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渡想的一点是对的，就是林和色的确要找那些家伙当劳工。


    昨天他的话，林和色也仔细想了想，虽然她并不认为这个世上有谁能对她造成威胁，但听话是一个很好的行为。


    它可以让人们走很多弯路、以及不必要的事情。很巧的是，林和色最讨厌的，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耽误她的计划。


    但她不走正门，反而跳窗而出的原因并不是觉得对方会阻止，主要是图快，毕竟她想找的劳工很特别，居住地也很特别。


    到地方一抓一提就回来了，剩下的时间正好用来培训。


    只是她没想到，回程的路，居然会比来时长那么多……


    找到结结鸟没费什么功夫，毕竟这种弱小的生物天生擅长寻找强者依附。


    当林和色变身巨型水母游到结结鸟巢穴时，这群小家伙非但没被她庞大的体型吓跑，反而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的往她触手上贴。


    她用触丝尖端小心卷起一只，举到眼前，因为太小，动作只能小心翼翼，生怕捏死了这小生命。


    这小东西长得实在潦草，跟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似的，黑不溜秋，林和色根本看不见眼睛在哪，它眼睛也是黑豆似的颜色形状。


    即便林和色只是用最细的一根触丝，可它仍比这只结结鸟大上数倍，好像她稍一用错力，就会误伤这小家伙。


    但结结鸟却没一点危机意识，被比自身身体大好几倍的东西缠着，没一点畏惧之心。


    反而用力贴了贴她的触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自然界的生物不死还能继续生存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谁看她卷起的这只、正拼命朝她贴贴的小东西也是污染物？


    不过它最神奇的，也是被她选做“劳工”之一的，就是它的奇特体质。


    因为没有污染，所以弱小，但智力很高，久而久之就进化出“谄媚”的本性，可以根据主人特性变换自身。


    因为弱小，难吃又繁殖快，所以至今还存活着。


    卷着这群不闹不炸的小崽子，林和色“哗啦”一声。


    冲破水面。


    水母的旧影从她身上褪去，取而代之得是满目的水粉，数米长的粉发如触丝般在空中散开，仰起头的刹那，霞光穿透她恰似透明皮肤，如粉琉璃，内生水流。


    此时正是云霞璀璨的时候。漫天霞雾将她周身溅起的水珠，都镀上一层粉金。暖暖的光洒在海面上，照得每一处活水都像活起来的龙鳞一样，连浪花拍打水面的声音都格外悦耳。


    抱着这群小崽子稳稳落到地面时，林和色已变回了人类的模样，霞光伴其周身，仍不失当时风景。


    基地建设第一步圆满完成，她打开腕机，发现屏幕上据自己出来的时间还没有过半，太阳刚开始落入地平线，在心里又美美将自己夸了一番，这才叫效率。


    她心里的笑都全全刻在脸上，还不自知，抱着一群叽叽喳喳朝她贴贴的家伙踏上归途。


    霞光渐暗，海风舒爽，她美滋滋地踩着沙子，心里盘算着回基地热腾腾的宵夜。


    此时正好起了风，微微煦风点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颤栗感，刚刚容她遨游的蔚蓝海面，褪出了暂时的安稳宁静。


    海水波涛汹涌，浪花层叠。


    一声浪高过一声，落在耳中，即便不看也能想象到它的凶猛，比起之前浪花绵绵的惬意多了分沉闷。


    不知怎的，这声音让林和色突然想起，初到基地那日，她拉开窗帘看到的奇异景象。


    深海红雨，滔天骇浪。


    以及搅动海水的，那些庞大、不见其形的生物。


    林和色指尖搭上另一只手的手腕，两只手臂都弹起了鸡皮疙瘩。


    天快黑了，海面上雾蒙蒙，更显得海水黝黑浓厚，不知其几千里。


    在如此灰暗的光线下，她打眼一扫，一个模糊的，白花花的影子立在水面上，大半个身体都被水吞没。


    林和色头发都炸起来，身体猛地弹跳起来，跃出一米高，差点连手里刚找的这些劳工都不要了。


    小芒和她讲的各种鬼神志怪，此时全活了，三两成群往她脑子里蹦。


    纵使不信鬼神，在那挤挤挨挨的替死水鬼、山村人美等经典影响下，她也连蹦带跳后退了好几步。


    “摸摸毛，吓不着。”


    林和色摸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毛，手里也多出一跟异能变幻的棍子，两下大呼吸后，拎着棍子往水里走去。


    靠近了，站定在看。


    林和色脑子里紧绷的弦才松下，手一松，异能化入水中。


    是个活人。


    那个立在水中央的女人，林和色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很瘦弱，像随时会倒下，水深则渊的深蓝已经淹没她的胸脯。


    身后刚刚一连串的声音动作，没能影响她，仍往更深处走。


    “你别……”


    林和色拉住不断往水中走的女人，正要劝说，肌肤触碰的一瞬间，她手心下传来的是刺骨的寒凉，激得她脊背一阵发麻。


    没说完的话断在半路，她默默松开这女子的手，回流的水浪拍打着她不断后退的小腿。


    被拉住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她的衣服随着动作轻轻扬起，擦过林和色的指尖。


    只有一瞬间的触感相交，可手指尖的、怪异的真实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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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起笑意，她轻轻摩挲着那点余韵，这才发现：


    这半路遇到的意图自杀的女子，身上穿的，哪是一件白裙。


    分明，是翅膀。


    色乳白，面似绢扇，倒映在水面时还能看见折射的色光。


    “你是，污染物？”林和色下意识猜测，还没过两秒钟，她摇着头又立马反驳，再三确认对方身上的气息，“不，你也是嚛。”


    眼前的场景实在把她魇住了，她面前这个白色的生物，弱小，闻不出威胁的味道，可嚛的气息，她不会认错的。


    这下连林和色自己都哑然，嚛中居然也存在这么弱小的种类？


    “我是。”


    这女子终于回过身来，她的声音绵绵，口语中自带一种藕断丝连的语感。


    在她转过身来，林和色终于确认，这突然出现在夜晚海中的女子，的确是嚛。


    嚛与污染物不同，她已经能完美保持人类的形态，其中尤其是那双眼，慈眉善目又自带幽怨。


    这份独特的气质，甚至可以让人忽略她浑身一副不合常理的纯白，连着帽兜，从头到脚都裹在这显眼的色彩中。


    “你往水里去什么？”林和色问她。


    白衣女子双手在胸前合握，微微颔首：“去往应归之地。”


    林和色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手扶着太阳穴，任凭这几个词在脑子里游走了好几圈：“你说，什么应归之地？”


    对面那位弱小的嚛回应很快，嚼字缠绵：“生有所往，死有所归。”


    脑子转了好几圈，林和色才将这两段话其中相同之处拼在一块，手指交叉，踌躇着询问：“你要去死？”


    这话过后，她也同步见到对方轻轻点头。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白衣女子，面朝岸边，目光不知落往何处，用力深吸一口气。


    回过头时，她眼中满是纠结：“嚛是，没有生命极限的。”


    换而言之，嚛不会死。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设定，每一位嚛的寿命都漫长而悠久，自他们出生之日起，就陷入无休无止的生之中。


    可谁料，就在林和色刚说完这句话，眼前这位白衣女子突然仰倒。


    重重跌入水中。


    溅起的水花飞得很高，甚至砸到了林和色的脸上，夜晚的海水，比她的身体还要凉。


    林和色急忙上前去扶，可在靠近的一刹那，她的确闻到了生机消逝的气息。


    白裙女子却动作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行动，她躺在水里，明明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结，却在笑。


    声音柔，动作更柔：


    “我——已无明日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