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煤矿，三号矿井口，气氛诡异得如同正在上演一出荒诞派戏剧。


    安监局的刘副局长和他带来的几位专家，此刻正被一群扛着“**短炮”的记者和几十名眼神火热的矿工代表，“簇拥”在中央，进行着一场尴尬到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的“现场指导”。


    李毅递上的那本“内部生产日志”复印件，此刻在刘副局长手里，比一块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扔，不敢扔；看，更是看得他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刘局长，您看，就是这个通风口的瓦斯传感器，日志上显示上个月就报过警，但前任管理层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李毅全程扮演着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态度谦卑，问题却专业得像一把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着矿井最致命的脓包。


    他甚至主动指着一处巷道支护的薄弱点，一脸“后怕”地说道：“还有这里，我们初步排查就觉得不对劲，但毕竟不是专家。今天幸亏有局里派来的专家火眼金睛，不然我们这些门外汉，真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误！”


    那几位本想来找茬的专家，被他这么一捧，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挤出几句“嗯，这里确实需要加固”、“小李同志的安全意识很高嘛”之类的废话。


    《攀市晚报》的年轻记者小张，此刻如同打了鸡血，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将刘副局长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和李毅那副求知若渴的真诚模样，清晰地定格在了一起。


    “刘局长，请问您对毅创矿业这种壮士断腕、主动自查自纠的行为有何评价？”小张将话筒递了过去，问题尖锐而直接。


    刘副局长感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能怎么评价？


    说他们做得不对？


    那等于公然打**领导的脸！


    说他们做得对？


    那等于承认自己安监局之前的工作全是失职！


    他只能僵硬地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照着秘书连夜准备的稿子，一字一顿地念道：“毅创矿业……作为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新企业，他们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对人民生命财产高度负责的精神，是值得我们……肯定的！”


    这场堪称公开处刑的“指导秀”终于熬到了尾声。


    李毅当着所有人的面，快步上前，双手紧紧地、甚至有些激动地握住了刘副局长的手，那声音，诚恳得足以让闻者落泪。


    “刘局长！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的监督和指导，我们企业就要走上邪路了！我代表红岩煤矿全体一千多名员工，谢谢政府！谢谢领导！”


    刘副局长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手，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想抽回来，却被李毅死死攥住，只能任由那刺眼的闪光灯将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永远地刻印在攀市的报纸头条上。


    他知道，今天过后，他这个安监局的副局长，算是彻底成了给李毅站台背书的“保姆”和“吉祥物”。


    送走那群如同“瘟神”一般的检查组，矿场那间破旧的会议室内，气氛却比刚才面对检查组时还要凝重。


    矿场的老总工程师梁正国，手里拿着一份连夜赶出来的初步整改方案，那双在矿井下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李……李总……”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骇然，“如果要按照您说的，邀请省里最好的专家团队来重新设计通风和排水系统，使用德国进口的最顶级的瓦斯抽采设备和技术，彻底根除三号井的所有隐患……”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那几十道瞬间凝固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顿地说道：“初步估算，没有八百万，根本下不来！”


    “嘶！”


    八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真正的炸雷，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陈凯和周彪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九十年代初，这笔钱足以在省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整栋楼！


    现在，却要为了一个暂时根本不产生任何效益的矿井，把这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砸进去？


    这已经不是豪赌了，这简直是疯了！


    “李总，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陈凯再也按捺不住，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我们收购整个矿场的债权，花的钱都不到这个数！这等于把我们赚的钱又全都吐了回去，甚至还要倒贴一大笔进去啊！”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心脏骤停的焦虑中，李毅却笑了。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那些因为刚刚领到钱、又看到新老板如此重视安全而士气高昂的矿工们，语气平静得像一潭千年古井。


    “凯哥，你觉得，攀市头号地头蛇赵四爷的人情，值多少钱？”


    陈凯一愣。


    “市安监局局长的面子，又值多少钱？”


    “《攀市日报》连续三天的头版头条，外加市广播电台的全天候正面报道，这笔广告费，又该怎么算？”


    李毅缓缓转过身，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璀璨的、超越常人的智慧光芒。


    “我用这八百万，买下了这一切。”


    “从此以后，在攀市，谁想用规则内的手段动我们，都得先掂量掂量，他敢不敢驳**领导亲自表扬过的‘安全生产典型’的面子。”


    他顿了顿，在那几道充满了震惊与崇拜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吐出了那句足以将所有人世界观都彻底碾碎的宣言。


    “这八百万，不是成本。”


    “是我们毅创矿业，在攀市这片丛林里，用黄金砌成的……”


    “……护城河！”


    赵四爷的私人茶室内，那套被他亲手摔碎的名贵建盏已经换了新的，但空气中那股子阴冷压抑的气息，却比之前浓烈了十倍。


    吴光明局长坐在他对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泥塑。


    “老吴，别丧气。”赵四爷慢条斯理地用一把银质茶匙，将茶叶拨入壶中，动作优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规矩玩不过他，我们就换个玩法。他不是要当圣人吗？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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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花大钱整改吗？”


    “好，我让他有钱都花不出去！”


    他拿起那只滚烫的“大哥大”，拨通了几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语气淡漠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喂，是老孙吗？我是赵立群。攀市所有矿山设备的生意，暂时别跟一个叫‘毅创矿业’的公司做。对，任何设备，一颗螺丝都不要卖给他。”


    “老张，跟底下所有水泥厂、钢材厂打个招呼，红岩煤矿的单子，谁接，谁就是跟我赵立群过不去。”


    挂断电话，他又对着早已面如死灰的吴光明，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他不是还有几个矿井在正常生产吗？他需要庞大的现金流来支撑那八百万的整改。”


    “你去‘提醒’一下那几个常年从红岩拿煤的大厂，就说红岩煤矿现在有重大安全隐患，供货极不稳定，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生产安全，考虑考虑，换个更可靠的供应商。”


    赵四爷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推到吴光明面前，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我要让他变成一个只出不进、不断失血的巨大窟窿！”


    “我倒要看看，他那条用黄金砌成的护城河，能撑几天！”


    就在赵四爷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好香茗，准备欣赏李毅如何资金链断裂、跪地求饶时，毅创矿业那间临时办公室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陈凯正焦头烂额地向李毅汇报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


    “李总，我联系了省城最大的三家矿山设备供应商，一听我们的名字，全都说没货！”


    “刚才水泥厂的王老板也打来电话，说……说他那边压力太大，我们预定的五百吨高标号水泥，只能取消合同了……”


    他看着表情依旧平静的李毅，急得满头大汗。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这是赤裸裸的围剿！


    是整个攀市的本土势力，在对他们这条过江龙，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绞杀！


    李毅示意陈凯稍安勿躁，平静地接起了那部响个不停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客气，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独特气场。


    “请问是毅创矿业的李毅先生吗？”


    “我是。”


    “李先生您好，我这里是**办公室。”


    一句话，让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陈凯脸上的焦虑和不安，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彻底取代！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秘书长看到了今天关于贵公司的报道，对你们的企业责任感和战略眼光，非常赞赏。他想邀请您明天上午十点，来他的办公室坐一坐，深入地聊一聊，关于如何将‘红岩模式’树立为全市安全生产标杆企业的具体想法。”


    一瞬间，陈凯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看着挂断电话后，嘴角噙着一抹淡然微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的李毅，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条护城河，不仅挡住了**的豺狼……


    还引来了翱翔九天的……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