱去御花园里散步消食。


    想起勤政殿时小太监递来的消息,顾辞渊随口问道:“听说今早上请安的时候皇后责罚了温贵人?”


    叶嫤萱见他问了,便也漫不经心的道:“罚了,撤了她一个月的绿头牌,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怎么,皇上生气了?”


    顾辞渊轻声笑道:“犯了错,本就应该受到责罚,嫤萱是后宫之主,嫔妃犯错,你自然该惩治她们,朕哪里会生气?”


    叶嫤萱抽出本来和他十指相扣的手,道:“这样啊,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在责怪臣妾,要为您的宠妃讨回公道呢?”


    顾辞渊揽过她的腰身,附耳道:“她哪里算得上什么宠妃了。朕一点也不喜欢她。”


    叶嫤萱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不过顾及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得作罢。她带着几分讽刺的笑容道:“既然不喜欢,连着三日都翻了她的牌子,其他妹妹们在到坤宁宫来请安的时候,可拐着弯的厌恨这温贵人了。皇上可真有趣!”


    顾辞渊刮了刮嫤萱的鼻头,道:“朕发现萱儿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醋意也越来越大了,朕说的是真的,那温贵人朕还……”


    说到这里,顾辞渊便低头紧贴叶嫤萱的脸颊,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嫤萱听了,眼睛里不免惊讶,她问道:“是真的?”


    “不相信朕?”顾辞渊有几分不满的道。


    “没有,只是司寝女官送来的彤册,实在是做不得假。”叶嫤萱道。


    顾辞渊轻笑道:“怎么做不得假,朕是皇上,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朕如何能治国平天下?”


    叶嫤萱道:“既然温贵人没有被皇上临幸,还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臣妾还真是佩服不已。”


    “雍王送来的人,总归是有几分手段的,不过这样的女子,朕可消受不起!”顾辞渊道。


    叶嫤萱突然捏了捏他的下巴,打趣道:“那皇上消受的起什么样的女子。”


    顾辞渊笑了,低头吻着她的发间,低声道:“自然是萱儿这般美丽聪慧的女子。”


    叶嫤萱没有拒绝他的轻吻,勾唇玩笑道:“臣妾记得皇上说过最是疼爱臣妾,但是皇上也会宠爱其他妹妹,臣妾身为妻子不敢嫉妒也不敢向皇上您抱怨,可是,臣妾现在不愿意皇上宠爱妹妹们了,皇上可不可以只疼爱臣妾一人……”


    听嫤萱这么说,顾辞渊也分不清她的话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了,不过,他却一直都清楚,他的皇后从来不会要求他只疼她一人。


    他停下亲吻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盯着嫤萱。


    叶嫤萱未曾低头,只是看着揽着他的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暗沉起来,眉头也凝了起来,而且一直盯着她看……


    叶嫤萱本就是当成一个玩笑来打趣皇上,但见他这般,心里说不清是不是失落,只觉着原本舒适的心情多了几分阴霾。叶嫤萱轻声道:“皇上,臣妾……”


    顾辞渊揉了揉嫤萱的脑袋,叶嫤萱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听得他道:“朕知道了。”


    叶嫤萱不明所以,“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嫤萱只觉得他是当了真,而且内心该是恼羞成怒的,不过现在在御花园里面,他不好发作罢了。


    叶嫤萱笑道:“皇上,臣妾刚刚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皇上切勿当真。”


    顾辞渊突然朗声笑道:“切勿当真?可朕还偏偏把它当真了又如何?”


    自从娇儿一事之后,顾辞渊就察觉到皇后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就算她在跟自己说着话,眼睛里面却没有神。她是怨着他的,而皇宫的一切却又束缚着她,让她不敢也不能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们两个同床共寝,她睡梦中忽然睁开眼睛,初时总透露着迷惘,看向他的时候也带着些许恍惚,仿佛要透过他看到往昔,回想过去,那些仿佛被他们遗忘的惊艳岁月。


    他呢,最近隐隐约约觉着他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仿佛就要被这金碧辉煌的宫墙给消磨殆尽了,剩下的不离不弃便是他们的责任和归宿了。


    顾辞渊见嫤萱欲言又止,终是道了一句:“朕会给你想要的。”


    叶嫤萱听他给了一句这样的承诺,心里冷笑,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大权,他想要什么自然都能够得到。但她呢,他又知道她想要什么……


    皇上他能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给她世间女子都梦想的尊贵,但唯独给不了她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


    ***


    第95章 梦啼妆泪红阑干


    三年后(大业十二年  春)


    “娘娘,内务府把京城适龄的贵女名册整理出来了,刚刚送来,娘娘阅览。”贞珠拿着一个红色名册,递给皇后道。


    贞珠是大业十年入的坤宁宫伺候,叶嫤萱见她机灵,便让贞淑带了去□□,如今,办事已经很是妥帖了。


    自从海棠被皇后派去服侍二公主,贞婉被皇后指婚给了庄院判的侄子庄致远,大业十年的春天便从坤宁宫出嫁,便只剩下了贞淑和贞德二人贴身伺候皇后,才又添了一个贞珠来内殿伺候着。


    大公主顾娆是大业九年的秋天下降到了薛府,这三年一过,太子顾黎也已经十七岁了,帝后二人都有意为太子甄选太子妃。早日成家立业。


    叶嫤萱接过名册,里面内务府精心筛选的名单都是京城贵圈里面有名的贵女,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


    叶嫤萱扫过名册里面的名单,零零总总有二十几位贵女,太子大婚,按照祖制除了太子妃,还应该至少有一名良娣,两位两人和两位侍妾陪嫁太子妃一起进入东宫。


    叶家是有意向送一位女儿入东宫的,只不过皇后没有嫡亲的侄女儿,本家便想让叶嫤萱大堂兄的嫡长女叶妙芙入东宫。


    叶家既然有意让女儿嫁入东宫,争的便是太子妃的位置了。继她之后,叶家也应该再出一个皇后来延续家族的繁荣。


    大堂兄的嫡长女叶妙芙叶嫤萱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已经是大业五年的事了,那时候,叶嫤萱记得是华氏带女儿来拜别她的,大堂兄是镇守边关的威武将军,华氏母女当然是随着大堂兄去了边关。叶嫤萱见叶妙芙的时候,叶妙芙也只有八岁,小小年纪倒是知书达理,模样也娇俏,她对小姑娘的印象还不错。


    正因为不错,叶嫤萱内心里面不是很希望她入宫,又一个叶氏女走她的老路。但事关家族的荣耀,她不得不细细斟酌,凭借她这个皇后姑姑的关系,叶氏女是最有可能做太子正妃的。若叶妙芙不得不入宫,她也不愿意叶妙芙只做一个良娣。


    贞淑见叶嫤萱盯着叶妙芙的名儿沉思,也知道她心中所虑,便道:“娘娘,若您室早是下不定主意不如试着考虑一下其他的名门闺秀,说不定更适合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是是储君,太子妃可是储妃,要陪伴殿下一生的人。”


    叶嫤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叶氏女虽然可配黎儿,但若要让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最大利益化,最好黎儿的太子妃是来自另一个大家族的女儿才好。”


    叶家已经有她在宫中了,叶家必定会全力支持黎儿,再来一个叶氏女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叶嫤萱道:“其实要说中意,本宫最中意的是华家的大姑娘华慕容。”


    贞德道:“那不是大少夫人的侄女儿吗?”


    叶嫤萱淡笑道:“也不算是,大嫂只是华家旁支的女儿,而这个华姑娘却是嫡系的长孙女。华家也是百年兴盛的老家族了,多数人在朝为官,可成黎儿不小的助力。”


    贞珠道:“娘娘,话虽如此,可奴婢听说这华姑娘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到底是太小了些。”


    叶嫤萱点了点头,道:“不错,若论起年龄,这华姑娘和二皇子三皇子倒更为匹配,但华家自是不甘心女儿只做一个王妃的,此番送姑娘前来,便为的是太子妃的位置。”


    贞德道:“奴婢听说沈家也有意太子妃的位置?”


    叶嫤萱道:“是,沈贵妃的娘家想送沈三姑娘沈婉凝入东宫。”


    贞淑道:“娘娘,这沈三姑娘在京城贵女里面的名号可是闺秀里排首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容卓绝,今年十六,配……太子殿下其实正好。”


    贞珠摇了摇头,道:“这沈三姑娘再好也是沈家的女儿,沈贵妃自己膝下还有一个三皇子,怕是沈家不会全力支持太子殿下。”


    叶嫤萱笑道:“是,这些正是本宫犹豫不决的地方,不过,本宫的心意是一回事,还要看太子和皇上的意思。”


    ·


    夜晚  坤宁宫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叶嫤萱递上今天翻看的闺秀名册。


    顾辞渊看了看,抬头问道:“听说萱儿今天在看这册子上的贵女?”


    叶嫤萱笑道:“是啊,黎儿今年也十七了,合该成家立业了,臣妾也想快点把太子妃的人选给定下来。”


    顾辞渊抿了一口贞淑奉上的龙井,问:“那皇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叶嫤萱道:“合适的人选自是有,但正因为不只一人臣妾才犹豫不决,等着皇上一起来商量。”


    顾辞渊“嗯”了一声道:“其实依朕来看叶大姑娘便很合适,叶大姑娘是萱儿你的侄女儿,也是太子的表妹,入了东宫,也能够尽心辅佐太子,侍奉婆母,萱儿觉得呢?”


    叶嫤萱实话道:“好是好,但皇上您真的认为叶家的女儿适合做太子妃么?”


    顾辞渊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不适合,萱儿做太子妃做的甚合朕的心意,朕信得过叶家的女儿。”


    叶嫤萱嗔道:“合你心意了,可未必合黎儿心意,也要看看黎儿的意愿才行。”


    顾辞渊肯定的道:“都入了朕和你的眼,难道太子还看不上么?萱儿便放心吧,你选一个吉日,办一个赏花宴,让这些贵女们都来参加,让太子自己去选,太子妃我们俩斟酌,良娣和良人任他自己去选。总归都是京城的贵女们,差不到哪里去。”


    叶嫤萱颔首道:“皇上说的是,过几日臣妾便办一个赏花宴,也好试试这些贵女的品行如何。”


    ·


    三日后


    听雨阁  赏花宴


    叶嫤萱端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坐着秦贵妃和沈贵妃二人,底下便是京城里面家世相貌都相依的贵女们


    临近开宴,倒是一直不见太子的踪影,叶嫤萱便小声的让贞德附耳过来,去东宫催一催太子。


    **


    东宫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贞德姑姑来催您了。您快别练字了,快些去吧。”太子的贴身太监宝福道。


    宝福就是大业三年面对皇上皇后的威严,说话也是不慌不忙的,便被皇上派去伺候太子,如今已经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了。


    “孤岂不知母后办赏花宴的目的,便是要给我这个太子选妃,宝福,你知道的,孤只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找一个孤爱的人,她也爱孤的人,孤不会像父皇一样让心爱的女子在皇宫里蹉跎了岁月。”顾黎沉声道。


    他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见惯了体会了皇宫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人心冷暖更是淡薄。他也清楚,母后虽贵为皇后,但她活的很累,她该是不幸福的吧。父皇口口声声说爱母后,但为什么还要纳妃子进来,给母后生不少庶子庶女来添堵,为什么曾经天真无邪的娇儿会变成如今的优雅知礼却是死气沉沉的公主?


    “殿下,听奴才一句劝吧,您身为太子,不可能只有一位女子在侧,更何况,太子您和薛姑娘……纵然皇后娘娘同意薛姑娘入东宫,最多也只是个良人,太子,您还是快去吧!您千万不要忤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啊!”宝福劝道。他是真的担心太子殿下做出什么不合礼制的事情。要知道,太子殿下底下还有五位皇子,就算是嫡子,也还还有四皇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太子他可不能拿储君之位开玩笑。


    顾黎道:“孤知道你在想什么,正如你所想的,孤还有两位嫡亲弟弟……罢了,去吧。”


    ·


    “娘娘,太子殿下到了。”贞德福身道。


    今日的顾黎一身青黑色的锦袍,十七岁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诸女见太子来了,自是起身福道:“臣女等见过太子殿下。”


    叶嫤萱见黎儿来了,笑道:“免礼,太子快来母后身边坐。”


    顾黎面带微笑的来到皇后面前,对秦贵妃和沈贵妃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了,便在皇后身侧落座下来。


    叶嫤萱压低声音道:“黎儿啊,快看看,这都是京城里一等一的贵女们,看看可有满意的,等赏花宴下来,你跟母后说说。”


    顾黎欲言又止,最后顺从应道:“是,母后。”


    叶嫤萱便吩咐开宴,诸位贵女的注意力自然被太子吸引了去。她们都是家族精心培育的姑娘,为的便是今日争一争太子妃的位置,再不济也要做一个良娣,良人,将来太子登基,四妃位,贵妃位是跑不掉的。


    叶嫤萱掩袖端起酒杯对身边的太子道:“黎儿,左边第一个蓝色衣裙的便是你大叔伯的长女妙芙,也就是你的表妹,小时候你们还见过一面的,当时你见表妹可爱,还送了她一个玉佩。”


    顾黎记得有这么一个表妹叫妙芙的,只不过见面送玉佩这事他还真的忘了。他看了蓝色衣裙的年轻姑娘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已经心有所属,不想再平白害了其他人家的好姑娘,更何况是自己的表妹呢。


    顾黎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叶嫤萱以为他是对妙芙无感,便又道:“妙芙旁边的粉衣姑娘便是你沈娘娘的嫡亲侄女沈淑晴,沈家的三姑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相貌气质都是极佳的。”


    这回顾黎到没有沉默不语,道:“是不错,不过不是儿臣喜欢的类型。”


    叶嫤萱微微惊讶,道:“哦?不过母后看倒可为你的正妃,你意下如何?”


    顾黎迂回道:“儿臣还小,不如再等几年吧。”


    叶嫤萱轻声道:“都十七了,不小了,你是太子,合该成家立业了,为底下的几个弟弟做个榜样。”


    突然,一位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站起来,朝着上座一福道:“皇后娘娘,臣女刚刚发现臣女的头花遗落了,估计是刚刚在御花园里赏花掉了,臣女可否去寻?”


    叶嫤萱也明白,一个为出阁女子遗落头花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被有心人用来大做文章便不好了,更何况还是太子妃的人选,叶嫤萱便点头道:“本宫自然应允,华姑娘甚少出入皇宫,对御花园也不熟悉,本宫便派身边的贞珠帮着你一起去寻吧。”


    华慕容点头谢道:“多谢皇后娘娘体谅,臣女尽量快去快回。”


    ·


    华慕容带着贴身丫头随贞珠来到御花园,华慕容把头花的模样描述给贞珠,便道:“贞珠姑姑,你去那边找吧,我和青栀在这里找,我们分头行动,也要快些。”


    贞珠倒也没有犹豫,华姑娘说的在理,她也应允了。


    见贞珠走远了,青栀才小声道:“姑娘,奴婢看了,您今日戴的头花一样也没有少,你为何要骗皇后娘娘?”


    华慕容道:“祖父和父亲是想要我来宫里选太子妃的,不过,据我观察,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不情不愿的,我便寻了一个由头出来,想必到时候回去这赏花宴也该结束了,再说,还有皇后本家的姑娘和武家沈家的姑娘在,我也未必能被选上太子妃。就算当上太子妃,太子多半也是不喜我的,那我以后还图什么?”


    青栀道:“可是姑娘,依青栀所见,这太子妃就数您最合适了,那日我们陪老夫人去寺庙进香,那老道长也说了,我们姑娘你以后贵不可言,凤命所归,那便合该做太子妃,做皇后了。”


    华慕容笑道:“不过是老道长随口说的讨喜话,祖母她们信了,想不到从小陪在我身边的青栀你也相信?”


    青栀吐了吐舌头道:“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忽然,一阵窸窣的响声传来,假山旁的草丛动了动。


    华慕容皱眉,示意青栀别出声,便慢慢的向假山靠近。


    还未等她去看看这偷听她们说话的是何人,一个半大的少年便从假山后面出来了。


    华慕容微微打量面前的少年,俊秀的身姿,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色长袍,乌黑的头发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稚嫩的脸颊带着一丝慌乱。


    青栀开口斥道:“你是谁啊?干嘛偷听我和我家姑娘说话。”


    少年被青栀说的有几分羞愧,便闷声不坑。


    华慕容见眼前的少年有几分适才赏花宴上见到的太子的影子,眼睛又与皇后十分神似,衣着华贵,便道:“青栀不得无礼。想必这位便是四皇子殿下吧?”


    少年有几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华慕容笑道:“很好猜啊,殿下与太子殿下长得几分相像,眼睛呢,也和皇后娘娘神似,且衣料珍贵,这……气度也是定好的,那便是四皇子殿下了。”


    顾琮道:“是……不过刚刚我偷听了你们说话,你不怪我么?”


    华慕容觉得面前的少年有几分有趣,道:“怎么不怪?万一四皇子殿下您跑出去到处说今日所闻,岂不是置臣女为众矢之的么?”


    顾琮急了,道:“我岂是那等两面三刀的小人……你怎么能怎么想我?”


    “臣女和四皇子殿下素昧平生,臣女怎知殿下的为人?”华慕容挑眉反驳道。


    顾琮道:“这……以后你便知道了……我”


    顾琮还未说完,一个穿深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便来了,道:“四皇子殿下,原来您在这啊,小祖宗诶,你可让奴才好找啊……”


    顾琮道:“本皇子又没有乱跑,你没看到本皇子在和……华……华姐姐说话么?”


    贵福看了一眼顾琮旁边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姿容卓绝,气度非凡,想来是今日参加赏花宴的姑娘,刚刚听四殿下唤她为“华姐姐”……看来这位便是皇上皇后娘娘中意的太子妃的人选了,贵福自是恭敬道:“原来是华姑娘啊,奴才失敬。”


    华慕容笑道:“公公不必多礼。”


    “四殿下,臣女的珠花也该找到了,先走一步了。”


    说完,华慕容便轻轻一福,带着青栀走了。


    留给顾琮的便是转瞬即逝的余香,他喃喃道:“华姐姐她真的要做皇兄的太子妃么……”皇兄是给不了她幸福的。


    那日他随皇兄一起去长乐公主府看望皇姐,便偶然间见皇兄和一个姑娘走的很近,虽然他年纪还小,但他觉得皇兄是心悦那个姑娘的。


    ·


    “贞珠姑姑,我找到珠花了,麻烦您了。”华慕容谦恭的道。


    贞珠道:“不麻烦,既然姑娘找到珠花,那便随奴婢回去吧。”


    华慕容颔首应道:“好。”


    不出华慕容所料,她回去的时候,宴会的确快结束了,皇后和太子的气氛也不如刚刚那么融洽了。


    皇后虽然在笑,但笑容不达眼底,太子则是面无表情,不细看以为太子性格沉稳,细细观察便是不虞,不耐烦了。


    皇后似乎在等华慕容回来,见她回到宴席,跟她说了几句话,便散了宴席。留下来华、沈、叶、武四位姑娘。


    ·


    皇后带着四位姑娘到了坤宁宫的正殿,皇帝早就坐在主位上等着了。


    顾黎见父皇和母后的阵势,便知道今天非给他定下太子妃不可了。


    见礼完毕后,四位姑娘被赐了座,顾辞渊便看向顾黎,问道:“今儿跟着你母后去了赏花宴,可有中意的姑娘,说给父皇母后听听。”


    顾黎道:“父皇,姑娘们都很好,但儿臣没有中意的。”


    顾辞渊惊讶,但只觉得儿子眼高于顶罢了,黎儿是太子,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不妥的。


    遂道:“太子既不想说,那看看朕和你母后为你甄选过得太子妃人选,看你属意哪位姑娘做你的太子妃,不管你看中了她们四位姑娘中的哪一位,父皇都可为你赐婚。”


    顾黎道:“父皇,您和母后选中的姑娘自是顶好的,不过……儿臣已经心有所属。恐怕父皇母后的心意……儿臣只有心领了。”


    帝后二人具不免惊讶,京城最好的适龄的贵女都在这里了,黎儿他还能中意谁?且黎儿甚少跟姑娘们解除,又有那个女子入了他的眼了!


    叶嫤萱已经看出身侧的皇上有几分不悦了,她便道:“黎儿,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不妨说出来,若相貌家世品行都过得去,倒也能入东宫服侍你。”


    听皇后这么说,顾辞渊的脸色好了几分,道:“你母后说的对,若你喜欢,倒能入东宫做个良人什么的。”


    顾黎皱眉,随即下定决心跪下道:“父皇,母后,儿臣中意的是薛大人家中的三姑娘薛子衿,儿臣心悦与她,非她不娶,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和薛姑娘赐婚!”


    不说顾辞渊脸色有多难看,就是叶嫤萱一直维持的笑意都不见了。


    顾辞渊沉声开口:“什么?你说薛大人家的姑娘?一个从四品典仪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储妃,太子!”


    叶嫤萱目光复杂的看向从小沉稳懂事的长子,她想不清楚,为何在这件事上,黎儿他会忤逆他们的旨意!况且,这薛三姑娘不仅只是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而且还是一个庶女,没有强大的父族,还有一个拖后腿的母族!


    殿内的四位姑娘脸色也不好看,她们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为何还比不得一个小官之女?这薛姑娘是什么人,她们可从来不知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


    “父皇,儿臣知道您和母后都不满她的家世,可是,儿臣是心甘情愿的娶她为妻,儿臣爱她,一生只愿娶她一人做儿臣的妻子!求父皇母后成全!”顾黎道。


    顾辞渊震怒之后便只剩深深的愕然了,他的儿子对他说,他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一瞬间有些动摇,但他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怎么可以被儿女私情所牵绊?


    顾辞渊震怒道:“太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不负责任,任性的表现,你还想不想当太子了?”


    顾黎道:“父皇,一直以来,儿臣兢兢业业的当着这个太子,不过是父皇母后所期望,儿臣便一直努力当好这个太子,儿子从来没有求过父皇您,儿臣只希望能够一生只对一人动心,若父皇觉得儿臣当不好这个太子了,那父皇便废了我这个太子吧!”


    顾辞渊怒极,拿起桌上的砚块便砸向了顾黎。


    “嘭”的一声,顾辞渊虽然震怒但也不敢真的砸着自己的儿子,砚块便摔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殿内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道:“皇上息怒!”


    叶嫤萱也不愿他们父子两个跟仇人似的在这里僵持,便吩咐贞德道:“贞德,你先带四位姑娘去偏殿喝茶。”


    贞德领命,从地上爬起来便带着四位姑娘去了偏殿。


    叶嫤萱见她们走了,便走到顾黎面前,看着他,道:“黎儿,你还记得你刚刚当上太子的时候母后跟你说过的话么?”


    顾黎点头道:“儿臣自然记得,母后……您说,儿子现在是太子了,而太子是不可以任性的。”


    “但是母后,请允许儿臣任性这么一次吧,母后看似繁华的皇宫,难道不像一座紧紧囚禁着我们的牢笼么?儿臣不愿儿臣将来的太子妃如同母后一般活的……这么的压抑,儿臣也不想变成父皇这样的人,一次次的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父皇,母后,儿臣累了。请父皇母后成全儿臣唯一任性的一次吧!”顾黎磕头道。


    叶嫤萱听后自是动容,她看向坐在上首的皇上,她想为黎儿求情。


    叶嫤萱动了动嘴皮还未开口,便听到顾辞渊道:“罢了,黎儿,你若心意已决,朕也不拦你了,明日朕会派人接薛三姑娘来,朕和你母后瞧瞧,若品行过得去,朕便如你的愿。为你们赐婚。”


    顾黎自是喜不胜喜,他不知道父皇为何会答应了,磕了三个响头道:“谢父皇成全!”


    顾辞渊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先下去吧。朕和你母后说会儿话。”


    ·


    “皇上,您真的答应他了?”叶嫤萱是真的觉得难以置信,在她的眼里,顾辞渊不像是会答应这般无理的请求的人。


    顾辞渊道:“萱儿,其实黎儿说的没错,是朕让你活的这般沉重和压抑,朕都明白,黎儿所敢的却是朕所不敢的,朕自然希望他不要步朕的后尘,身为一个父亲,我自是希望他幸福的。”


    叶嫤萱笑了,只是笑的很是勉强,她道:“皇上,您原来也有妇人之仁的时候,但黎儿终归是储君,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难……皇上,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黎儿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或者说,他不适合做一个储君。”


    顾辞渊觉着眼前的妻子笑容不乏讽刺,却又显得异常理智,他道:“但黎儿他是朕和你的长子,只要他不犯大错,他会一直是朕的太子!而能够做太子的,也只有我们的儿子!”


    第96章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次日,叶嫤萱便召见了薛家的三姑娘进宫。


    薛家三姑娘薛子衿虽说家世不如其他世家贵女们,但模样却是出挑,礼仪上面也算周到,说话轻轻柔柔的,但却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很舒服。


    既是皇帝私下都同意的赐婚,叶嫤萱也无需多想,又简单的问了几句,便让人送薛三姑娘出宫了,临走前只嘱咐了一句,让她好好在家里等待“接旨。”


    不过,薛三姑娘走后,叶嫤萱却不负先前的温和,脸上的笑意也消退了。她用手抵在额头上,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


    一旁伺候的贞珠自然焦虑的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刚才薛姑娘惹了娘娘不快了,还是娘娘……实在是不满意薛姑娘?”


    叶嫤萱轻叹一声,道:“薛子衿是个好姑娘,不过黎儿娶了她为太子妃,才是让本宫烦扰的事。要知道,尽管黎儿是喜欢她的,庇护着她,但母家势微,本宫可以预想到她未来的路有多难走,而没有正妃侧妃强大的母族的助力,黎儿又会多难。”


    贞德道:“但……皇上不是说了无论如何保住殿下的太子之位么?”


    叶嫤萱苦笑道:“那只是暂时的,就算皇上竭尽全力的保住黎儿的太子之位,但其他皇子未必会甘心只做一个郡王,亲王。辰儿和殷儿也即将成年,娶妃立府,这野心随着他们的成长自然就有了,也自然就大了。”


    *


    “咦……四殿下您站在这里作甚,进去吧。”贞淑刚刚出去送薛三姑娘去了,不过中途遇到了太子,便耽搁了些时间,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顾琮站在寝殿外发呆。


    顾琮回过神来,道:“贞淑姑姑,无事,我先走了,午后再来给母后请安。”


    顾琮说完,在贞淑怔愣之间,便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贞淑眉头微皱,觉着今儿的四殿下似乎有些奇怪,明明都来到娘娘的寝殿了,为何又站在外面不进来?但一想到四皇子和娘娘的关系一向不算亲厚,便也不作多想,进去向皇后复命。


    ****


    毓秀宫


    “冬雨,你说得可是真的?皇后竟然同意了太子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做太子妃?”颜宛清听完冬雨的禀告,直接站了起来,娇柔的声音不乏尖锐,隐隐透着不可置信和淡淡的惊喜。


    冬雨上前又扶着颜宛清坐下,笑道:“娘娘,千真万确呢,太子人长大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听说光皇后妥协了,皇上也妥协了。奴婢可不得不说,这太子可真是深情。”


    颜宛清道:“你说得是,太子他放着皇后静心挑选的贵女不要,娶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子,这样一来,太子他的位置还能做的稳稳当当么?”


    “娘娘说的是,太子不争气,咱们二殿下不就有机会了么?二殿下天资聪颖,要是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权贵之女,便是如虎添翼了,将来太子一犯错,惹怒了皇上,这太子之位咱们二殿下也能争上一争。”


    冬雨的一番话点醒了颜宛清埋藏多年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不论辰儿花了多少心思去讨好他的父皇,总是被上面的太子压的死死的,而她呢,也只能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这日子过得说不出的憋屈。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她当然不能够放过,颜宛清问道:“听说这武家的姑娘刚过了及笄?”


    冬雨听颜宛清提起武姑娘便知道娘娘打得什么主意了,她道:“是了,武姑娘是上个月办了及笄礼的,咱们本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同武姑娘有几分交情,是送了及笄礼去的。颜大人和武国公平日里也能说的上几句话,娘娘,二殿下今年也是十五,这武姑娘倒和二殿下般配。”


    其实冬雨没说,这武姑娘是看不上娘娘的母家的,平日里和本家的姑娘也不过点头之交,武国公府一心想把女儿送入东宫做太子妃,自然是瞧不上她们底子薄的颜家的,但娘娘定然是不喜欢这些话的,她便省去了这些不讨欢心的话。


    颜宛清也不傻,自然知道武国公府对他们颜家是什么态度,与其说是什么态度,倒不如说没态度,毕竟她们颜家怎么可能入得了百年世族武家的眼?但是,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子选了薛家的女儿做太子妃,武家的储妃梦算是泡汤了,这武姑娘若还想嫁入皇家,这几个皇子里面,便只有他们家辰儿和武姑娘差不多。这武家若是有心,不用她去试探,便能把主意打到辰儿身上来。


    颜宛清笑了,道:“冬雨,咱们也不必刻意去做什么,就看武家自己的意思了。”


    *****


    果不其然,武家在赐婚太子和薛三姑娘的圣旨下达后,便露出了想要与颜家结交一二的意思。


    武家伸出了橄榄枝,颜家自然顺势攀上了武家。


    太子大婚三月后,二皇子便去乾清宫求皇上赐婚他和武姑娘。


    顾辞渊略微沉思后,还是答应了二皇子的请求。他所顾忌的不过是,这武莞凝原先是太子妃的预备人选,太子没看上,二皇子倒是看上了?


    这几个月,武家和颜家的关系越来越近了,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二皇子和颜妃的心思他大抵也是知道的,从他同意了太子的婚事,便料到了有这样一个局面。


    顾辞渊虽然看中长子,但也不想为了长子薄待其他儿子,更何况,武家的姑娘陪二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再者,太子这些年过得太顺利了,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心性尚算不得成熟,要想坐稳储君的位置,还要靠他自己。


    身为君王,大夏的江山必须交给有能力胜任的人,而不是只会儿女情长的储君。


    二皇子顾辰既被赐婚,顾辞渊便封了他为恭郡王,出宫开府。


    ***


    转眼之间,便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长信宫


    “咳咳……咳……”沈栀婳虚弱的躺在床上,往日娇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折射出惨淡的柔美。


    不停地咳嗽让她的身体颤抖不已,瘦弱的身躯更显的可怜。


    二皇子刚刚大婚,皇宫里面是一派喜悦,毓秀宫更是洋洋得意,和清冷的长信宫俨然是鲜明的对比。


    “娘娘,药来了,奴婢扶您坐起身子。”如意把药放到桌子上,到床前来扶起沈栀婳。


    沈栀婳坐起身子,咳得更加厉害了,痰盂之中隐隐有着点点血迹。


    如意越发心疼沈栀婳了,自娴吟宫一事,娘娘每日便心事重重了,再也不负从前的明媚笑靥。


    皇上每回到长信宫来,娘娘便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皇上的宠幸,或是以抱病为由,把皇上撵去了别宫主儿那。起初,皇上还哄着娘娘,久而久之,皇上便不来长信宫了,而娘娘的身体病着病着便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每回看到娘娘坐在窗前,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她既无可奈何,心里便也恨上了皇上。


    如意清楚的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因为皇上罢了,还有,娘娘的性子太过倔强。


    如意替沈栀婳顺了顺背,把药端上来,轻声道:“娘娘,来,喝药了,喝了药能好的快些。”


    沈栀婳摇了摇头,气若游丝的道:“如意……你放下吧,我知道的,我的身体……我最是知道,我大概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喝再多的药都不管用了,我恐怕不久于世了……”


    如意哭道:“娘娘,您这说的是什么傻话,您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了,您还有三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三殿下……您还没有看着三殿下娶妻生子,您……您不能……”


    沈栀婳颤巍道:“如意,我也想看着殷儿成家立业,但我好像等不到了,如意……说心里话……咳咳……我也怨恨自己为何就不能看开一点,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咳咳……我走到如今这般田地,其实都是我咎由自取,叶绾霏她让我看明白了,帝王家从来……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情以待……”


    沈栀婳的泪水打湿了如意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凉透她的心扉,她哽咽的道:“娘娘,您别说了,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栀婳握住了如意的手,她无力的手渐渐用力,道:“如今……咳咳……我放不下的唯有殷儿,往后殷儿一个人生活在这宫中,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他啊……”


    如意保住了沈栀婳,她道:“娘娘,皇上在不济也还是三殿下的父皇,他一定会好好护着三殿下的,三殿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沈栀婳惨然一笑,泪水频频滑落,她用尽了此次此刻最大的力气,用力的道:“我不信他,如意……他有什么理由……不……咳咳……他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他,如意……咳咳……别忘了,他的初衷可是要杀死我的殷儿,他当时……咳咳……还那么弱那么小的呆在我的肚子里了……”


    还未说完,沈栀婳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痰盂中被鲜红色的血迹染了一大片,如意大惊失色,道:“娘娘您快躺下,奴婢去给您叫太医过来……”


    沈栀婳拉住了如意,道:“别去了……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过来……我有事要对皇后娘娘说……”


    如意哪里不明白沈栀婳的意思,到头来,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往日怨恨着的皇后,而她生命垂危之际,能想到的人竟只有皇后而已。


    看着沈栀婳带着恳求的目光,如意终是不忍拒绝她,咬着唇答应了。


    刚刚下学回来的顾殷看到的便是如意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撩开长信宫内殿的门帘,便是沈栀婳孱弱的模样以及嘴角显而易见的血迹。


    沈栀婳呆呆的看着儿子站在门口,反应过来要去擦掉嘴角的血迹。


    顾殷上前,轻轻的坐在沈栀婳的床榻前,让病弱的母亲枕在自己怀里,沈栀婳想要推开顾殷,她怕自己的病气传给了顾殷。


    一抬头,对上的便是顾殷心痛充满不忍懊悔复杂的眼神,她怔住了,随即便是猛烈的一阵咳嗽。


    “原来母妃您的病……已经如此严重了……前些日子母妃您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模样,是……强撑病体给儿子看的吧?”


    “殷儿……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想……咳咳……让你如此担心罢了……”


    ****


    坤宁宫


    叶嫤萱正抱着顾娆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逗弄着,对面的玫瑰椅上坐着一刻之前刚到坤宁宫的大公主。


    寝殿内是欢声笑语的,尚在襁褓的小丫头是不是发出一声清凉稚嫩的“吖吖”声,把叶嫤萱和顾娆弄得忍俊不禁。


    “皇后娘娘,长信宫的如意求见娘娘。”贞珠福身道。


    叶嫤萱嘴角的笑意微滞,道:“让如意进来吧。”


    如意走进殿中的时候,见着她的人都不免惊奇。如意在宫女里面一向是最爱干净的,如今有几分狼狈不说,眼底是青黑色的一片,头上的发髻看样子还是昨天梳好的。


    如意见着皇后,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恳求道:“皇后娘娘,您去瞧瞧我们贵妃娘娘吧,贵妃娘娘已经下不来床了,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嫤萱脸上的笑意彻底没有了,她把怀中还很软小的小丫头交到顾娆手里,当下便让人摆驾去了长信宫。


    ***


    长信宫的院里秋叶纷飞,原本正常的四季交替,竟让叶嫤萱不由来的心底一凉,她不做他想,只加快了进殿的脚步。


    如意为她撩开门帘,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寝殿里面纵使再明亮,也掩盖不住衰颓的阴沉。


    嫤萱见了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儿,心中怜叹不已,她走进她,更觉得她是如此的柔弱而又无助,神色再也没有一丝从前的张扬,叶嫤萱知道,栀婳她是被消磨够了,在寂寥无情的深宫里,使劲儿的挽留着最后一点点的倔强和骄傲。


    嫤萱在她床前叹道:“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么被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沈栀婳想要坐立起身子跟嫤萱说话,但奈何身上是使不上一点力气了,嫤萱坐在她床畔,道:“你别起来了,就躺着说吧……”


    叶嫤萱声音难得的一丝颤抖,或许,从如意急急忙忙的来请她,从她踏进长信宫的那一刻,便知道,该是不好了……


    沈栀婳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咳咳……皇后娘娘,臣妾……咳咳……谢谢你还愿意来看臣妾,臣妾……咳咳……怕是不久于世了,咳咳……”


    叶嫤萱只紧紧的握着她瘦弱古柴的手,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臣妾……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心愿了,一切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臣妾只……咳咳……臣妾只想在临终之前……求求……求求皇后娘娘……臣妾走后……娘娘能帮臣妾好好……好好照顾殷儿……臣妾不希望臣妾的殷儿将来能有多大……咳咳……多大的成就,只希望他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妻生子……让他做一个平凡人……”沈栀婳微微起身,颤声道:“娘娘……您能答应臣妾么……”


    叶嫤萱只感到一股热流从眼角处划过,她不知道是为沈栀婳不值,还是有感为了自己潸然。


    叶嫤萱知道,此次此刻的沈栀婳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她要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承诺罢了。


    “好,我答应你,一定护殷儿周全,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叶嫤萱除了郑重的给予这个承诺之外,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偌大的后宫里,唯有娘娘对臣妾尚且是真心的……咳咳……臣妾以前不懂事,做了很多让不开心的事,臣妾……错了,其实啊……在臣妾心里面,娘娘就像臣妾的亲生姐姐一般照顾着……臣妾,保护着臣妾……”


    “皇后娘娘,臣妾能唤你一声姐姐么……”沈栀婳希冀的看着嫤萱,脆弱的生命好像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叶嫤萱柔声道:“好……”


    “姐姐……姐姐……”沈栀婳轻声的唤道,嘶哑的声音眷恋而又不舍,仿佛轻轻回想在沉静的宫殿,杂糅在浓厚的药香之中。


    叶嫤萱温柔的抚摸着沈栀婳柔软的发梢,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衣裙上,淡淡的晕染了一片有一片。


    良久,嫤萱听到她道:“姐姐,我累了……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叶嫤萱声音已然颤抖不已,她道:“好……”


    沈栀婳闭上了眼睛,安静的蜷缩在叶嫤萱怀里,瘦骨的手儿垂落在叶嫤萱手心里……


    “母妃,儿子请来了太医,母妃!”稚嫩清晨的声音在寝殿内响起。


    少年呆愣在那,看着闭上眼睛的母亲,泪水无声划过,“母后……我母妃她……”


    叶嫤萱没有起身,没有抬头,只静静地看着沈栀婳安静的睡颜,道:“你母妃她走了……她走了……”


    少年终是崩溃,跪在床榻前大哭起来……


    大业十三年九月十二日,沈贵妃殁,帝大悲,追封其为嘉惠皇贵妃。


    第97章 星汉西流夜未央


    沈贵妃殁后,皇帝悲伤不已,后宫的气氛消沉了数月。


    叶嫤萱也谨守自己对沈栀婳的承诺,把三皇子抚养在膝下。


    随着又一个盛夏的到来,恭郡王妃诞下皇长孙,顾辞渊为长孙亲自取名为顾恒。皇帝脸上重新见了笑容,沈贵妃走后的悲痛才被一点一点的冲淡。


    也因着皇长孙的诞生,顾辞渊封顾辰为恭亲王,晋封颜妃为颜淑妃,一时之间,母子二人水涨船高。


    ***


    昭阳宫


    秦若曦刚去坤宁宫请完安回来,面色不虞,桌上的茶盏都砸了好几个了。


    宫人们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贵妃不快。


    殿内也就芷月还能硬着头皮安慰道:“娘娘,您也别气了,颜淑妃是什么人您也是知道的,以前还没得势的时候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现在刚刚尝到权利的滋味儿,自然是小人得志了,娘娘您也放宽心,如今二皇子被封了亲王,最该着急的难道不是太子和皇后么?”


    秦若曦冷笑道:“二皇子就算被封了亲王,难不成皇上还会废了太子么?你别忘了,皇上这几个儿子里面,就只有太子一人是他静心培养着长大的,至于二皇子,以前也没见得皇上有多看中。本宫不过是见不得颜宛清趾高气扬的模样,以前她是冲着嘉惠皇贵妃去的,如今冲着本宫而来,总归不会她都打到本宫门前来了本宫还闷不吭声吧?”


    芷月叹了口气道:“但颜淑妃风头正盛,怕是不好对付。”


    秦若曦道:“本宫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对付她,她这些年也不算默默无闻,百密也总有一疏的时候,更何况是她颜宛清?”


    **


    东宫


    外面日头大,燥热不已,东宫的内殿里面却是砌了冰墙,清凉爽人。


    薛子衿和顾娇姑嫂二人坐在床炕上聊天,炕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很是惬意。


    姑嫂二人聊得很是起意之时,便见阿茹神色匆匆的进来,禀告道:“太子妃娘娘,长乐公主来了。”


    薛子衿顿时面色不虞,就连顾娇的笑容都是微滞。


    自薛子衿和顾黎成婚后,做了太子妃,便不被顾娆所喜,以前顾娆总会顾忌到顾黎的意愿,从不在明面上给薛子衿脸色看,但私底下顾娆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弟妹的不喜。


    自皇长孙出生后,顾娆更是不喜这薛子衿,这宫里便渐渐地传出太子妃和长乐公主不和之言。


    薛子衿缓和神情,挤出一抹笑容来,道:“走吧,我们去迎一迎皇姐。”


    *


    见顾娆缓步前来,立在台阶上的薛子衿和顾娇才迎了上去,薛子衿温和笑道:“皇姐来了,皇姐怎么不提前告知子衿一声,子衿若是知道皇姐前来,定会早早的准备好美酒膳食来款待皇姐。”


    顾娆没去看笑意晏晏的薛子衿,只绕过她,拉过顾娇的手,才淡淡的抛下一句:“怎么?本宫来黎儿的宫里,还要知会你一声。”你是个什么身份。


    薛子衿忍住难堪,道:“您是殿下的皇姐,自是不用的,是子衿说错话了。”


    顾娇压低声音劝道:“皇姐,你何必为难嫂嫂,她本身也没做错什么。”


    顾娆不语,心道:她做了黎儿的太子妃,便是最大的错处。


    内殿中依旧清爽不已,但薛子衿和顾娆相处一室,额头上却依稀可见细小的汗珠子。


    顾娆和顾娇两姐妹叙着旧,一旁的薛子衿便被彻底冷落下来,而薛子衿知道,这自然是顾娆故意为之。


    她心里委屈不已,可不敢表现出来,她一向知道这大姑姐与太子殿下的关系甚好,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坏了太子和公主的姐弟情意。


    顾娆与顾娇说着话,顾娇好几回都往薛子衿那儿看去,顾娇根本是心不在焉,顾娆便也失了说话的兴致了。便开门见山的对薛子衿道:“本宫今日来东宫便是想亲自给黎儿送请柬来的,阿珠周岁之宴,本宫自然希望他这个当舅舅的能来,但见黎儿被父皇召见过去了,便来了你这,这请柬你拿着吧,记得与太子说一声。”


    薛子衿总觉得顾娆刚刚看她的时候别有深意,而且她也觉着公主亲自来送着请柬便有些乖乖的,一时之间她也说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只得温声应下,生怕惹了公主不快。


    顾娆也没有久留,见目的达到,便说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顺便带走了顾娇。


    顾娇跟随顾娆一起出了东宫,顾娇才挣开了顾娆拉着她的手,开口问道:“皇姐,你为何要对嫂嫂如此刁难,她好歹也是皇兄的妻子?”


    顾娆被妹妹质问的语气惊得有几分怔愣,她道:“你是我亲妹妹,怎么偏帮着外人来质问你的亲姐姐?怎么,才多久不见你和薛氏就好得情同姐妹了?若不是太子娶了薛氏,至于如今这般孤立无援么?太子不争气,娶了一个身份低微还生不出皇孙的女人,你以为,母后的娘家叶氏族人还会一心一意的辅佐太子么?”


    顾娇也怔愣了,但她是被顾娆眼中缜密的算计给怔住了,她自小便知皇姐是个有主意的人,也是最得皇祖母,父皇和母后喜爱的人儿,她只会用仰慕的目光依赖这个姐姐,毫无嫉妒之心,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姐姐竟然也会变成满腹算计的人,但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自己竟然生不出任何反驳之情,也认为姐姐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她竟然是默认的。


    顾娇道:“皇姐,我知道你是为了皇兄好,可你……这样做皇兄他真的会开心吗?”


    顾娆淡淡道:“黎儿……他身为太子,个人喜乐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只需要想尽办法坐稳这个太子的位置便好了,自然我不光是为了黎儿,也是为了母后,母后她在黎儿很小的时候便对黎儿寄予了深厚的期望,黎儿他也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因为薛氏便功亏一篑?”


    顾娇停下脚步,顿住,问:“皇姐难不成是想把嫂嫂从太子妃上拉下来?”


    顾娆道:“我倒是想如果能行,那便是最好不过来,但也得黎儿配合我不是么?我这个外嫁的姐姐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呢,不过顺水推舟,我还是能做到一二。”看了一眼失落的顾娇,顾娆问道:“你呢?难不成还想偏帮着薛氏?”


    顾娇道:“我没有偏帮着她的意思,我心里还是向着皇兄的,皇姐你做什么我可以不来插手,不过我希望皇姐你可以得过且过,不要让皇兄太过为难。”


    顾娆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道:“你放心好了,皇姐我有分寸的。”


    顾娇点了点头,她也不指望自己能够说服皇姐,但隐隐的,她心里有些不安。


    ****


    半月后,长乐公主的幼女阿珠郡主的周岁之宴便到来了。


    帝后甚是疼爱这个外孙女儿,自然是亲临公主府,为阿珠庆生。


    太子也在百忙之中带着太子妃前来,皇子里面除了守孝的三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之外都来了公主府。


    顾娆的幼女阿珠一出生便被破格封为了郡主,打破了公主之女只能请封县主县君的规定。


    虽然顾辞渊喜得皇长孙甚是欣喜,但最为疼爱的还是这个小外孙女儿。


    顾辞渊抱着娇娇软软的阿珠,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慈祥笑意。


    小阿珠在外祖父怀里一点也不哭闹,一个劲儿的咧嘴笑,还时不时的摆弄顾辞渊续起的小胡子,自娱自乐很是开心。


    “皇上,阿珠郡主该抓周了。”刘德全提醒道。


    顾辞渊把阿珠放在面前的柔软的席子上,对着阿珠温和的道:“来,小阿珠去选一样自己最喜爱的东西。”


    顾辞渊虽是这样说着,却刻意的把阿珠抱到自己的金印面前,顾辞渊听顾娆说,这小丫头最喜爱金灿灿的东西,他这印章满身都是金灿灿的,阿珠见了,一定第一眼便喜欢了,一定会选他得金印章的。


    顾辞渊见了其他的抓周礼,面色有几分不虞,特别是除却其他金灿灿的珍宝玩具之外,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躺在席子的最中间。他当然记得这颗也明珠,是他去年送给皇后的生辰礼物,竟想不到皇后借花献佛,变成了外孙女儿的抓周礼。


    顾辞渊觑了一眼坐在上座的的嫤萱,见她淡淡的看着他们这边,眼中……他没看错的话竟然有一丝丝的挑衅?


    顾辞渊飞快的移开了目光,但想到该虚心的是她才对,又去看她,发现她眼里有一抹惊讶,然后便听的顾黎道:“想不到阿珠跳来跳去,选了我这个舅舅送来的镶金钻的匕首。”


    顾辞渊看了一眼得意的长子,带有几分斥责道:“太子,你这送的是什么抓周礼,你不知道阿珠还小,不能碰这么危险的东西吗?”


    顾黎解释道:“父皇,您可冤枉儿臣了,儿臣哪敢送珠珠匕首,皇姐还不得给儿臣急呐,儿臣送的是一个纯金铸造的仿制品罢了,可……哪知道珠珠这般喜欢?”


    顾辞渊自然没有话说了,想趁阿珠不注意把她手里的金匕首抢过来,可他一碰到这金匕首,阿珠好像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小脸一皱,就要哭了的模样。顾辞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娆也大概猜到她父皇心里想的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父皇自从有了小外孙女儿后,便越活越回去了,人也好说话不少。顾娆便道:“父皇,我看阿珠也选到了心仪的物件儿,儿臣让乳娘抱她下去喂奶。”


    ****


    宴会上,歌舞动人。穿着水粉色舞裙的舞女在殿中央舞动着窈窕的身姿,琵琶女弹奏的歌曲也欢快不已,令人有几分陶醉。


    歌舞临到高潮,一身着艳色舞裙的舞女从殿内越起,而后在众女裙带衣玦之上尽情武动,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更是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


    随着音乐停止,面纱脱落,一张妩媚多姿的脸蛋露了出来,可当倾国之姿。


    在场的几位王公大臣都是看花了眼睛,包括恭亲王都是一股跃跃欲试之态。奈何皇帝在这,众人也不想惹了皇帝不快,此女如此美貌,万一皇上看中了,他们身为臣子,总不至于跟皇上抢女人吧?


    叶嫤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右下首的女儿,顾娆冲她笑了笑,让她放心。


    顾娆朝向恭亲王问道:“二皇弟,皇姐安排的一番歌舞你看的可还尽兴?”


    顾辰陶醉在舞姬窈窕的身姿和倾国倾城的美貌当中,脱口而出道:“一顾倾人城,此等美人,自然是好的。”说完,顾辰也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心里认为大皇姐是想要往他面前送美人,讨好他这个炙手可热的亲王。皇姐如此识时务,他自然是却之不恭,就等着皇姐开口,他顺势应下了。


    顾辰也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这番话后,皇帝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而顾辰身边的王妃武莞凝看他一副见了美人失了魂的模样便没了好脸色。


    这一切,被顾娆尽收眼底,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要给恭亲王塞歌姬进去的时候,她话锋一转,对着上首的皇帝恭敬道:“父皇,儿臣想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几年,东宫也就太子妃一人,想来也太冷清了,便想着把楚玉送到东宫服侍太子,平日里也能与太子妃说说话,替太子妃分担一二。”


    顾辞渊不置可否,问顾黎道:“太子,你意下如何?”


    顾黎毫不犹豫道:“父皇,东宫有太子妃一人便够了,儿臣一心想着国事,目前……不想过多的考虑儿女私情。”


    太子拒绝得很是果断,顾娆扯了扯唇,道:“皇弟放心好了,皇姐府里的歌姬一向身世清白,也是一定一的懂事儿,进了你的东宫也不会“恃宠而骄”扰了皇弟你处理公务,况且,我认为太子妃一向大度,想必是不会计较吧?”


    薛子衿见顾娆步步紧逼,便云淡风轻的笑道:“殿下,皇姐的好意您便收下吧,有一两个姐妹作伴,妾身在东宫里也能有个知心的说话的人。”薛子衿扯了扯顾黎的衣角,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若是太子今日不答应的话,今日公主府传出去的一定不会是太子情深尔尔,决计是太子妃心胸狭窄,生性嫉妒,不堪为正妃等等贬低她的话,虽然薛子衿跟顾娆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顾娆的手段她确是异常清楚的,再者,她亦是不想让太子殿下为了她太过为难。


    顾黎动了动嘴唇,始终不忍把“好”字说出口,最后顾辞渊拍板道:“太子,既是你皇姐的一番美意,你便收下吧,此女也是清白身世,又是出自你皇姐府里,去东宫做一个侍妾也可。”


    顾黎失望的看着顾娆,道:“那皇姐的好意我收下了,多谢皇姐对皇弟的照顾。”


    ***


    天色愈完,宴会也接近尾声了,皇帝以政事为由先行回了宫。


    顾辞渊也只皇后与娆儿母女俩有贴心话要说,便任皇后留在了公主府。


    *


    “阿姐,你一定要这样逼你的亲弟弟么?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子衿!”顾黎不乏愤怒道。


    这是顾黎第一次与顾娆脸红,从小到大,因着顾黎与顾娆只相差两岁,二人最是亲密,顾黎也素来敬重这个姐姐,从来也没对她生过气,谁知道他最信任的姐姐,竟然不顾他的意愿,往他的府里塞女人!


    顾娆冷笑,“子衿,子衿,你娶的子衿她什么也不能帮你,除却身世,就连一个皇孙都生不出来的她,你拿着有什么用?”


    “皇姐,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一个算计来算计去的物件!”顾黎怒声道。


    顾娆道:“黎儿,我并不是要你算计她,你已经许了她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愧对你喜欢她了,你是大夏的太子,不可能后院里只有她一个女子……你得看清楚你的未来和更广阔的天地……”


    “皇姐,你别说了,你的好意我消瘦不起!”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那皇姐我问你,如果驸马在外有了别的女子,府里有了别的姬妾,我的好皇姐,你还能够毫不手软的往我府里塞歌姬么?”顾黎讽刺道。


    “你……我和驸马本与你不同……你是……”


    顾黎讽刺道:“因为我是太子?皇姐你太自以为是了,以后这样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姐!”


    顾娆气极,一向对她温和亲近的弟弟竟然为了薛子衿不惜与她闹翻,她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受伤,她指着顾黎道:“好啊……看来我这个陪伴你多年的亲姐姐居然比不上一个薛子衿……”


    顾娆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发怒,只听得一身低斥:“娆儿,你够了!”


    叶嫤萱站在门后听了许久,她们姐弟俩每说一句话,便让她的心里愈发冰凉。


    叶嫤萱按住顾娆的手,道:“黎儿他早就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了,他自己选的路他自己走,你又何必去横加干涉呢?”


    顾娆惊讶的看着她的母后,道:“母后,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


    叶嫤萱摇了摇头,道:“你就算为了黎儿好,也不应该这般行事,娆儿,做你该做的事,以后……太子的事你无需插手。”


    顾娆苦笑,母后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黎却感激道:“多谢母后体谅儿臣!”


    叶嫤萱淡淡道:“母后不是偏袒你,你姐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母后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98章 伤心桥下绿波春


    注:这篇文拖了很久了,最近几天会把正文结束,番外根据情况来写。


    *


    经长乐公主给太子送歌姬一事,知情人都知太子和公主姐弟二人渐生嫌隙,隐隐有不睦的迹象。


    大业十三年的冬天,皇帝把二公主顾娇指婚给了华家的嫡长子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的华铭泽,次年春天,顾娇便十里红妆的出嫁了。


    而自大业十四年起,太子顾黎和恭亲王顾辰在朝堂之上便是分庭抗礼,各自壮大自己的势力。


    本来顾黎是不屑于理会这个自小无论是才学还是才智都不如自己的二皇弟,但这顾辰仿佛每一件事情都要与他争个高低,他便彻底明白这个弟弟的心思了,顾辰所求的不是安安心心当个亲王,而是觊觎的是他的太子之位。


    因着太子和二皇子内斗,朝廷上被分成了三派。支持太子的,支持恭亲王的各为一派,其余的要么是老奸巨猾不表明态度,要么就是不想被卷入夺嫡之争,在太子和恭亲王的硝烟里当个哑巴。


    皇帝端坐朝堂之上,看着太子和恭亲王各显神通,不动声色的观看战情。


    大业十六年冬天,因太子失德,被皇帝囚于东宫,此后几次私自窥探帝王之意,受皇帝猜忌,帝欲废之。


    ***


    恭亲王府


    “太子被囚于东宫,本王终于等到太子失去帝心的这一天了。以前因为顾黎他是嫡子,无论何时,总是要高出本王一头,本王纵使有心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越过他去,现在,本王总算能一雪前耻了。”顾辰大喜道,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莞凝起身又给顾辰倒了一杯酒,道:”妾身恭喜殿下,但殿下不觉得奇怪么?前几次咱们设计陷害太子,让太子威望不断受损,但我们次次都毫无意外的成功了,王爷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么?就连这次,明明我们还没有出手,太子便被父皇彻底猜忌,依妾身所见,太子不算蠢钝粗心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顾辰听武莞凝这般说道,细想之下,的确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太容易了,就好像暗中有人推波助澜一般。


    这样想着,顾辰也没有刚才那般喜悦,一瞬间他想到了温润如玉的三皇弟。他这三皇弟,自从嘉惠皇贵妃去世后,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他这几年忙着和太子争斗,倒是忽略了这个父皇以前经常夸赞聪颖的三皇弟,会不会跟他有关系呢?


    如果这背后还有他这三皇弟推波助澜的话,那足以见他这个三皇弟心思阴暗,城府极深了。再者,在嘉惠皇贵妃临终之前,把顾殷托付给了皇后照顾,这三皇弟恩将仇报,可见其人品恶劣,心思歹毒。


    ****


    乐阳公主府


    自二公主顾娇与华家长子华铭泽成婚后,顾琮便时常来公主府,与这个二姐夫相处得也很是融洽。


    当然,于顾琮而言,他是来见华慕容的。


    前几次来公主府的时候,顾琮便对顾娇和华铭泽表明了自己对华慕容的心思。顾娇无所谓华家姑娘比顾琮大了三岁,反而很乐见其成,如果华慕容嫁给顾琮,那他们和华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就这样,每次顾琮来公主府,华铭泽都会把他的表妹华慕容从华府接来,一来二去,顾琮和华慕容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今日,顾琮再次和华慕容在乐阳公主府相会,顾娇体会他们二人的相思之情,自然给二人单独留了空间。


    *


    顾琮特地掩了门窗,屋内没有点蜡烛,有些黑压压的。


    顾琮见华慕容静静地立在面前,姣美柔静的脸蛋带着明媚的浅笑,他心神荡漾,上前搂住她,道:“好姐姐,我可算是见着你了,这些天太子被囚东宫,父皇母后为此闹得不甚愉快,我自是得跟前宽慰服侍,不知半月未见,姐姐可是想我?”


    华慕容推开顾琮,嗔道:“谁想你啊?太子就要被废了,我看你心里可高兴了吧?也就是你这个虚伪的小人,才能一边装着忧思太子的处境,一边又恨不得太子落难,对自己的嫡亲兄长尚且如此,更何论是我这个与你非亲非顾的“姐姐”?”


    顾琮幽黑的眸子一暗,又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道:“怎么就非亲非故了,这次我这个兄长能顺利落马,还多亏了你们华家,我心里是万分感谢华伯父和姐姐你的!”


    华慕容轻笑道:“哦?那我便等着你是如何知恩图报的了。”


    顾琮捏着华慕容细软的小手,道:“姐姐放心好了,等父皇心情好些了,我便去他跟前求他赐婚你我,姐姐是世族高门出生,与我正好是门当户对,父皇他肯定会同意的,姐姐就等着嫁给我吧!”


    华慕容又道:“恭亲王那里你可处理好了,你这个二哥虽然好色,但心眼可不少,疑心也重的很,难保他不会细究……”


    顾琮把脑袋抵在华慕容肩膀上道:“这我早就想好了,对付我这个二哥,就交给我的三个好了,嘉惠皇贵妃生前便和颜淑妃不对付,只要我稍微借力打力,二哥和三个的争斗是迟早的事。至于怀疑到我头上,怎么可能?以前便是他们几人在暗中较劲儿,把我忽略了这么十几年,现在又怎么会想起我?”


    华慕容挑眉道:“阿琮的算盘打得真好,你想过没有,要是你最亲的二姐知道了你为了储君之位陷害你大哥,她可会原谅你?”


    顾琮一滞,随即淡淡道:“那就让她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


    “大哥为了一个女人尚且失了心智,以后面对国家大事不免优柔寡断,他不适合这个储君的位置,我自然得帮一帮他了,再说,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坐上那个位置,总比顾辰和顾殷坐上那个位置要好多了,二皇姐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会体谅我的。”


    ****


    东宫


    “殿下,您都一天未进食了,您多多少少还是吃点吧……”薛子衿大着肚子,缓步端来一碗肉羹道。


    “子衿,你放在那吧,我不饿,你放心,我并非是作弄自己的身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思来想去,是真的意难平。”顾黎逼着眼睛沉声道。


    “殿下,可是与昨日恭亲王递来的密信有关?”


    顾黎道:“是又不是。昨天晚上受到顾辰递来的密信,里面说孤我今日沦落到这个地步里面有不少三皇弟的手笔,我起初自然是不相信的,毕竟顾辰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本事不小,谁知他是不是想挑拨我和三皇弟的关系?但我细想,凭颜家和武家在朝廷上的势力还不至于轻轻松松便能陷害到我,至我于不义之地,若加上一个沈家的话,这一切也便能说的通了。”


    薛子衿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三皇弟在他母妃去世后得到了母后的庇护,合该对母后抱有感激之情的,妾身平日里看三皇子也不想是诓害兄长的小人啊……”


    顾黎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先不论谁要陷害于我,最重要是父皇的意愿,父皇在他们一拿出证据的时候便不相信我这个儿子了,便是父皇早早的便开始猜忌我了,都说君心难测,对我这个儿子也是不例外的。”


    “殿下……要是殿下当初娶的不是妾身便好了,妾身的娘家不仅不能够帮到殿下……还会拖累了殿下……”薛子衿心里自责不已,尤其是看到夫君无可奈何的模样。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别多想,养好自己的身体,给孤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顾黎道。


    薛子衿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动容道:“好。”成亲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薛子衿自是倍加珍惜,若是她能生一个皇孙,说不定也能减轻皇上的怒火,也算给太子分忧了。


    顾黎看出薛子衿心中所想,安慰道:“子衿,听我的话,别有心里负担,其实与我而言,只要有你有孩子,不做这太子也罢了,自从父皇登基封我做了太子,我便生活在了莫大的责任和牢笼之中,其实不当这太子,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心里的解脱吧,就是……对不起父皇母后……”


    “殿下……殿下怎可说如此丧气之话,您身为储君,合该立足于天地之间,造福百姓……”


    **


    叶嫤萱站在门后良久,直到顾黎夫妻二人默默相拥,一时无言,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叶嫤萱失落的从东宫走了出来,这么多年以来,她自以为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黎儿,她在黎儿身上花的心血是几个子女里面最多的,竟不想黎儿一直生活在苦闷之中,那她精心培养对他所寄予的期望又算什么?


    黎儿他是太子,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便已经没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他若自己不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不摆正自己的心态,她这个母后就算再有心力又怎么帮他呢?


    *


    叶嫤萱失魂落魄的回了坤宁宫,发现顾辞渊正坐在寝殿里面等她。


    叶嫤萱淡淡问道:“皇上怎么来了?”叶嫤萱也没再看他,自顾自的走到窗前的牡丹花面前,失神的看着它。


    顾辞渊没有想那么多,看着她窈窕的侧影,以为她为了太子的事情还在和自己闹脾气,他走上前,轻声道:“朕来看看你,朕想了许久,把太子贸然囚禁在东宫的确是朕欠缺妥当了,但太子这心性,皇后,朕说心里话,他并不是心中朕最属意的太子人选,但黎儿是我们的嫡长子,这江山,朕还是更希望交到我们共同有着期望的黎儿手上。”


    叶嫤萱突然道:“皇上,既然他不是你属意的太子,那你废了他吧。”


    顾辞渊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皇后,你说什么?……你最是疼爱这个儿子……你之前明明想尽办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么……”


    叶嫤萱转过身来,清声道:“你没听错,我希望皇上你能废了太子,你还记得太子选妃那年么,臣妾便说了太子并不适合储君之位,臣妾就是因为心疼他,才希望皇上废了他,我们的爱与期望于黎儿而言不过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巨石,废了他,也不过是成全了他,给他一块封地,让他走的远远的,皇上也能重新册立自己心仪的太子不是么?”


    顾辞渊发现了嫤萱的不对劲,他从嫤萱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只有无尽的空洞和无力,以及破碎的希望。


    “你去了东宫,见了太子?”顾辞渊几乎是肯定的道。


    又问:“黎儿跟你说的,他不想做太子了?”


    叶嫤萱道:“没有,我没见到他,黎儿他也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而已,不抱期望的东西还是别强求了,我不想要黎儿他成为皇上的鸡肋,皇上废了他吧,也别顾及臣妾的心情了,皇上想立谁为太子便立谁为太子吧。”


    顾辞渊双手撑在嫤萱的肩上,道:“既然皇后你都对朕坦然了你心中所想,朕也跟你说实话好了,朕是打算废了太子,太子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朕的江山交给他,朕不放心。”


    叶嫤萱轻嗤一声,道:“皇上早这样说明白不就好了么?之前虚心假意的违背自己的心意,想必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辞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滞,他道:“朕只是怕你……朕要是废了黎儿,你得恨死朕……”


    叶嫤萱淡声道:“哦。想不到我对皇上的影响力还挺大的。”


    顾辞渊道:“朕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你的心意,对朕来说很重要。”


    叶嫤萱沉默不语,随后道:“皇上口口声声说着把我放在心上,那皇上敢像黎儿一样,真的做到只有臣妾一人么?”


    “皇上,这么多年了,臣妾从来都可以在你面前抱怨过哪个宫嫔一句不好,皇上宠爱哪个嫔妃,臣妾难道不是爱屋及乌的善待她?可臣妾不是圣人,做不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一次次的冷落我去宠爱别的女人,相反,皇上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对她们笑,对她们好,宠爱她们,臣妾都是疯狂的嫉妒着,臣妾一点也不喜欢她们,臣妾有时候很想很想她们突然便消失了变好了……”


    “嫤萱……朕……”


    “皇上,如果你能发发善心,放过臣妾便好了,你用一座繁华的囚笼,囚禁了臣妾二十几年,黎儿是鸡肋,臣妾又何尝不是?臣妾不愿做皇上心上的人,臣妾只想遵从内心的意愿,离开这,不做皇后了,做一个平凡的人就好了。”


    顾辞渊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一股无力感和缥缈感涌入心头。顾辞渊这几年一直隐隐觉着有什么要脱离她的控制,直到今日听到嫤萱亲口说出来了,才彻底证实了他心中的不安所为何。


    顾辞渊紧紧的抓住叶嫤萱垂落在身侧苍白无力的手,他道:“朕都知道,你从来不贪恋这世间的权势,皇后之位不过是朕困住你的一份责任,朕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我不能够失去我的萱儿啊,萱儿,你再给朕一点时间,等朕选好了太子,把江山托付给了他,朕就带你出宫,我们远远的离开皇宫好么?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不好……”


    回应顾辞渊的是无声的沉默,一滴一滴的泪水滑落,湿了他的心房。


    **


    大业十六年十月,帝以太子失德,废去顾黎的太子之位,贬为陈王,迁往幽州。


    第99章 犹记惊鸿照影来


    太子被废,就意味着储君之位尚且空悬。


    原本在废太子迁往幽州之后恭亲王在诸位皇子当中算是首当其冲的储君人选。不过,随着三皇子顾殷进入朝堂,再加之沈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势力,支持顾殷的人也不少。


    几月下来,诸人意识到这位三皇子并不像平日里表现的如此默默无闻,与二皇子比起来了,才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对于储君之位的人选也一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似在窥探,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意识。


    叶氏一族的人继太子被废后,在朝上彻底冷清低调了一段时日。直到……皇帝亲自给四皇子顾琮和华家的嫡长女华慕容赐婚。


    京城的贵圈里面都知,这华慕容原是几年前太子妃的人选。后来太子选了薛子衿做太子妃,叶家、沈家、武家的三位姑娘自知无望太子妃之位,便在落选后都相继出嫁,也只余这华姑娘一人迟迟未嫁。


    原来也有不少王公大臣上华家提亲,想娶了回来做宗妇,不过都被华家家主以华慕容年纪尚小,还想多留几年给婉拒了。


    这道赐婚之意下来,不少人都十分讶异。华家的这位姑娘可是比四皇子整整大了三岁有余,再说,就算叶家想辅佐四皇子争夺储君之位而与华家联姻,华家里又不是没有与四皇子年龄相符合的姑娘。


    四皇子的大婚已经在张罗这了,三皇子还未成婚便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皇帝与皇后二人商量打算把沈家的六姑娘赐婚于顾殷,问过顾殷的意思后,便把这道婚旨紧随着顾琮与华慕容的婚旨颁布了下来。


    顾辞渊把沈家的姑娘赐婚给顾殷,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沈贵妃离去的早,但沈家在朝廷上尚有可用的忠心之士,一来彰显皇家对沈贵妃一族的隆恩,二来顾辞渊私心是不想壮大顾殷的势力。


    嫡长子顾黎无用,顾辞渊是想培养他和嫤萱的嫡次子顾琮的。


    以前是他忽略这个儿子了,似乎现在看来,顾琮比顾黎更适合做这个储君了。


    **


    顾黎携妻儿离开京城奔赴幽州这天,顾琮、顾娇、顾殷和顾辰都来为他送行了。


    顾娇不知道皇兄今日离开京城之后何时才能再回来,几月之前,她还能抱着皇兄的手臂撒娇,享受着皇兄给予她的温暖,如今,却是要分别两地了。


    顾娇许多年都没有哭过了,此时她却像一个孩子般的扑在顾黎怀里泣不成声。


    顾黎的心情不必顾娇好受,虽然远远的离开这充满是非的京城是他所盼望已久的,但残忍的是,他的亲人全都深深扎根在繁华的京城之中,能够抽身出去的也仅仅是他一人罢了。


    顾娇发泄够了,便默默地从顾黎怀里退了出去,半晌她只哽咽着道:“皇兄,你走之后,我会想你的,你到了幽州也要时常想我,要……给我写信。”


    顾黎温柔的像小时候一般揉了揉顾娇的脑袋,道:“好。娇儿也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皇兄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如今皇兄食言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顾黎愧疚的模样令顾娇心酸,她挤出一抹笑容道:“皇兄,我会的,我不该哭的,我合该恭喜皇兄你终于能卸下肩上的单子,肆意随性的生活了,追求皇兄你想要的东西。”


    一旁的顾琮静静的听着他们俩说话,一言不发。他和二姐亲近,但和这个大哥却始终像隔了一层障壁似的交不了心。更甚者,皇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少不了他的私下诓害,背地里捅刀子,若不是他甚少喜形于色,他还真的没脸淡然的站在他的面前。


    末了,他只说了一句:“皇兄你此去多保重,以后若有什么需求,我一定竭力帮助皇兄。”


    顾黎对他笑了笑,却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或话语,只问道:“皇姐怎么没来……她是生病了么?”


    顾琮道:“皇姐她不来,不过是害怕离别罢了,皇兄你也只道,皇姐对你是最为疼爱的。她这是……舍不得你走。”


    顾黎叹了口气,道:“皇姐的期许是我辜负了,我也没资格奢望皇姐还能原谅我,琮儿啊,以后母后她们就劳烦你好好照顾了……”


    顾琮郑重道:“皇兄放心,我会替你在父皇母后面前尽孝的。”当然,还会替代你的位置,做这大夏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顾琮和顾黎说完话,顾琮和顾殷也和顾黎兄弟情深了一番。


    顾黎便带着妻儿启程,马车的影子逐渐变小,消失在远方。


    ****


    顾琮与华慕容成婚后的第二年,太后崩逝于大业十七年的冬天。


    皇帝悲痛万分,备受打击,太后于之皇帝的意义并不像皇室母子之情那般单薄,就在皇帝沉痛于太后过世之中的那段时间,顾琮被皇帝任命代理朝政,迅速的拉拢人心,掌控朝政。


    朝堂之上叶氏一族的全力支持,加之顺王一派的辅佐以及三皇子顾殷的临时倒戈,顾琮毫无意外的在大业十八年被立为太子。


    **


    此后几年,顾琮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渐渐壮大,其才干与果决让朝臣叹服,私下里有人赞顾琮有“太宗”之风范。


    顾琮在政治上的意气风发,少年英姿,自然是令顾辞渊满意不已的,他只懊悔,如果最开始立的太子是琮儿便好了,他也不至于和长子的关系弄得如今这样毫无余地,连带着也失了长女的心。


    那日,顾辞渊召了顾琮来乾清宫说话。


    顾琮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眉眼之间早已经拖去了稚气,有的只是沉稳刚建之气。


    “太子,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顾辞渊心里充满慨叹,目光慈爱的看着顾琮。


    顾琮想到最近朝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且父皇面色平和,便道:“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


    “太子啊,朕想把江山提前交给你,你意下如何?”顾辞渊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他也累了,如今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顾琮眸中闪过惊讶,道:“父皇正值壮年,怎可生出退位之意!再说儿臣仍有许多不足,朝政上仍需父皇的指点,请父皇三思!”


    顾辞渊道:“不,太子你在朝政上的才干是有目共睹的,朕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比你差远了,朕不如你。这个决定朕已经想了很久了,朕这么多年来亏欠你的母后太多,朕只想用余生好好的弥补你的母后,朕的妻子。朕想好了,朕要带你的母后出宫,过潇洒自在的日子,无关于算计,也无关于荣耀与功利,只求能弥补那些逝去的遗憾。”


    顾琮眸色复杂的看着他的父皇,难怪父皇自大业十年便拒绝了此后的大选,这几年更是无心后宫之事,原来……竟是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父皇……您……”顾琮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就在他沉默的瞬间,顾辞渊便又道:“太子,你可愿肩负起天下苍生,全了朕的一片补偿之心,全了朕此生的遗憾。”


    良久,顾琮才无声的点了点头。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想要的是什么,一日为太子便有一日被废掉的可能,只有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才是高枕无忧的。


    而父皇,他也希望他能在余生好好对她的母后,他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母后并不快乐,希望远离了皇城的束缚,母后能找回失去的自我。


    傍晚,太子才离开了乾清宫,他的步履看起来都比平日轻快了不少。


    ***


    大业二十三年的春天,阳光明媚,江南的春水柔婉美妙。


    顾辞渊牵着叶嫤萱的手站在船上,观望着江南水乡的美景。


    “我记得以前你便想要来这婉约的江南水乡看看,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顾辞渊笑着道。


    叶嫤萱亦是笑道:“是啊……一恍二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此时的心境跟二八年华的心境到底不同了,不知余生是否还有一个二十年呐……”


    顾辞渊突然拥着她道:“不论又没有二十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爱着你,也只有你,我也只愿与你共度白首……”


    叶嫤萱静静地依靠在顾辞渊的怀里,道:“好。”


    伴随着她清浅的声音,顾辞渊俯身,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如同江南的春风一般柔软眷恋。


    二人相倚在一起,洗尽铅华便之期余生不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皇帝太渣了,我写了两种结局。本章为he,下章为be。(小声逼逼:不虐渣皇,本作者意难平!!!)


    章节前2200都是一样的,下章可以从2200字以后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