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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111章 开盲盒


    赵怀兴致勃勃的打开一个红木箱子, 只见里面垫着红色绸缎,绸缎上放着四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那金属质地的小盒子, 里头又有一层黄色锦缎,锦缎上才是珍贵的药材。


    “啊, 大哥, 姐姐快看, 这人参跟人长得好像。”赵云梦喊道。


    赵怀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 很快就无趣的放下,继续去开第二个。


    虽说幼年作为质子在京城长大, 但赵怀亲爹是瑞山王, 亲娘是德川郡主,一辈子最难过的日子也就是京城那段岁月。


    可即使是那段日子, 大周皇帝也没有在物质上苛待他, 赵怀从小锦衣玉食, 旁人觉得珍贵的东西,在他眼中也不过寻常。


    慕容家族大厦倾倒,赵怀首先关心的也是良田和矿产, 金银珠宝都在其后, 只在王长吏整理好的册子上翻了翻。


    这会儿东西虽不是最好,跟姐妹俩一起开箱子倒是有趣。


    赵怀一个个打开, 每次打开,赵氏姐妹总能捧场的发出惊呼声,倒是让院子里热闹不少。


    瑞山太妃见她们玩得高兴, 也笑着说:“云溪云梦, 瞧见喜欢的便直接拿出来, 待会儿让丫鬟送去你们院子。”


    赵云溪笑着说道:“谢谢母亲,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一连开了十几个,赵怀的兴致就慢慢消失了,里头的东西不是皮货药材,就是金银财宝,并无多少新奇的。


    倒是赵云梦十分兴奋,主动提议道:“大哥,我来帮你开。”


    赵怀便乐得坐在一边,看着妹妹兴奋的打开一个接着一个,那劲头比让她去香水坊还高兴,小脸都兴奋的红扑扑的。


    赵云溪也有些累了,只站在旁边看,点评道:“其余倒也罢了,反倒是各地特产有些稀奇,都是瑞山本地少有的。”


    赵怀笑了一声:“商人最不会跑空,以后他们会常来瑞山,来的时候定然也会带来其他地方的特产。”


    赵云溪便笑道:“那就太好了,大哥你喜欢吃海鱼,到时候让他们多带一些。”


    赵怀扒拉了一下圆滚滚的大脑袋,笑着说:“也让他们带一些各地水果,让我们圆滚滚尝尝鲜。”


    圆滚滚哼唧一声,似乎听懂了美食。


    正在这时候,赵云梦发出诧异的惊呼:“这是什么?”


    赵怀朝着她刚打开的盒子看去,还未靠近,挂在腰间的铜铃忽然震动起来。


    陆池脸色一变,上前道:“殿下,两位小姐,还是让属下先检查一下。”


    显然黑石异动,让在场的人都心生警惕不敢小觑。


    一直坐在旁边喝茶的瑞山太妃也皱了眉头,后悔突发奇想让儿子开箱子玩儿了。


    毕竟慕容家的事情才刚刚平息,万一被人钻了漏空怎么办,她倒是忘了,这些礼盒都是赵管家亲自检查过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敢往府里头送。


    赵云梦连忙红着脸闪开身子,却还在陆池身后探头探脑,赵云溪一把拽住她,免得她跑过去添乱。


    陆池低头检查了一番,却皱眉道:“看起来只是一块长得奇特的石头。”


    赵怀走近一看,果然瞧见盒子中放着一块奇石,这块石头通体漆黑,似乎能吸收光线一般毫无光泽,却又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奇石看着像是一座山的形状,只是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锻造而成的。


    让赵怀在意的是,他越是靠近,腰间铜铃便震动的越发厉害,显然这东西不是寻常之物。


    瑞山太妃立刻派人请来王昊,王昊靠近一看,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入手试探,灵力进入石头却也像是石沉大海。


    许久,王昊摇头道:“属下见识浅薄,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石头,不过它能吸收灵力,绝不是普通的顽石。”


    “不过倒是无害,无论是灵师还是无灵者,只要不主动输入灵力也发现不了异常。”


    正因为如此,赵管家才没检查出来。


    赵怀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派人去把赵云倾请来。”


    “陆池,你让赵管家去查这块石头是何人所送,可有来历?”


    赵氏姐妹对视一眼,见赵怀的神色不算凝重,才小心问道:“大哥,这块石头有问题吗?”


    赵怀心底闪过几个念头,笑着说道:“也许是一件好事情也说不定。”


    他岔开话题,指着剩下的盒子说:“云梦,要不要继续开盒子玩儿?”


    赵云梦却也没了兴趣,摇头说:“都是些寻常俗物,还不如大哥带我们出门踏青好玩。”


    赵怀一听,哈哈笑道:“那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大哥再带你们出门踏青。”


    身在瑞山的赵怀,因为一块黑色石头而突发奇想,连带着赵云倾这个灵师大杀器,一块儿捣鼓出惊世之作的时候,陆远涛却刚刚快马加鞭抵达了京城。


    作为大周朝的皇庭所在,京城是一国百姓心底认定最为繁华和庄严的地方。


    陆远涛等人抵达京城是一个傍晚,晚霞的红光,如同一条绚烂的霓裳,将京城的城墙印染的流光溢彩。


    交了入城费,陆远涛一行六人终于进入了这座大周都城。


    街道上的积雪还未全部化去,却已经不见洁白,被路人踩踏的肮脏发黑,或化为潺潺溪流钻入河道,与市集上人们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


    陆远涛带着人找了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他带着的五个人都是演武场出生,一开始因为赵怀的命令对他还算听从,但偶尔难免有些不服。


    一路到了京城,这五人却已经对陆远涛颇为尊敬,再无一开始的桀骜。


    入住之后,侍卫检查了屋子确认没问题,才说:“这就是京城,城墙倒是很高,不过看着还没我们瑞山好,路上的百姓都愁眉苦脸的。”


    陆远涛脱下大氅,听了这话笑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也是大周灵师汇集之地。”


    侍卫一听,立刻说:“也是,除了咱瑞山,天底下哪还有把老百姓当人看的地方。”


    陆远涛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既然知道京城灵师多,从今日起,我们都需谨言慎行,灵师的手段可防不胜防。”


    这话一说,其他几人立刻闭嘴,即使他们都带着铜铃,但对灵师到底忌惮,可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坏了王爷的大事。


    见他们已然知趣,陆远涛也并未多提,只说:“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先摸清楚京城形式。”


    侍卫忍不住问:“陆先生,我们不先跟李大人等汇合吗?”


    他口中的李大人,乃是赵怀在年前就派出来,前往京中送信,告知大周皇帝他重病不起的那位信使,同样也是王长吏手底下的人。


    李大人身家性命都在瑞山,也是王府的老人,赵怀才放心让他来送信。


    陆远涛却摇头说:“不能去找他们。”


    侍卫也没有再问。


    等到第二天,六人兵分三路,各自假装外地商人去打探消息,陆远涛只让他们往人多的地方走,不求能探听到秘闻,只求不两眼一抹黑。


    到了晚上,六个人一碰头却是面面相觑。


    “陆先生,这可怎么办?”


    原来他们一打听,才知道瑞山前往京城的信使居然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无人知道瑞山曾来过人。


    按照赵怀的计划,李大人抵达京城后,首先便要把赵怀重病的消息散布出去,才能免去将来皇帝找借口让他入京。


    可现在别说李大人一行人,京城这边提起瑞山,就只想到香水香皂这些好玩意,完全没有人提到瑞山的小王爷身体如何。


    陆远涛也暗道不好,若不是李大人等人实在倒霉,死在了半路上,那就是他们一进京城便被人控制起来,甚至直接被杀人灭口了。


    更糟糕的是,前几日开始,宫中便传出消息说皇帝重病,眼看似乎快不行了!


    这简直是为了赵怀进京而出现的现成理由。


    陆远涛心惊肉跳,暗道幸亏他不放心亲自来了一趟,否则怕是中计。


    昏暗的灯光下,陆远涛的脸色变幻莫测。


    几位侍卫急忙道:“陆先生,要不要我们亮明身份,先把王爷生病的消息传出去?”


    忽然,陆远涛笑了起来:“不急,明日我们先出门,然后……”


    他倒是很想看看那位皇帝知道消息后,会不会气得直接吐血。


    大周宫廷依旧是那么阴冷,大殿之内,即使烧着最好的金丝炭,老皇帝依旧觉得一阵阵发冷,寒风像是无孔不入,总能找到他的所在。


    一个青春年少的宫女坐在床尾,将皇帝冰冷的双脚放在自己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人体的问题让皇帝喟叹了一声,似乎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太子觐见。


    皇帝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不知为何到底忍住传召。


    谁知太子一进来,便满口抱怨道:“父皇,老三真的越来越像话了,路上瞧见儿臣连个招呼都不打,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吗?”


    皇帝猛地瞪向他,怒喝道:“朕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你为何不听。”


    太子嘴唇哆嗦了一下,讷讷说道:“也,也不是我去找他,是儿臣过来的时候碰见他了,原本想着好些时候没见着同他说说话,谁知……”


    “闭嘴。”皇帝怒喝一声,“老三如今身份不同,皇灵院无需向太子行礼。”


    太子见他暴怒,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心底却嘀咕皇帝实在是偏心,眼看着他打败了英王名声赫赫,太子之位越来越稳当,父皇居然下令让老三进了皇灵院。


    皇灵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凌驾于宫廷之上的所在,老三进了那儿,即使将来自己登基为帝也奈何不了他。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委屈,老三上蹿下跳的与他作对,将来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尊贵日子,太子越发不甘心。


    太子心底越想越是恼怒,脸上也露出几分。


    皇帝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太子,你要记住,皇灵院是我大周皇室根本,绝不是你肆意妄为之地。”


    “老三进了皇灵院,从今往后便再无可能登上皇位,你且只把他当灵师看便是。”


    太子低着头应下了,却没看见皇帝眼底的不忍和愧疚。


    很快,皇帝便又提起另一件事:“事不宜迟,久恐生变,你替我拟定诏书,就说朕久病不愈,恐年不长久,诏令蒙王、韩王、瑞山王进京侍疾。”


    听见这话,太子也是心头一跳,朗声道:“是!”


    谁知太子的笔墨刚刚落下,外头却传来一声急报,让那墨水溅落在圣旨上,晕开一个黑点。


    第112章 快狠准


    却说陆远涛略一打听京城的消息, 见完全没有瑞山王重病传言,甚至李大人一行失去了踪迹,心底便暗道不好。


    皇帝定是提前拦截了李大人等人, 掐灭了赵怀的对应。


    陆远涛也是个狠人,当机立断, 当晚就直接带着属下出了城门。


    第二日清晨, 京城城门刚刚打开, 便瞧见远处奔来六匹快马, 竟是扬着一面玄色旗帜,旗帜上的花纹略显眼熟。


    不等门口侍卫反应, 快马已经到了跟前, 马上几人风尘仆仆,开口便喊:“瑞山王八百里加急, 瑞山王八百里加急。”


    侍卫下意识的让开城门, 那六匹骏马穿城门而过, 迅速朝着宫廷的方向奔去,口中还喊着八百里加急。


    六人一走,门口的侍卫对视一眼, 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好好的瑞山告急了?”


    “大周这两年可真不太平, 刚打完英王,这瑞山王又出了幺蛾子,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都八百里告急了。”


    “总不会是西南的蛮族攻打瑞山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连带着城门口排着队准备进城的百姓们也议论起来, 还有人说:“瑞山可是好地方, 这几年京城疯卖的香水香皂就是从瑞山来的。”


    “那可是太可惜了, 一旦开始打仗, 咱们岂不是没有神仙酿可以喝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酒……你就不怕真打起来就跟英王似的,去年当兵的死了多少人。”


    也有人说:“你想多了吧,瑞山告急,这又不是跟朝廷打起来,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咱们啊,再说了,瑞山远在千里之外,怎么样也牵连不到咱们。”


    话虽如此,不管是侍卫还是百姓,心底都好奇这瑞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瑞山王八百里告急进京。


    很快,他们便不用再心底琢磨,因为瑞山来人竟然一反常态,并未通过正常流程进宫禀告,而是快马直接到了宫门口,下马便敲响了登闻鼓。


    大周皇庭门口的登闻鼓已有数十年没响过,却被这几个瑞山人敲响了,顿时引来无数人围观。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宫门。”


    一声厉喝,手持长矛的侍卫架住击鼓之人,使得他不得不跪伏在地不得动弹。


    “将他们拿下,收押等待发落。”


    陆远涛一把按住手臂隆起的侍卫,朗声道:“小人乃瑞山陆远涛,奉瑞山王之命进京面圣,八百里告急不可耽误,需立刻启禀陛下。”


    侍卫眉头一皱,怒喝道:“就算八百里告急也不可能擅闯宫廷。”


    陆远涛却凄然道:“陛下,瑞山王重病不治,请陛下即可派遣太医前往瑞山。”


    说完,竟是直接跪了下来,重重磕头,鲜血横流。


    侍卫没料到他如此作态,也是一愣。


    这一愣却是给了陆远涛机会:“瑞山王年幼体弱,年前便已重病,瑞山灵师和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要派遣使者前来京城求助。”


    “谁知使者一去不复返,如今已有两月不见回应,瑞山等不来京中名医,王爷却日益病重,不得已只能八百里加急,祈求陛下看见今日瑞山太妃,往日德川郡主的情分上,快快派遣名医,救瑞山王一命。”


    陆远涛满脸悲痛欲绝,却将瑞山王重病,使者入京消失,瑞山太妃的身份一一点出。


    围观的百姓不敢靠得太近,但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哗然。


    德川郡主当年出嫁的十里红妆,百姓们还在津津乐道,尤其她曾带着赵怀在京城居住了五年。


    赵怀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便留下了个体弱多病的印象,当时皇帝还推波助澜,毕竟一个体弱多病的小王爷,回到瑞山之后暴病而亡是多么正常。


    可现在,体弱多病反倒是成了赵怀的护身符。


    百姓们难免议论纷纷:“这瑞山小王爷才十岁吧,从小身体不好,这次怕是撑不过去了。”


    “你说瑞山捣鼓出那些好东西,银子都花不完,可惜这小王爷没有这个命。”


    “小王爷还未成亲生子,他一死,瑞山王的王位岂不是……”


    “啧啧,可惜了!”


    侍卫脸色一黑,暗道不好。


    此刻他也顾不得拿人,只得低声道:“你快去禀报陛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陆远涛似乎力竭的瘫倒在地,口中喊道:“瑞山地处偏僻,人烟稀薄,更无厉害的灵师和名医。”


    “年前瑞山王重病,太妃娘娘有意送王爷入京治病,谁知还未动身,王爷的病便一日重过一日,竟是不能出行,不得已之下才派遣使者入京求医。”


    “谁知这使者入京两月,却并未带来名义,如今王爷全靠人参吊着命,瑞山王府愁云密布,实在是被逼到了极致,才会八百里告急,只怕回去的晚了,便……太迟了!”


    这番唱作俱佳,杜鹃啼血,但凡看见的人都觉得瑞山王怕是重病不起。


    就连跟着陆远涛来的瑞山众人,也被他这话带起情绪,一个个满脸哀伤,双眼通红,担忧和焦急差点溢出来。


    如此这般,倒是不难理解他们一路八百里加急,甚至等不及人通报便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虽响,但声音却传不到后宫,太子被一声急报打断了动作,瞧见那晕开的墨点心底不悦,怒道:“什么事情?”


    “陛下,太子,瑞山八百里急报,瑞山王重病。”太监哆嗦着禀告。


    “什么?”太子脸色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赵怀那小子重病了?”


    等他回头一看,却见龙塌上的皇帝脸色阴沉,并无一点喜色。


    太子到底还有几分成算,试探着问:“父皇,难不成赵怀这小子是装病?”


    皇帝瞥了他一眼,叹出一口气来:“一个月前,瑞山曾派遣使者入京,一路散布赵怀重病谣言。”


    “瑞山必然是有谋士猜到,朕会传召藩王入京,所以才会故意为之。”


    太子惊讶问道:“什么,瑞山曾派遣使者入京?可,可这个月并未听说有瑞山使者求见?”


    皇帝淡淡道:“他们永远都到不了了。”


    太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瑞山确实是派了人过来,但这些人被皇帝截杀在半路上。


    他下意识的握紧毛笔,墨点在他手指尖晕开,太子忽然想明白为何皇帝急着下圣旨。


    想必是怕东窗事发,到时候三位藩王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想尽办法不来京城。


    皇帝叹气道:“没想到赵怀这小子这般谨慎,前脚派遣使者,后脚还另有准备,且这群人来得突然,在此之前毫无风声。”


    他心底只怕其余两位藩王有样学样,除非朝廷直接撕破脸,否则怕是难了。


    皇帝哪里会知道,陆远涛路上便察觉到不对劲,李大人他们若是顺利,那瑞山王重病的消息应该传得到处都是才对,怎么会如此安静。


    因此,陆远涛暗地里警惕,带着五人一路赶路,掩藏行踪,到底是避开了皇室眼线。


    等进入京城打探清楚,陆远涛更是当机立断,压根没给皇帝反应的时间。


    太子皱眉道:“父皇,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些人也杀了,反正死无对证。”


    皇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一路急报入京,且敲响了登闻鼓,现在杀了他们除了落人口舌,还有什么用处?”


    太子一听不行,又说:“既然赵怀说他病了,那就让他入京治病,京城的大夫总比他们瑞山来得强,这岂不是现成的理由?”


    皇帝差点被他逗笑了:“蠢货。”


    太子脸色一僵。


    皇帝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心底再次后悔当初的选择,也许牺牲老三就是最大的错误,比起太子,老三的心思灵活的多。


    可现在后悔也迟了。


    皇帝撑起身体,说道:“棋差一招,赵怀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如今人人都知道他重病在床无法出行,再想让他来京城怕是难了。”


    太子眼底阴鸷:“他要是敢不来,英王便是他的下场。”


    听见这话,皇帝一时失去言语,他揉了揉眉心,对抗英王的那场战争看似胜利,实际上朝廷损伤惨重,尤其是皇灵院派出去的灵师,竟然折了三分之二。


    这可是皇室多年以来呕心沥血,以无数人力物力才养成的战斗力。


    英王一站,皇灵院损伤惨重,尤其是那一位上次对付赵怀不成,遭到反噬,如今还在养伤中,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


    皇帝为何想尽办法,想用怀柔的手段召唤他们入京,正是因为在京城之中,皇灵院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赵怀确实只是孩子,可继承仪式上的天象却让皇帝心惊肉跳。


    如今的皇帝后悔万分,当初不该仗着有宫廷秘法在,便放任德川带走赵怀,早知如此,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早早送他们母子去黄泉底下团圆。


    最让皇帝头疼的是,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却因为打败了英王而自视甚高,这也是皇帝急着要解决剩余三位藩王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皇帝的眼神一冷:“既然赵怀称病,那就大张旗鼓的把太医送过去治病,朕倒是想看看他这病能装多久。”


    太子眼神一亮,忙道:“父皇说得对,他要太医,那咱们就给他太医,等太医到了瑞山一查,若查证他在装病,这就是现成的欺君之罪。”


    听见这话,皇帝心底又是一窒,很想撬开儿子的脑袋看一看里头是不是一包水,赵怀既然用生病的借口,绝了被召入京城的危险,那他怎么可能让太医看出破绽,还被人拿捏住欺君之罪的把柄?


    以前的太子虽然不够完美,可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自从打赢了英王,没有了老三,反倒是越发不成器了。


    他哪里知道,正因为太子一夜之间没了对手,坐稳位置,才失了往日的谨慎。


    捏了捏发疼的眉心,皇帝只说:“让太医院拟出名单即刻前往瑞山,你亲自去皇灵院一趟,让皇灵院挑选灵师,以太医身份随行。”


    等着灵师进了瑞山王府,即使无法暗杀赵怀,至少也能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一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原本被穿成筛子的瑞山,居然忽然之间变得固若金汤,无论他派遣多少人进去都毫无回应,皇帝心底便一阵不安。


    尤其是慕容家那边彻底断了音信,来去瑞山的商队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可用的消息。


    皇帝眼神阴沉,再一次后悔不跌。


    第113章 奈何


    春雷阵阵, 春雨蒙蒙,雨水的湿气晕染着整个瑞山,让这幅水墨画洗去尘埃, 浓妆淡抹上春日的色彩。


    瑞山王府的花园也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绿色的植物争先恐后的抽出嫩芽, 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心旷神怡。


    赵怀最近多了个兴趣, 便是搂着圆滚滚坐在二楼, 忙完公务, 便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风景。


    随着他这个爱好,二楼的小阁楼被重新装潢了一遍, 一排排的书架上放满了古书, 那是赵怀从各处寻来的著作。


    处理完文书,赵怀伸了个懒腰, 起身活动了一番, 在窗边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脸上水濛濛的, 只得往里头坐了一些。


    翠玉见了,便笑着说:“殿下,还是挂上玻璃窗, 这样雨水就飘不进来了。”


    因为赵怀喜欢在这里办公, 所以小楼窗户早已用琉璃替换了,这时候工匠坊造出来的琉璃还不够纯粹, 采光度倒是够了,但隔着窗户看东西却略显模糊,偶尔还有色彩反射。


    赵怀却摇头道:“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即使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玻璃, 隔着窗户看风景的味道, 跟直接看也是不同的。


    翠云不明白这一点, 还说:“两位姑娘都说装上琉璃窗特别有意思, 看外面的雨水都是彩色的,偏偏殿下不喜欢。”


    “你不懂。”赵怀笑了一声,捏了捏圆滚滚的耳朵问,“等过两天晴了,咱们一道儿出去玩。”


    瑞山的雨淅淅沥沥,一开始下就是许多天,赵怀如今是个闲不住的,几天窝在瑞山王府就觉得骨头生锈。


    不过倒也有一个好处,好雨知时节,不用担心瑞山今年会干旱。


    正在这时候,陆池快步上楼,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汽:“殿下,陆先生急件。”


    赵怀脸色一肃,接过来迅速看完,顿时皱起眉头:“京城有变……倒是我害了李长吏。”


    迅速召来马汉王长吏等人,赵怀将信中要事一说,叹气道:“幸亏陆先生多有准备,否则让京城快一步,瑞山便落入被动。”


    原以为送去使者已经万无一失,但此刻赵怀不得不感激陆远涛,若不是他从中周旋,恐怕此刻他已然接到京城的诏令。


    “倒是本王害死了李长吏。”李长吏一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京城官员只说从未见他们入京。


    陆远涛后来派人查访,朝廷也派人追查,却只是以土匪截杀作为结局。


    以大周皇帝的性格,李长吏一行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王长吏与李长吏还有几分交情,听见这话也是失落:“这如何能怪殿下,要怪只能怪皇帝心狠手辣,竟为了阻止他散播消息直接杀人。”


    赵怀却想,若是当初他仔细想想,做好周全计划,说不定也不会害得他们死在半路上。


    如今后悔却也于事无补,赵怀只能吩咐王长吏多做安排,厚待李长吏以及几位随行侍卫的家人。


    马汉左看右看,还是开口道:“殿下不必自责,若不是瑞山先下手为强,此刻怕已接到皇帝圣旨,得卷铺盖去京城侍疾。”


    原来陆远涛的信中,除了带来李长吏的消息之外,另外提到一时,便是大周皇帝“病重”,欲禅位于太子,命蒙王、韩王入京面圣观礼。


    显然大周皇帝也知道侍疾的借口不够有力,直接用上了禅位太子这般大招。


    王长吏拧眉问道:“殿下,难道皇帝真的舍得将皇位传给太子?”


    大周皇室最是贪恋权势,每一任皇帝都恨不得长命百岁,不到临死不肯退位,当今皇帝上位这么多年,前几年还曾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怎么会突然之间变了心思?


    赵怀嗤笑道:“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禅位太子,蒙王和韩王怕是难以推脱。”


    “王长吏,你命人准备一份厚礼,越贵重越好,立刻送往京城,就说——是给太子的登基贺礼。”


    “是,殿下。”王长吏答应下来。


    赵怀眯了眯眼睛,陆远涛大概是怕书信被拦截,心里头只写了一些表面消息,其余的还得等他回来再提。


    他倒是想看看皇帝会送来多少人。


    忽然,赵怀想起一件事,他母妃与皇后太子的关系扑朔迷离,当年曾站在皇后和太子这一边,对付薛贵妃和皇三子。


    “皇帝要禅位,那三皇子岂能甘心?”赵怀疑惑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陆池皱眉道:“当年殿下离开京城时,薛贵妃和三皇子尚且如日中天,逼得皇后太子喘不过气来,这才不到三年,太子竟然占尽了上风。”


    赵怀心底冷笑:“其中定有缘故,等陆先生回来便能一知分晓。”


    “殿下,您说这蒙王和韩王会去京城吗?”


    皇帝刚把英王连根拔起,蒙王和韩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京城是龙潭虎穴,要命去,没命回,如何能够轻易答应。


    但皇帝重病,要在临终之前禅位于太子,却又是藩王推脱不得的大事。


    赵怀听了只说:“他们去不去本王管不着,反正本王重病在床,是出不了远门的。”


    这话颇为无赖,但一个小孩说出口,又显得有些可爱。


    远在千里之外的蒙王和韩王,却压根不觉得瑞山王这小子会可爱。


    蒙王的王帐中,几个谋士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难办的很。


    草原寒冷,蒙王还穿着厚厚的皮草,他原本就长得魁梧,如今看着更像是一头大熊,散发着彪悍的气息。


    “碰!”蒙王一把拍碎了桌子,冷笑道,“皇帝这是把本王当成傻子,明摆着是鸿门宴,本王是傻了才会自己往里钻。”


    谋士却拧眉道:“皇帝禅位是国家大事,直接推脱不去,怕是不妥当,会给朝廷留下他日发兵攻打的把柄。”


    谁知蒙王冷笑连连:“发兵功法,他们敢吗?”


    “以为本王是英王那蠢货,好好的地盘被朝廷打得稀巴烂,皇帝敢动手,就休怪本王直接反了,到时候自立为王更加痛快。”


    “王爷,隔墙有耳。”谋士不得不劝道。


    蒙王嗤笑道:“隔壁也是本王的帐篷,谁的耳朵敢通天?”


    谋士劝道:“王爷,就算要与朝廷撕破脸,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皇帝还活着,有他在,我们不一定是朝廷对手。”


    蒙王抚摸着翠玉扳指,忽然冷笑道:“他不是重病在身,活不了多久了吗?”


    “谁知道皇帝的病是真是假,就怕他禅位之后安心养病,倒是能活许多年。”


    蒙王心底也是忌惮,当今皇帝也算英豪,在位这些年将藩王一个接一个的收拾,大周国力颇为强盛,就算是自认为兵强马壮的蒙王,嘴上说的厉害,其实也不想真打起来。


    他一拍脑袋,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王总不能真的进京观礼,去了京城那可是皇帝的地盘,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


    忽然,一位谋士说:“听闻瑞山王称病不出,不如王爷您也装病?”


    “不妥,瑞山王年仅十岁,且自幼体弱多病,在皇帝下令禅位之前便传得沸沸扬扬,朝廷还往瑞山派出了大量名医灵师给他治病,王爷现在装病,恐怕不但不能取信于人,反倒是会引来非议。”


    蒙王也不同意,冷笑道:“本王若装病,天下人还以为本王怕了那老皇帝。”


    “瑞山王府就剩下一个女人,一个没断奶的孩子,别说装病,就算装死也不怕人吓坏,可本王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谋士面面相觑,暗道蒙王死要面子活受罪,比起性命,名声算个屁。


    但还是有人提议:“王爷,最近边疆外族总有滋扰,您是此地的定海神针,决不可在此时离开,不如准备厚礼,派遣几位小王爷前往京城观礼。”


    “皇帝知道蒙王军守卫边疆的重要,定然也不会责怪。”


    蒙王眼神一亮,笑了起来:“这法子不错,只要本王活得好好的,想必那皇帝也不敢动吾儿。”


    蒙王尚且有三分底气、三分志气,韩王接到圣旨却吓得瑟瑟发抖,当天便抱着身边的长吏大哭:“本王向来对朝廷马首是瞻,为何他们还容不下我?”


    “都怪那英王造反叛乱,才让皇帝忽然动了撤藩的心思。”


    韩王府长吏也是无奈,只得劝道:“王爷,您现在痛骂英王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应对的法子吧。”


    “老三不是在皇帝后宫,你快送信去让她去找皇帝哭诉求情。”


    “王爷,三郡主并不受宠,她若能知道一二消息,我们哪里会如此被动。”


    这些年送往朝廷的美人,恐怕都已经打了水漂,反倒是韩王王府都是御赐美女,整个王府宛如筛子一般,消息藏都藏不住。


    韩王哭喊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是天要亡我?”


    忽然,韩王问道:“装病,对,本王也病了,瑞山王身体不好,本王年老体衰身体也不好啊,怎么可能长途跋涉去观礼。”


    “王爷,您觉得现在装病,能瞒得住王府那些娘娘吗?”


    那些娘娘可都是皇帝送来的。


    韩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下了狠心,拍着大腿道:“他要禅位,老子也要禅位,他不是要韩王前去京城观礼吗,那从今天开始,老大就是韩王,让他去!”


    谋士张大了嘴巴,对韩王这奇葩的做法,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第114章 地狱无门


    京城通往瑞山的官道上, 一行人车马狂奔,扬起的黄沙遮住了他们的模样。


    仔细看,便能发现有几匹马上居然坐着两个人, 他们的位置靠后,显然即使是上好的骏马载上两个人, 速度也渐渐跟不上了。


    “停, 停一下!”忽然, 骏马上一人大声喊道, “停下来歇一歇,本官快累死了。”


    为首的人拉转马匹正是陆远涛, 他皱眉带着几分为难, 但还是好声好气的问:“徐灵师,一个时辰前我们才刚歇息过, 怎么又要歇?”


    载着徐灵师的侍卫也不耐烦的说:“王爷还等着太医过去救命, 这一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谁知那徐灵师不但不给面子, 反倒嚣张骂道:“瑞山王身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差这么点时间,但是再这么赶路下去, 本官还没到瑞山得先死了。”


    “如果我们生病了, 那谁来给瑞山王看病?”


    陆远涛皱了皱眉,到底是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隐忍道:“罢了,停下,休息一盏茶时间。”


    “一盏茶怎么够, 至少休息半个时辰。”徐灵师得寸进尺的说。


    陆远涛满脸不耐, 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底隐忍下来。


    一停下, 两派人马便泾渭分明, 瑞山人面带不忿,围坐在陆远涛身边,而京城派出的灵师和太医却坐在另一头。


    若再细分,不难发现灵师和太医之间也十分疏离,双方之间并不融洽。


    犹豫再三,其中一位太医走到徐灵师面前,低声道:“徐大人,咱们这般拖延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妥?”


    徐灵师冷冷瞧了他一眼,嗤笑道:“怎么?张太医难道真急着去瑞山救命不成?”


    张太医眉头一皱,劝道:“徐灵师,我们虽是陛下派来的人,但很快便要抵达瑞山境内,到底不好将人得罪狠了,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难道瑞山那小王爷还敢杀了我们不成?”徐灵师不屑道。


    张太医见他不听劝,只能黑着脸回去,一坐下便对身旁同僚道:“此去瑞山,恐怕福祸难料。”


    心底却叫苦不迭,早知道皇灵院的人嚣张跋扈,这个徐灵师灵力高强,却实在是个没脑子的,瑞山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张太医叹息一声,只希望陆大人别迁怒他们,他们可真的只想老老实实做完差事,最后能活着回去。


    其余太医也纷纷说道:“哎,怎么就咱们得了这苦差事,治好了瑞山王,陛下心中不一定高兴,若是救不回来,瑞山太妃能轻饶了我们?”


    张太医一听,只觉得口中越发苦涩,深知他们成了弃子。


    那头徐灵师见他们神色不对,唾了一口:“没胆色的窝囊废。”


    心底颇为瞧不起这群太医,不过是群会点医术的无灵者,一个个胆子比兔子还小,对着一个藩王的属下都卑躬屈膝,怪不得陛下要派遣他们,否则这群人能成什么事儿。


    他心底暗道,就是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最好赵怀直接病死了,倒是省了他们力气。


    “大人,很快就要抵达瑞山,到时候咱们怎么做?”又一位灵师问道。


    徐灵师眼神一冷,瞥了眼那头陆远涛等人,嗤笑道:“瑞山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赵怀病得要死,如今是不是还活着还是未知数。”


    与那群太医不同,灵师们多少知道自己的任务:“谁知瑞山王这病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进了瑞山对我们十分不利。”


    徐灵师却有些不以为然:“除非赵怀想跟朝廷撕破脸皮,否则就得供着我们,说不得还得献上金银珠宝,美女奴仆,求咱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众人一想也是,若赵怀是装病,那肯定要收买他们以求掩盖事实。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大可以好好享受,等到时机成熟便上报朝廷戳穿瑞山假象。


    甚至还有个贪心的灵师说:“那几个瑞山来的侍卫不是说过,瑞山境内盛产灵芝,到时候就让瑞山王送一批过来,也好让哥们几个提升灵力,救他小命。”


    还有人高声问道:“哎,那边的傻大个,瑞山真的遍地是灵芝吗?”


    一个大高个侍卫冷着脸,眼底怒气一闪而逝,但还是瓮声瓮气的说:“不是遍地都是,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捡到。”


    徐灵师哈哈一笑:“那不就是本官吗,本官自小鸿运当头。”


    灵师们打着好主意,殊不知陆远涛看着他们的眼神冰冷,早已将他们当成了死人。


    即使徐灵师再三拖延,从京城返回的一行人终究是进入了瑞山境内。


    一踏进瑞山,风景突变,几个灵师面面相觑眼底都升起来几分惊异。


    虽说这两天来瑞山的香水香皂大出风头,最近还有琉璃镜和怀表这样的大杀器,可在京城人士的心底,瑞山依旧是个偏远贫瘠的小地方。


    他们见惯了京城的繁华,一路上更是对州府的贫穷不屑一顾,也只有江南那等繁华奢靡之所,才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原以为就算瑞山王府赚钱了,百姓们也该过着灰扑扑的日子,就跟一路上见到的其他州府的百姓一样。


    谁知进入瑞山之后,他们看到的居然是一副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满粮食腊肉,行走在路上的百姓面带笑容,即使瞧见他们一行人也并无多少畏惧。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瑞山的官道不再是黄泥路,而是一种古怪的灰色石头路,这路平整到没有一个坑坑洼洼,甚至连石头缝都找不到,免了黄土飞扬的困扰。


    徐灵师的脸色变幻莫测,心底已经打定主意迅速传信回去,这瑞山的繁华超过他想象,瑞山王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这是什么石头,居然这般好用?”有太医惊叹道。


    徐灵师冷笑道:“好啊,瑞山王有这般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居然也不献给陛下,其心可诛!”


    陆远涛看着他,只是淡淡笑道:“王爷重病,太妃无心兼顾政事,所以才会耽搁了。”


    徐灵师见他服软,心底一定,脸上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写一封加急信,请瑞山王府将秘方附上,到时候一块送往京城。”


    “是,王府定不会有所隐瞒。”陆远涛笑着说道。


    徐灵师这才放过不提,队伍慢慢朝着城门口走去。


    他一双三角眼不停的扫视着,时不时停留在排队进城的百姓身上,偶尔瞧见有些姿色的姑娘便要多停留三分,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越发毒辣。


    载着徐灵师的侍卫却像是心生不满,驾了一声,骏马在原地飞快的转了一圈,差点没把徐灵师给摔下去,他正要大骂。


    就在这时候,徐灵师忽然看到什么,喊道:“那是什么,停下,本官要下马看看。”


    “徐灵师,王爷和太妃娘娘还在王府等着,咱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下去了。”陆远涛忍不住劝道。


    偏偏他一劝,徐灵师反倒是更来劲了,冷笑道:“本官说停下,你耳朵聋了吗?”


    陆远涛无奈,只等让侍卫停下。


    徐灵师自己翻身下马,朝着路旁一处看去,其他灵师面面相觑也跟着下马走上前去,走出去几步就瞧见路旁的一棵大树后头,居然长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灵芝!


    硕大的灵芝就这么长在树后,还未靠近,徐灵师都觉得自己闻到了灵芝上的异香。


    “徐灵师,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您若是想看风景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陆远涛几个人站在原地催促道。


    三位太医左右为难,但因为之前跟徐灵师闹得不愉快,便也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徐灵师几人却被勾起贪念,早就听说瑞山虽然偏远,但盛产药材,一路上他曾听瑞山侍卫提起过,曾有人在城外林中就采到了千年灵芝,换来万贯家财。


    “没想到还未进瑞山城就瞧见这好东西,看来这一趟确实是肥差。”徐灵师哈哈一笑,三两步上前伸手去抓。


    “本官就说鸿运当头,这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忽然,远处的陆远涛惊呼一声:“徐灵师小心!”


    可却已经太迟,那猩红的灵芝后头忽然弹出一条毒蛇,竟是一口咬住徐灵师的脖子,徐灵师只来得及发出赫赫两声,便直接倒地不起。


    “有蛇!”其余灵师这才想到反应,迅速调用灵力。


    毒蛇很快被击杀,但等太医过来一看,只说:“已经断气了。”


    剩下的灵师满脸惊恐,怒骂道:“陆大人,这可刚到你们瑞山,徐灵师就死得不明不白,我看你如何跟圣上交代。”


    谁知陆远涛冷下脸来,淡淡说道:“这话说的好笑,徐灵师死得明明白白,他是自己瞧见灵芝起了贪念,故意拖延时间下马去摘,谁知却不知暗处躲着毒蛇,自己反应不及死在蛇毒之下。”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这根本不是灵芝,而是本地一种蘑菇,还是毒蛇喜欢吃的蘑菇,这才平白送了性命,实在是霉运当头防不胜防。”


    “别说圣上,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这种贪心之人。”


    “你!”剩下三位灵师又是心惊又是害怕,尤其是他们发现徐灵师死了,这个陆远涛不但不惊慌失措,反倒是脸色平淡。


    再看其余侍卫也是脸色冰冷,看着他们的眼睛毫无情绪,就像是徐灵师的死,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陆远涛瞥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诸位灵师还请注意一些,我们瑞山穷山僻壤,却多的是毒蛇毒虫,随便乱走可是会丧命的。”


    “是你们在捣鬼。”


    若说方才他们还以为是意外,那么陆远涛□□裸的嘲讽,却让他们暗道不妙。


    陆远涛冷声道:“徐灵师之死是意外,诸位有目共睹,怎么能平白无故冤枉陆某,行了,既然人死了,那就把尸首带上尽快进城,休要继续拖延。”


    “毕竟,谁知道死了一条毒蛇,会不会出来第二条,第三条!”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几位灵师身体僵硬,脸色冰冷,他们几个一直以徐灵师为首,也是徐灵师灵力最为高强,在皇灵院时便是精英,谁想到他才刚踏上瑞山领土,就死得这么荒诞。


    事到如今,他们才意识到被派往瑞山不是美差,而是催命符!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瑞山王怎么敢如此,就不怕他们死在了瑞山,到时候皇帝兴师问罪不好交代吗?


    几位太医更是吓得胆战心惊,心底不断想着一路上有没有得罪这位陆大人,越想心底越是不安。


    他们甚至没心思去看瑞山的街道到底多繁华,一直到了瑞山王府门口,陆远涛又变成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几位大人风尘仆仆,请先休息整顿,总不好劳累几位京城来使。”


    话音刚落,却见瑞山王府内走出一排身穿铠甲的侍卫,手持利刃,“护送”他们去休息。


    京城来人心底都是咯噔一下,这哪里是护送,这根本就是监视!


    完了,瑞山往这是铁了心,真的要跟皇帝撕破脸皮了!


    第115章 计中计


    听到陆远涛归来的消息, 赵怀立刻迫不及待的召见了他。


    等陆远涛风尘仆仆的带着人走进大殿,赵怀差点没敢认,时隔两个月, 陆远涛脸上的清隽都被沧桑的大胡子遮住了。


    陆远涛自己倒是不以为意,低头便要行礼。


    赵怀忙扶住想要行礼的人, 笑道:“陆先生, 一路辛苦了。”


    陆远涛爽朗一笑, 那双眼睛布满红丝, 却一如既往的让人无法忽视:“陆某幸不辱命。”


    赵怀没急着问京城事宜,反倒是让人上了茶水糕点, 请陆远涛坐下歇一歇喘口气。


    桌子上的清茶和点心, 竟有几道是漳州地道口味,即使是陆远涛这般心机深沉之辈, 一口尝下也是微微吃惊。


    几口点心下肚, 肚子里头便暖洋洋的, 连带着一颗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陆远涛的神色缓和下来,一路紧绷的心弦都松弛了一些,他当初选择赵怀, 是看中这一位瑞山王特殊的地位, 且又是个孩子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是可以雕琢的良玉。


    可进了瑞山王府, 陆远涛才知道赵怀虽然年幼,心思却比成人还要正,是个绝难被控制影响之人, 他若是打着原本的主意怕是不成。


    陆远涛迅速改变了主意, 变得十分谦逊, 且拿出让赵怀满意的“投名状”来, 如今看来他的一番举动没有做错。


    “陆先生不必着急,坐下来喝口茶再说话。”


    陆远涛依言坐下,他长着一双利眼,从小就能看穿别人的想法,自然也看得见赵怀这番作态出自真心,并不是上位者的惺惺作态。


    他心底一叹,不免感叹赵怀虽年幼,却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总能恰到好处的收服人心。


    相比起来,远在京城那一位口中满是仁义道德,实际上却心狠手辣,两人天差地别。


    陆远涛微笑着咽下一口点心,才开口道:“殿下,不如先容陆某禀报,不然陆某这口茶也喝得实在是不安心。”


    赵怀这才道:“那请陆先生慢慢说。”


    陆远涛微微一笑,这才从他们一行人入京开始说起,他颇有几分说书的本事,原本就惊险万分的事情,由他说来更是精彩纷呈。


    赵怀也听得惊呼连连,朗声道:“若不是陆先生反应快,先下手为强,恐怕就会晚了一步。”


    陆远涛笑道:“当时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豁出去赖皮一次。”


    赵怀却笑道:“没有几分急智怕想不出这般法子,看似鲁莽,实则妥帖,就算皇帝有心也寻不出漏子来。”


    唯一的不好便是陆远涛自己冒了风险,万一皇帝见一计不成,心生恼怒,直接以登闻鼓作为借口杖责他们,当时也无人可救。


    陆远涛笑了一声,只说:“总算没有辜负王爷所托。”


    话音一转,一提起一事:“回来的路上属下多做试探,那几个太医尚好只是听令行事,可灵师皆是出自皇灵院,来意绝不简单。”


    “若让他们活着离开瑞山,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属下接到王爷密信后便设下陷阱,入城之前以肉灵芝为引,他们果然上当,使领头灵师中蛇毒而亡。”


    赵怀早已从来信知道此事,点头道:“很好,他一死,剩下几个灵师便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本王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瑞山。”


    肉灵芝一事,自然不是一直在赶路的陆远涛一人可以完成的,而是赵怀得知此事之后,怕这几位灵师另有通信手段,所以让赵云倾配合设下的陷阱。


    轻描淡写之间,却已经定下剩余几人的命运,如今还留着他们,不是陆远涛心慈手软,而是他们还有几分用处。


    陆远涛见他决断,眼中笑意更盛:“徐灵师死得突然,剩下几个已经吓破了胆,到时候便是王爷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先容他们多活几日,也能在明面上挡一挡京城的事情。”


    赵怀也笑道:“留着他们,京城也能少派一些人来送死。”


    话锋一转,赵怀又问:“陆先生离开京城的时候,可知道蒙王韩王打算如何应对?”


    陆远涛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笑着说道:“属下将消息送到,很快便带着灵师和太医赶回瑞山,不过一路上却也打听道一些消息。”


    “蒙王借口边境不太平,为守护大周无法离开,只让嫡长子带上贺礼进京观礼。”


    赵怀听了也不奇怪,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不错。”


    扯上了边疆太平,就算朝廷知道他这是借口又能如何,总不能强行让他进京,不过蒙王倒是舍得大儿子进京冒险。


    陆远涛也说:“想必蒙王是觉得,只要有他在,陛下也不会冒然动进京观礼的小王爷。”


    如果是他也不会动,毕竟蒙王别的没有,就儿子多,膝下十几个儿子排排站,每一个都骁勇善战,死了一个大儿子不足为虑,反倒是能激起蒙王叛逆。


    朝廷刚打完英王,应该短时间内没有余力去动蒙王。


    “那韩王呢?”相比起蒙王,赵怀其实跟韩王打过交道。


    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因为身份特殊,每当皇宫夜宴总少不了他们母子,而韩王几乎年年派人送礼,曾有一年还亲自送了三郡主作为贺礼。


    诸多藩王中,就只有这位韩王的骨头最软。


    陆远涛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韩王重病,竟是直接让长子继承王位,如今的韩王已经变了人,要进京观礼的人自然也变了。”


    赵怀一愣,随即骂了一句:“愚蠢。”


    陆远涛也冷笑道:“韩王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这般能保住性命,却不知道如此一来,恐怕正中皇帝的心。”


    赵怀心思一转,就能想到三种以上收拾韩王父子的办法,心底又为刚刚上位的韩王可惜,居然有这么一位完全不顾他死活的亲生父亲。


    蒙王尚且摆出为儿子撑腰的架势,可韩王呢,这是一副要送儿子去死的架势。


    赵怀眼神微微一动,又问:“除此之外,京城可还有其他异样?”


    陆远涛微微皱眉,沉吟道:“却有一件事十分诡异。”


    赵怀示意他说出来。


    陆远涛这才道:“皇帝以重病体力不支,即将禅位于太子作为借口,诏令三位藩王入京,属下未能亲眼见到皇帝,却也听闻他身体越发不好,如今早朝都是太子在上。”


    “皇帝的身体去年便已经不大好,所以才急着派兵攻打英王,这其中有何不妥?”赵怀问道。


    陆远涛却说:“看似寻常,却处处透着不寻常。”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离京之前,京城之中诸位皇子争夺储位的乱象?”


    赵怀心头一跳,迅速想起:“本王还记得。”


    “太子虽是中宫嫡出,可皇后不受宠爱,薛贵妃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连带薛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也风头无二,在朝中蹦跶的厉害,常常与太子互别苗头。”


    赵怀可还记得三皇子曾给的耻辱,后来他们能够离开京城,也有瑞山太妃砸下巨款,疏通皇后太子的人脉,与他们合作才赢来一个机会。


    那时候皇后太子明知道皇帝对瑞山的芥蒂,却还是选择与他们合作,可见也是被逼到了极致。


    陆远涛点头道:“三年前,太子与三皇子水火不容,一个是中宫嫡出的太子,一个是宠妃所出的皇子,皇帝更偏爱三皇子,一度还传出废太子传言。”


    “可三年过去,太子击败英王风头无二,皇帝重病有心禅位,三皇子却忽然进了皇灵院,从此不再上朝,似乎对帝位彻底失去了兴趣。”


    赵怀立刻摇头道:“三皇子绝不是这般豁达之人。”


    相反,三皇子小肚鸡肠、暴虐狠毒,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皇灵院固然地位特殊,可一进皇灵院就永远失去了竞争帝位的可能性,他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


    陆远涛道:“正是如此,属下也觉得奇怪,三皇子怎么会安安静静任由太子继位。”


    赵怀忽然问道:“薛贵妃呢?”


    那也是个惹不得的狠毒女人。


    陆远涛摇头道:“薛贵妃身在后宫,难以查探,不过听闻薛贵妃身体也不好,这段时间都在宫中养病。”


    赵怀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他问了一句:“你说皇帝为何急着让藩王入京?英王刚死,他该知道此刻正是藩王最警惕的时候,绝难成功。”


    “再者,既然皇帝知道李长吏等人的任务,便也该早知道本王的招数,为何不在除去李长吏之后立刻下令,反倒是要等到你们入京,将事情闹开才下圣旨?”


    陆远涛也百思不得其解,英王前脚刚死,皇帝后脚就让三位王爷入京,傻子也知道有问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进京。


    果不其然,瑞山王重病,蒙王忙于防边,韩王倒好直接换人了。


    陆远涛猜测道:“难道皇帝真的病入膏肓,怕自己一死太子就压不住三位藩王,所以才想要一网打尽?”


    赵怀却道不对,摇头说:“就算皇帝病入膏肓,可有皇灵院在,即使太子不成器,藩王想犯上作乱也得掂量掂量。”


    忽然,赵怀想到一件事,猛地问道:“三皇子是从什么时候退出储君之争的?”


    陆远涛一愣,迅速回答:“具体时间不定,不过应该是在去年年中。”


    “朝中官员曾提起,去年下半年,便很少看见三皇子出现在朝堂之上。”


    “去年年中……五六月的时候。”赵怀眼睛一闪,忽然想起那不就是他继位仪式之后。


    他立刻想到忽然出现的赵鸿,以及千里追杀的皇室秘法,眼底闪过寒光,他冷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一定是祖先赵鸿的惊天一击,使得皇灵院掌权者身受重伤,甚至到现在都还未痊愈,而后来阴差阳错,他派遣马汉在英王战役中伏击灵师,让皇灵院再次损伤惨重,轻易不能恢复元气,所以才让皇帝心中这般着急。


    原本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连接在一起之后却成了一条线,勾勒出一个真相。


    赵怀冷笑道:“皇帝看似步步紧逼,实则却留足了让我们反应的时间,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皇帝的手段,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赵怀猛然意识到这一点。


    至于三皇子,谁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起母妃提起过的山庄,赵怀甚至在想,三皇子会不会也成了那些垫脚石之一。


    赵怀知道事关重大,并未将此事告诉陆远涛,只说:“也许我们都猜错了,皇帝此举不是为了让藩王入朝,而是怕藩王入朝。”


    陆远涛脸色一怔。


    他首先觉得不可能,但却像是拨开迷雾,深想之下觉得或许真的如此,皇帝看似来势汹汹,要把剩下的三位藩王一道儿收拾了。


    可这么明显的招数藩王不可能看不透,也许皇帝正是反其道而行之,使得藩王心生忌惮,在短时间内都不会进入京城,发现他想要隐藏的那个秘密。


    蓦然,陆远涛叹气道:“可惜瑞山还不够强大,否则如今倒成了最佳时机。”


    赵怀看了他一眼,只笑道:“如果我们猜测的是真的,倒不用担心皇帝多事,瑞山有足够的时间来变得强大。”


    “殿下,或许有人会抓住这次机会。”


    “比如——心怀不满的蒙王。”


    “只需瑞山帮他一把,送上这个大好消息。”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第116章 大局


    陆远涛的归来, 让赵怀如虎添翼。


    赵怀身边真正的谋士其实并不多,先瑞山王并未为儿子留下多少可用之人,如今瑞山的执政班子是赵怀一手扒拉出来的。


    其中王长吏和赵管家擅长内务, 处理瑞山的内政十分妥帖,但出生和长年累月深居瑞山,让他们缺乏长远的大局观。


    马汉在带兵领将上颇有几分才能, 但长处和短处都十分明显。


    陆池和王昊相对好一些,但后者无心政事, 赵怀也不好逼着他整日里东奔西走。


    往日里, 赵怀时常只能跟陆池,或者瑞山太妃商议心中计划。陆池名义上是他的贴身侍卫, 但时常忙得脚不沾地。


    而工匠坊那边的人才,拔尖诸如瘪老刘和赵云倾,实实在在完全是技术性人才,让他们搞发明研究科技树事半功倍, 反过来就事倍功半了。


    如今陆远涛一回来,时常赵怀说了个开头,他便能将后头计划都补充详尽了,可谓是有真材实料的同时, 又把赵怀的心思摸得很准。


    即使一开始对他有防备心的陆池等人, 时间久了,也不免感叹陆先生是个能人。


    很快, 赵怀的左膀右臂又多了一人。


    相比起马汉沉迷于练兵,王长吏和赵管家更乐意管理内务, 陆池只听令行事, 陆远涛却是个极具攻击性的人。


    而他这种攻击性, 也正是瑞山王赵怀所欠缺的。


    偶尔赵怀甚至会有一种错觉, 曾经的瑞山是一块缺了口的木桶,而陆远涛一来,却是将这块缺口直接给补上了。


    因为年幼,性子柔善,赵怀大力发展瑞山民政,也不忘培养保护自己的力量,但他的政令极少有针对朝廷和周边州府的。


    瑞山缺人,赵怀想的是跟商队合作,让他们从外地购买或者吸引人口来补充,这法子细水长流,且不会引起注意,却速度缓慢。


    陆远涛却说:“王爷这法子是温水煮青蛙,稳当妥帖,却太慢了一些。”


    赵怀也不生气,问道:“陆先生可有其他法子?”


    陆远涛微微一笑,提议道:“王爷归来后,瑞山百姓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放眼去看大周上下,除了瑞山之外,哪里的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偶尔还有酒水猪肉可以吃。”


    “只可惜瑞山地处偏远,与外地音信隔绝,老百姓的好日子才没有传出去。”


    “想必只要周围州府的百姓们知道,瑞山百姓过的居然是这样的好日子,心底就没有不羡慕的,定有那些过不下去的老百姓愿意迁居。”


    “属下听闻,曾经徐洲和鲁源也是瑞山王领土,他们心底定然还记挂着瑞山。”


    “失去徐洲和鲁源,也是祖父和父亲的一块心病。”赵怀叹气道。


    赵怀又问:“陆先生的办法是好,可如此一来,周围州府耕农流失,当地父母官怎么会答应?”


    陆远涛却笑了起来:“大周只有灵师才能参加科举,为官者十有八九都是灵师出身,他们哪里会关心底层老百姓的死活。”


    “殿下请放心,只需派人送上厚礼,想必这些父母官会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好,那这件事就交给陆先生去办。”


    “陆某领旨。”陆远涛接下差事。


    赵怀很想看看陆远涛会用什么法子,没想到隔了几日,便听闻陆远涛走访了几个村落,让村子里的百姓去外乡走亲戚。


    瑞山虽然偏远,但跟周围的州府也总有姻亲嫁娶,有些隔得远了,但亲戚的情分却还在。


    陆远涛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让人去走亲戚,他是作为瑞山王府的民意官走访村落的。


    周围村落的老百姓一听这是瑞山王府派来的人,一个个便热络的很。


    在赵怀的眼中,陆远涛是个深谋远虑、极具攻击性的谋士,而马汉等见识过他手段的同僚,暗地里都觉得这位陆先生是个狠人。


    可在百姓眼中,文人一般风度翩翩,又带着和煦春风般笑容的陆远涛,却显得比严肃清正的王长吏和善的多。


    一开始带着几分紧张的百姓,被陆远涛几句话带下来,便很快放松下来。


    陆远涛极有耐心的听着,他是漳州人,瑞山城外的百姓说话大多带着当地的口音,听起来其实十分吃力,但陆远涛却听得仔细,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听完,陆远涛点头笑道:“老人家,这么说来今年的日子还不错。”


    老人忙道:“可不是吗,自从小王爷回来,咱瑞山老百姓可走了大运喽,地里头年年丰收不说,交的税也少,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山上的野菜都挖光了,今年家里头却还有余粮。”


    一提起赵怀,老人家满脸感谢,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磕头。


    陆远涛拦住了他,笑着问道:“那就好,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王爷也就放心了。”


    随后话题一转,问道:“方才听老人家提起,你还有个女儿外嫁到隔壁徐洲府了?”


    大周开朝那时候,徐洲、鲁源和瑞山都是瑞山王的领土,可后来朝廷势大,后代瑞山王没有先祖的能力,只得将较为富裕繁华的徐洲和鲁源还给了朝廷,以保住瑞山王的位置。


    徐洲和鲁源脱离瑞山王也不到百年,与瑞山本地的姻亲走动也是最为频繁的。


    老人家一听,果然说:“可不是吗,嫁过去都快四十年了,也没能回来过几趟。”


    提起唯一的女儿,老人家难免有些失落,当年也是家里头穷,徐洲那边愿意出比较多的聘礼,他才咬牙让女儿远嫁了,这心里头到底牵挂的很。


    陆远涛便顺着这话茬说:“不知道您女婿家是做什么的?”


    “以前做点小买卖,如今小花都十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老人家便满心牵挂。


    陆远涛便说:“以前日子过得艰难倒也罢了,如今过得好了,不妨过去看看,也好安心。”


    老人家一听,果然心动起来。


    陆远涛又不着痕迹的说道:“瑞山王对百姓宽容,连流民都愿意收留,老人家,如果你女婿家过得不错自然好,若是过得不好,不妨带着他们回来,就算是开荒种地,或者租王府的良田,也总能养家糊口饿不死。”


    老人家的心思越发浮动。


    陆远涛并未再多说,继续一家一家走访起来,不着痕迹的引导者他们的心思。


    他长着一张巧嘴,说话并不天花乱坠,却偏偏能引得人动了心思。


    正巧这时候春种已过,秋收未至,往年是青黄不接得忙着糊口的季节,今年反倒是显得空闲几分。


    陆远涛这一趟,可谓是将一波春水吹得微波涟漪,动了心思的百姓们难免相互议论,一开口,却发现隔壁邻居也想去走亲戚,这不正好结伴。


    于是没多久,瑞山城里便多了一副盛景,城里城外的人三三俩俩的结伴出行,去隔壁徐洲和鲁源走亲戚去了。


    李老汉也有个妹妹嫁到了鲁源,因为隔得远少有走动,可到底是嫡亲的妹妹,心底也是牵挂的。


    再有前几年日子艰难的时候,李家姑姑知道瑞山干旱的消息,还托人送了一些粮食回来,虽说是粗粮,量也不多,可见心底也牵挂娘家。


    这两天眼看着李家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李老汉便动了心思,好几次托人送了口信过去,希望妹妹能回家走亲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边回了口信只说忙,腾不出时间。


    往日李老汉不觉得有什么,可最近李大郎的婚事有了着落,他想让妹妹回来参加,托人送口信难免麻烦也说不清,便想着自己去一趟。


    其实也是李家大大小小这么多孩子,李老汉早想让他们去看望亲姑姑,可像李大郎进了瑞山王府当管事,两个小儿子去了演武场,如今两个姑娘都去了工坊,一个月才歇息两日,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


    一群儿子女儿又不放心李老汉自己去,不说外头不太平,路上常有劫匪,就说他们老爹的年纪也大了,他们不放心。


    可这一次李老汉却下定了决心,只说:“村里头七八个人一道儿去,能有什么事情,再说了,瑞山境内哪里还有土匪,土匪早被王爷杀光了。”


    李大郎一想也是,这才同意了。


    第二天,李老汉便跟着村里头走亲戚的出发了。


    瑞山跟徐洲鲁源相邻,相比起群山环抱的瑞山,这两个地方其实更加富裕一些,所以当年往外嫁女儿的多,能娶进门媳妇的少。


    说是相邻,但从瑞山往鲁源走,来去就得小半个月。


    李老汉如今家境好,还能坐得起牛车,瑞山境内如今都换成了水泥路,牛车走起来也稳稳当当,一群人还有说有笑。


    可到了鲁源境内,李老汉等人却苦了脸,这泥路坑坑洼洼的压根走不动车,时不时就得人下来推着走,这倒也罢了,扬起的尘土沙子扑面而来,弄了个灰头土脸。


    “呸呸呸,这满口沙子,鲁源的路怎么这么难走。”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李老汉倒是笑道:“你们啊,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以前了。”


    “往前三年,咱瑞山的路不也都这样。”


    “可不是吗,咱现在能过好日子多亏了小王爷,小王爷就是咱瑞山的大福星。”


    “我都想好了,要是女婿一家愿意就直接带走,就算开荒辛苦一些,但有我家照拂很快便能缓过劲儿来,以后还能相互扶持。”


    提起瑞山王,他们倒是有说不完的话,似乎一提起来就觉得浑身有劲儿。


    幸亏李老汉的亲妹妹嫁的不算远,就在鲁源靠近瑞山的一个村落,很快他便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户人家。


    等看清楚那门户,李老汉便暗道不好,连忙喊人:“大妹,大妹你在家吗?我是大哥啊。”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推门出来,看着竟是比李老汉苍老许多,她站在廊下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敢认:“大哥,真的是你!”


    兄妹俩久别重逢,抱头痛哭且不说,很快,李老汉扫了眼屋子,便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我妹夫呢,我两个外甥呢?”


    李大妹见他问起,忍不住悲从中来。


    李老汉这才知道,妹妹一家竟是糟了大难。


    当年李大妹之所以会嫁过来,是因为当家的是个木匠,比旁人富裕一些,给的聘礼也多,当年她嫁过来之后还能是不是补贴娘家。


    这些年来,夫妻俩虽也有磕磕碰碰,过得却还算顺遂,还生育了两儿两女,如今也到了该有孙子的年纪了。


    谁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李大妹为大儿子相看了一门媳妇,这媳妇还未娶过门,却被个灵师看中要纳妾。


    李大妹倒是想劝儿子退亲,毕竟对方是灵师惹不起,且这媳妇也还未过门,奈何她儿子却是个认死理的,又说未进门的媳妇也不愿意,咬牙不肯退亲。


    这儿子是个有担当的,却不料为家里头惹来了大祸。


    灵师见他们家竟敢不退亲,认定这是要跟自己作对,竟是随意寻了个理由发作,先夺走了他们家的田地,又将家里头三个男人抓走服役。


    临了,还是她那未进门的媳妇含着泪去做了妾,灵师才愿意抬手放过他们,可等放回来的时候,三个男人的身体却都已经毁了。


    李老汉妹夫年纪大了,回来没多久就缠绵病榻去了。


    两个儿子还算年轻,可也是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也是元气大伤,再加上家里头土地没都了,只得租大户人家的地来种,一年忙到头竟是连吃饱都难。


    这会儿他们正在山上挖野菜,不然家里头就得断顿了。


    凄惨无比的经历,在大周却只是寻常,灵师高人一等,向来肆无忌惮,而当官的几乎都是灵师,官官相护,百姓冤屈无处可说。


    这就是瑞山之外,老百姓们的日子。


    李老汉听完也是气愤不已,骂道:“逼良为妾,草菅人命,他们还有没有王法!”


    李大妹凄然道:“大哥你还没看透吗,那些个灵师哪里把我们当人看。”


    正因为对方是灵师,李大妹怕牵连了自家哥哥侄儿,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


    李老汉却说道:“鲁源这样,我们瑞山可不一样。”


    “大妹,你去把两个外甥叫回来,你们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回瑞山。”


    李大妹犹豫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那是灵师,我们跟你回去会不会连累你们一家?”


    灵师最是抱团,到时候那人往瑞山递一句话就能让李老汉一家也跟着倒霉。


    李老汉却冷笑道:“我呸,区区一个灵师,也就是在鲁源能称王称霸,他要是在瑞山胆敢胡来,瑞山王定然饶不了他。”


    李大妹见他如此镇定,一时恍惚。


    第117章 人口


    通往瑞山的小道儿上, 原来的一辆牛车变成了五辆。


    但除了李老汉家那头牛,其余都是老牛,牛车也破烂的很。


    五辆马车上堆满了行礼, 大多是些锅碗瓢盆,只有生活艰苦的老百姓才舍不得丢下。


    牛车装满了,除了车夫之外的人只得跟着走, 李老汉搀着亲妹妹,倒不是李大妹的两个儿子不愿意背着老娘, 而是李老汉瞧着他们就心酸, 两个原本正值壮年的小伙子,瘦的跟人干似的, 他都怕外甥跟不上。


    幸亏大家都撑着一口气,又有亲戚照顾着,虽说走的慢了一些,但到底都到了瑞山境内。


    踏过地界线, 鲁源过来的这批人便察觉到两地的不同来,越往瑞山的方向走,两旁的田地越多,在地里头耕种的百姓也越多。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地下的道路从黄泥土变成了白色的石头, 这古怪的石头平整无比, 牛车走起来也轻松许多,还有余力能载上身体孱弱的那几个人。


    冯小山, 也就是李大妹的小儿子瞧见了,忍不住爬下来摸了摸石头路, 惊讶道:“大舅, 瑞山王这么有钱吗, 还舍得用石头给老百姓造路。”


    李老汉哈哈笑道:“瑞山王心里头有咱老百姓, 到了瑞山你们就不用害怕,别说区区一个灵师,就算他已经考中了举人进士,也不敢随意欺压百姓。”


    冯小山一听,脸色露出几分期待来,就连一路上心如死灰神情郁郁的冯大山,此刻也有几分动容。


    原本会跟着亲戚投奔瑞山的,都是家里头实在是过不下去,或者像是冯家这般得罪了人。


    虽说跟着走了,但其实他们心底也不安的很,只是听了亲戚描绘的美好场景所以才想要拼一把。


    只是离开家之后,有几个心底便忍不住后悔起来,开荒三年不用交税,满一年就能落户,王府还会租赁粮种和农具给他们,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儿吗?


    再听李老汉的话,在瑞山灵师居然不是高高在上的,也得跟无灵者一样遵纪守法,见惯了灵师趾高气扬的老百姓一时之间不能相信。


    但看着平整的管道,再看道路两旁的农田,耕种的百姓脸上也多有笑容少见愁苦,一颗颗忐忑不安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


    都是亲戚,就算说得夸张了一些,应该也有一两分是真的吧,把他们骗过来又没有好处,只要有一两分是真的,努力干活就能活下去,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李老汉为了让妹妹和外甥安心,私底下对他们说:“你们放心,瑞山只比我说的好,不比我说的差,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李大妹露出感激的笑容来,不管瑞山好不好,只看大哥的态度她就安心了。


    很快,走亲访友的百姓们果然带回来不少亲戚。


    这一批人不算太多,但确实在徐洲和鲁源过的最差的,否则也不会一听说瑞山的待遇就直接卷着家底跟着一道儿来了。


    来得时候他们忐忑不安,等到了瑞山一打听,知道亲戚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顿时又高兴起来。


    “开荒的地真的不用租子?那这地是我们自家的吧?在瑞山待满一年就能落户?”


    老百姓关心的无非就是这些事。


    因为这些百姓大多是瑞山本地人的亲朋好友,这一次都不用王长吏出手,他们便各自分散的落户到亲戚的村落里。


    有亲戚照顾,他们总能借到一些粮食,大家伙儿先挤一挤住一段日子,或者搭一个简单的茅草房过渡,一家子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开荒补种。


    田地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有这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们哪里还会后悔。


    一切井井有条,连个闹事的都没有,这可比流民落户的时候安稳多了。


    王长吏原本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段时间还借了演武场的侍卫巡逻以免出乱子,如今一看倒是省事儿了,免了许多麻烦。


    李大郎也没想到老爹去了一趟,居然把姑姑一家子都接了过来。


    不过他是个知道感恩的,还记得以前姑姑对自己的好,对此十分支持,特意请了假回家招待姑姑和两个表弟。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着久违的好酒好菜,李大妹忍不住又抱着嫂子哭了一场,李嫂子瞧着她比自己小,却满头白发的模样,也忍不住替他难过。


    “你过来就好了,以后大家就在瑞山好好过日子。”


    李大妹哭着说:“早知道瑞山这么好,我就该说服老头子早早搬过来,也省得他活活累死。”


    李老汉一听,顿时自责:“都怪我不好,整天的忙忙忙,也不知道给你捎个信儿,要早知道你们家过得难,就该早早接你们过来。”


    两人心底都是懊悔,李大妹原以为哥哥家日子困难,食不果腹,不能帮助娘家已经愧疚,心底咬牙不能再连累他们,所以才忍着没回来。


    李老汉却只以为妹妹家过得还好,这两年日子好起来了托过人带了口信,但也说的不细致,竟是耽误了时间。


    冯小山忙道:“大舅,这怎么能怪你,是我们运气不好。”


    旁边的冯大山也是满脸悲戚,显然是想到为了救自己,不得不去做了妾的未婚妻。


    眼看姑姑和表弟们又要哭起来,李大郎忽然开口道:“小姑,大山小山表弟,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若是咽不下这口气,等待满一年入了户,两位表弟还能去演武场试试,到时候在瑞山王府领了差事,说不定还能报仇雪恨。”


    “瑞山跟其他地方的规矩可不一样,在这里灵师也要遵纪守法,不是灵师也能进王府当差,如今小王爷左膀右臂的几个人,除了王灵师之外,大多都是无灵者。”


    这话让两位表弟一愣,连冯大山也不再满脸郁郁,沙哑问道:“大郎哥,我……我们俩还能去王府领差事?”


    李大郎便说道:“当然能。”


    “你瞧我两个弟弟,比你们年纪小,也不识字,平日里也不见多少能干,但他们身体好力气大,去年年末就被演武场挑走了。”


    “他们俩日日都要训练,所以今天不能回来看你们,等他们回来你们瞧了就知道了,才去没多久,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现在演武场侍卫的要求高了,但你们也不用泄气,就算去不了演武场,能进工匠坊也是顶好的,我听说两位表弟也能做木工,只要手艺好,工匠坊那边肯定会需要。”


    “进了演武场,那可就不是一般人了,瑞山王旗下的侍卫谁见了不给几分面子,工匠坊那边待遇也好得很,就算是瑞山也人人想进去。”


    李大郎如今做久了管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农家小子了,说起话来颇有一套让人信服。


    一时间,冯大山精神气也好了一些,咬牙道:“我会努力干活,争取早一些落户,到时候就去演武场试试。”


    李大郎顿时笑道:“大山表弟,你有着志气就对了,来,多吃点多喝点,演武场只要身强体壮的,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


    冯大山一听,顿时低头狠吃起来,那劲头是把饭菜当仇人了。


    冯小山看看哥哥,又看看表哥,也低头吃起来,心底却想着工匠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让表哥这么推崇。


    冯小山可比哥哥和亲娘机灵多了,一到地方就知道自家大舅过得不错,屋子都是新造的五大间,腾出来一间给他们住一点不吃力。


    再有家里头的良田,几个表哥表姐居然都在瑞山城里头干活,而他大表哥竟是瑞山王府的管事,听说还见过瑞山王!要知道他表哥表姐都是无灵者,这在鲁源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灵者真的能有出息吗?


    听说瑞山的小王爷醒灵失败,自身也是无灵者,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他对普通人才那么好?


    冯小山心底就跟猫抓似的,迫切的想看一看被大舅表哥夸到天上去的瑞山王,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冯小山心中的神仙人物赵怀,此刻却不那么关注这批新进的人口。


    赵怀靠在圆滚滚身上,听着陆远涛的话,眼神一阵阵发亮。


    陆远涛就坐在距离赵怀不远的软垫上,最近天气暖和了一些,赵怀最喜欢坐在亭子里靠着圆滚滚,于是瑞山王府的亭子大多摆着木塌和软垫以供王爷所需。


    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上头是点心和茶水,远处传来溪水叮咚声,倒是比乐曲更加怡人,也难怪每次见到赵怀,陆远涛也觉得自己放松许多。


    “陆先生果然大才,不过是一些金银,便解决了瑞山最大的难题。”赵怀端起茶杯,笑着说道,“本王敬陆先生一杯。”


    陆远涛笑着喝下了这杯茶,又说道:“是王爷光风霁月,便想不到这些鬼魅伎俩。”


    赵怀却叹气道:“殊不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临了又说:“本王是没想到,身为一州一府的父母官,居然会如此轻贱百姓。”


    赵怀原以为他打徐洲、鲁源两地人口的主意,必定会引来府尹的阻拦,谁知陆远涛不过带着金银走了一趟,不但换来两地知府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主动往瑞山送人。


    那徐洲知府更是亲口问:“一个百姓能给多少钱,这老弱病残跟青壮年可不能是一个价。”


    言下之意,这是把百姓当做牛羊来贩卖。


    后来一打听,赵怀才知道两地府尹居然恨不得百姓少一些,这样良田就能光明正大的落到他们的口袋中。


    至于这般发展会不会对徐洲鲁源两地不利,这两位府尹可不会想那么多,毕竟他们的任期三年,三年之后便要调换到其他地方。


    如此一来,确实是方便了赵怀动作,这两位知府就算是为了到手的银子,也会主动隐瞒瑞山一事。


    陆远涛不但往这两人手中送银子,将徐洲鲁源两地的官员上上下下全部打点了一遍,甚至与他们的内眷搭上了关系。


    如此一来,徐洲和鲁源的风吹草动,瑞山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陆远涛露出淡淡的笑容:“属下曾说过,像王爷这般能心怀百姓的上位者少之又少,在灵师和贵族的眼中,百姓甚至不如家畜。”


    赵怀叹了口气:“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大周开朝那时候不是这样的,当年的大周皇帝也曾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陆远涛心底觉得,这位小王爷偶尔会有些小天真,却只是摇头说:“朝代更迭,不外如是。”


    两人感叹了一番,陆远涛忽然提起一事:“殿下,马统领已往蒙王韩王处送去消息,韩王暂无反应,倒是蒙王有意与殿下联盟。”


    一听这话,赵怀果然哦了一声,来了兴致。


    第118章 登基


    大周景帝二十二年, 注定是热闹的一年。


    二十一年,景帝派遣太子攻打英王,用一年时间才终于拿下犯上作乱的英王党羽, 英王病逝,膝下子嗣死的死,逃的逃, 英王一脉彻底没落。


    朝廷上下欢欣鼓舞,一时之间大周皇室风头无二, 景帝与太子的功绩被一遍遍提起, 文人墨客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史书。


    次年,景帝以年老重病为由, 欲禅位于太子,诏令藩王和各地大员入朝观礼。


    明晃晃的鸿门宴,大周官员自然乐意进京,也好与即将登基的太子攀攀交情, 可藩王却如临大敌。


    最后三位藩王,蒙王派了嫡长子,韩王直接传位给了儿子,让新上任的韩王入京, 而瑞山王病重, 太妃要照顾小王爷无法出行,只是派遣了使者送上贺礼。


    这般作为实在是不给皇室面子, 看得朝廷文武百官暗地嘀咕,却意外的发现皇帝的脸色虽然不悦, 却并不算阴沉。


    三位藩王的使者进京时, 赵怀送出去的消息也到了蒙王和韩王手中。


    很快, 赵怀便收到了回应。


    陆远涛笑得像一只老狐狸:“蒙王辛辛苦苦为大周戍边, 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知皇帝翻脸不认人,他心中定然不满已久。”


    赵怀翻开那封密信一看,顿时笑道:“你猜中了,蒙王想试试皇灵院的深浅。”


    陆远涛点了点头:“三位藩王中,蒙王最是兵强马壮,且向来与朝廷不太和睦,如今知道皇灵院出了事,心底有其他打算倒也正常。”


    赵怀微微挑眉,却说:“即使皇灵院元气大伤,也是盘踞大周的庞然大物,绝不是可以随意撼动的存在。”


    陆远涛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蒙王只怕会无功而返?”


    “无功而返倒也罢了,只怕会偷鸡不着蚀把米。”赵怀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年朝廷抽调灵师,蒙王麾下也不能免俗,恐怕手底下的灵师力量不会太多。”


    陆远涛忽然想到一件事,笑着说道:“蒙王忍不下这口气要出手,对瑞山而言却是好事,两虎相争,瑞山也能摸一摸他们的实力。”


    赵怀一想也,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束手旁观,你去见见那位使者,将铜铃赠与蒙王。”


    陆远涛没想到赵怀居然会掺和进去,提醒道:“王爷要趟这浑水?”


    赵怀却摇头:“时机还不成熟,本王只是想助蒙王一臂之力,也好让朝廷知道藩王并不是他们手中的面粉,任由他们揉圆搓扁。”


    赵怀与蒙王素不相识,但也知道如今大周仅剩下三位藩王,朝廷皇室又摆出一副铁了心要收拾他们的决心,迟早都会伸出爪牙。


    瑞山自然不可能任人宰割,赵怀是绝不愿意再去过寄人篱下毫无自由的日子。


    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信蒙王,但从立场上而言,他与蒙王才是一个阵营的,当初英王败落,他们心底也有唇亡齿寒。


    再有一个,赵怀也有自己的打算,恨不得皇灵院越倒霉越好,这样瑞山才能安稳一些。


    当初陆远涛带回来的一行人,虽说进入瑞山之后就全被按住,为首的徐灵师尸骨都凉透了,可若是皇灵院源源不断派人来,赵怀也会觉得麻烦。


    陆远涛一听,也迅速明白了赵怀的意思,十分支持:“正当如此,蒙王此举看似鲁莽,却也能为我们探一探虚实。”


    谈妥了此事,赵怀又提起韩王:“没想到韩王年纪不小,却长着一颗老鼠胆子。”


    提起韩王,陆远涛也是一脸无语:“韩王连消息都不敢听,只说已经退位让贤,一切由信任韩王做主。”


    赵怀嗤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当缩头乌龟也得看皇帝答不答应。”


    经此一事,赵怀却已经认定韩王不可与之为伍,这般胆小如鼠没有远见之人,他还怕会被背后捅刀子。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京城到处张灯结彩,倒是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热闹之下,云谲波诡。


    天还未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太子便精神抖擞的出发了,他等这一日等了三十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


    太子从未想过皇帝还未死,自己居然就能顺利登基,当初与老三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还在眼前,一眨眼却顺风顺水起来。


    意气风发的太子忽略了其中异样,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良辰吉时。


    不过在此之前,太子还得恭恭敬敬的去拜见皇帝:“父皇。”


    比起太子,皇帝的脸色蜡黄,头发花白,看着确实是常年重病的模样,他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看了眼掩不住喜悦的儿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太子在他锐利的眼光下微微一顿,立刻收敛了许多。


    皇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高处往下看,一直到太子忍不住提醒道:“父皇,快到钦天监给出的吉时了。”


    皇帝才道:“走吧。”


    宫廷内响起低沉而悠远的钟声,太子殷勤的想要搀扶皇帝,却被他阻止。


    太子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阴沉一脸不悦,心底也咯噔了一下,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对皇帝生来便有几分恐惧。


    随即一想,今日过后,他才是大周的皇帝,太子又轻松了一些。


    进入宗祠之前,太子甚至还有心情提起一事:“父皇,蒙王韩王和瑞山王简直给脸不要脸,竟敢一个都没来,等儿臣登基之后迟早都要收拾他们。”


    听见这话,皇帝的脸色又是一沉,冷声道:“英王一战的教训还不够吗?”


    “国库空虚,皇灵院损失惨重,你拿什么去收拾他们?”


    若是往常,他这般教训儿子的口气,太子肯定惶恐不安,但现在却不同了。


    太子一脸不以为然:“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等收拾了他们三个,国库自然就满了,尤其是那瑞山,这几年来可没少赚去金银。”


    显然在太子的眼中,普通人不值一提,皇灵院的灵师也不足轻重。


    皇帝皱了皱眉,只说:“太子,皇灵院的秘密只有每一任皇帝可知,等进了宗祠,你才能知道一切,到时候便知道轻重了。”


    他心底不是不失望,以前觉得这儿子还好,虽说才能不足,但胜在听话懂事,可如今越看越不顺眼。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太子毫无远见,愈发自高自大,战胜英王让他野心膨胀,却看不见朝廷为此付出的代价。


    皇帝是好意,谁知太子听了,只愈发期待快些登基。


    皇帝禅位太子登基的大典,可比当初赵怀继位仪式隆重许多。


    礼部从年前便开始准备,光是继位用的礼服便来回折腾了不下百遍。


    皇帝与太子两人换上了祭服,一步步走上天坛,天坛中层放着一个巨大的九龙鼎,随着“始平之章”,两位帝王三跪九拜祭苍天。


    奠玉帛、进俎、行献礼、撤馔燃祭品,完毕之后,皇帝才会带着太子进入宗祠,两人在宗祠之内完成最后一步交接。


    这最后一步,相当于当年赵怀进入赵氏宗祠,接受祖宗牌位的考验,里头发生了什么,外面的朝臣是无从得知的。


    大周的宗祠也一样神秘,除了帝王和指定的继承人之外,外人绝不可进。


    一场继位大典下来,老皇帝的脸色越发蜡黄,眼看着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反倒是太子红光满面,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下头文武百官看了,心底也自有掂量。


    新上任的韩王入京之后一直心惊胆战,生怕被皇帝害了,如今见了却忍不住嘀咕:“难道陛下真的是重病在身,不得不退位让贤?”


    他心底一喜,暗道若真的如此,他亲爹的算盘珠子就打错了,到时候落到他手中的韩王之位,他可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新韩王胡思乱想,却没瞧见蒙王世子几人的神色不对。


    远在天坛之上的皇帝和太子自然也注意不到,红光满脸的太子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踏进了宗祠,一进门,他脸上的红润迅速消失殆尽,不敢置信的看向宗祠之内。


    只见宗祠之内盘腿坐着一个人,身着红衣,容貌俊秀,阴柔之气让人侧目。


    皇帝冷着脸跟着走进来,见他堵在中间还推了一把。


    宗祠的大门轰然关闭,太子才猛地回过神来,尖叫道:“父皇,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皇帝脸色一冷,骂道:“噤声,不可无礼!”


    太子却已经顾不得其他,几乎嘶吼的叫道:“父皇,今日是你心甘情愿禅位给儿臣的,为何三弟会出现在宗祠之内,这可是大周宗祠,闲杂人等不可进入,否则其罪当诛!”


    就在这时,盘腿坐在软垫上的三皇子嗤笑一声,开口骂道:“你就选了这么个蠢货?”


    太子脸色越发难看,若不是仅存的理智还在,他怕是要冲过去将三皇子直接撕了。


    皇帝低咳一声,叹气道:“子孙不肖,让皇叔看了笑话。”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扫过太子,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却让暴怒中的太子如同被冰水泼了一脸,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他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太子,虽说今日飘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理智。


    冷静之后,太子便意识到不对,即使父皇再宠爱薛贵妃和三皇子,也不可能违反祖宗规矩,再者,皇帝真要传位给三皇子的话,何必搞这么一出瞎折腾。


    三皇子只静静的坐在哪里,却让太子觉得心惊肉跳,害怕不已,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皇帝居然称呼自己的儿子为皇叔!


    太子身体微微颤抖,他哪里来的皇叔,父皇虽有许多兄弟,但都早逝,活得最长的便是如今瑞山太妃,当年德川郡主的父王康王。


    可就算是康王,也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不,不对,这还不是他的皇叔,而是父皇的皇叔,他的皇爷爷!


    三皇子注意到他的神色,冷冷道:“不知蠢笨,胆子还小,瞧这小脸吓得。”


    皇帝皱眉,转身呵斥:“跪下,这就是皇灵院院长,朕的亲叔叔,这么多年以来庇护着大周的江山。”


    太子的脑袋成了一片浆糊,为何父皇的亲叔叔还活着,就算活着,怎么可能这般年轻?这,这分明是三弟啊,他与三弟水火不容,可绝对不会认错人。


    双腿一软,太子直接跪了下来。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皇帝还以为他心怀不满,劝慰道:“这孩子虽然笨了些,但好在还算听话。”


    三皇子却直接起身,朝着西南面看去,皱眉道:“事情不对,该死,有人擅闯皇灵院!”


    听见这话,皇帝也是吓了一跳。


    再一看,三皇子居然不顾登基仪式还未结束,直接转身钻入了密道。


    皇帝眉头一皱,再看满脸惶恐疑惑的太子,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发疼,皇灵院出事皇叔走了,那这仪式还如何继续?


    夺舍重生在三皇子身上的皇灵院院长,却已经无心去管皇帝父子。


    一回到皇灵院,院长目眦尽裂,只见院中骚乱不停,一片大火将整个皇灵院笼罩其中,灵师们不断灭火,却效果甚微,一看便知道有人动了手脚。


    最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居然有人胆敢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皇灵院动手。


    到底是谁,院长第一时间想到赵怀,但再一想却不对,赵怀依靠的不过是赵鸿残魂,哪里来对皇灵院动手的底气。


    越来愈大的大火,让皇灵院的灵师们失去了平日的镇定风度,一个个灰头土脸颜面大失。


    院长怒吼道:“无胆鼠辈,竟敢冒犯神灵!”


    蓦然,他的视线穿透时间空间,朝着一个方向射去,狞笑道:“抓住你了!”


    一场厮杀展开。


    而就在这时,天坛之下的文武百官也看到了皇灵院忽然升起的熊熊大火,不知从何时起来,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继位,为何皇灵院会起火?”


    “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莫非是太子做了什么,触犯了神灵。”


    “太子平定英王时杀戮太甚,这是引起了上天不满。”


    “明明是黄道吉日,却天降异象,只怕不好。”


    一侧,蒙王世子微微勾起嘴角,垂下眼帘显得愈发温顺。


    熊熊燃烧的大火,焚毁了大半个皇灵院,也让声势浩大的太子登基仪式草草收场。


    皇灵院与蒙王的交锋藏在暗处,无人知道底细,京城的百姓只知道太子登基这一日高高在上皇灵院烧了大半不说,整个京城忽然变了风向,戒备森严。


    连着几日,都能瞧见穿着软甲的宫廷禁卫军到处搜查,但凡抓到蛛丝马迹便直接带走。


    诏狱一夜之间变得热闹,哭嚎喊冤的声音充斥着牢房,甚至就连专门关押灵师的地牢也塞满了人,无数人被牵连其中。


    景帝一向以仁君自居,如今却也顾不得名声,露出锋利的爪牙。


    尤其是当他知道皇灵院大火,虽未烧死多少灵师,却将大周皇室多年以来的典藏烧得一干二净时,心中恼怒可见一斑。


    “咳咳咳——”老皇帝一声接着一声咳嗽,登基那日之后,他的身体便越发差了,“查,给朕往死里查,找到罪魁祸首朕要把他凌迟处死!”


    太子,如今的新帝忙扶住他,口中劝道:“父皇,禁卫军已经封锁了京城,一定会找到刺客,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新帝满脸苦涩,这几日他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原以为是苦尽甘来,谁知道落到这般境地。


    且不说登基当天皇灵院大火带来的影响,光是从太上皇口中知道的内情,就吓得这位太子心惊肉跳。


    尤其是当他知道三皇子已经不是三皇子,而是皇爷爷之后,新帝更是有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恐惧,他从小厌恶三皇子,恨不得他去死,但眼睁睁看着意气风发的三弟变成一个早已作古的老不死,心底便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惧。


    今日之前,他心底盼着太上皇也早点死,自己好早些独掌大全,可现在却希望太上皇多活几年,帮他应对那深不可测阴晴不定的皇爷爷。


    这般想着,新帝脸上的担忧倒是真实了几分:“父皇,不知皇爷爷的身体如何,这次受的伤可严重?”


    太上皇还未说话,便发出一连串的咳嗽,随后才道:“一点小伤,无需担心……倒是上次赵鸿藏匿的暗招,让朕不得已搭上了老三性命。”


    新帝猛地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太上皇却嗤笑道:“你怕什么,你已经是皇帝,他绝对不会动你,且不说你底下还有那么多弟弟,就算没有他们,你膝下不还有子嗣在?”


    新帝心头一跳,一股苦涩再一次弥漫上心头。


    太上皇却意有所指道:“你是大周的皇帝,便要分得清轻重,多子多福的道理不用朕教你吧?”


    新帝连忙点头,他以前怨怪父皇帮他生了那么多弟弟,如今再看却心怀感激,再一想自己只有两个儿子,顿时觉得太少了一些。


    宫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太上皇靠在软塌上闭上眼睛,慢慢没有了声音。


    新帝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宫殿,一抬头,明明已经是六月份,天却老是阴沉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很快,在众人参见皇上的行礼声中,新帝心底的恐惧和担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


    兄弟和孩子算什么,他已见识过皇灵院那位千里追杀的厉害,不惜一切也是要为皇室留住这一把杀手锏的!


    皇灵院大乱,最被怀疑的自然就是三位藩王,可瑞山王压根没来,只派遣了使者送了礼便回去了,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


    蒙王和韩王使者倒是还在京城,但两者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别院之中。


    禁卫军曾寻着借口,将两处仔细搜索了一遍,却也没拿到任何证据。


    蒙王世子有着祖传的彪悍身材,即使换上了大周的服饰,往那儿一站也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彪形大汉。


    此刻他正在听属下密报,皱眉不悦:“没用的东西,竟不是那人一合之敌。”


    属下低着头:“世子,皇灵院院长高深莫测,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真面目,王爷派遣的几位灵师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何止不是对手,明明做好了完全准备,皇灵院都烧了起来,他们却还是被院长追踪到痕迹,被狙杀当场。


    经此一战,蒙王一脉的人算是领教了皇灵院的厉害。


    蒙王世子冷哼一声:“他们倒也不算白死,至少如今知道,皇灵院固然厉害,但厉害的也就只有那一人,其余灵师不过尔尔。”


    属下也松了口气,笑道:“英王一战,定然损耗了皇灵院大量进士,如今残存的这些实力一般,不足为惧。”


    真正厉害的灵师考中进士后,相比起进入皇灵院与世隔绝,他们更愿意入朝为官。


    蒙王身在便将,却也知道皇灵院培养灵师的道道儿有些诡异,见不得人,当初被抽调走的那些灵师,一个个可都没有了下落。


    只是此事见不得光,大家心知肚明装不懂罢了。


    蒙王世子笑道:“好歹摸透了深浅,这次行动也不算失败。”


    “只可惜没能杀了那人。”


    想到这里,蒙王世子眯起眼睛,眼神狡诈:“赵怀那小子阴险奸诈,说不定会有对付灵师的法子。”


    属下倒是摇头道:“那位院长大人灵力深厚,与普通灵师云泥之别,瑞山王那些雕虫小技对付一般人尚可,对付他却不够。”


    蒙王世子也是随口一提,转而说道:“皇帝心底定然怀疑我们,还得找个法子全身而退。”


    另一头,韩王世子这几日寝食难安,一想起登基那日的乱象就吓得心惊肉跳。


    他原以为自己捡了漏子,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京城就是个龙潭虎穴。


    尤其是前几日禁卫军闯进来搜查,虽然最后并未查出什么,却让韩王吓破了胆。


    等了几日,韩王是一天三次去宫里头问归期,太上皇却称病不出,新帝又只说公务繁忙,竟是压根无人管他。


    禁卫军连日搜查,抓走的人不少,查到的实证却寥寥无几。


    鸡零狗碎的查出来一大堆,皇灵院大火背后的罪魁祸首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太上皇恼怒不已,却也毫无办法,灵师的神出鬼没此刻凸显出双刃剑的厉害来。


    而很快,太上皇和新帝不得不打开城门,放松了搜查。


    只因为登基那日后,民间关于两位皇帝的谣言愈演愈烈。


    一开始都是抓着新帝登基不祥之兆,是不是太子杀伐太过触怒了上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谣言开始针对整个大周皇室。


    秦氏失德传言喧嚣其上。


    甚至还传出一首童谣:


    “金葫芦,银葫芦,不如秦家血葫芦;祖爷爷,侄孙子,认来认去认不清。”


    这首童谣旁人听来,都觉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传到皇帝的耳中却如遭雷劈,脸色大变,他怒视着禀告的太监,眼睛猩红如野兽一般,要择人而噬。


    前脚皇灵院被人防火,院长千里追敌,后脚民间便传出这样的谣言来,这让太上皇不得不深想其中厉害关系。


    新帝休养不如亲爹,脸上更露出几分痕迹来,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知道了皇室秘辛。


    “父皇,这童谣……”


    碰的一声,却是太上皇扔了茶杯,怒道:“该死的奴才胡言乱语,御前失仪,拖出去乱棍打死。”


    太监没料到飞来横祸,还未求饶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等大殿只剩下皇家父子两个,新帝又道:“父皇,这童谣明晃晃就是在说皇爷爷的事情,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是国姓,童谣中又指出血和叔侄,最后一句认不清,可不就是当初他认不出三皇子和皇爷爷吗?


    这可是大周皇室最大的秘密,除了皇帝之外的人绝不知晓,为何会泄露出去?


    太上皇很快冷静下来,眼底狠辣无比:“怕什么,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皇灵院一事外人绝不会知道,这童谣看似点出秘辛,其实虚虚实实,背后之人或许知道一二,但绝不会知道内情。”


    新帝忍不住说:“万一呢,那位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换了几个壳子,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人走漏消息,就算宫内无人知晓,皇灵院那边可有那么多灵师。”


    皇帝却冷笑道:“这个你放心,但凡知道底细的,都不可能活着走出皇灵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带着无数血腥。


    震怒过后,太上皇便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定是那藏在暗处之人一计不成,便想攻心。”


    “父皇,依儿臣看,这次的事情三位藩王肯定脱不开关系,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敢胆大包天?”


    太上皇却反问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新帝便道:“不如将蒙王世子和韩王扣在京城,等待发落。”


    太上皇摇了摇头,说:“你错了,留着他们毫无用处,放他们回去才是上上之策。”


    新帝不明所以,太上皇却冷笑起来:“火烧皇灵院,他们打着好主意,殊不知灵师一道,只有大周皇室才最为厉害,无人可敌。”


    “朕这次便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


    新帝听着他阴冷无比的声音,忍不住也打了个寒颤。


    第119章 毒计


    瑞山的官道上, 一个接近百人的商队正在蜿蜒前行,被守护在中间的马车上堆满了货物。


    这般一看就是肥羊的商队,想一路平安十分困难,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土匪歹徒, 更有一路上乡镇的豪强, 尤其是怕被灵师盯上。


    不过这商队显然是有备而来, 守卫的成员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形彪悍,里头居然还有不止一个灵师。


    为首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彪形大汉, 他手臂上肌肉强健, 一看便知道不是好惹的。


    此刻他骑在黑色的骏马上,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官道两旁的小村落。


    从进入瑞山开始,官道两旁就变得热闹起来,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村人聚居的小村落,里头不只有卖吃食的,还有供路人投宿的, 显然此地来往商人极多,才会衍生出这样的小村子。


    大周百姓眼中偏远的瑞山, 竟是这般模样,大汉忍不住想陷入深思。


    就在这时候,一个骑着白色骏马的少年人策马过来, 朗声问道:“彭叔, 没想到瑞山居然这么热闹。”


    只见他骑的马威武彪悍, 竟是没有一点杂色, 竟是比彭叔身下的那匹黑马还要高大。


    彭虎见他满脸好奇,笑着解释道:“这还未到瑞山城, 等进了城之后, 你便能瞧见如今大周最为繁华的地方。”


    少年惊讶道:“彭叔, 难道你觉得瑞山比京城和江南还要繁华吗?”


    “以前的瑞山自然不是,可现在的瑞山……”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少年似乎有些不服气,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哼,瑞山王就算会做生意,能赚钱,可也比不得咱们草原兵强马壮。”


    彭虎并未反驳,只是提醒道:“小七,王爷虽然答应你跟着一起来瑞山,但你要记住,进入瑞山之后谨言慎行,这里可不是蒙王领地。”


    少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知道了。”


    彭虎有些不放心,看了他一眼,又说:“尤其是你的身份……”


    少年眼底闪过狡黠,笑道:“彭叔,您就放心吧,只要您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彭虎却有些忧心:“你不懂,瑞山可是藏龙卧虎之地。”


    少年心底不服气,问道:“彭叔,那位瑞山小王爷才十五岁,尚未及冠,听说瑞山的事情都是太妃和几位属臣做主,他一直体弱多病,为何父王和您都这么看重他。”


    彭虎摇头道:“你要这么想就错了。”


    “瑞山王年少继位,在短短八年间将瑞山从不毛之地,发展到如今这般程度,可不是那种无能之辈。”


    少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说:“那我倒是想好好瞧瞧他。”


    彭虎一听倒笑了:“等进了瑞山你有的是机会。”


    被他这么一说,这位小名叫小七的少年,顿时更有兴趣了。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彭虎说城外的瑞山不算什么。


    远远的,他们便瞧见瑞山城巍峨无比的城墙,那是近些年重新修整过的,竟是比京城的还要高大厚实许多。


    通过城门,喧闹声一下子变大了许多,小七探头望去,却见道路两旁满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店家小儿热情的招呼着,客来客往好不热闹。


    抬头望去,只能瞧见高高低低的屋顶,望不到尽头,小七忽然想起彭虎说过,瑞山城内如今有超过十万人家。


    再看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就连街边小铺子上都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让他看得目不暇接。


    彭虎的商队熟门熟路的绕过几条大道,终于到了一栋宅子面前,那是他们常年来往走商,为了方便而购买的宅邸。


    小七飞快的跳下马,拍了拍白马的脖子,这才惊讶道:“彭叔,瑞山果然跟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彭虎笑问道:“哦,那你觉得哪里最不一样?”


    他原以为小七会回答繁华,谁知小七略作思索,竟是回答:“这里的老百姓安居乐业,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可见上位者是个宽容仁慈之人。”


    彭虎一愣,看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小七继续说道:“更难得的是,在瑞山之外,普通老百姓见到我们商队,尤其是瞧见几位灵师大人的时候,都会表现的恭敬畏惧,可进入瑞山之后,百姓也有恭敬,却不见畏惧。”


    “彭叔,小七曾听闻瑞山王乃是无灵者,所以对治下的无灵者百姓十分宽容,所以在瑞山备受爱戴,如今看来这话是真的。”


    彭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你才刚刚入城便能看见关键,怪不得王爷答应你跟过来。”


    心底又不免可惜,若七郡主是个男人,有这般聪明剔透的心思,王爷何必发愁继承人。


    小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说道:“彭叔,瑞山王因为自己是无灵者,所以对无灵者特别好,他这样不怕城中灵师心怀不满吗?”


    彭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等你在这边多住几日便明白了。”


    小七见他故意卖关子,哼了一声也没再问,心底却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位小王爷。


    瑞山王府中,被人议论的赵怀正在练习涉及。


    他手持一把火铳,这是工匠坊那边失败了无数次,在初代火铳上进行改进的最新产品,工艺已然十分不错,但比起科技树的记载还略差一些。


    赵怀眯起一只眼睛,只听碰的一声,十米之外的靶子正中红心。


    他直起身来,开口道:“后坐力还是太大了,对使用者的力气和准头要求也高。”


    陆池听了,忍不住笑道:“这般远胜过□□和刀剑的杀人利器,放到战场上便是让人心惊胆战的神器,也只有殿下还不满意。”


    受限于科技水平,赵怀也知道想达到他的理想值很难,听了便笑:“本王自然得要求高一些,这样工匠们才会努力改进。”


    陆池又笑起来:“这话可不能让赵大人和刘大人他们听见,不然非得堵住王爷哭诉不可。”


    “怎么会,他们自己也沉迷于此。”陆池口中的两位大人,就是力求攻克灵师难题的赵云倾,和一心一意搞研究的瘪老刘。


    五年的时间,让赵怀从孩童长成了颀身玉立的少年郎。


    因为自幼习武,又有科技树这个大杀器,赵怀如今身高挺拔,俊秀无双,玉立千峰画不如,让瑞山太妃常常笑话他出门便能掷果盈车,倒是省了瑞山王府的买菜钱。


    “王爷,蒙王府的商队进城了。”陆远涛进来禀告。


    赵怀将火铳递给下人,转头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86人。”若是彭虎在场,听见这话怕会心惊,“其中有一人是生面孔,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探子听见他喊彭虎叔叔。”


    瑞山一路上的小村落,既是百姓们谋生的手段,也为瑞山城起到哨岗的作用。


    赵怀听见陆远涛特意提起这位少年,便知道他的身份有异,陆远涛此人可从不会说一句废话:“哦,他是蒙王子弟?”


    陆远涛分析道:“当年禅位一乱,蒙王嫡长子死在途中,蒙王膝下如今还有五子七女,符合年纪的只有七郡主。”


    “听闻这位七郡主自幼聪慧,深受蒙王喜爱,比几个哥哥还要有地位。”


    这话倒是让赵怀再一次想起五年前那场大动乱。


    当时他将皇灵院有变故的消息传递出去,蒙王早已对朝廷不满,竟大胆在新帝登基当日火烧皇灵院。


    虽后来皇灵院碍于朝中谣言,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显然灵师都是记仇的,怎么可能轻松放过幕后之人。


    于是便有了蒙王世子在归途中偶染鼠疫、药石不灵,鼠疫从这位世子爷的身上开始蔓延开来,愈演愈烈,甚至一度让蒙王手底下的一个部落全部染病。


    眼看领土要毁在鼠疫手上,蒙王狠下心,一把火将那个部落,连带着还没断气的蒙王世子一把火全给烧了。


    当初点在皇灵院的那把火,变本加厉的还给了蒙王。


    蒙王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再看隔壁韩王更是倒霉,新任韩王还未回到属地,老韩王忽然暴毙,一群儿子奋起夺位,一个个手中拿着遗照,倒是让远在京城的新韩王身份尴尬。


    如今过了五年,新韩王才将将把弟弟们收拾完,属地却也跟被犁过似的一片狼藉。


    经此一事,蒙王韩王彻底明白,皇灵院就算成了病猫子,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病猫。


    皇灵院一日不倒,他们想对付大周皇室便难上加难。


    所以这些年来,三位异性王之间的联络越发频繁,尤其是蒙王,打着做生意当借口往瑞山派出商队,密信送了一打,颇有几分要抱薪取暖的意思在。


    “七郡主……”赵怀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这蒙王打得什么主意?”


    陆远涛露出几分看好戏的模样,笑着说道:“殿下,想必蒙王也知道殿下还未婚配,想结一个秦晋之好。”


    一提起此事,赵怀的脸都黑了,一脸无奈的瞧着看好戏的人。


    他才十五岁,自己都只是个孩子,身边人却已经急得不得了,尤其是瑞山太妃简直三天两头的相看媳妇。


    赵怀这时候不得不感谢自家亲娘眼光高,否则的话他早就被定下一门媳妇了。


    陆远涛调笑过后,倒是严肃的提醒道:“殿下要早做准备,不只是太妃和蒙王,随着殿下年纪越来越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借婚事,插足瑞山内政。”


    听见这话,赵怀也叹了口气,他倒是想求一个可心可意的新娘子,但理智上却明白,身为瑞山王,他的婚姻首先要考虑的却是政治。


    赵怀得到新火铳的好心情都被浇灭了大半,还没开窍的小子不懂媳妇的好,他只觉得麻烦,于是悻悻然的回到凉亭中,一把将趴在那儿打瞌睡的圆滚滚抱在怀中撸了两把。


    八年时间,赵怀从玉雪可爱的小世子,长成了颀长玉立的瑞山王,圆滚滚却依旧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半成年模样,时光的魔力在它身上消失了。


    这大约是上天对于灵兽的最后一点厚爱。


    以前赵怀只能背着圆滚滚走,背起来圆滚滚的小jiojio还能碰到地面,但是现在赵怀能一把将它公主抱起来,从王府门口抱到后院也不累!


    摸够了,撸爽了,赵华这才示意陆远涛和陆池坐下。


    因为都姓陆的缘故,在陆远涛扬名之后,常有不知内情的外地人以为他跟陆池是兄弟,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却不算亲近。


    或者说,陆远涛才能出类拔萃,却太过于锋芒毕露,与赵怀手底下原本的那几人都不算亲密,也可能这是他特意为之。


    毕竟陆远涛一来便占据了赵怀身边第一谋臣的位置,备受信任,若还要跟瑞山几个属臣关系亲密,那即使是心胸宽大有容人之量的赵怀,恐怕也会审视着看他。


    瑞山发展迅速,但赵怀身边的人却慢慢固定下来。


    这几年瑞山世家可着劲往赵怀身边送人,赵怀也将其中的可用之才留下,可如今最受重用的依旧是才智过人的陆远涛,最受信任的依旧是陆池和王昊,演武场那边更是马汉和瑞山太妃的天下,倒是工匠坊和长吏府多了一些人。


    又因为陆远涛和陆池是陪伴赵怀最多的人,如今瑞山百姓常用瑞山双陆来称呼他们。


    此刻陆远涛和陆池也是一左一右落座。


    圆滚滚一点儿也不介意被当成玩具撸毛,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大脑袋枕在赵怀腿上,让他能直接把果子塞进自己嘴巴里,懒洋洋的模样可爱无比。


    吧唧吧唧嘴,嫌弃这颗不够甜还要另一颗,它也不自己动手就在那边哼唧哼唧,自有赵怀喂它。


    陆远涛看着这一幕,眼底露出笑意,忍不住说了一句:“怪道这些年瑞山人来人往,却少有人相信圆滚滚真的是凶猛的灵兽。”


    这对瑞山王府而言是好事,正因为轻视,所以这些年栽在圆滚滚手中的灵师数不胜数,来多少杀多少,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瑞山。


    谁会相信这么憨厚可爱的小家伙能杀人呢?


    赵怀笑着往圆滚滚嘴巴里塞了颗红苹果,这些年瑞山贸易频繁,圆滚滚能吃到来自五湖四海的果子,这待遇绝对堪比赵怀这个瑞山之主。


    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赵怀才认真的问道:“陆先生,早些年母妃曾打算在瑞山境内择亲,但如今却鲜少提起,显然也困扰不已。”


    陆远涛笑道:“不奇怪,如今瑞山尽在王爷掌握之中,世家大族皆要仰鼻息,无一人堪为瑞山王妃。”


    陆远涛也万分赞同赵怀的妻子决不能来自瑞山世家,毕竟如今瑞山就是赵怀的一言堂,世家看似过的风光体面,实际上都在瑞山王府掌控中。


    “出自瑞山的王妃,或许乖巧听话,却担不得王爷天下大计。”


    这样的家族,能够为瑞山王府提供的只有金钱,可瑞山王妃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瑞山太妃急着为儿子挑媳妇,却一耽搁就是许多年,其中也有这个道理。


    瑞山王妃的位置太过重要,大可以待价而沽,不必急匆匆的定下。


    看了一眼赵怀,陆远涛倒是笑道:“正妃尚无合适人选,但王爷若是喜欢,大可以先纳侧妃,诞育子嗣。”


    赵怀却显然还未开窍,忙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女人多了麻烦。”


    这话连陆池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赵怀见他偷笑,转身问道:“陆侍卫难道不赞同这话,若是如此的话,本王倒是乐意帮你赐婚,免得你年年除夕都孤单一人,太过冷清。”


    火烧到自己头上,陆池忙拒绝:“卑职多谢王爷,王爷的心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属下就喜欢清净,人多了就觉得心烦。”


    陆池这是真心话,他是赵怀跟前红人,这几年不是没有投怀送抱的,但陆池心如止水,宁愿一个人睡冷被窝,也不肯成亲生子。


    与他一样,王昊也完全没有成亲的念头,赵怀总不好逼着自己下属成亲,只得由着他们,每到过年怕他们孤单,索性让他们一道儿吃年夜饭守夜,倒是也算热闹。


    赵怀冷哼一声,又转头去看陆远涛。


    陆远涛摸了摸鼻子,他家中倒是已有妻子儿女,皆是进入瑞山之后,瑞山太妃为他搭线牵桥,乃是吴家的一位嫡系小姐,如今膝下已有一儿一女,可谓动作迅速。


    这场婚事,陆远涛也有几分与瑞山融合的意思在,毕竟瑞山阵营中只有他是外来者,这场联姻便是在瑞山太妃的推动下,陆远涛与吴家相互有意的产物。


    别看陆远涛在外计谋无双,心狠手辣,但在家颇有几分惧内,被吴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父子俩三年抱俩的速度都超过了马统领和曲夫人。


    吴夫人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家底丰厚,容貌无双又深受父母宠爱,底气十足。


    故而陆远涛可绝不敢带着个女人回去,吴夫人可干得出来带孩子回娘家,连个吃饭的碗筷都不给他留下的事情。


    陆远涛连忙调转话题:“王爷,蒙王与瑞山来往多年,忽然让这一位小郡主过来,背后怕有深意。”


    赵怀挑眉问道:“你说的不错,蒙王若真想要联姻,大可以派出使者先与本王商量,直接让七郡主过来绝不简单。”


    “除非……”赵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陆远涛补上了他的话:“除非蒙王知道领地已经不安全,所以特意将宠爱的小女儿送往瑞山,避开纷乱。”


    赵怀眼神一厉:“莫非是皇灵院恢复元气,准备对蒙王下手?”


    陆远涛却摇头:“太上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只靠灵力吊着,皇灵院应该不会在这时候远离京城,大张旗鼓对付藩王。”


    赵怀皱起眉头,忽然问起一事:“陆池,你还记得最近蒙王商队收购最多的是什么吗?”


    陆池立刻回答:“依旧是神仙酿,其次便是……是粮食。”


    陆远涛脸色一变:“蒙地贵族喜欢烈酒香料,年年带走最多的便是这两样,怎么会忽然转而收购粮食?”


    陆池沉声回答:“属下听赵管家提起过,蒙王部下常常出没工匠坊附近,有心收购刀剑,但因为王爷严令铁器不可售卖,所以他一直没有松口。”


    这并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蒙王手下一直以来都在试探,陆池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对。


    “屯兵囤粮?”赵怀冷声道,“难不成蒙王想直接反了不成?”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可能性实在是不大,蒙王或许在做什么准备,但绝不是直接造反。


    新帝登基之后,果然再没有了太子时期的谨言慎行,变得穷奢极欲起来,虽有太上皇看着,但太上皇身体越发不好,也并不能管住这个已经是皇帝的儿子。


    新帝和太后像是要将压抑了几十年的隐忍全发泄出来,如今大周皇室便是瑞山奢侈香料和精美物件的最大购买者。


    英王一站,让大周国库空虚,新帝和太后又是大张旗鼓的挥霍,国库内库自然是撑不住多久。


    很快,新帝和太后便想到一个好办法,没银子,那简单,直接伸手问藩王拿,问各地官员要,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让百姓苦不堪言。


    若说太上皇时期,几位藩王过得胆战心惊,拼命自保,可百姓还算安稳,朝廷也尚且太平。


    等到了新帝时期,在朝堂上,他压不住那些灵力身后,身居高位的大臣。


    在后宫中,他广纳美女,生育子嗣,一时间竟有宫殿不够宫妃住的情况产生,一连串的皇子公主可都要银子养。


    在民间,新帝登基便因为火烧皇灵院而谣言到处飞,后来一连串的骚操作,更是让他的名声跌落到底,老百姓不敢公开谈论,私底下却骂这是天孽子,只会带来灾祸。


    瑞山王府为求自保,也一年年往宫中送去厚礼,价值无数。


    但即使是不缺钱的赵怀,偶尔也会觉得这位新帝实在是贪得无厌,像一条吸血蚂蟥般趴在大周之上,贪婪的吸食着百姓的骨血。


    赵怀心思一转,又问:“韩王那边可有消息?”


    陆远涛皱眉道:“也是奇怪,韩王这两年倒是安分的很。”


    赵怀捏了捏眉心,只说道:“瑞山到底偏远了一些,消息不灵通,蒙王与韩王领土接近,相互之间有些风吹草动定然会知晓。”


    这些年在赵怀和陆远涛的布置下,瑞山的眼线不知道放出去多少,可交通不便,导致信息传递也缓慢,每到这时候,赵怀就十分眼馋科技树里头的电话机。


    陆远涛倒是说:“王爷不必忧心,就算天下大势有变,如今的瑞山也有自保之力。”


    赵怀也笑了起来:“也是——无论发生什么,我瑞山都无需畏惧。”


    提到此事,赵怀忽然来了兴致,起身道:“走,陪本王去演武场瞧瞧。”


    陆池和陆远涛自然起身跟上。


    如今的演武场已经不在王府后面的巷子里,实在是人数太多,当初那个大宅子都塞不下了。


    不知不觉中,演武场所有的亲兵人数加起来已达到一万人,这还不包括进入演武场之后不合格,又被输送到工匠坊的。


    从瑞山王府为中心,周围的几条街都被重新规划,除去赵怀亲信属臣的宅子之外,才是工匠坊中能在城中生产的部分。


    而演武场和工匠坊的主体,在三年前就被挪到瑞山城之东。


    从东边城门出去,曾经的荒山野地被改造,成为了一片片的营房和厂房,人来人往又衍生出小商贩来,可谓是瑞山城外最热闹的一带。


    而瑞山营又分为两个部分,大的营地是曾经的演武场,里面便是马汉统领的瑞山亲卫,如今用亲卫来称呼已经不大合适。


    小的营地却是瑞山太妃手底下的女兵,如今人头刚过一千,人虽不多,又是女子,却个个强悍,就连亲卫也不敢随意招惹。


    赵怀三人抵达的时候,马汉正在练兵。


    亲卫们早已非吴下阿蒙,寻常的演练也带出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浩大声势,尤其是赵怀这些年整理兵书,将军令如山等灌输下去,效果斐然。


    “属下参见王爷。”马汉将练兵交给下属,这才过来行礼。


    赵怀点了点头,心底满意,笑着说道:“有如此强兵,瑞山不惧任何人。”


    马汉眼神一动,低声问道:“王爷,难道朝廷有变?”


    “具体尚未可知,但那一日不会太久。”赵怀说道。


    马汉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有几分迫切,天知道这五年日日练兵却无施展之地,整天不是帮着屯田,就是去打探消息,顶多就是清扫土匪,他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一圈走下来,赵怀突发奇想:“马统领,咱们俩好久没练过了,择日不如撞日,来,下场比划比划。”


    马汉一听也不拒绝,笑道:“卑职请王爷指教。”


    若有旁人听了,或许以为马汉说的是客套话。


    毕竟赵怀年将十六,虽然长得高看着也有肌肉,但脸上的稚嫩藏不住。可马汉常年军伍生涯,身高七尺五大三粗,腱子肉上能跑马,一拳下去能打碎磨盘,他能降服演武场的这一万人,靠的可不是嘴皮子。


    谁知陆池两人听了,纷纷笑道:“马统领,你可使劲点,别到时候被打趴下,还得麻烦嫂夫人接你回去。”


    马汉笑道:“你们行你们来,王爷的力气是普通人能抗住的吗?”


    一听这话,陆池和陆远涛都不说话了。


    赵怀却兴冲冲喊道:“废话少说,看招。”


    只听见一声风声,他手持利剑竟能发出破空之声,速度极快不说,马汉抗住这一件的手都在发麻,心底暗道小王爷果然是天选之人,这能耐若不是王爷也能成为名将。


    一场对阵酣畅淋漓,赵怀额头微汗,马汉却已经气喘吁吁,实在是对方的体力好的出奇。


    “王爷,可要换身衣服?”陆池问道,刀剑无眼,赵怀和马汉都不会动用杀招,但赵怀的衣裳也破了好几道口子,可见马汉可没有手下留情。


    赵怀却只觉痛快,笑道:“不必,回去再换。”


    他收起利剑,心底再一次感谢科技树的存在,要不然当年那个走路都喘气的孱弱世子,绝不可能变成今日能对战马汉的好身手。


    松了松筋骨,赵怀又将几个身手好的亲卫唤道跟前说了说话,这才离开瑞山营。


    不耐烦坐马车,只要不带圆滚滚,赵怀都是骑马出行,他喜欢看道路两旁的风景,尤其是看见被稻穗压弯了茎秆的稻田,就会觉得心中高兴无比。


    “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年。”陆远涛笑着说道。


    赵怀点头道:“这一年也辛苦王灵师和李大郎了,等秋收后得好好奖赏才行。”


    农种所那边一直是李大郎负责,王昊则统筹灵师辅助,粮种优化是积年累月的事情,但一年年下来,瑞山王府出产的粮种已经能秒杀大周所有其他种子,每一年的产出都是惊人数字。


    一行人骑马进城之后便放慢了速度,即使身为瑞山王,赵怀也没有丝毫破坏规矩搞特殊的意思。


    相反,他倒是挺乐意下马慢性,在市集上逛逛。


    陆远涛见状,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若世间所有上位者,能如王爷这般喜爱体察民情,大周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陆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陆先生好生奇怪,王爷只有一个,怎么可能人人都像他。”


    陆远涛笑了一声,摇头道:“也是,王爷是绝无仅有的。”


    谁知他们俩三两句话的功夫,意外突发,当时他们正路过一个酒家,忽然二楼临街的窗户推开,一个女子靠在窗口凄然喊道:“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雷鸣电闪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第120章 伊人


    天上掉下个美人儿, 一般男人会怎么做,自然是伸手接住英雄救美。


    赵怀不是一般男人,所以在察觉异常的时候,他飞快的倒退一步避开那个位置, 而陆池更是眼疾手快, 手中青龙刀并未出鞘, 却一伸一接,中间一拦, 既免得女子直接摔破头, 也能片叶不沾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陆远涛到底是文人,等他反应过来,只瞧见白衣女子倒在地上,陆池并未怜香惜玉,使得她摔成了狗吃屎的姿势。


    白色的衣裳沾上了尘土, 趴着的姿势只能瞧见满地黑发。


    时间都停顿了一瞬,那女子微微颤抖, 终于抬起一张凄然欲泣的脸,居然只有额头磕伤了一分:“公子救我。”


    说着便朝着赵怀的方向爬过去,伸手便要拽住他的裙摆。


    陆池冷酷的挡在中间, 青龙刀鞘抵住女人的肩头:“有事说事, 不要动手动脚。”


    女子停顿了一瞬, 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陆池, 珍珠似的泪珠一串串落下,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陆池平日最不耐烦别人哭哭啼啼, 但此刻一看, 忽然心跳停顿了一瞬, 语气竟也柔和几分:“瑞山是法治严明之地,你有冤屈尽管道来。”


    他的声音少了冰冷,以至于陆远涛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候,酒楼里头冲出来一个人,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孔在看见赵怀之后顿时变得苍白,磕磕碰碰的说道:“草民参见瑞山王,王爷,草民并未对她做什么,这女人在酒楼里头卖唱,我原是好心请她唱曲,谁知她进了屋子便哭闹着要跳楼,草民可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说完,他怒瞪着女子:“你要不愿意唱曲就走,何必闹着寻死。”


    女子却浑身颤颤发抖,顺势躲在了陆池伸手,紧紧拽住他的手臂说道:“求公子救我,奴家虽是唱曲的,但向来卖艺不卖身。”


    对面的男人气得发抖:“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卖身了……”


    “够了!”陆池冷喝一声,皱眉的看向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到底没有挣脱,只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自去衙门投案查明真相。”


    男子似乎很不服气,但见赵怀就站在陆池身后笑而不语,到底不敢继续纠缠,暗骂了一句倒霉就转身走了。


    他一走,那女子终于停止了落泪,只是眼眶红彤彤的好不可怜,惨白这脸盈盈拜倒:“多谢三位公子救命之恩。”


    赵怀微微挑眉,只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她。


    倒是陆池似乎有些不忍心,问道:“他不敢再找你麻烦,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女子一双盈盈双目却朝着赵怀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怀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半晌,见无人问起,女子只好自己开口道:“奴家嫣儿,自幼与养父唱曲为生,如今养父已死,奴家无家可归,才落得……”


    未尽之意彰然。


    陆池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想将她带回去,但他好歹理智还在,转头朝着赵怀看去。


    这一看,陆池微微发热的脑子却清冷下来,只见赵怀双目清冷,脸色似笑非笑,若是不熟悉的还以为小王爷在笑,但陆池却知道,这代表赵怀动怒了。


    身为贴身侍卫的素养让陆池迅速清醒,他身体微微一僵,看着女子的眼神也带上了探究。


    陆远涛站在距离女子最远的位置,忽然笑着问道:“姑娘身世可怜,不知是何方人士?”


    女子凄然一笑:“奴家从小四海为家,哪里知道自己的根脚。”


    陆远涛却说:“一个弱女子求生实属不易,工匠坊那边有女工,既然姑娘不想以皮肉生意为生,不如先去工匠坊试试,辛苦是辛苦了一些,但好歹也能糊口。”


    谁知就在这时候,赵怀开口道:“嫣儿姑娘弱质纤纤,哪里干得了那些粗活,若是姑娘不在意的话,不如进王府当个丫鬟,有瑞山王府庇护,以后也不会受了委屈。”


    嫣儿双眼一亮,看着赵怀的眼底满是感激,盈盈一拜:“嫣儿多谢王爷。”


    于是他们一行人竟是将这个身份不明的白衣女子带了回去,回府的路上,赵怀和陆池都分外的沉默,只有陆远涛看似无意的问了几个问题。


    但很快,陆远涛就闭上了嘴,停止了自己的试探。


    在他们的身后,对面酒楼的包厢内,一个少年郎正往外瞧热闹,当看见英雄救美,还要把美人带回王府的这一幕,撇嘴嗤笑道:“啧,男人都是好色的。”


    彭虎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眉道:“这女子身份不明,瑞山王怎么会把她带回去。”


    七郡主却嗤笑道:“你瞧那女人长得楚楚可怜,万一瑞山王就好这一口呢?”


    彭虎摇头道:“瑞山王绝不是这等浅薄之人。”


    七郡主心底冷哼一声,暗道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即使她亲爹蒙王不也如此,几个哥哥都是家中妻妾一大堆,她从小见识的多了。


    不过七郡主并未跟彭虎争论,反倒是说:“瑞山王瞧着是瘦了些,但面色红润还能骑马,看着可不像是会生病的,他这些年是怎么骗过朝廷的?”


    彭虎笑着解释道:“朝廷派来的灵师和太医,自从进了瑞山王府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为首的徐灵师早在踏入瑞山之前就被毒蛇咬中,中毒身亡。”


    “听闻剩下的这几人都吓坏了,往京城送的文书都是瑞山王府的长吏代笔,如何说都是瑞山王说了算。”


    七郡主微微挑眉,奇怪问道:“就算如此,朝廷难道就不怀疑,没有再派人暗地里打听?”


    彭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就是瑞山王的厉害之处,不管朝廷派来多少人,都未能将瑞山的消息带离瑞山境。”


    七郡主听了也心生佩服,但还是说道:“哼,厉害是厉害,但好色也是好色。”


    亏她方才瞧见了赵怀,还觉得他长得分外帅气,比爹爹和哥哥们都好看。


    另一头,赵怀已经将嫣儿交给了翠玉,还特意吩咐道:“嫣儿姑娘今日受到了惊吓,你安排一间屋子让她好好歇息。”


    嫣儿自然又是一番盈盈道谢。


    等人走远了,赵怀的脸色才终于阴沉下来。


    陆远涛皱眉看向陆池,口中有几分打趣的意思:“陆侍卫,方才你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忽然为那女子出头,莫不是老房子着火了?”


    陆池脸色也阴沉的很,他拧紧了眉头瞪了陆远涛一眼,才道:“殿下,这女人不对劲。”


    “方才一开始,属下明明心中怀疑,觉得她出现的太巧合,但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睛,忽然就觉得她柔弱可怜,忍不住想为她打抱不平。”


    陆远涛挑眉笑道:“难道就不能是你自己看中了人家美色?”


    陆池瞪着他道:“陆某心有所属,再者,当时王爷还在,我怎么会分不清轻重。”


    陆池向来以保护赵怀为己任,陪伴赵怀出去的时候,从来没有事情能够让他分心,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却做到了,让陆池自责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陆远涛也不再嘲笑他,若有所思的说道:“回来的路上,属下原本想试试她的深浅,但问了几句之后也发觉有些不对劲。”


    “明明她的回答错漏百出,但属下当时听着,心底却觉得应该相信她。”


    “当时属下还以为自己怜香惜玉,如今听了陆侍卫的话才察觉不对劲。”


    陆池皱眉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天底下还有人能控制别人的心绪不成?”


    陆远涛却看向怀中的铜铃,摇头道:“难道她是灵师?可也不对,方才铜铃分明没动静。”


    赵云倾琢磨出来的这个警报器,可是从未发生过错误,也为赵怀等人避开了许多危险。


    旁人眼中不可捉摸的灵师,到了瑞山境内却假装不得,如同警报器一样显眼。


    赵怀看着他们,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笑着说道:“不是铜铃失效了,是它响了,你们却没注意到。”


    双陆的脸色都是一变:“这怎么可能?”


    铜铃挂在他们的腰间,都是贴身带着,震动起来不可能察觉不到。


    赵怀却说:“在那个女子掉下来的时候,这铜铃就开始响,只是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让你们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忽略了铜铃的动静。”


    “世间竟有这般奇异的能力?”陆远涛惊讶道。


    灵师的能力早已大不如前,而在瑞山,灵师地位也不算尊崇,以至于陆远涛也慢慢忘记灵师的手段有多么的厉害。


    “既然如此,此女子来路不明,恐怕是冲着王爷来的,就是不知来自何方。”


    赵怀露出一丝冷笑:“无论是谁派来的,这些鬼魅手段都对本王无用。”


    若不是他身怀科技树,今天恐怕也发现不了异常,就跟陆池似的真以为自己对一个陌生女人动了心,然后一点一点沦陷其中。


    陆池眼底也闪过一丝冷意:“殿下,请允卑职了结了她。”


    赵怀却笑了起来:“了结?陆侍卫,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太粗鲁了。”


    “去请云倾过来。”


    在瑞山王府,若说有人身份特殊,那必然是王昊,身为瑞山王府的头号灵师,他向来深居浅出,却又深受王爷和太妃的信任。


    可若说最为奇怪,那就非赵云倾莫属。


    从慕容世家的庶出弃子,到自毁灵觉成为无灵者工匠,再到毛遂自荐摇身一变成工匠坊管事。


    如今慕容世家已经覆灭,还活着的慕容家族人走的走,散的散,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赵云倾却成了其中的另类,一方大厦将倾,一方却混得风生水起。


    赵怀对赵云倾的看中,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甚至有人传言瑞山王府属臣之中,赵怀最为重视的就是这位,否则怎么就只有他被赐姓为赵。


    赵怀听说后不以为然,他会给云倾赐姓,只因为这家伙说自己没有姓氏,而身边其他属臣都有自己的姓名,哪里用得着他多此一举,不过倒也并未特意辟谣。


    身为瑞山王身边的红人,按理来说该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例如马汉陆远涛等,就连寻常不爱出门的王昊和瘪老刘,也能遇到那些无孔不入的讨好。


    偏偏赵云倾所在的工匠坊却一直冷冷清清,旁人别说上赶着讨好了,一个个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这一切还得从慕容家一覆灭开始说起。


    赵怀不愿意大开杀戒,也不可能放任慕容家的灵师力量离开,到时候给瑞山添麻烦,最后便想出来一个损招。


    他将慕容家有灵师天赋的人,全部送入赵云倾的工坊,毁掉天赋就能获得普通人的自由,如果不愿意,那就只有思路一条。


    这些活着离开的人天赋尽毁,只能老老实实的过无灵者的日子,心底对瑞山王有怨恨却恐惧不发,便将罪名推到了赵云倾身上。


    不知何时开始,瑞山城便流传起一个传言。


    瑞山王府的赵云倾是个变态,因为自己没有灵师的天赋,所以便对有天赋的人恨之入骨,灵师落到他的手中便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折磨。


    传言慢慢变成了谣言,愈演愈烈,赵怀一度派人去查却被赵云倾阻止。


    当时赵云倾笑着说:“如此倒也好,属下喜欢清净。”


    积年累月,赵云倾在瑞山城的名头越来越响,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如今拿出来能止小儿啼,硬生生变成了青面獠牙生吞人心的怪物。


    赵云倾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不在意,他从不出门,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底盘搞研究,尤其是几年前赵怀将那块黑石头送到他手中,赵云倾更是废寝忘食的专研。


    如今在瑞山王府中,也只有赵怀能使唤得动他,其他人想进门都难。


    一会儿功夫,赵云倾匆匆忙忙而来,原本清秀的脸颊上长满了胡子,看着平白老了十岁,身上那件大褂子都没脱下,胸口处都是焦黄的痕迹,一看便知道方才在做实验。


    进了门,赵云倾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便盯紧了瑞山王,连声道:“王爷,前几日您与属下说的法子果然有用,雷电可以储存,同理而言灵力应当也可以才对,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失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陆池咳嗽一声,提醒道:“赵大人,王爷找你有正事儿。”


    赵云倾瞥了他一眼,说:“这难道不是正事儿,若是成了,王爷想要的一切都能变成现实,陆侍卫不要如此短见。”


    陆远涛出来打圆场:“赵大人,工匠坊那边的事情先放一放,今日我们遇见一个奇怪的女人。”


    赵云倾却对女人毫无兴趣:“能有什么比王爷心中大计还重要。”


    得,陆远涛与瑞山属臣疏远可能是故意为之,可这位人缘不好大概是性格缘故。


    赵怀开口道:“好啦,云倾,那件事我们稍候再谈,今日请你过来是为了其他事情。”


    赵云倾看着赵怀,眼神忽然变得幽怨:“属下知道,如今王爷不是有事儿的话,怕是已经想不起属下了。”


    这话让赵怀顿感尴尬,他得承认一开始的时候特别重视赵云倾的研究,奈何他就算有科技树,本身也不是什么科学狂人,实在是吃不消赵云倾这种废寝忘食的劲头。


    摸了摸鼻子,赵怀反省了一下自己,没啥愧疚感的安抚道:“云倾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让赵管家想办法就是,本王必然大力支持。”


    赵云倾却只说:“一百个旁人,也抵不过王爷一句话。”


    站在一旁的陆远涛一脸无语,暗道这个赵云倾看着木讷,这拍马屁倒是特别有一套,这么肉麻的话说得一本正经。


    他却不知道,赵云倾这话是心里话,拥有科技树的赵怀总能从遥远的未来落点,给出让赵云倾眼前一亮的想法,这才是赵云倾追着赵怀探究的原因。


    否则的话,就算赵怀是他的衣食父母,赵云倾也不会如此。


    赵怀只得说:“前些日子太忙了,正好这几日闲下来,到时候你把东西整理一下,咱们秉烛夜谈。”


    赵云倾这才满意了,拱手问道:“不知让王爷觉得怪异的女子是谁。”


    不用赵怀开口,陆池冷着脸将方才遇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说到最后,陆池脸色纠结的开口:“不瞒赵大人,即使王爷和陆先生都说她有问题,陆某心底也察觉不对,但此刻依旧觉得那女子好生可怜,不该苛待。”


    赵云倾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不知王爷可还记得慕容家的特殊血脉。”


    赵怀点头道:“正是想起,才特意请来云倾商议。”


    陆池和陆远涛还一脸莫名,赵云倾将慕容家的特殊血脉一说,顿时引得陆池皱眉:“世间竟有这么诡异的能力,若灵师能控制人心的话,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赵云倾却摇头解释:“灵力是有限制的,越是特殊的灵师限制越多,否则的话慕容家也不会蜗居瑞山,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


    众人一想也是。


    赵怀好奇问道:“特殊血脉珍贵异常,居然有人舍得用来对付本王。”


    陆远涛笑着说道:“王爷太妄自菲薄了,如今大周天下,除了皇庭之内,也只有殿下和蒙王值得他们大费周章。”


    “比起子嗣众多的蒙王,若能以美色迷住殿下,生下子嗣,甚至占据王妃之位,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一个特殊血脉算什么。”


    赵云倾也说:“特殊血脉听着厉害,实则鸡肋,且受限极多,用的好了自然是威力无穷,但用的不好便只是废物。”


    赵怀一想也是,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道:“也对,本王现在也是香饽饽。”


    “王爷一直是香饽饽。”陆远涛笑着说道。


    赵怀哈哈一笑,又问道:“用一个弱女子来对付本王,他们是不是太小瞧本王了?”


    赵云倾意有所指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殿下的英明,能抵御鬼魅魍魉,譬如陆侍卫,平日里也是对女子不假辞色的人物,这一次不知不觉便栽了。”


    “若不是王爷提醒,恐怕陆侍卫也不会这么快醒悟,而是深陷其中,时间久了,受到的影响便越大,等到那时候泥足深陷,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是不可能。”


    陆池的脸色铁青,冷声怒道:“绝无可能。”


    但在场几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除了亲信之外无人知道赵怀身怀秘密,他对一切的灵力都有抵抗力,灵力的攻击对他而言是无效的。


    今天若不是赵怀提醒,也许陆池和陆远涛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对那女子心生好感,即使心底觉得哪里不对劲,也会下意识的忽略。


    就像赵云倾说的那样,时间越久,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将来某一天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看似简单的计谋,却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赵云倾嗤笑道:“陆侍卫想试试看吗?”


    陆池猛地抽出青龙刀:“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他绝不可能让王爷冒这个风险。


    赵怀却阻止了他,他忽然问道:“云倾,这个女子,或许是个故人。”


    赵云倾皱了皱眉:“王爷的意思是?”


    “慕容嫣然。”赵怀说道。


    那女子太过自信,或者说对自己的能力过于依赖,所以在自报姓名的时候都没有多做掩饰,也许她的能力让她有生以来,并不需要太过小心。


    “她回来了!”


    三人脸色一沉,即使慕容世家已经覆灭,但窥见的灵师还是让他们极为忌惮。


    赵怀点头,又问:“慕容嫣然虽为灵师,但从小养尊处优,是养在深闺的娇弱贵女,当年慕容家其余灵师都被追回,却只有她与慕容云雷消失了。”


    “他们两人当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单凭自己的能力绝无可能,除非……”


    “有人在帮他们。”


    赵怀笑了一声:“本王很想知道,皇灵院到底在瑞山埋了多少人,这些人藏得到底有多深,以至于瑞山被翻了个遍也没能发现。”


    “大周政局乱象频出,瑞山却有毒蛇在暗中蛰伏,本王实在不能安心。”


    他眼底闪过冷意,作为一个掌控者,他不能忍受瑞山境内居然还藏着他不知道的势力,尤其是这势力很大可能与皇灵院有关。


    赵云倾闻弦歌而知雅意,拱手说道:“请王爷放心,不管她有多少能耐,云倾都会让她吐出来。”


    同情怜惜血脉相连的小妹妹?赵云倾表示:不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