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唱罢归来酒未消

作品:《醉不成欢

    “如何?”孟遥樱押了口茶,看向面前坐着的李霖。


    “不错。”李霖面色平静,“现下全京城都知道你情深似海了。”李霖拿出一封信给孟遥樱,“卢薇的信。”


    孟遥樱眼前一亮,也不管李霖就在眼前,接过信后就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


    满信纸写的都是思念。


    芷丫头学了第一首诗,李白的《静夜思》。


    芷丫头,孟遥樱离开北魏时已经会开口喊爹爹了,现在也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了。


    夏日,舒元战胜的消息传回,北魏撤兵,还将边界的台春郡划分给南唐。


    此战几乎全权为舒元指挥,力切北魏要害,又逢天热北魏粮仓意外着火,南唐军势如破竹似的大胜北魏军,前后仅仅半月不到。


    皇帝慕容物大喜,立即下旨封舒元为将军,赐将军府,赏黄金千两。


    前脚战胜消息在京城传开,后脚舒元的信就回来了。


    严柳展开信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秋日,我们成亲。


    “真好,真好。”严柳喃喃到,嘴角不住的往上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严柳开心,想把舒元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告诉亲近的人。出去告知了一圈,最后倒觉得空虚。


    严柳想起魏如梦和令今朝,如今也只知道她们在淼州,就连想送信过去都找不到具体住所。不过无妨,战胜如此大的喜事,举国同庆,她们俩即使远在淼州也定是知晓的。


    “告诉他们,为庆祝大胜北魏,怀梨园今日消费全免。”严柳吩咐给就近的一个伙计。


    那边舒元也踏上回京的路。


    董正极问他:“舒将军回京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没想到董正极会这样称呼自己,舒元反应过来后便爽朗的笑说:“董大人不要再取笑我了。有一个重要的人一直在等我。”


    “心上的女子?没听说你成亲啊,人家没名没分等了你四年,你可要好好待她。”董正极说。


    舒元抬眼直视着董正极,郑重的说:“是男子。”


    董正极有些意外,但是立马调整过来:“男子的话,更是要用真心待他了。”


    董正极虽然平时很少过问朝事一心扑在和北魏的战争中,是朝中少有的中立党,但是对于舒元在舒府的处境还是有所耳闻。光是从舒靖云敢把舒元安排进西南战事这块,就足以看出舒靖云对舒元的态度了。


    在西南这么多年,董正极本抱着战死沙场的决心,没想到舒元的出现却成了西南战场的一大转机,竟扭转了原本必败的局面。


    与舒元相处四年下来,董正极早已把舒元视做忘年交,两人关系匪浅。


    董正极想,就算到时候舒靖云极力阻拦舒元和他心上的男子成婚,他也会在背后帮舒元一把的。


    舒元有些意外董正极的反应,投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便继续赶路了。


    跟在二人身后的杜君才沉默着,没人注意到他看向舒元的狠厉眼神。


    大军行进到一半,到了朱提附近。


    故地重游,舒元难免心生感慨。也不知小豆子一家现如今过的怎么样。


    “舒元。”杜君才这时候唤住舒元。


    舒元回头看向杜君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自己了,聪明如舒元,怎么不能察觉从他们一同进入西南军后杜君才对他的态度变化?如此势力,舒元也高兴与他渐行渐远。


    当下休息时刻,他也懒得去周旋。


    “杜提督,怎么了吗?”


    杜君才面色温和,上前问到:“舒兄可想好回京后要做些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可做呢?”舒元淡淡的,不想继续和杜君才聊下去。


    杜君才听罢,轻笑一声,用手拍了拍舒元的后背,径直走了。


    一阵风吹来,似是淡淡异香。舒元皱了皱眉,没有太去在意此事。


    大军回朝将近。


    严柳半月来天天在城门那边候着。


    左盼右盼,倒是祝卿安的车马先回来了。


    “阿柳。”祝卿安远远的就看见严柳站在城外的竹林里,便在就近处叫停车队,自己下车往严柳处走去。


    “你回来了?”严柳笑,“刚好,舒元估计过几日也回来了,你刚好没错过。”


    “你在这等舒元?”祝卿安面色有些微僵,再看严柳满眼欢喜,她也不忍去打破,只得看了一眼天边的红霞,说,“你看已经要入夜了,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先和我一起进城吧。”


    严柳也抬眼看了一眼天,确实是火烧云似的了。


    “怎么一下就这么晚了?”严柳说着,将手上绑着的一根红绳摘下,捆在一棵竹子上,再转头看向祝卿安说,“走吧。”又见祝卿安只是站在那看自己没有动弹,严柳才有些羞赧的解释,“绑条红绳在这里,他一回来就能看到,知道我一直在等他。”


    祝卿安这才回过神,呵呵笑了两声和严柳一起回车上了。


    第二日严柳再去等便等到了西南军。


    先是远远的有齐齐整整的马蹄声传来,再是一堆堆人影显现。


    严柳穿着一袭红衣站在竹林里悄悄的往外瞧,可是不管严柳多么努力去看,总没找到舒元。


    眼看着又到了日落时分,后面似乎没有军队了,严柳这才回去。


    或许分批回来的?


    或许已经回来了,只是自己没看见?


    可是为什么怀梨园没人来告诉自己?


    可能是被舒府缠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罢。


    严柳叹口气,端了张椅子坐在院门口。初秋的夜还是有些热,严柳执着把蒲扇缓缓扇着风。


    远远的闻到一股油香味,抬头一看原来是祝卿安提着一只烤鸭走过来。


    “你来早了,舒元还没回来呢。”严柳说。


    “还没回来?”祝卿安走近,面色有点难看,扯着严柳往院里面走,“我和你说事。”


    “怎么了?”严柳跟着祝卿安走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


    “你今天没等到舒元对吧?你知道为什么吗?”祝卿安看向严柳。


    “或许他那一队明天才回?或许他现在还忙着处理朝廷里的事,一时半会顾不及过来找我?”严柳有些疑惑祝卿安为什么这么说,他心里泛起一点不安,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问,“你想说什么。”


    祝卿安的眉头皱紧又松开又皱紧,斟酌半天才对上严柳不安的视线,开口道:“朝廷下来的消息,舒元在回城的路上被北魏军埋伏……”


    严柳忽得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祝卿安,心脏已经要跳出喉咙,眸中所透露出的情绪皆是祈求祝卿安不要继续说下去。


    可是祝卿安还是宣布了:“已经牺牲了。”


    “不可能!”严柳尖声喊道,声音近乎沙哑。


    严柳看向祝卿安,想从她脸上看出愚弄自己成功的喜悦,却只看到沉重,严肃以及不忍。


    这祝卿安真是久经商场,演技已然入木三分。


    严柳摇了摇头,往外走,想找他人求证祝卿安是骗他的。刚转身就看见川先生和江姨站在院门边上。


    严柳上去抓住江姨的手,急切的问:“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舒元来找我了?”


    江姨半晌不说话,严柳急的不行,又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川先生:“川先生?”


    依旧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去,严柳觉得脑袋缺氧有些发晕。


    严柳想甩开江姨的手接着往外走江姨却不肯放开。


    “卿安没有骗你。舒元死了。”


    “不!”


    还以为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舒元再醒来已经是夜里,他环顾周围,第一眼便看见了夏赤翡。


    夏赤翡见舒元醒了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坐在豹皮凳上,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


    舒元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瞪向夏赤翡喊到:“你们把我抓来是何居心?”


    “舒将军,这一仗打的是很英勇嘛。”夏赤翡还是那副高傲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向舒元。


    舒元皱眉,从前在沙场上相见不觉得,现下这么一看,夏赤翡神态上竟有几分像严柳。然而现下并不是可以让舒元思念严柳的情景。


    舒元只记得自己原本带着一小批军士落后在大军后面断尾。本该一切顺利,却在山谷中被人袭击。对面在人数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人头落地,舒元拼尽全力却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不知是谁在身后敲晕了自己,再醒来便是如此情景。


    “你先猜猜,我们是怎么埋伏到你的?”夏赤翡站起来,踱步到舒元面前。


    舒元皱眉,大军行踪确切,他们收尾的这一队却是十分隐蔽的,加上又是在朱提那样的山林里,北魏军能精准埋伏确实奇怪。


    “有奸细。”舒元说。


    “是谁呢?”夏赤翡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蹲下来与舒元齐视。


    “……”舒元沉默良久,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闪过。大军里与自己结怨的只有杜君才,可是杜君才并不在自己这一小队上。如果是奸细,要害自己也不一定要与自己结怨,别人也大有可能,但是即使是和舒元一队的军士,又怎么能快速清楚地将自己的行踪报告给夏赤翡呢?


    “北魏有一种鼠,唤做千里寻。顾名思义,它能循着味道找到千里之外的人。你可还记得你是否闻过什么香味?”夏赤翡将短刃在舒元脸前晃了晃,见舒元丝毫反应都没有,觉得没趣,最后还是将舒元身上的绳子割开了。


    绳子被解开,但舒元身上还是软软的无力。


    香味?舒元思及前几日那股异香,果然是自己大意了。


    夏赤翡见舒元神色微变,知道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想必你也想到是谁了,还不算太愚笨。可是光凭他一人,又怎么能和我们一起做局呢?”夏赤翡后退半步,坐回豹皮椅上。


    “是皇上,他怕舒家功高震主。”舒元说。


    夏赤翡看着舒元挑了挑眉,突然笑出声:“你猜的有道理,但是却是冤枉了慕容物。把你卖了的,是舒靖云,你的父亲。”


    “不可能!”舒元惊愕的瞪大双眼。


    “怎么不可能?是舒靖云想拉拢北魏势力才向我们投出橄榄枝,而你的性命则是他给我们的敲门砖。”夏赤翡将短刃收起,慢条斯理的说,“谁让你当时烧我军粮草的?”


    “我从未派人烧过你们的粮草。”舒元皱眉否认。


    夏赤翡斜睨舒元一眼,颇为不屑:“这种小人行径,你不愿承认便罢了。”


    “所以你们抓我过来又告诉我这许多,目的是什么?”舒元问。


    “我承认你有些才干。”夏赤翡说,“现在南唐全国都以为你已身死,你想不想,为北魏所用?”


    “你想我投敌?”


    “投敌?”夏赤翡勾了勾嘴角,“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于你而言,将你的性命当做筹码的舒靖云不是敌?我北魏又有谁和你结有私怨?要我说,你现在挥剑指向南唐才算不负自己的一身血气。”


    舒元只沉默不语。


    夏赤翡见他如此也不愿多费唇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为北魏所用,哪日或许还能和你心爱的人儿重聚,另一条便是你当个孝子,从了你爹的想法,死于北魏军手下。”


    舒元见夏赤翡走了,便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只是普通营帐,门外有士兵把守,他定不可能逃出去。


    毯子上有水囊,舒元昏迷许久口干舌燥,拿起来便喝了几大口。现在已经是身在虎穴,就连活命都难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是严柳怕是格外担心。


    夏赤翡的话又能全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