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记忆瞬间就被带入妖群聚集的树屋中，她被逼饮人血，走时几乎所有半人半妖的妖族都已化成人形，而紫蜘蛛当日不过是个刚刚化人、妖力低微的小妖，如今不过几月不见，她竟已经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白羽看着她腹腔中冉冉绽放光华的紫色妖珠，这是妖珠二阶顶级状态，她起码杀害了上千人族性命。


    “白羽？”紫蜘蛛声音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展示她的惊讶，打量着白羽说：“你也修成人形了？不过你这幅皮囊真是标致，哪里找的？”


    白羽听了她的话眉头紧蹙，意识到紫蜘蛛以为她能这么快化成人形，是因为和它们一样吸食了凡人性命。


    白羽刚想反驳，却突然有一个主意，她也学着她们草菅人命的姿态，轻飘飘道：“有捷径我为何不走？我又不傻。”


    耳边又传来紫蜘蛛轻搔耳廓的笑音，她坐起来嗔了白羽一眼，“妹妹当日可不是这么说的。让我想想，我们劝你享用人血，你说了什么？噢对，你说我们这么做是在残杀同类，如今怎么想通了？”


    “往事就不必再提了。”白羽左手背在身后，使劲摩擦两根手指，仿佛那日推开那碗鲜血时，沾染上的粘稠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摆脱。


    “行吧，不说就不说。”紫蜘蛛很大方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又问：“那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白羽避而不答，岔开话题道：“就你一个吗？花豹子他们呢，没跟你在一起？”


    “你找他们做什么？”


    “怎么说都是老熟人，见到了问候一句而已。”


    紫蜘蛛自得地笑，“他们当然是跟我在一起了，不然你以为这么大的霁风城，我一个人就能吞得下么？”


    白羽环顾四周，问道：“那他们在哪呢，怎么不出来相见？”


    紫蜘蛛停顿了一下，闭眼细细感受后道：“他们啊，他们忙着饱餐一顿呢，现在可没空出来见你。”


    果然霁风城全城的人都是他们的盘中之餐，白羽在暗中攥紧了拳头，平复下心中怒火后，问道：“你们在这里设场域，就是为了吸食全城人的性命增大自身修为吗？”


    “当然是，你问这个做什么？”紫蜘蛛有些不耐烦跟她寒暄了。


    “我可以加入吗？”


    她这话倒让紫蜘蛛提起了一些兴趣，挑眉惊诧道：“你，你为何要加入？”


    白羽眼神坚定，“我也想增强实力，紫蜘蛛姐姐，我能加入吗！”


    场域中无风，白羽却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只见紫蜘蛛挥手幻化出一面水镜，镜中出现一个同此地一模一样的场景，白羽在水镜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潇潇，僧袍上金线绣织的经文即使在暗淡虚空中也散发着莹莹光芒，背影平和超然，万物不萦于心。


    紫蜘蛛问她：“这个和尚是你的朋友吗？”


    白羽看着铎文的背影，他面对的是和她一样的蛛网与女妖，白羽没有说话。


    紫蜘蛛兴致盎然地道：“我刚才听到一个有趣的回答，你想知道吗？”


    支度望曾说梦境中的紫衣女子极擅蛊惑人心，铎文是回答了什么问题吗？


    白羽还是不答话，紫蜘蛛轻轻抚弄着自己的发丝，妩媚妖娆道：“我问和尚他为什么要下山，他说‘红尘之中有他命定的缘’。你说好笑不好笑，和尚也有思凡心！”


    她的笑声太刺耳了，白羽顺手丢了一支羽毛令箭射向她，成功止住了她的笑。


    红尘中有铎文的缘？那估计说的是宣兰上仙，此前八世她都下功夫找过，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这次解除了生存危机，她一定会帮紫翎仙君再度寻找的。


    “到底让不让我加入，你给句准话。”虚空中寂静，白羽的话传出去竟有回音。


    紫蜘蛛躲过白羽的突然袭击，刚要恼，听到她的问话又收住脾气，模棱两可地说道：“能不能让你加入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样吧，你等我问过豹大哥他们再给你答复。”


    白羽能听出来，她的话明显是搪塞之语，紫蜘蛛不信她，如此好的机会断然不能错过，白羽追问：“那我该去哪找你们？”


    “我们会去找你的。”紫蜘蛛抬手收了那面水镜，提醒白羽：“天快要亮了，你该出去了。对了，白羽，你的夭心决修到第几层了？”


    妖心决？


    什么是妖心决？没人教她啊！


    听这名字不像是好东西，但能让紫蜘蛛特意问出来，必定是试探，她想试探她到底是不是站在妖族这边的，结合刚才她看到她的妖珠已经二阶巅峰了，白羽心里有了底。


    她坦然道：“第二层，你问这个做什么？”


    紫蜘蛛眼波流转间绽开笑意，她细若无骨的手背贴着脸颊缓缓滑下来，眼梢吊起来笑，“没什么，你去吧。”


    五更鸡鸣时分，白羽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她就在桌前坐着，面前的铎文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如何？”白羽问。


    铎文摇摇头，“妖物的本体并未入梦，我无法通过她的幻影感知对方的存在。”


    白羽无言道：“我是问你有没有哪里不适，不是问这个。”


    铎文抬起眼睫，目光微微垂落在烛台跳动的火苗上，他的眼睛铺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似是没料到料到白羽问的是私事，好半晌后才轻声回答：“多谢白羽姑娘关心，铎文尚好，姑娘可好？”


    “不太好，有点事。”


    白羽声音闷闷的，“圣僧既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不再多做解释，如今在霁风城兴风作浪的正是我昔日认识的妖族，说起来我和它们算是有仇。今次遇上了，我欲佯装向它们投诚，等摸清楚对方的落脚之处，我会给圣僧传信，届时圣僧带着仙师们一同前来降妖便是。”


    铎文：“白羽姑娘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吗？”


    “这次不同。”白羽断然否认，“这次是真的只有我能去做诱敌深入之计，况它们与我有仇，我这么做是在报复而已。”


    铎文还待说些什么，房门已经被人敲响，支度望关怀备至的嗓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圣僧安好否？”


    “总之还望圣僧替我保密。”白羽在铎文起身去开门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铎文脚下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拉开了房门，双手合十道：“铎文安好，多谢支兄挂怀。”门后西山渡涅和琅環仙门的人几乎聚齐，铎文让开门口位置，白羽坐在屋里和他们打招呼。


    支度望惊讶道：“白羽姑娘竟在圣僧这里，我方才去敲姑娘房门，无人应答，还以为姑娘尚在熟睡中，便没多打扰。”


    他这一番话问得很体面，白羽不能不给回应，她正想说自己是来向铎文讨教清心咒的，前半夜就来了，刚开口却被铎文抢了先，他说：“支兄，白羽姑娘是来向铎文讨教修炼方面的问题，来霁风城之前我们就有过探讨。”


    支度望茫然地应了几声，被铎文邀进屋内。


    天明之前，这许多人又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之前是白羽和铎文他们刚来，对这妖物没有认知，如今已过一夜，看大家能不能找出这妖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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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弱之处。


    修行之人要破表象而除本源，此妖从不会以实体入他们梦境，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妖物的本体隐藏在何处才是。何况他们的灵力在梦境中本就十不存一，更是无法追本溯源。


    这时就体现出白羽的好处了，她了解这几只在霁风城作乱的妖，得到城中舆图后，安排人手天一亮就去城中几处特定的地点巡查，之后她在城南彩染坊大概画出了一块地方，让支度望带人去那里埋伏布阵。


    剩下的就是等待，等紫蜘蛛怕暴露，主动送上门来。


    一个时辰后，吃过早饭，琅環仙门和西山渡涅两宗的人按照白羽的安排各自出发，铎文陪白羽在客栈驻守。


    他坐在桌前默写“凝气决”，他自幼修习佛门圣经，但各家功法也是看过不少，白羽要修炼仙门宗法，以她这个年纪炼体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走内化练气，炼化灵力首先得凝气，“凝气决”就是其中最基础的入门口诀。


    白羽坐在他对面，左手撑腮，右手在掌中盘玩一块墨锭，看着铎文笔下一行行端正肃穆的楷体书，明明他并不精修练气一道，却将此门功法倒背如流，几乎不假思索就能默出来，实在令人惊讶。


    他默写完有两大张纸，轻轻吹干墨渍后递给白羽，白羽接过从第一行往下开始看，他写：“天道生万物，万物皆由气始，由气终。气凝则生，气散则死，此自然变化也。修此决者，须体感天地，心怀善念。凝气决，第一式……”


    白羽默默卷起这两张纸，抬头对铎文道：“紫蜘蛛也该来找我了，这凝气决我就带回去自己参悟吧，圣僧，告辞了。”


    远离了铎文房间，白羽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手中卷起来的纸筒，又把它们展开对折几下塞进衣襟下面，不禁感叹这些修炼口诀简直跟她犯冲，刚才看着这些字她痛苦的记忆就回来找她了，又不好在铎文面前表现出来，只能遁走。


    回到房间后刚坐下，就见一团紫黑色的妖气在窗下凝为实体，紫蜘蛛幻化出来的女妖笑吟吟地看着她。


    白羽觉得她真是胆子大，竟丝毫不惧隔壁还有个得道高僧，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来找她。


    “白羽妹妹，豹大哥他们同意你加入我们，不过你整日和这些修士混在一起，我们难免担心你会跟他们串通一气，到时候把我们出卖了可怎生是好？”


    白羽问：“那你们想如何？”


    “只要你答应和我们一起连手把这些修士都杀了，那我们自然相信你的诚意了。”


    做这出戏本来就是为了混进去，白羽满口答应：“他们都是些人族修士，根本不知我的身份，杀掉就杀掉，你们要我做什么？”


    紫蜘蛛非常满意，手指绕着发丝打圈儿，一边踱步一边说：“我们在城南彩染坊叠加了几个场域，只需要你把这些修士都引进去，再出手杀了他们就好了，反正你都已经杀过人了，不是吗？”


    一听她说彩染坊，白羽心中就是一紧，支度望带着琅環仙门的弟子都守候在那里，希望他们没被发现，平安无事。


    白羽心中慌乱，面上仍然四平八稳道：“自然，现在就去吗？”


    “是，我先走，你随后带人赶过来就是。”


    说完紫蜘蛛就化身一捧妖气，消散在房内。


    白羽理清思绪，支度望已经在彩染坊布下阵法，紫蜘蛛它们又叠加了妖族场域，都这么玩，那她也不必藏私了，她一会去了也布阵，铎文可以同西山渡涅的高僧们以佛咒驱动结界，到时候四种阵同时开启，谁能逃出来就看谁本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