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之前给奶奶买过饮水机，但一看摆在墙角的饮水机上面还遮着防尘布，她就知道奶奶并没有使用过。


    “奶奶，我去热壶水，要不我还是扶你躺下吧？”


    “不用了，一直躺着身上也痛。”


    许久不见周姝，虽然奶奶一直劝她别回来，可自从看到她，唇间笑意就没停过。


    “你把水壶提过来就好，别往热水瓶里倒，小心烫了手。”


    “没事的，我马上就回来。”


    周姝动作很快，她提着热水瓶迈出房门。


    门帘重新合上，隔绝了奶奶的低咳声。


    周姝胸口堵得发慌，奶奶一个人生活在西省，咳嗽这么严重，却连杯水都不能很容易就喝到。


    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下，模糊了视线。


    决定和闻斯越订婚前，周姝打电话告诉过奶奶。


    她当时依旧语气很温柔，“小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优秀，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


    “我知道咱们和闻家差距很大，但你不要放弃做自我。”


    “人总是会变的，我们不能靠别人脸色吃饭。”


    那时周姝虽然听明白了奶奶的暗示，却没想到，闻斯越的“变脸”来得那么快。


    她知道奶奶把江聿错认成闻斯越了。


    面对“闻斯越”，奶奶是那样小心谨慎。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生怕自己做得不妥，引来他的不悦。


    那种刻意的讨好，无非是希望他能够对周姝好罢了。


    可奶奶不知道，她这样做，真正的闻斯越什么都不知道。


    周姝不愿奶奶对伤害过她的闻斯越，抱有任何一丝感激。


    可她却更不想直接去解释，那样奶奶又会多心，怕是她影响了周姝与闻斯越的感情。


    周姝来到厨房插上热水壶，隔着一堵墙，她并不能听到屋内的对话声。


    “斯越，你坐在这儿陪奶奶聊会儿天可以吗？”


    头发白了大半的老人朝江聿招招手，但却并没有强迫他坐到床边，只是希望他靠近些。


    “奶奶身体不好，当时都没去参加你们的订婚宴。”


    “你手机里有照片吗？可不可以给奶奶看看？”


    没亲眼看到周姝订婚时的样子，到底是成了她的遗憾。


    她的态度十分小心翼翼，说话时礼貌又客套，完全不像一个长辈。


    江聿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老人的视线正期待着看向他的手机。


    “我们小姝，从小就很可爱，长大了更是漂亮。”


    “我经常会在电视上看她的节目，可惜这几天下大雨，那台老电视总没信号。”


    “我唯一能看到她的方式，也没有了。”


    看着江聿站在原地不动，奶奶也没再次要求他坐过来。


    “小姝这孩子，打小就性子倔强，又不爱说话。”


    “她怕给我添麻烦，只要能自己做的事情，从不会要我帮她。”


    “她七八岁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开始学自行车。家里没钱给她买小自行车，她就骑她爷爷的大自行车。”


    “摔在地上让石子嵌进肉里，也不会哭，直到学会为止，她都不会停止去骑。”


    “就和她长大后一样，想进沪城广播电视台做主持人，再难她也坚持过来了。”


    奶奶语速缓慢，把回忆里的场景一点点描述出来。


    江聿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她是个很执着的人。”


    “她不是执着，她是害怕失败。小姝没有父母托底，所以她做什么都没有输的资格。”


    奶奶看向江聿，眼中充满感激。


    “奶奶特别感谢你在她大学时就一路都扶持她，这样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往前走。”


    “奶奶知道你工作很忙，所以你愿意送小姝回来，我真的特别开心。”


    “只要你们好好的，奶奶怎么样都无所谓。”


    枯瘦的手臂再一次费力抬起，奶奶朝江聿招了招手。


    江聿抬手握住，慢慢坐到了周姝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我本来很担心，你这种家庭优渥的孩子，对小姝不是真心的。”


    “但看到你现在还这样照顾小姝，奶奶特别感激。”


    “斯越，奶奶年纪大了，没什么期盼的，就希望你一辈子对小姝好。”


    周姝提着热水瓶站在门外，听到奶奶和江聿说的话，她的眼眶一热。


    幼时那些被她深埋的记忆，经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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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说，全都冒了出来。


    她确实执着，执着地想证明自己，执着的想拥有照顾奶奶的能力。


    “小姝这辈子不容易，跟着我们这样的穷人家，没享过什么福。”


    “我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哪天就闭了眼。”


    “斯越，我把小姝托付给你，你要答应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她，别让她再受委屈了。”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话江聿根本回答不了。


    他不是闻斯越，凭什么承诺？


    更何况真正的闻斯越，他的所作所为没一点达到奶奶的要求。


    江聿没办法回忆奶奶的期望，他现在不论是点头承诺，还是说出真相。


    都不会是好的选择。


    就在江聿沉默的时刻，周姝提着热水瓶推门而入。


    她把热水倒进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里，小心翼翼端了过去。


    “奶奶，喝点水润润喉。”


    她将水杯递到奶奶嘴边，顺势挡在江聿前面，隔断了奶奶期待的目光。


    奶奶喝着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周姝身上。


    “小姝，奶奶现在没事，倒是你们累了一路，斯越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


    “你离开去沪城后，奶奶一直有打扫你的房间，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


    “好，我带他去。”


    周姝连忙应下，拉着江聿站起来往外走。


    “我送他过去后，就回来陪您。”


    江聿被她带着走出屋子，太阳当空，阳光有些晃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另一个小屋子，那是周姝小时候住的房间。


    推开门，淡淡的樟脑丸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陈设也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陈旧的红木衣柜立在角落。


    但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显然是被时常打扫。


    “江聿，我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从来没见过闻斯越，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到现在还盼着我们能好好的。”


    周姝转过身来看向江聿，却发现他站在泛黄的墙前，看着那满墙的奖状。


    “你不叫周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