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塔斯妮姆再次来到了铜宫，她从她的父亲那里知道了联姻的缘由。


    宰相叶海亚在听到女儿的想法后，赫然发现塔斯妮姆已经是个担得起事的大姑娘了，很多事确实应该让她知道。


    遂将这段前朝往事告诉了塔斯妮姆。


    知道真相的塔斯妮姆心灰意冷，说不出她不愿意联姻的话来。她不妥协的话，可以预见的巴尔克马家就会走向破灭。


    她的兄长们人生刚刚开始，她的侄子侄女还没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吗？


    只是牺牲她一个，就能保全她的家人，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塔斯妮姆再也生不起反抗的想法，她这次来铜宫，只是想告诉辛蒂亚公主，让她不要再操心这件事了，这不是她能插手的。


    要是说之前她还存着几分辛蒂亚公主这么受宠，或许可以帮她向哈里发求情的想法，她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哈里发帮不了巴尔克马，辛蒂亚更帮不了她。


    辛蒂反手握住塔斯妮姆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妮姆，你相信我吗？”


    塔斯妮姆呆呆地点点头，这和她设想的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不太一样。


    “我有办法帮助巴尔克马度过这次的难关，我需要你先安排我和宰相叶海亚先见一面。”


    或许是因为辛蒂亚公主的语气太过于笃定，又或许那双眼睛里的坚定让人无法质疑，塔斯妮姆犹豫再三，还是将辛蒂亚公主的话转告给了她的父亲。


    叶海亚的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头，责怪地看着女儿：“妮姆，这件事你不应该告诉辛蒂亚公主，她或许会向哈里发拉希德告密。”


    塔斯妮姆一愣，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事关家族的生死，她当然没有把自家的事向辛蒂亚全盘托出。


    大悲大喜之下，她完全忽略了为什么辛蒂亚会对这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


    塔斯妮姆的解释让叶海亚的态度变得慎重，他对于辛蒂亚公主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哈伊尔宫殿中她柔弱顺从的样子。


    现在看来，辛蒂亚公主不简单，可他还是难以相信，一位十多年没出过门的公主，面对这样棘手的局面能有什么办法？


    尽管内心充满狐疑，叶海亚多年来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听取外界的声音。他不会因为辛蒂亚公主的表象就对她全盘否定，万一她真的有什么神异之处呢？


    辛蒂亚公主和宰相叶海亚的会面在一处城中赫赫有名的“枣木炉香馆”，这里的招牌菜是由枣木生火烤制而成的烤鱼。


    这可不是一般的烤鱼，在长达两个小时的烤制中，精选的淡水鲤鱼充分吸收了枣木独特的清甜香气，外焦里嫩，口感十分丰富。


    辛蒂没有急着和叶海亚谈论正事，而是先让自己的肠胃得到满足，不愧是她记下来的必吃菜，味道好极了！


    叶海亚也没有急着询问，而是很有风度地为辛蒂推荐这家餐馆中的其他菜肴，又介绍了餐馆的历史，听得辛蒂不由得连连点头。


    美食在前，美人作伴，虽然是个美大叔，这顿饭辛蒂吃得满足极了。


    叶海亚却已经产生了淡淡的失望，眼前的小姑娘分明和自家女儿没什么区别，他竟然信了她有办法，真是昏了头了。


    正当叶海亚正在思忖着是不是找个借口提前离开，眼前刚刚还在享受美食的辛蒂亚公主吃饱喝足，动作优雅地使用绸布擦干净嘴唇上的油渍后换了一副表情，正色道：


    “叶海亚卿，巴尔克马家的困境我有所耳闻。我认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补上挪用的资金以及补偿那些被夺走土地的平民。”


    叶海亚心中一惊，他现在才真正相信塔斯妮姆没有泄密给辛蒂亚公主，毕竟他可没有告诉塔斯妮姆这么详细的情况，辛蒂亚公主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


    宰相叶海亚发出一声苦笑，这个办法他当然知道：“既然您知道巴尔克马挪用了瓦克夫，那您肯定知道那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资金，即使把巴尔克马卖了也不够补上的。”


    叶海亚不像其父那样贪婪，称得上廉洁，所以巴尔克马看上去权势赫赫，实际上是三家里最穷的，叶海亚的话并不假。


    辛蒂喝了一口椰枣茶，待到品尝完舌尖上的苦涩和甜蜜并存的滋味后才开口道：“我能替巴尔克马拿出这笔资金，条件是我要获得你的支持。”


    支持？叶海亚细细打量着眼前美丽的少女，她的身量还没长成，婴儿肥的脸蛋上稚气未消，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分明已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成年人了。


    不像塔斯妮姆，她总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实际上那双眼睛能泄露出她内心的一切想法。


    辛蒂亚公主的眼睛里只有望不到底的深邃，叶海亚完全看不出她的喜怒。


    叶海亚自认来这里以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不知道辛蒂亚公主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有什么办法，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筹码。


    一个公主能要什么，想要什么？美满的婚姻，攻击和自己有龃龉的姐妹，还是得到父君无上的宠爱？


    他什么都想到了，独独没有想到辛蒂亚公主想要的是他的支持。


    她说得含糊，叶海亚却能轻易捕捉到她的话语里潜藏的野心，巴尔克马的支持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哈拉姆和塞尔柱，最后是阿拉比亚王国。


    叶海亚甚至都没有怀疑辛蒂亚公主是否能拿出来她说的那笔资金，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他很难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


    宰相叶海亚沉默许久后才道：“这样的条件太模糊了，我不知道您希望得到什么程度的支持。要是您让我做出违背良心和天主的事，这又和祖拜达王后有什么区别呢？”


    叶海亚这么说算是已经答应了一半，辛蒂展颜一笑，看起来又是刚刚那个因为美食而开怀的小女孩了，她说出来的话在叶海亚听来也很幼稚：


    “不必担心，我准备了契约。”


    叶海亚几乎想笑，契约有什么用？难道他要是拿了钱以后不履行承诺，辛蒂亚公主还能拿着一张纸找她的父亲主持公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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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这件事不应该叫哈里发知道，叶海亚有一千种方式搞些小动作使协议无效。


    辛蒂却并未拿出一纸文书，而是一份羊皮卷轴。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成熟的纸张，在那之前平民用莎草纸，贵族记录重要事件就用贵重的羊皮或者牛皮。


    牛羊皮不如纸张便携，即使是最老派的贵族也已经开始使用洁白的纸张，辛蒂的羊皮卷轴显得略有些突兀。


    未等叶海亚发问，辛蒂坦然解释道：“这是一份魔法契约，我已经用芦苇笔写上了基础条款，您若有异议可以增删相关内容。”


    “需要提示您的是，违背契约的代价是您的生命。”


    叶海亚的脸上惊讶之色难掩，以他博学的程度，自然听说过魔法契约，可他从未见过实物。


    即使当代最强大的巫师也无法制作出一份魔法契约了，因为相关的制作方式自从穆塔之战之后已经失传。


    叶海亚之前内心的嘲弄伴随着对辛蒂亚公主的轻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有分寸的没有询问魔法契约的来源或者制作方式，只是小心翼翼地接过魔法契约，仔细端详其上的文字。


    “······我没有异议。”片刻后，叶海亚正中开口道。


    魔法契约上的内容算得上公允，约定了辛蒂亚公主为巴尔克马提供资金以弥补挪用的瓦克夫以及补偿那些被夺走土地的平民。


    而叶海亚乃至巴尔克马需要支持辛蒂亚公主继承王位。


    这是叶海亚完全能接受的条件，毕竟他都做好准备辅佐一个暴虐的哈里发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至于男女差异，叶海亚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更何况历史上有许多有作为的女性君主，辛蒂亚公主不一定多么励精图治，最起码比马蒙要好。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他叶海亚违背契约而死，不会连累全族，比全族的性命都捏在祖拜达王后手里强太多了。


    想明白了的叶海亚在羊皮卷轴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个字母落成后，羊皮卷轴忽地自燃，化成了一堆灰烬，这是契约生效的标志。


    与此同时，辛蒂和叶海亚二人都感受到了一层灵魂上的束缚，辛蒂知道只要自己完成了许诺，这层束缚就会消失。


    而对于叶海亚，这样的束缚恐怕会一直存在于他的余生之中。


    这让叶海亚觉得很踏实，他的女儿不必再嫁给暴虐的马蒙，巴尔克马不必再受祖拜达王后的钳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了。


    辛蒂也松了一口气，和叶海亚这样的重臣打交道甚至交易，她不得不提着一口气，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写意。


    不过事情能这么顺利还要多亏了她的《神秘学发展》。


    她前不久偶然间才发现，上一个世界她得到的《神秘学起源》似乎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书页还变厚了，书名也变成了《神秘学发展》。


    里面提到了许多更高级，更有实用价值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