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咸蛋黄荠菜饭团

作品:《荒山安居日常

    润物细无声,说的便是春天的雨。


    刚开出来的土地被雨水浸了一天,颜色更重一层,看起来愈发像个良田的样子,肥力似乎也不错,黄迎春在地里忙活了三天,终于把这块地拾掇得不见一片绿叶,早上冒雨赶来一看,又有几棵野草冒出头来。


    白雾笼罩着远处的群山,近处的绿景生机盎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河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黝黑的土地上,几点绿意点缀其间……如果黄迎春是位踏青的游客,见此情形,不说吟诗,也要作画,总之怎么也得留下一道墨宝。


    可惜,黄迎春只是一个没有蓑衣遮身的农人。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天气虽已回暖,但早晚还是冷的。


    更何况黄迎春把家安在山脚,气温只会更低。


    黄迎春知道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待在家里等着雨停,顺便再编点簸箕、箩筐之类的装盛工具,但她实在等不及,因此冒着受风寒的风险也要出门来侍弄土地。


    黄迎春举起锄头,重重落下,再一铲一翻,果不其然,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只让她刚开垦出来的土地受了皮肉之伤。


    此刻把她藏在干荷叶里的菜籽拿出来播撒,二十天之后她就能吃上自己亲手种的绿菜,赶着这场春雨,连浇灌的力气都省了,但这点湿润度对水稻育苗来说却远远不够。


    黄迎春捧起冰凉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白雾尚未消散,锄头垦地的声响已经传来。


    黄迎春一下接一下地挖,渐渐从田边挖出一条通往河流的沟。


    黄迎春本来就打算在这块地上育苗,所以特意选了离河近的地方。


    总共也没几步的距离,黄迎春却生生挖了许久。


    雨水混着湿土化作泥泞黏在锄头上,黄迎春每一次把锄刃砸在地上,松土、翻土、挖土和扬土都十分费力。


    幸好,地里没有巨石拦路,为黄迎春减轻了不少的工作量。


    最后一锄头下去,河流有了缺口,缓缓流淌的河水流速一下子变急,拼命往黄迎春挖出的这条小沟涌去,灌进田里。


    田里灌满水后,黄迎春又用锄头把河边的缺口填上,刚才挖出来的土又聚在一处,将缺口堵得严严实实,彻底截断了河与沟之间的通路。


    黄迎春扶着锄头站在田埂上望着她的杰作。


    清澈的河水在田里横冲直撞,却始终不得其法,找不到出路,最后只能变了颜色,缓缓地往下渗。


    这块地要浸泡数十天,这期间,土壤会越来越松软,之后无论是耕耙还是插秧,都会更容易。冬天时躲在地底的虫卵和春天孵化的幼虫们也会随着水流从地里排出,飘在水面上,减少这片土地的病虫害。


    地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该忙活晒种催生。


    晒种也可以杀死种子表面的虫卵,减少种子带病的可能性。


    不过晒种通常要选择晴朗的天气,最好是有太阳的好天,把种子摊开在干净的竹皮簸箕上,一天拿出去在太阳底下晒上两三个时辰,经常翻面,两天为宜,再放在阴凉处冷却,然后就能浸种催芽了。


    昨天晚上并没有打雷,黄迎春一看老天这架势,就知道这场雨短不了。最近这几天是看不到晒种的好天了,好在今日把地灌满水,怎么也要浸泡个十来天,黄迎春不紧不慢地拔了把河边的草叶,就着河水把锄头上的泥土都洗刷干净,然后把锄头往田边一搁,背起装着鹤嘴锄的竹筐就往之前挖过野葱的山坡走去。


    她前几天在那里发现的,可不止野葱,还有荠菜。


    荠菜的样子很好认,像观音菩萨底下的莲花座,叶子的边缘像锯子一样,是粗锯齿状。


    荠菜的根也不深,鹤嘴锄沿着莲花座的边缘往地里一锄,荠菜就能轻轻松松地全部挖出来,拔出来把土抖掉,再丢到身后的背篓里,不一会儿,黄迎春就觉得自己昨天应该再编个竹篮。


    挖菜什么的,还是提着竹篮更省事啊。


    经过了春雨的洗涤,荠菜的颜色更翠了,嫩生生的。


    兴许是没有人来采的缘故,山坡上的每棵荠菜都长得又肥又大,比中空的野葱丰满多了。


    不过,哪怕是只能当调味品的野葱,也被黄迎春连根带须的薅了许多移栽到院子里,更何况荠菜这种既能做菜又能腌制还能晒干之后当储备粮的正经菜,黄迎春见了漫山遍野的荠菜,愈发心喜,恨不得这一天都待在山坡上,直到把它们全部挖回家。


    身上越来越潮湿的衣裳及时帮黄迎春遏制住这个可怕的想法,挖够了小半篓后,黄迎春把荠菜提到河边开始冲洗。


    雨天没太阳,家里也没有打鸣的公鸡,黄迎春认不清时辰,但是一大早起来忙活许久是事实,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开始敲锣打鼓,凭着感觉,黄迎春也知道时辰不早,但河水还是刺骨的凉,没有一点儿暖意。


    要不然还是把荠菜带回家烧盆热水洗吧?


    这个念头在黄迎春的脑子里刚转了一圈就被她打消了。


    施工队虽然没拿她的草木,但他们也不会多做好事。


    盖房拔除的花草树木,还有盖好房屋之后剩余那点的竹木边角料,都被施工队堆在了厨房外。


    黄迎春挑了已经晒透阴干的,早早搬进厨房堆在墙角,方便烧火取用。其他的,依然放在屋外继续晾晒。


    开荒那几天从地里搬回的草木也是一样的做派。


    结果,地刚开出一块,天就下雨了,她放在室外的草木还没晒干就又淋湿,根本当不了柴火。


    眼见这雨还要下几天,晚上还要烧炕,厨房里的柴火还不知道够不够用……黄迎春想了想,果断把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细致地洗去荠菜上的泥土。


    河水真的很冰,黄迎春一边加快冲洗的速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如果把荠菜拿回家里洗,不说柴火,就是水,也要花上许多。俗话说,地菜吃根,白菜吃芯。这荠菜根上的土这么多,她又采了那么多,要洗干净这么多的荠菜,兴许家里木桶里的水都不够用,还要她去河边挑。她虽然买了两个木桶,但家里连根扁担都没有。她的力气不够大,一次只能提一桶水,雨又一直不停,为了取水,还不知道要在路上耽误多少工夫,不如在河边洗了,干干净净地带回家去……


    手在河里浸得久了,也就不如一开始感觉的那么冷了。


    黄迎春直到回了家中,用红中带紫的冰凉的手拿起木头锅盖,被热腾腾的白汽扑了满脸,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早起放在锅里的米饭已经焖好了,黄迎春把变色的竹筒拿出来,洗了锅,又舀了两瓢清水,之后,她把姜放在木头锅盖上,先切了四五片姜片,又把姜片切成细丝,然后剁成姜碎,接着把它们全部放到锅里,让姜碎在水中慢慢熬煮。


    只喝姜水就能御寒吗?好像不够。


    黄迎春咬咬牙,又从一个最小的罐子里拿出一块红糖,放到锅里之前,她又拿起菜刀,把红糖一分为二,更大的那块放回罐子里,更小的那块丢进锅里,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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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锅盖,蹲到灶膛前看火。


    猛火还需要时时添柴,小火熬煮的,只要确保柴火不断即可,并不需要一直守在灶膛前。


    黄迎春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又在灶膛前蹲了许久,好不容易身上有点暖意,锅里的水眼见也从两水瓢的量煮到一碗的份,起身却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没板凳坐,蹲太久,腿麻了。


    黄迎春望着什么都缺的家,叹了口气。


    红糖姜汤热得烫人,黄迎春吹了好久才轻轻沿着碗沿吸了一口,结果差点把舌头烫出一个泡。


    她连忙放下烫得要命的碗,把指腹放在冰凉的耳垂上反复揉搓,动了动又疼又辣的舌头,对冒着滚滚热气的红糖姜汤望而生畏。


    还是等晾凉一点儿再喝吧。


    黄迎春转移目标,去忙活她带回家的荠菜。


    荠菜有“三月三,赛仙丹”的美名,荠菜煮鸡蛋,更是一道有名的食疗。传说在农历三月三吃了荠菜煮鸡蛋,这一年都不会生病。因此到了这一天,再贫苦的人家,也会省出一个鸡蛋,再去田间地头挖几棵荠菜,拿回家煮了汤来喝,只为了祈求一家子身体康健。


    把一百贯钱几乎花光了的黄迎春早早把自己归在贫苦人家的范畴里,但她还是连碗荠菜煮鸡蛋都吃不到。


    鸡蛋价贵,还易磕碎。黄迎春提着大包小包,还要长途跋涉,生怕酿就鸡飞蛋打的惨剧,让她本就不富裕的荷包雪上加霜,所以一只鸡一个蛋都没往家买。


    山里兴许是有野鸡野鸭的,但黄迎春回山后,这几天尽忙着开荒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坡再过去一点的竹林,还没有空闲开发新地图,因此也没机会捡到野鸡落在草丛里的蛋。


    虽然黄迎春两辈子都更喜欢吃鸡蛋,但她想不通为什么在安朝鸡蛋卖的会比鸭蛋贵上那么多。


    三文钱只能买到一个鸡蛋,却能买到一个红得流油的咸鸭蛋。


    要知道,盐铁二字,是天下最利。


    铁已经够贵的了,黄迎春的二十贯,大多都花在铁制的农具和厨具上,但盐还排在铁前面,哪怕知道腌菜需要大量的盐,黄迎春被盐价吓得最后还是只买回家一小罐。


    咸鸭蛋没有足够的盐,便腌不成,腌不好。


    然而,一个生鸡蛋竟然和盐味十足的咸鸭蛋一个价!


    黄迎春实在想不通,然后她立刻拿着九十文钱买回三十个咸鸭蛋。


    卤水是不送的,那是人家的家底儿,但是卖咸鸭蛋的娘子家里的郎君在陶具行上工,为了拉拢黄迎春这个大方的客户,于是送了黄迎春好大一个陶罐,里面放了几把米糠,三十个咸鸭蛋被脚夫从镇上挑回山脚,一个也没有破。


    黄迎春从陶罐里取出一个,洗净敲碎剥开,挖出油汪汪的咸蛋黄,混着切碎的新鲜荠菜炒了一盘,然后把它们放在带着清香竹味的白米饭上,做成一个用料丰富的饭团。


    蛋黄的糯,蛋白的咸,荠菜的鲜,米饭的香……咸香鲜糯的咸蛋黄荠菜饭团完美慰藉了辛苦了一早上的黄迎春。


    她喝着甜滋滋的红糖姜汤,生姜霸道的辛辣味充斥口鼻,几口下去,别说胃肠,食道都被烫得热乎乎的,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在河边洗荠菜时的冷意了。


    黄迎春站在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隔着雨幕望着家门口杂草遍布的院子,暖和的手掌心贴着碗壁,又举起碗喝了一口冷热适中的姜汤,舒适地翘起嘴角。


    门口的地也该翻一下了,春雨贵如油,正是种姜的好时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