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何不事农桑》 信函被小心展开,兄妹两人借着月光扫过信上内容,待看清落款时,两人几乎呼吸一窒。
“今江山已定,昔日所许北疆三州,当践诺矣……”
信上的内容触目惊心,白纸黑字写着新帝私通敌国,卖国篡位的罪证。
沈怀疏惊得手一抖,信纸险些滑落。沈文平见状,一把托住她的手腕,兄妹目光交汇,俱是惊骇。
“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得立刻报官!”沈文平脸色苍白,他说着,下意识就要往外走。
“万万不可!”沈怀疏迅速将信函收好,重新塞回男子衣襟深处。“哥,你冷静点!县令纵容手下强取豪夺,甚至强抢民女,你怎知他不会拿了我们向新帝邀功请赏?”
沈文平想起王衙役那日的嘴脸,满腔的慌乱化作了后怕。待他稍微冷静下来,神色却更加凝重,“此事关系太大,绝不能泄露半分。爹娘年事已高,更不能让他们担心受怕。”
“我明白。”沈怀疏点点头。
“哥,先救人。”她看了一眼昏迷的男子,或许,这封信,这能为这乱世中的百姓带来一线生机。
事急从权,兄妹两人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男子抬进了空着的小杂物间,安置在简陋的床板上。
沈家人听到动静寻了出来,看到眼前情形,皆是大惊失色。待看清男子浑身是血,李秀莲更是倒吸凉气,“疏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嘘!”沈怀疏扫过窗外,确认无人窥探,小声说道,“娘,小声些,人在院墙下发现的,伤得很重。”
她伸手探向男子额头,烫的吓人,“他在发高烧,失血也多,再不救,恐怕……”
沈文平眉头紧皱,为难道,“可这深更半夜的,医馆早关了门,咱们家也没有止血的药啊。”
沈怀疏忽然想到了什么,穿越前导师在课上讲解过马齿苋的用途,“有办法!”她眼神一亮,“院子里有马齿苋,能消炎止血。”
事不宜迟,她借着月光辨认片刻,从墙角拔了几株叶片肥厚的马齿苋回来,清洗干净,放在干净的瓦罐里捣成泥状。
油灯下,男子伤口狰狞,深可见骨。沈怀疏用温水小心地擦拭掉男子伤口周围的污血和尘土,将草药仔细敷在伤口上。
草药触及伤口,男子眉头皱得更紧。
就在处理腰腹下方一处明显的划伤时,她手肘不甚被油灯影子一晃,下意识往下一按……
这私密之处,竟如此,空荡!
沈怀疏脑子像被什么击中了,呆滞了片刻,又忽地反应过来。
太监?!
这人竟是个太监!
“救……救我……”
“我……不能……死……”
“阿疏,怎么样?血止住了吗?”沈文平在一旁焦急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沈怀疏猛然回神,“伤口很深,失血过多,高热也很危险。不过血暂时止住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了。”
这一夜,沈家小院灯火未熄。直到天光大亮,男子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一些。
老黄狗汪汪的吠着,麻雀在院中叽喳叫着,沈怀疏推开了杂货间的门,门吱呀响。
门推开的瞬间,她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朦胧又脆弱。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一瞬。
男子下意识想撑死身子,却牵动了满身的伤,脸色更白了几分。
“别动。”沈怀疏急忙上前,“你伤得很重,伤口勉强止住血。”
男子依言不再妄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伸手往胸前衣襟处摸索,触碰到那封硬挺的信函时,紧皱的眉间才松懈才来,神情却有几分不自然,“是姑娘,救了在下?”
沈怀疏看男子动作,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嗯,我叫沈怀疏,昨晚是我和大哥救了你。你感觉如何,身上还疼吗?”
“奴……在下周叙,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艰难从床上坐起,行了个礼数周全的礼节。“只是在下身负要事,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恐会连累姑娘。”
沈怀疏见他虚弱却难掩清峻的脸,心中不免生起怜惜,她斟酌着开口,“你伤势极重,失血过多,需要好生静养。”
周叙闻言,竟牵出一抹苦笑,“静养……”,他喃喃低语道。“在下必须要离开了,若我能侥幸活着,定当归来,以报姑娘恩情。”
说着,他试图再次撑起身体,想要下床。然而,刚一动弹,眼前便阵阵发黑,浑身虚软无力。若非沈怀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几乎要直接栽下床去。
“你看你。”沈怀疏扶着他重新躺好,“连站都站不稳,你能去哪里?不如这样,你暂且留下来安心养伤。我家近日正好在做些小生意,人手不足,等你伤势好些,能下地走动了,便给我做个帮工,算是抵了你的药钱和食宿,也当做是报答我了。如何?”
周叙愣住了,眼前之人的目光清澈而坦荡,如同破开阴霾的阳光,温暖而充满生机,十多年来,皇宫大内从未有人用如此炽热的眼神看过这样看过他。
“好。”
“这就对了。”沈怀疏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如春风化雪,“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和汤药。”
“沈姑娘。”周叙忽然出声叫住她。
沈怀疏回头。
周叙望着她,眼神无比认真,郑重说道,“谢谢。”
沈怀疏心尖莫名一动,她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疏丫头,开门!”尖利的女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沈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沈怀疏眉头一皱,听出是她那泼辣势利的三婶周氏的声音,真是闻到腥味就凑上来的苍蝇。
院门外,不仅有三婶周氏,还有大伯母赵氏以及几个半大的孩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哟,疏丫头,听说你们家最近发达了?那什么山楂酱卖得挺红火啊?”周氏白眼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却不住地往院里瞟。
李秀莲和沈文平也闻声出来,面色不虞。
“三婶说笑了,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沈怀疏淡淡道。
“糊口?糊口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税银?还能跟香满楼搭上关系?”赵氏接过话头,皮笑肉不笑,“都是一家人,有了发财的路子,也该拉扯拉扯自家人吧?那山楂酱的方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做,有钱一起赚嘛!”
“就是!独食难肥!你们家还想吃独食不成?”周氏嚷嚷着,就要往院里闯。
沈文平上前一步拦住,“大伯母,三婶,这方子是阿疏想出来的,也是我们一家辛苦熬制,没有白白送人的道理。”
“嘿!沈文平,你读了几天书,就跟长辈这么说话?”周氏撒起泼来,“今天这方子,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眼看她们就要闯进来,沈怀疏毫不犹豫,转身快步冲进灶房,再出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眼神一冷,“我看谁敢动!”
“你……你拿刀想干什么?反了你了!”周氏吓得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想干什么?”沈怀疏冷笑一声,“我爹被衙门的人带走,生死未卜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怎么不见你们上门问一句,帮一把?如今我们一家老小拼死拼活,好不容易赚到点钱,把爹赎出来,勉强喘口气,你们倒好,闻着钱味儿就扑上来了!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她手腕一翻,菜刀锋利的刀刃对着众人,继续厉声道,“今天我把话放这儿,方子谁也别想拿走,你们要是再敢往前一步,试试看!”
“别忘了,我们家现在跟香满楼有生意往来,掌柜的认得我!衙门的官差也认得我!你们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这就去镇上报官,告你们一个强闯民宅、意图抢劫!看看到时候官府是信你们,还是信我。”
“你……你吓唬谁呢!”赵氏嘴上硬气,眼神却已经开始闪烁。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吱呀”一声轻响。
“沈姑娘,可是有什么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