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在路途中计划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要确定她所在的位置，了解表世界的信息。


    其次要有个合法身份和钱。


    然后从这个城市开始调查异常现象。


    时予在市中心的网吧门前停下脚步。要最快了解这个表世界的信息，网络无疑是最佳途径。


    她可以使用能力接入网络，通过掌控一小部分规则为自己制造一个合法身份。


    她倒也可以直接修改，但那样可能会对人类既定的秩序造成影响，后续只会带来更多麻烦，她向来讨厌麻烦。


    遵循既有的社会规则，总是更稳妥的选择。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前台年轻的小姐抬起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您好，请出示身份证。”


    百密一疏。


    时予脚步顿住，立在原地。


    她上次来表世界的网吧时，还不需要任何证件，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客观来说，这是秩序的完善，但此时秩序本身并不高兴。


    前台小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客人。她穿着米色卫衣和休闲长裤，衣物质感上乘，简约的装扮恰到好处地柔和了容貌带来的攻击性，只是款式有些过时。


    见时予迟迟没有动作，前台小姐轻声提醒：“女士？”


    时予迅速回神，眼神不自在地向一边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来找人，没带证件。”


    前台小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瞥了眼头顶的监控，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这让时予有些焦躁，她只是需要一台终端，谁知道这么麻烦。


    最终，前台小姐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按规定是需要身份证的……这次就算了，你找到人快点出来，别声张。”


    听到这话，时予眼前一亮。她注视着前台小姐，觉得对方在白炽灯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时予的手伸进口袋，取出一枚简单的发圈。黑色的发绳上，唯一的装饰是一颗剔透的水晶珠。她将发圈递到对方面前：“这个送你。”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因时予理所应当的语气而下意识地接过。她的头发已经整齐地盘在脑后，并不需要发圈。


    “你戴着就好。”时予微扬下巴，语气里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水晶珠内蕴含着一丝秩序的力量，虽然不足以驱散异常，却能暂时屏蔽，充当临时的庇护。


    但这些自然不好明说。


    前台小姐茫然地点点头，顺手将发圈套在了手腕上，水晶珠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


    网吧内部人不多，但喧闹的人声和浓裂的烟味足够让人难受了。时予蹙紧眉头，不耐烦地加快脚步穿过散座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规则的细丝无声地接入网络洪流。


    她先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合理的身份——孤儿，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不与任何人扯上关系。


    考虑到日后可能需要四处奔波，又多添加了热爱旅行的爱好，就懒得再补充其他设定。


    规则的涟漪悄然扩散，所有的数据记录都在瞬间被合理的更新。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在电脑前短暂停留了片刻。可当时予起身离开，长裤两侧的口袋已经悄然装满了各类齐全的证件。


    时予嫌弃地拍了拍被证件塞得鼓囊囊的口袋，转身走进路边的商场。


    她随手挑了个看起来足够结实的背包，刷卡付钱，又去银行取了现金，将这些一股脑全塞了进去，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引得旁边的人侧目。


    背着钱包，时予登上了浮岚市的观光巴士。


    这座城市面积不小，分区探索的效率太低了，不如乘着巴士绕城一周，她能借此感知到那些最为突出的异常波动，先从最明显的下手。


    原本她还指望网络能提供些异常现象的线索，省去她搜寻的功夫，谁知表世界的普通人对此竟一无所知。


    不，准确地说是普通人一无所知。


    虽然网上查不到半点消息，但时予直接从规则层面窥见了隐藏的网络。


    由这个只供给异能者的网络，她发现了背后那个名为“异常现象调查局”的组织。


    时予登上调查局内部网络扫了眼，局内有不少异能者，还研发了武器和道具作为辅助，最重要的是，它拥有各地的异常现象资料——难以处理的异常区域都被封锁，相关信息存进绝密档案，强行突破势必触发警报。


    她不想掺和进这个表世界的势力，毕竟她也来自里世界，谁知道调查局对她是个什么态度，说不定和对待那些异常现象一样，直接消灭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时予内心嘀咕着登上了巴士，径直走向上层最后一排。


    巴士上层是半敞篷设计，时予坐下，微风拂过脸颊，天空中云朵被橙红晕染，晚霞余晖绚丽，美不胜收。


    自然的美景总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时间也慢下来，时予眼中倒映着晚霞与高楼，深吸一口气。


    啧，这浑浊的空气。


    观光巴士慢慢地开着，沿途是形态各异的高楼大厦，车上的乘客们有的举起手机不停拍照，也有的安静地坐着欣赏。


    一片岁月静好。


    只有时予的眉头越拧越紧。太慢了！照这个速度，绕一圈得耗到什么时候？


    起初她还脊背挺直，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外界，渐渐地，背脊被流逝的时间压弯，胳膊也支在前面无人的座椅靠背上，单手托腮，眼神放空。


    “你好？”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放空。一名年轻人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想要联系方式。


    “没手机。”时予保持着托腮的姿势，动都懒得动，回答得干脆利落。


    在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几个人后，时予烦不胜烦，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孩替她解了围。


    女生自称浮岚市本地人，还好心地想把手机借她联系同伴，时予多看了眼她手机上晃悠的小熊挂坠，拒绝了她，女孩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和她介绍街景。


    忽然，时予神色一凝——她捕捉到一股清晰的异常波动。


    她迅速记下方位，朝女孩确认：“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东街。听说最近计划要拆掉重建，已经不让进了。”


    “那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异常？没有吧，都没什么人了。”


    看来调查局消息封锁得很严。


    时予换了个问法：“浮岚市还有哪些地方突然不让进了？或者有什么别的怪事？”


    女孩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来玩的吗？”


    时予撇撇嘴，理直气壮：“对啊，我专门去这种地方‘玩’。”


    她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的。


    “小众爱好啊。”女孩理解了，思索着，“真要说的话……前几年市里最老的那个图书馆突然就不给进了。但闭馆前一天我朋友才去过，说一切正常，关得特别突然。”


    时予记下图书馆的位置。


    观光巴士耗时良久，总算绕着城市完成了龟速巡游。时予一共锁定了五个异常波动最强的区域。


    这还只是“最强”的几个，她简直不敢想象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少异常现象，怕不是漏成筛子了。


    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下，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住下，作为临时据点。她今天刚穿过结界裂缝，被大幅削弱过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巴士停在起始站，暖黄的路灯光晕如同融化的琥珀，将巴士起始站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乘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各奔东西。无人注意之处，微型摄像头安静转动，记录下每个细节，忠实地呈现在远处某个屏幕之上。


    祁风绪斜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漆黑的桌子上放着薄薄的资料。


    他再次看向监控中打车离开的背影，尾灯的红光转瞬即逝。


    ……是他想多了吗？行为举止确实没有异常之处。


    最终祁风绪关闭了监控，发去简短的指令：“待观察”。


    他起身离开，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唯有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


    资料被随手压在了一叠档案下方。厚重的文件夹落下时，「时予」二字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时予在永安小区租下了一套小公寓。


    小区位置偏僻，与繁华的市中心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一梯两户的设计，价格昂贵，没什么人住，唯一的优势是离两个异常波动区近。


    依据她的感知，五个标记点中有三个已经成型，大概率已被调查局控制；剩下两个尚未爆发，还没被调查局注意到。


    住在这里，恰好便于静观其变。


    时予用证件和现金快速办妥了租赁手续，推开房门，一股空旷的气息迎面扑来。这套一居室的公寓陈设极其简单，墙面是标准的白，地上铺着浅色地砖，客厅宽敞得有些浪费，除了一张沙发、一个茶几和一台电视外别无他物，只能基本满足生活需要。


    她对此并不在意，目光草草掠过客厅，径直走向卧室。


    先睡一觉，生活用品什么的明天再说。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直直倒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便沉入了休眠。


    时间流逝，夜色彻底浸透房间，窗外的最后一点声响消散。


    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时予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


    该去干正事了。


    时予走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路灯的零星光亮，她推开窗利落地翻了出去。


    她特意选择住在一楼，为的就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