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潜伏
作品:《半边脸》 老城区幼儿园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时,卢敏的心跳总会漏掉半拍。她躲在巷口的梧桐树后,视线在涌出的小小身影和家长群中来回穿梭,直到看见儿子小哲被李老师牵着手走出来,交给院子里负责照看的阿婆,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能被发现,不能连累他们。”这念头像针一样,每天无数次刺穿她的思绪。
她退回“顺意麻将缝纫”院内,坐回那台魏汝之带来的飞人缝纫机前。针脚均匀地穿过深蓝色布料,发出规律的低鸣。这个兼营缝纫和麻将的大杂院,是海市老城区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她和小哲藏身的唯一避难所。
“小卢,这件裤子帮我改短一下呗?”麻将桌旁的老张喊道。
卢敏点点头,接过裤子,手指却微微颤抖。她总是害怕与人对视,怕有人认出她就是钱景尧悬赏寻找的女人。半个月前,她带着小哲从那个金丝笼里逃出来,一路颠沛流离,直到谭笑七所在的这个海边城市。
想起谭笑七,卢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是他,亲手将钱景尧变成了一个不再完整的男人。当着卢敏和孩子的面。当夜她就带着孩子和仅有的现金消失了。因为她知道,钱景尧一定会怀疑她与谭笑七有染,一定会认为她是同谋。
“小卢,你手艺真好。”杨姐走过来,就是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吴德瑞唤来的本地人,非常能干,摸了摸她刚完成的一件上衣,“这针脚,均匀得像是机器做的。”
卢敏勉强笑了笑。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些手艺是在钱景尧身边学的——那位权势滔天的男人喜欢她安静做针线的样子,说那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杨姐,我能不能早点去接小哲?今天幼儿园有活动。”
“去吧去吧,剩下的活儿明天做也行。”杨姐拍拍她的肩,眼神里有关切,但从不多问。这也是魏汝之安排的地方的好处——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卢敏提前半小时来到幼儿园附近。她绕到后街,从侧面的小门进入,这是她和园长商量好的安排。小哲正在教室里搭积木,看见她,眼睛一亮,却乖巧地没有大声喊妈妈——这也是她反复教导的结果。
“小哲妈妈,”李老师走过来,压低声音,“今天有陌生人在门口打听孩子们的情况,问有没有新转来的小朋友。”
卢敏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样的人?”
“穿着西装,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园长说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孩子信息,他们就走了。”李老师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脸色这么苍白。”
“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卢敏勉强维持镇定,牵着儿子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回到大院,她把小哲安置在里屋玩拼图,自己则坐在缝纫机前,却一针也缝不下去。钱景尧的人已经找到幼儿园附近了。他们迟早会查到这个大院,查到“会做针线的卢小姐”。
夜深人静,小哲睡熟后,卢敏从床底摸出那部只能打通一个号码的手机。
“他们去幼儿园了。”她简短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魏汝之平静的声音传来:“知道了。继续正常生活,突然改变节奏会更引人注意。”
“我害怕。”
“怕什么?”他的声音罕见的温和,“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小哲才三岁...”卢敏压低声音,怕吵醒儿子,“钱景尧不会放过他的儿子,尤其是现在...现在他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
谭笑七又沉默了。钱景尧被去势的消息,在特定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是谭笑七为妹妹报仇,有人说那是权力更迭的信号。只有卢敏知道,那是对钱景尧这种视血脉传承为性命的人最残忍的惩罚。
“睡吧,。”魏汝之说完便挂了电话。
卢敏躺在儿子身边,睁眼到天明。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钱景尧的场景,那时她只是服装学院的学生,被选中为大人物定制西装。钱景尧被她纤细的手指和低垂的眼睫吸引,而卢敏,被他的权势和承诺迷惑。
生下小哲后,她才发现钱景尧早有家室,情妇也不止她一个。更可怕的是,他性格中隐藏的暴戾逐渐显露。有一次,只因为她做的汤太咸,他就把整碗汤泼在她刚完成的刺绣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养的一只金丝雀。”他掐着她的下巴说,“别忘了,小哲是我的儿子,你永远别想带他离开。”
直到万清晏的出现。在施耐庵的【水浒传】引首,“自此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万民乐业,乃文乃武。”直接用来歌颂宋仁宗时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成为形容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的经典表述,嗯,大海风平浪静,黄河水清澈见底,这是一个极具分量的成语,描绘了一幅盛世安康的宏伟画卷。
万清晏出身军队名门,比卢敏大两岁,也是去量出国服装时见到的卢敏,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这时卢敏的儿子小哲还不到1岁,因为她的坚持,所以钱景尧许可她继续自己的事业,于是万海晏主动,卢敏被动,两个人渐渐走到一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人知道万海晏的父亲是钱景尧的政治对手,在一次酒会上,万海晏悄声对她说:“我知道你想离开他,我可以帮你。”
那时她太犹豫,但是当钱景尧在一次暴怒中差点掐死小哲——只因为孩子哭闹打扰他打电话——卢敏知道,必须逃了。
逃亡的路线是谭万海晏安排的,他俩在川西一个秘密基地结婚,这个基地的头头就是万海晏他爸,当在国外视察工作的钱景尧四个月后回来时,发觉这个女人跑了,甚至连孩子都没带,于是她费尽心机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才找到她的位置,他拍自己培养的两名杀手以及正在求他给新能源公司上市的廖三民一起潜到川西,等到已经觉得天下太平的卢敏和万海晏从基地出来打算去附近集市逛逛时,枪杀了万海晏,是廖三民开的枪,然后劫掠回卢敏送到钱景尧身边。
卢敏见到了分开半年的儿子,失去了丈夫,她知道万家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她,杀了他给万海晏报仇。她哀求钱景尧送她和儿子去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于是钱老把她娘俩送到许林泽父亲为一把手的杨江,暗中提供保护。
她这招的确骗过了万家人,那时钱景尧也知道处境危险,所以忍了半年没去看卢敏。
第二天,卢敏照常送小哲去幼儿园。她故意绕了远路,在菜市场转了半小时,才从幼儿园后门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大院,她埋头缝纫,针脚比平时乱了许多。杨姐看见了,没说什么,只端来一杯热茶。
“小卢,人这一生,难免有难处。”杨姐突然说,眼睛看着院子里打麻将的人们,“我年轻时也躲过债,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
卢敏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后来呢?”
“后来债主死了,债务自然就没了。”杨姐淡淡地说,“这世上啊,没有过不去的坎。重要的是,保护好孩子。”
卢敏忽然明白,杨姐知道些什么,也许知道一切。这是魏汝之的安排之一吗?
下午接回小哲后,卢敏在院子里教儿子认字。大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卢敏的心跳骤停,下意识把小哲往身后藏。
“老李在吗?”男人粗声问。
“哪个老李?我们这没这个人。”杨姐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擀面杖。
男人环视院子,目光在卢敏身上停留片刻,然后退了出去。
那天晚上,卢敏梦见钱景尧找到了他们。梦中,钱景尧微笑着抱起小哲,然后突然变脸,掐住孩子的脖子。卢敏尖叫着醒来,发现枕边已被泪水浸湿。
她轻轻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院子。月光下,似乎有人影在对面屋顶闪动。是钱景尧的人,还是魏汝之的保护?她分不清,也不敢问。
连续三天,卢敏都发现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角。第四天,她鼓起勇气,牵着小哲,径直朝那辆车走去。
车内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举动,急忙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卢敏记下了车牌号。
当晚,她发给魏汝之。一小时后,他回电:“车是偷的,人已经离开海市。不用担心。”
“他们找到我们了,是不是?”
“但他们又失去了线索。”魏汝之说,“我让人提供了假消息,说你们已经离开海市去了南方。”
卢敏稍稍安心,但心底明白,这只是暂时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加小心翼翼。接送小哲的路线每天变化,有时甚至请杨姐帮忙接送。大院里的缝纫活她做得更用心了,仿佛那些针线能缝补她破碎的安全感。
小哲似乎也感受到母亲的不安,变得更加安静乖巧。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躲着?”
卢敏的心揪紧了:“因为...我们在玩一个游戏,不能被找到的游戏。”
“是坏人在找我们吗?”
“是的,宝贝。”
“魏叔叔会保护我们吗?”
卢敏惊讶地看着儿子:“你怎么知道魏叔叔?”
“我听见你和他打电话。”小哲小声说,“他的声音很好听。”
卢敏抱紧儿子,泪如雨下。
第二天是周六,卢敏带小哲去附近的海滩玩。阳光很好,孩子们在沙坑里玩耍,家长们坐在长椅上闲聊。有那么一瞬间,卢敏几乎觉得自己过的是正常生活。
直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钱景尧的司机老陈,正站在公园入口处扫视全场。
卢敏立刻压低遮阳帽,抱起小哲,快步走向公园的另一出口。她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摔倒。
“妈妈,我们去哪儿?”小哲困惑地问。
“妈妈想起有件急事。”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最终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大院。
她一整天没再出门,连晚饭都是杨姐端来的。
“有人在打听你们。”杨姐轻声说,“我让老张他们都说没见过带孩子的年轻女人。”
卢敏感激地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天深夜,当确定小哲睡熟后,她再次拨通魏汝之的电话。
“我见到老陈了,钱景尧的司机。”
“我知道。”老魏的声音有些异样
服务生走后,谭笑七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卢敏接过文件袋,里面是病历和几张照片。照片上的钱景尧躺在病床上,瘦得脱形,完全不见往日的威风。
“他还在找你们,大概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为了传承。“
“不。”卢敏本能地说,“我绝不会把小哲交给他们那个扭曲的家族。”
“我理解。”谭笑七点头,“但你要知道,这意味着你们永远无法真正安全。只要钱景尧还有一口气,或者他死后他的兄弟接手,寻找都不会停止。”
卢敏握紧咖啡杯,指节发白:“那你为什么帮我?只是为了报复他吗?”
魏汝之看着窗外的大海,“我有一个提议。”老魏说,“我老板谭笑七在阿根有一个朋友,可以为你和小哲提供新的身份。你们可以在那里开始全新的生活,完全脱离钱景尧的势力范围。”
卢敏怔住了:“离开中国?”
“是的,这是唯一的彻底解脱。”谭笑七推过来另一个信封,“里面有所有手续和机票。决定权在你。”
回到大院时,天色已晚。小哲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妈妈,你回来了!”
卢敏抱起儿子,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在咖啡馆里,她还有犹豫,但此刻,抱着小哲,她知道了答案。
那晚,她开始悄悄收拾行李。最多只能带一个小箱子,否则会引起怀疑。她抚摸着一件件小哲的衣服,自己寥寥无几的物品,和那台陪伴她度过恐惧时光的缝纫机。
最后,她坐在缝纫机前,进行最后一次缝纫——将谭笑七给的部分现金仔细地缝进小哲的棉衣夹层里。针脚细密均匀,就像她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恐惧和希望,一针一线,织成了逃亡的地图。
三天后,一场大雨笼罩海市。卢敏撑着伞,牵着小哲,像往常一样去幼儿园。但在半路,他们拐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等在那里。
上车前,卢敏回头望了一眼老城区的方向。那里有她短暂避难的大院,有她谋生的缝纫机,有那些虽然不知情却给予她温暖的人们。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小哲仰头问。
“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她轻声回答,把儿子抱上车。
轿车驶出停车场,融入雨中的车流。卢敏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看着窗外的城市渐渐模糊。心中有不舍,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为保护儿子而生的坚定。
针线无声,却能缝补破碎的生活。而她,正在用最细密的针脚,缝合一条通往未来的生路。
谭笑七从停车场的一个柱子后边走出,遥望着远去的车子,这个勇敢的女人将在吴尊风的接应下先去香港,然后去越南,换个身份后飞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
卢敏和谭笑七都不知道,她将在以后清算钱景尧和甄英俊的时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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