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头玉硗硗眉刷翠

作品:《醉不成欢

    敬遍全场下来,孟遥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按流程也该入洞房了。


    一旁的李霖扶住孟遥樱,将他送进新房。


    新房里尹子慧正端坐在椅子上,头上的盖头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尹子慧很害怕,她知道状元娶官妓为正妻是多么的耻辱,只要她一步踏进状元府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如果她不嫁,家中那些还在奴籍的家人怎么办?她怎么敢违抗丞相的命令?


    最终心惊胆战的嫁了过来。


    咔哒一声门响,李霖关门出去了。


    尹子慧透着盖头看着面前站着一个人影。那手伸向她,尹子慧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孟遥樱将尹子慧拦腰抱起,尹子慧一惊,但是紧张到连喊都没喊出声来。


    随后孟遥樱将尹子慧轻轻的放在床上。


    “我也是被迫的……”尹子慧说到。


    孟遥樱没有理会尹子慧说的话,只自顾自倒豆子一般将话说出:“我今天喝酒了,有些迷糊,你今天睡床,我趴在桌子上睡。”说完便也不管尹子慧,转身去了桌边趴下,不一会就传来了阵阵鼾声。


    等孟遥樱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被尹子慧摇醒的。


    “我做好早饭了。”尹子慧垂眸说着,将一小锅稀粥和几张薄饼摆在孟遥樱面前,又递了块湿帕子给孟遥樱,“老爷那边我刚才送过去了。”


    孟遥樱刚睡醒脑子有点迷糊,缓了一会才应了句嗯,接过湿帕子洗了洗脸精神了些,抬眼看见尹子慧转身欲走便唤住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尹子慧回过身,立马又头低下:“没事了。”


    “没事了就坐过来一起吃。”孟遥樱说。


    尹子慧抬眼看了看孟遥樱,拒绝的话在嘴边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慢慢挪坐过去。


    “你先吃吧。”孟遥樱用碗添了一碗粥递给尹子慧,又吩咐一旁的李霖,“你去厨房再拿一个碗来。”


    尹子慧有些坐立难安,只小口的抿着粥,一句话都没说。


    “你现在和那晚还真不一样。”孟遥樱轻笑出来,他看见尹子慧袖口上还残留着些许面粉,加上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真不像那晚那般豪迈。


    尹子慧手一抖,还是保持缄默。


    这时李霖将碗拿了过来,孟遥樱又添了碗稀饭,才自己喝起来。


    见尹子慧的粥要见底,孟遥樱又往她碗里放了个饼,尹子慧还是沉默,只是拿起来接着吃。


    孟遥樱和李霖确认了眼神之后放下心来,几口将剩下的东西解决完后,说:“如果你不擅长做饭下次就叫厨房自己做吧,没关系的,你也不用太生疏。我今天还有事先出门了,等晚上会回来吃饭的。”


    尹子慧在孟遥樱走后将桌子上剩下的碗筷拿去厨房后,自己独自在状元府里面闲逛。


    想起自己在尹府玩闹的日子,那是父亲还是礼部侍郎,自己虽然因为长相不及其他府中千金而常被排挤,父亲却总是陪伴自己鼓励自己。父亲是那么的好,一生只爱母亲一人,没有任何一个妾室,又是那么宠爱自己。


    尹子慧独自倚靠在池边的柳树上愣神,回忆往昔,已经是她现在可以做的唯一能逃避现实的事了。


    严柳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听着川先生将面前堆积的礼品计入账上。


    “又一个人贴上来了啊。”川先生笑到,“不过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也无所谓。”


    是的,像这样一车一车送东西过来的舒元不是头一个,想当年祝卿安的排场才叫吓人,严柳现在根本没把舒元放在眼里。


    “川先生,你知道今年那个状元的底细吗?”严柳有些愣神。


    “我哪知道那些?只不过听说他是寒门出来的,母亲早在几年前病故了,只留下一个疾病缠身的老父。”


    “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川先生看向严柳问到。


    严柳收回眼神,就着茶将最后一块饼咽下,说:“没什么。”


    如果他说出来大家一定会觉得他是疯了。怎么可能呢。


    日子又晃晃过了几日。


    “哎呦,那个舒元舒公子!”川先生一边往炉子里面加碳一边说,“看送些寻常的不管用,这两天一直带着些书啊花啊琴啊来。看样子今天下午还得来找你。”


    严柳听闻皱了皱眉:“不见。就说我的风寒还没好,让他过几日再来。”


    “一直都是这么敷衍的。”川先生说。


    下午的时候舒元果然来了,川先生用了一贯的说辞,舒元问候两句便也走了。本以为是个难缠的,这么简单就打发走了川先生也蛮震惊的。


    晚上严柳正倚在床上看书,窗边响动两声后突然窜进来一个人。


    “是谁!”严柳问,手已经摸向了床边藏着的佩剑。


    那人本戴着斗笠,身上鼓鼓囊囊的像是带着什么东西。那人看见严柳后一边靠近严柳一边将斗笠拿下。烛火摇曳,照在那人脸上。


    “舒公子?”严柳知道不是贼人就又将手收了回来,面上还是严肃,“舒公子半夜来访,可不是正人君子的作风。”


    舒元笑着,也不管严柳现在的愠怒,一件一件的将怀里收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知道你生病了,怕你口中没味,就去城里找了几家平时我爱吃的小食,再回来时院里面已经关门,我这才偷翻进来。”


    “还请公子下次不要这样了,实在无礼。”严柳并没有动容。


    “好了好了,下次不这样。”舒元还是笑着,见严柳并没有起身的样子便拖了个板凳坐在床边,“你好点没?”


    “劳公子挂念,还是有些头疼。”


    “今天晚上要我陪你吗?”


    严柳有些脸黑,他发誓舒元绝对是他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了。


    “嘿嘿,开玩笑的,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舒元还算识相,说完便又翻窗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川先生见严柳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也是一愣:“什么东西,拿这么多?”


    “舒元昨夜翻窗进来,丢下这么些吃的就走了。”严柳将东西递给小厮,“你去帮我扔掉。”


    小厮看着这些吃食也是眼红,按规矩来说那些追捧者送的东西如果严老板不要最后都是会落在他们手上的。


    对上小厮渴求的视线,川先生点点头:“老规矩,你们拿下去吃就行。”见小厮高高兴兴的下去,川先生又对着严柳说,“早知道他难缠的很,昨天下午走的那么干脆也不对劲,没想到是留了这手。他烦你了?”


    严柳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没,东西放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那就甭管了,他这样的,也不是没遇见过,不会长久。”


    另一边的舒元真是一刻未歇,在令今朝和魏如梦的院子里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草草的吃了一碗面就又马不停蹄的出门去了。


    先在车行租了辆马车,去西市买了一车木柴,又去东市买了些成衣,就出城来到严柳设的棚子旁。


    “是谁?”棚子里的小厮没见过这个面孔。


    “严老板叫我来的,这车上有木柴和成衣,你们帮忙发下去吧。”


    小厮没有怀疑,转身唤了几个人来拿柴,排队的队伍又加了一队,井然有序的发。


    舒元也没有闲着,在一旁帮着将柴卸下来。


    舒元带的柴有些多,来的又有点晚,等发完城门都要关上了。


    舒元约着小厮们一起回城,又请小厮们去面馆吃了一顿才回去。


    小厮们回到怀梨园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快一个时辰了。


    “你们去哪了?这么晚回来?”川先生问。


    “今天发柴火所以发时间长些,回来后送柴火去的兄弟又请我们去面馆。”


    “谁送的柴火?”一个时辰前是有人提前说了大家不回来吃饭,川先生以为是大家伙约着出去吃,没当回事,回来也是顺嘴一问,可是柴火是谁送的?


    “啊?他说是严老板叫送来的,满满一马车呢。”


    “是不是身高八尺,左眉尾上有一颗小痣?”川先生问。


    “对。”


    是舒元。川先生叹了口气:“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那几个小厮也摸不着头脑,于是听话回去房里休息了。


    舒元的追求一直不停歇,弄的严柳有些烦闷,连手上的书都看不下去。


    “阿柳。”傅朋从外面走进来,“你下午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严柳见傅朋走进便将书放下。


    “我想去置办一套霸王的头面,刚好听说最近有好料子,想着让你帮我把把关。”傅朋说。


    “行,等吃了中饭就去,正好消消食。”严柳说。


    “好,你继续看书吧,不打扰你了。”傅朋确认完就回身打算离开。


    严柳刚捧起书又不耐烦的合上书页,转头看着傅朋的背影,突然想起件事,便唤住了傅朋:“槿纨呢?为什么不叫他陪你?”


    傅朋一愣,回过头笑着说:“我想他可能会不喜欢去。”


    “叫上他一起吧,他会开心的,刚好下个月我打算出去,他得再顶我,他杜丽娘那套上次不小心划了个口,也给他选一套。”严柳说。


    “你下个月又要走?”傅朋的眉头有些微皱。


    “嗯,你知道的,最近被缠的有些紧。开春了,外面的风景也好看。你要是想出去,等我回来吧,给你放假。”严柳笑着走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物件走向傅朋,“你今天不说我都要忘记了,淼洲盛产润玉,上次去的时候给你和槿纨各带了一枚玉佩,你拿回去自己选。”


    “劳心你还要为我们带礼物。”傅朋接过严柳手里的玉佩,严柳温热的手掌和宛若凝脂的玉佩,傅朋知道自己更想要哪个。


    都怪舒元,要不然阿柳就会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的。


    那如果以后舒元一直纠缠阿柳怎么办?阿柳会不会就干脆不回京城了?孟老板已经去世了,完全是有可能的。


    将玉佩揣在手里,傅朋的脚步都有些紊乱。直到走回房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霸王别姬图》傅朋的心态才渐渐缓和。


    对啊,且不说舒元一定不会长久,就算长久了,等阿柳受不了了离开京城,他跟着阿柳走就是了,反正他本身也就是个孤儿,在京城也没什么念想。


    等彻底放松后傅朋才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玉佩,其中一个白里透着一点红,傅朋一眼就看中了,将这块放在枕头下就又出去找瑾纨了。


    下午川先生,严柳,傅朋,瑾纨四人一齐去了天净沙。


    虽然今天祝卿安不在,但是店里的掌柜还是认识严柳的,一见严柳来就热情的迎了上去:“严老板今天是要买些什么啊?”


    “王掌柜。”严柳笑着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听说新来了料子,我想给他们置办几套戏服。”


    “行,您跟着我来这边。”王掌柜领着严柳到专门放戏服材料的地方去。


    “今天赶巧,刚刚才有一位公子来问新来的那批料子,现在正在里面看着呢。”王掌柜说着,慢慢靠近严柳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但如果您与那位要重了,肯定是给您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严柳听完笑着说:“没事,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人家选了我们挑别的就是了。”


    “是,是!”王掌柜应着,眼前就到了。


    严柳刚迈步走进去,看到一条明亮的红,正想去摸,就听见架子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行,你们这些料子确实不错,我也相信你们。近期来的这些,都给我包圆吧。”


    严柳一行四人都愣了,一旁的王掌柜更是一下子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忧愁好,复杂的情绪呈现在脸上就有些奇怪。


    里面的人说完就打算出来,与外面五人打个正着。


    舒元一看到严柳眼睛就亮起来了:“严老板?!你今天也是来挑料子的?”


    “嗯,给傅朋和瑾纨做两套戏服。”严柳说。


    舒元这才看见站在一旁的三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又对着严柳说:“那正好,我这刚买完正打算送去怀梨园给你呢。”


    “不用舒公子破费了……”严柳刚想说不要全部买下,转念又想总不是给祝卿安往外挡生意吗,于是即将说出口的话又拐了个弯,“舒公子做成成衣自己穿也适合,这布料艳丽正配公子您的火热性情。”


    “多谢严老板夸赞了。不过这本是为了佳人才买的,这要是被我带家回去可违背初衷了。”


    川先生这时站出来说了句:“那就多谢舒公子了,下次严老板的票绝对给您留一张。”


    “得嘞,那真是舒某的荣幸啊。”


    “行,那就不打扰王掌柜了。”川先生说,“衣料解决了我们还得去看头面。”


    王掌柜正想笑着送客就被舒元打断了:“是周氏那边的头面吗?那里我刚刚去了,这个点东西应该已经送到怀梨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