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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91章 往事
年前的时候, 瑞山王妃,现在的瑞山太妃,就曾说过要帮马汉相看一门亲事。
只是翻过年后, 赵怀去了一趟貘族领地,回来之后继位仪式又紧接而来,后头还有流民和招募亲兵的事情,马汉作为亲卫军的统领忙得脚不沾地,这件事便拖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马汉与陆池王昊不同,他自己也是想娶妻的。
所以等秋收之后终于空闲了一些,这桩亲事便被提上了行程。
赵怀将距离瑞山王府不到一千米的一栋二进小院子赐给了这位左膀右臂,如今这座小院子张灯结彩,门口好是热闹。
院子里亲卫多, 丫鬟少, 来来往往多是亲卫军出生的糙汉子, 顾晓三是第一批进入亲卫军的瑞山人, 这会儿已经混成了个小队长,他脑子灵活会说话,这会儿正在招待客人。
“白管家快请进, 酒席已经安排好了, 待会儿你可得多喝几杯。”顾晓三笑着招呼。
白管家也哈哈笑道:“今天是马统领的好日子,自然得多喝几杯。”
等他被领进门入了席, 顾晓三身后的亲卫忽然问:“小三哥, 这不是白家的大管家吗,他居然亲自过来祝贺了, 咱统领可真有面子。”
顾晓三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马统领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 再说了,统领夫人可是曲家的女儿,你看着吧,今天瑞山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上门。”
那小亲卫眼底满是钦羡:“统领夫人居然是世家女出生,咱统领娶了她,马家也算改头换面了。”
顾晓三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懂什么,马统领是王爷的人,代表的是王爷的脸面。”
他嫌弃身后的小子蠢笨,没有再对他多说,自己个儿心底却盘算的清楚。
马统领是个流浪儿出生,以前虽然是演武场的统领,但那些世家子弟恐怕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如今为何能娶到曲家的女儿,瑞山世家大族都上门祝贺,那还不是因为王爷的面子。
小王爷回到瑞山还不到两年,瑞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晓三看着热闹的婚礼,心底也激动不已。
他想起马统领常说的一句话:跟着小王爷有肉吃!
赵怀并未亲自参加婚礼,毕竟算时间他还在亲爹的孝期,犯不着落人口实。
不过一大清早,他便派赵管家送了厚礼。
照旧起早练完武术,赵怀满头大汗,觉得精神抖擞。
陆池在旁看着,忍不住赞叹道:“殿下以前年幼体弱,没想到长大之后却是练武的好料子,比属下当年开始练武的时候要强上许多。”
赵怀哈哈一笑,他觉得这其中有科技树的功劳,自从雷击融合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强壮:“那陆侍卫可得当心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本王就能打赢你。”
陆池挑眉,只说:“属下拭目以待。”
王爷日日练武,自己却也勤学不辍,想打赢他可不容易,陆池微微笑着,暗道小王爷正在兴头上,自己还是别说让他扫兴的话了。
圆滚滚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哼唧哼唧个不停,一副:你练完没,可以跟我玩了吗的架势。
赵怀看得发笑,呼噜着他的大脑袋说:“你啊你,跟我练了几天就开始偷懒,这样可不行,做灵兽也得知道进步啊。”
圆滚滚不听不听,只关心什么时候开饭,还表示要吃甜果子不要老竹子。
瞧它一副耍赖皮的模样,赵怀十分苦恼:“圆滚滚平日里都不修炼,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陆池嘴角微微抽搐,想起圆滚滚在貘族大发熊威的模样,表示:“也许对貘兽来说,吃吃喝喝睡睡就是修炼。”
这家伙不修炼就那么厉害,咬死巨蟒就跟玩儿似的,要勤学苦练还不得上天。
赵怀一听,倒觉得也有道理:“也对,灵兽大概跟灵师一样,吸取天地精华就能变得厉害。”
他说完笑起来,拍着圆滚滚的大脑袋表示:“圆滚滚,那你多吃点,吃得多才更厉害。”
圆滚滚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并且从自己的果篮里挑挑拣拣,把最红的一颗果子递给了赵怀分享。
赵怀拿起来就是咔嚓一口,笑得眯起了眼睛:“真甜。”
“陆侍卫,你要不要来一颗?”
陆池表示拒绝:“属下不爱吃甜的。”
赵怀一边啃果子,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池。
陆池一开始不在意,慢慢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摸了摸鼻子问:“殿下,您一直盯着属下做什么,属下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怀三俩口吃掉果子,好奇的问:“陆侍卫,马统领都成亲了,说不定再过一年都要当爹了,你难道不想娶媳妇吗?”
陆池咳嗽一声,镇定的说:“别了,女人太麻烦。”
赵怀挑眉,又问:“陆侍卫,你不想娶媳妇,也不想要银子,甚至连喝酒吃肉都不爱,那平日里到底喜欢做什么?”
瑞山王妃也曾提过帮陆池做媒,只可惜陆池避之不及,前者只能暂且放下了这念头。
陆池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回忆起什么,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暖意,只说:“能保护王爷,看着瑞山在王爷手下蒸蒸日上,属下便已经很高兴了。”
赵怀笑着说:“可这个与你成亲生子有什么干系?”
陆池面色犹豫,赵怀也没有逼着他说出实情,许久,陆池才吐露心声:“殿下,其实属下已有未婚妻。”
这次轮到赵怀惊讶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池。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是谁?既然有了未婚妻,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难道你害怕本王会棒打鸳鸯不成?”
陆池神色黯然下来,解释道:“她叫春柳。”
“我们俩都是孤儿,在进入王府之前便已经相识,后来机缘巧合,我被先王看中训练成了侍卫,她进入王府当了个丫鬟。”
“我一直是个普通人,但春柳在八岁那边醒灵成功,成了灵师,先王十分重视她,但她并不嫌弃我,即使那时候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侍卫。”
“我们约定好以后要成亲,生两个孩子,男孩叫陆瑞,女孩叫陆珊……”
说到这里,陆池脸上露出笑容,似乎回忆起那颗石榴树下,两个一脸稚气的孩子,一本正经的商量这以后的孩子叫什么。
赵怀却皱了皱眉头,他的记忆极好,瑞山王府所有的灵师中,并没有一个叫春柳的女人。
陆池脸色闪现痛苦:“十三岁那年,京城来人,圣旨请调瑞山灵师进京效力,当时那位官员带着人搜罗了整个瑞山,但凡是被发现的灵师都需远去京城。”
赵怀曾见过这件事的记载,这件事发生在瑞山王妃还未嫁入瑞山之前,也是京城抽调瑞山灵师最狠最多的一次,这件事后,瑞山灵师十不存一,瑞山王府和诸多世家无一例外。
不,也许有例外,慕容家肯定有藏匿了灵师。
陆池苦笑起来:“我不想让她去,春柳也不想走,但先王和事假都毫无办法,我们又哪能改变皇帝的旨令,最后她还是走了。”
“她走的时候曾说,到了京城会努力读书,等她变得厉害,虽不如男子那般能够考取功名,但也有了自保之力,等那时候就会回来。”
“属下等了十年,她都没有出现。”
时间过去的太久,当年的陆池尚且年幼,很难说他们之间是男女私情,可同甘共苦一起长大的情谊却是在的,一年年过去,这件事成了陆池的心病。
赵怀皱着眉头,身为灵师的女子不能入朝为官,更多的被作为“联姻”的资源,像春柳这般出生低微的女性灵师,大部分都会被世家大族收为妾室。
那个与陆池约定的女子,会不会也在进入京城之后,被繁华迷了眼睛,选择了另一条路?
陆池猜到他的想法,又说:“春柳不是那样的人……”
他还记得春柳提起那些妾室时的不喜,春柳说过,她宁愿去种地,当一个农妇,也不想被关在宅子里当一只金丝雀,明明是灵师却围绕着男人争风吃醋。
“属下尊先王命令进京接殿下的时候,曾在京城打听过,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
“不只是她,那些跟她一起进京的灵师都消失了,找不到任何踪迹。”
“后来属下也曾向王灵师打探过那些灵师,但王灵师也从未见过他们,就好像他们从未去过京城。”
赵怀深觉奇怪,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灵师,且许多都是世家出生,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朝廷如何向地方交代?”
陆池却自嘲一笑:“属下也是后来才知道,朝廷抽调灵师看似一视同仁,其实带走的多是平民出生,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会是核心嫡系,正因为如此,即使知道他们消失的不清不楚,各地也不可能跟朝廷直接翻脸。”
这让赵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皇灵院,于是脸色更加不好。
他摸着圆滚滚的大脑袋,忽然说道:“本王会让吴家曲家和王府人脉在京城探查,既然人进了京城,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陆池心底波动,面露感激,却还是摇头:“殿下不可冒险,世人都知道京城皇灵院有问题,可谁敢与皇灵院撕破脸皮,瑞山根基不稳,不宜在此时得罪皇灵院。”
不等赵怀再说,陆池半跪下来:“若因为属下一己之私,耽误了瑞山大局,那属下才罪该万死。”
“殿下的心意,属下铭记在心,等瑞山强盛之日,便再也不怕朝廷鹰爪,等到那一日,还请殿下开恩,让属下彻查此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陆池心底已经知道春柳凶多吉少,要不然不会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赵怀为了自己冒险。
赵怀面露动容,伸手将他扶起:“陆池,你放心,总有一日,就算将皇灵院翻一个底朝天,我都会帮你找到春柳。”
陆池露出笑容:“属下相信会有那一日。”
就在这时候,翠云禀告:“殿下,工匠坊的赵云倾求见。”
赵怀眼神一动,刚提起皇灵院,这个号称能提取灵力的赵云倾就来了,他倒是想看看赵云倾送来的是什么惊喜。
第92章 秘密武器
赵云倾进门之前, 赵怀推了推圆滚滚,后者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动了屁股,将霸占的两个凳子露出来。
圆滚滚太胖乎, 每次都霸占两个凳子,一个用来肚子趴一个,脑袋趴一个。
陆池刚站到了赵怀身后,便瞧见一个皂衣小子走进亭子。
与上一次不同,赵云倾的皂衣显然换了一身新的, 漆黑的色彩衬得他脸色白皙红润,倒是将生母带来的好颜色
“属下参见王爷。”
赵怀露出笑容,招手让他坐下:“云倾来了,坐下一块儿喝杯茶吧。”
赵云倾没有推脱,刚坐下来便察觉凳子上留有余温, 他面色不变, 心底却觉得这位小王爷年纪虽小, 但在为人处世收买人心颇有一套。
正因如此, 赵云倾显得越发恭敬:“多谢殿下。”
赵怀微微一笑,又问:“今天是马统领的好日子,云倾怎么没过去凑凑热闹?”
马汉看着五大三粗, 其实做事情很细心, 瑞山王府但凡是有姓名的人物,他都一一发了请帖, 就连赵云倾也没拉下。
赵云倾只笑道:“属下与马统领不熟, 去了也是尴尬,便托赵管家送了一份厚礼。”
他看了眼站在后头的陆池, 心底倒是奇怪这位怎么也没去, 按理来说陆池跟马汉的关系才更好。
陆池注意到他的视线, 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赵云倾没兜圈子,将背着的一个盒子放在了桌面上:“属下今日前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献给王爷,在这吉日良辰更添一份喜气。”
赵怀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殿下请看。”赵云倾伸手打开木盒,那木盒有女子用的梳妆盒那么大,模样也十分相似,打开之后铺着一层红绸布,红布上放着一个圆形的镂空铜球,上头挂着流苏,乍一看倒像是女子用来熏香压裙的首饰。
赵怀自然不觉得赵云倾会拿着首饰给他,他伸出手取出来仔细看,透过镂空的铜球,里头有两根针尖一样的铁片。
铜球刚刚入手,赵怀只觉得沉甸甸的,比看起来压手许多,没等他发问,铜球里面的铁片忽然颤抖起来。
赵怀吃惊,下意识的握紧了铜球,越发明显的感受到铜球在他的手中不断震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时候,圆滚滚察觉赵怀的异样,迈着步子朝他靠过来,小眼睛扫了赵云倾一眼,似乎在判断他的危险性。
谁知圆滚滚一靠近,赵怀手中的铜球震动的愈发厉害。
赵怀面露诧异,喊道:“圆滚滚,站住别动。”
圆滚滚顿时愣住了,一副你弄啥涅的无辜小表情。
赵怀起身后退了几步,果然距离越远,手中铜球的震动频率越低,等赵怀走到院子门口,距离圆滚滚大概二十米的时候,铜球的震动已经微乎其微。
赵怀瞪大了眼睛,拿着铜球又跑进来,在靠近圆滚滚之后,铜球的震动频率又增大。
圆滚滚见他老盯着一个球,忽然伸出爪子一巴掌拍飞出去,铜球在地上滚动了几圈,不动了。
“圆滚滚!”赵怀惊呼已经晚了。
圆滚滚无辜的很,歪着头卖萌。
赵云倾开口道:“殿下放心,铜球并不容易损坏。”
他走过去捡起那颗掉落的铜球,铜球入手,再一次震动起来。
赵云倾将铜球放回木盒子,一放进去,铜球又恢复了平静。
赵怀越发惊奇,一边搂住圆滚滚,免得他总是跃跃欲试的要拍球玩儿,一边看向赵云倾:“这东西能感应灵力?”
赵云倾点头,解释道:“属下曾是灵师,天赋毁坏之后对灵力也比普通人敏锐,这是意外做出来的铜球,看似简单,其实采用五行八卦布阵,里面铁片的距离不能有任何偏差,做好之后,当遇到灵力,铜球便会有所反应。”
就连一直看赵云倾不顺眼的陆池听了,也不免惊奇:“这么厉害?”
自古以来,也从未听说过有东西能够感应灵力。
赵云倾继续说道:“属下请府中灵师试过,二十米之内,铜球便能感应到灵力,二十米之外也会有所反应,但震动太小,难以察觉。”
陆池也忍不住上手试了试,果然一拿到手中就开始震动,随着距离震动会变小,放下之后震动就停了。
他翻来覆去也瞧不出异样来:“就两块小铁片而已,怎么会有这般效果?”
赵云倾解释道:“其中原理不是一言半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不过属下研究多年,觉得灵力看似无形无影,实际上却如气一般的存在,是能被抓住的,只是现在人们还没找到抓住他的方法。”
这一点倒是跟赵怀不谋而合,让赵怀对他更多几分期待。
赵怀看着铜球,说:“难道这不是方法?”
赵云倾有些失落的说:“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属下也曾这么想,还在殿下面前夸下海口,但最近殿下提拔了属下,有了足够的人力物力来研究,才发现这东西只能感应到灵力,除此之外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听他这么说,赵怀顿时失望,拿起铜球看了看,又问:“云倾,本王能拆开来看一看吗?”
赵云倾眼神一动,笑着说道:“当然可以,既然能造出第一个,属下也能造出第二个,第三个,不过外面的铜球是焊死的,不用工具很难破开。”
陆池看了眼,说:“属下倒是可以用刀破开,只是怕坏了里头的东西。”
赵怀却笑道:“这不难。”
“圆滚滚,借你的爪子一用。”
圆滚滚哼唧一声,不肯动,赵怀只得许诺会给他更多更好吃的红果子,每天梳毛的时间再增加一刻钟,才让它答应亮出自己的爪子。
一道白光闪过,铜球一分为二。
赵云倾看得眼神冒光,盯着圆滚滚上下打量,他早知道小王爷身边有一只貘兽,瑞山城人人都说这是一只神兽,乃是小王爷神眷的象征,可赵云倾见过普通的貘兽,知道这东西虽然少见,却不稀奇。
可现在看来,这貘兽超乎寻常的厉害,说不准真有几分来路。
圆滚滚注意到他的视线,哼唧一声,傲娇的扭过头不理他。
赵怀已经上手仔细看起来,果然如赵云倾所言,里头只有两块细薄的铁片,看起来简简单单并无特殊,但偏偏却有超出寻常的作用。
赵怀身具科技树,也看不出其中奥妙,试着将铜球再合并起来,但合上之后却也失去了震动的作用。
“看来拆开之后就彻底坏了。”赵怀叹息道。
赵云倾点头道:“铜球能感应到灵力,不只是跟铁片有关,也跟镂空的图案有所关联,在制成之前,属下已经打碎了数百个类似的小铜球。”
听见这话,赵怀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能不断尝试,面临失败也不放弃,是科学专研者必备的要素。
想到这里,赵怀看他的眼神越发和蔼:“虽然不能提取灵力,但能感应灵力倒也不错。”
“灵师的厉害,除了异于常人的手段之外,便是他们不动手之前难以察觉,让人防不胜防,有了这东西,倒是能早做准备。”
赵怀迅速的想到这东西的用处,正常情况下只是个警报器,但只要拿着铜球,灵师假装成普通人藏在暗处就会被发现。
以后马汉带军出去堵人的时候,也不用怕灵师藏起来了。
赵怀笑着说道:“云倾才刚来就有了成果,你想要什么奖励?”
赵云倾却说:“话虽如此,但朝中官员十有七八都是灵师,这东西看似有用,实则鸡肋,只能当一个新奇的小玩意,云倾不敢居功。”
“话不能这么说,今日你能研究出感应灵力的铜球,他日也能找到提取灵力的法子。”赵怀将两边半个铜球合并起来,放回木盒之中。
赵云倾又说:“属下吃住都在瑞山王府,钱财并无用处,殿下若是想赏赐,便赐予属下能够调用铁匠器具的权利吧。”
赵怀微微挑眉,笑道:“分给你专属工坊那一天,本王就说过,但凡是瑞山王府有的材料,你尽管拿去用就是,这算什么奖励。”
赵云倾拱手道:“殿下的信任,便是对属下最好的奖励。”
不等赵怀说话,他又说道:“这东西虽然鸡肋,却也能避免一些小麻烦。”
“殿下有所不知,灵师之中还有一种特殊的人,他们并无翻江倒海的能力,却能利用天赋影响身边的普通人。”
赵怀听得心头一跳。
但很快又想到,如果真的有这么厉害的灵师,那他这技能施展的限制也很大,否则的话慕容家怎么可能还蜗居在瑞山。
想通了这一点,赵怀便安心了许多。
只见赵云倾抬头,笑着说道:“属下在慕容家时就曾见过一人,但凡与他接触过的普通人,都会对他言听计从。”
赵怀眯起了眼睛。
赵云倾却像是看不见他的审视,笑着说道:“带上这个,若是遇到这般诡异之人,殿下也好有所防范。”
赵怀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是赵云倾故意为之,他早知道慕容家有能控制别人的灵师,怕他这个王爷也落入笼中,所以才特意弄出来这铜球。
也是,除了瑞山王妃和王昊之外,并无其他人知道赵怀身具特异,灵师的手段对他毫无作用。
这般说来,铜球倒像是赵云倾特意制作出来,为他这个小王爷敲警钟的。
不过很快,赵怀便笑着说道:“云倾,本王对提取灵力很感兴趣,但本王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比如,如何在对战中迅速控制灵师,使他们失去所有战斗力。”
赵云倾微微笑了起来:“凡王爷所请,便是云倾所愿。”
第93章 秘密任务
谈妥了事情, 赵怀好奇的问道:“这个铜球叫什么名字?”
赵云倾立刻识趣的说道:“请王爷命名。”
赵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那不如就叫云倾球吧。”
说着还提起两半的铜球晃了晃,眼底是明晃晃的打趣。
赵云倾笑了起来:“王爷金口玉言, 是属下的荣幸。”
他越是如此,赵怀反倒是觉得无趣,摸了摸鼻子没有再打趣他,转而说道:“云倾回去后多打造几个铜球,到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等赵云倾离开, 赵怀忽然问陆池:“陆侍卫,你觉得云倾为人如何?”
陆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与慕容家一脉相承。”
这可不是夸赞的话,在瑞山王府慕容家的口碑可不好,代表着口蜜腹剑老奸巨猾。
赵怀心底也这么觉得, 赵云倾年轻, 但每次看见他, 赵怀总能从他身上看到慕容家主的影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觉得赵云倾比慕容云浩更像是慕容家的子嗣。
“若是为我所用,倒也不是坏事。”
只看以后赵云倾的所作所为, 能不能让他信任。
说话的功夫, 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却见瑞山王妃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的走进门来。
陆池连忙行礼:“王妃……太妃娘娘。”
瑞山王妃不语先笑:“怀儿继位之后, 本宫就升了辈分, 不说你们,就是本宫自己也不习惯的很。”
其实先瑞山王一死, 赵怀便已经是瑞山王了, 只是那时他年幼, 也并未正式的继位仪式,于是便混叫着,瑞山王妃也并未让下人改口。
等到继位仪式之后,再喊王妃却有些不妥当,不过这会儿下人们也还有些不习惯。
也是,瑞山王妃还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喊太妃总有些古怪。
赵怀听了,便笑道:“母妃,儿子不介意被人喊小王爷。”
瑞山太妃却摇头说:“迟早都是要习惯的。”
赵怀见她坚持,才问起今天的婚礼:“马统领的亲事可顺利,热闹吗?”
瑞山太妃戴上了几分笑容,点头道:“自是热闹的很,难得有一桩喜事,看得人心里头也跟着一块儿高兴。”
说完还问陆池:“陆侍卫若有心,本宫也乐意帮忙操持。”
陆池顿时囧然。
赵怀帮忙解了围:“母妃,您不是要忙着训练女兵,还是别忙着牵红线了。”
瑞山太妃也只是一提,转而笑道:“倒也是,招收女工马上便要开始,到时候先将工坊内的丫鬟撤出来,作为第一批女兵。”
自从被儿子启发,生出训练女兵的心思,瑞山太妃便常常戎装,与马汉学了不少领兵之法,要不是今天去参加婚礼,她如今已经不太穿红装了。
赵怀对此十分支持,又将赵云倾的铜球拿出来给瑞山王妃看:“可惜被我拆了,否则母妃也能试试看。”
瑞山太妃也觉得惊奇,拿着铜球仔细看了看,只说:“这赵云倾倒是有几分能耐。”
她不知想到什么,正要说话,却见外头有人匆匆而来。
是王长吏。
按理来说他今日也该去参加马家的婚礼,这时候还应该在酒席上才是。
王长吏脸色不好,进门便禀告道:“殿下,太妃娘娘,漳州的探子传来消息,英王重伤,几位小王爷争抢世子之位。”
赵怀与瑞山太妃都是一惊,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眼底的担忧。
朝廷与英王的战争持续了快一年,年头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英王不堪一击,谁料到他坚持到了年尾,可英王重伤,恐怕战事会一边倒。
赵怀连声问道:“英王留守大本营,为何会重伤?可有查到消息?”
王长吏摇头:“事关机密,探子查不到线索,只知前一日英王还在犒赏将士,第二日便传出重伤消息。”
“或许——是灵师所为。”
英王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个极为精明谨慎之人,否则也不会盘踞漳州,与朝廷对峙了整整一年,除了灵师,刺客不可能随意靠近。
赵怀皱起眉头:“英王几个儿子没有他的手段,且生母不同,英王一死,他们恐怕会为了英王之位乱成一团,无心对抗朝廷大军。”
瑞山太妃点头道:“英王起事之后,英王妃便已自绝,嫡出世子远在京城,留下的都是庶出,想必谁也不会服谁。”
英王活着的时候可以压制几个庶出儿子,死了他们怎么可能顺服同样庶出的兄弟。
“漳州必败。”赵怀如此下了决断。
瑞山太妃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英王一败,朝廷势必腾出手来,到时候恐怕会对付瑞山。”
对比蒙王和韩王,怎么看瑞山都是软柿子。
赵怀眼神一冷:“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英王败得这么快。”
在场其余三人脸色都是一变,赵怀转头说道:“吩咐下去,让赵云倾尽可能打造出更多的铜球来,本王自有用处。”
“马汉那边……罢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等明日再说。”赵怀犹豫了一下,还是这般说道。
谁知没一会儿功夫,下人来报马汉求见。
赵怀面露诧异:“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马汉身上还穿着吉服,身上带着未褪的酒气,听见这话憨笑道:“多亏了娘子提醒,属下才注意到王长吏行色匆匆,必然是瑞山出了大事。”
赵怀一听,对那位还未见过,却颇有听闻的曲家新娘有了印象,但还是说:“左右不差这一日,不能搅和了你的新婚之夜。”
马汉却说:“是娘子赶我出门的,她说了,属下是演武场统领,就得守护瑞山城,别说新婚之夜,只要还能爬起来就得过来。”
他说话大咧咧,倒是看得出来对这位贤妻十分满意,也不枉瑞山太妃精挑细选了这一位曲家姑娘。
听他这般说,赵怀便不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英王要败了,本王需派人前往漳州,潜伏暗处狙杀朝廷灵师,且筛选可用之人带回瑞山。”
马汉脸色一变,拱手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属下请命领兵。”
赵怀皱眉道:“可你刚刚成亲……”
他心底也觉得马汉最为合适,但让一个今天刚成亲的人立刻带兵出发,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马汉却说:“王爷若是不让属下带兵,属下留在瑞山也会吃不好睡不好,想必家中娘子知道此事重要,也会支持属下。”
赵怀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早做准备。”
“赵云倾手中有一物,对灵师有奇用,到时候会发放给亲卫。”
“此次你带人出去,切记潜伏不可露出痕迹,斩杀朝廷灵师拖延战局是一码事,本王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
但赵怀也只能交代一句,这次与以前的任何一次任务都不同,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势必会带来伤亡。
赵怀不可能因为担心伤亡而放弃计划,这一刻,他决断之间带着统治者的冷酷。
“除此之外,漳州能坚持一年,必有奇人辅佐英王,尽可能把人带回来。”
“属下领命。”马汉喊道。
英王一事不可耽搁,谁知道英王还能撑住几日。
赵云倾动作迅速,第二天便将打造的铜球送到赵怀面前,赵怀立刻命令马汉率军出发。
这一次他们不是打仗,赶路的同时得掩盖踪迹,幸亏有早前偷袭慕容家灵师的经历,马汉做起来倒是熟门熟路。
演武场一夜之间少了一半亲卫,剩下的人对此噤口不言,只是气氛顿时紧张。
除此之外,瑞山照常日出日落,百姓们的日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因为女工的招聘而变得分外热闹。
考虑到即将招收的女工人员混杂,赵怀到底是将香水香皂坊也迁出了王府,放在了演武场的另一边,这般一来能保证安全,二来也与王府分离。
之前赵管家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招收女工那一日,瑞山王府的台子刚摆出来,外面便排开了长长的队伍。
有已经嫁人生子的中年妇人,也有刚刚嫁人的新媳妇,更有还在闺中的大姑娘,因为年龄限制,基本集中在十六到四十之间,都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赵怀站在城楼上,依稀能够看到与年初截然不同的场景。
陆池见他有些出神,低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问题?”
赵怀摇了摇头,只说:“这些人中,不少都是演武场亲卫的家眷。”
正因为家中有男丁进了演武场,不管是被分配到工坊的,还是留在了演武场内的,这些人拿到了王府的承诺,家人对王府的信任度才更高。
可同样的,这些人的丈夫、孩子、父亲,很可能在他的某一次命令中丧命。
陆池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只说:“可见在瑞山,进王府当差是好事儿。”
赵怀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却听见酒楼之上,有一灵师在高谈阔论:“瑞山王府让一个女人当家,小王爷怕不是没断奶吧,如今还让女人进工坊打工,这是要乱了伦理纲常,牝鸡司晨,必有灾祸。”
显然招聘女工,瑞山太妃执掌女兵一事,也是惹来不少非议,甚至许多人觉得这是瑞山太妃野心勃勃,垂帘听政的象征。
这些人大多是没见过赵怀母子,才会有这般离谱的想法。
不过,今日这话倒像是专门说给他这位“被垂帘听政”小王爷听的。
陆池脸色一冷,怒道:“殿下,我去宰了他。”
赵怀却嗤笑道:“无知迂腐之辈……”
很快,他看到有一道人影闪过,眼底浮现笑意:“有人会收拾他!”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位红衣女子一脚将那灵师踹翻,口中冷喝:“我呸,没能耐的软蛋子,喝酒打老婆才是乱了伦理纲常。”
第94章 经济决定家庭地位
堂堂灵师被人一脚踹翻, 踹倒她的还是个女人,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吼道:“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满口污言秽语,你还是个女人吗?”
谁知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瞧着他:“我是不是女人你管不着,但我可以让你做不成男人。”
说着作势便要给他一脚。
男人连滚带爬的退后, 等他瞧见女子哈哈大笑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贱人,今日吾要让你知道厉害。”
陆池脸色一沉:“他要动用灵力。”
楼中其他客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纷纷退开了一些, 显然对灵师还是极为忌惮。
赵怀却脸色不变, 还轻松的说道:“那他今日会踢到铁板。”
果然, 不等那灵师调动灵力, 红衣女子又是一脚,直接踹中了男子的动作,将无形的灵力全部打散。
赵怀微微一笑, 灵师固然厉害, 但实际上底层的灵师攻击力低微,但凡身手好的普通人都能对付, 他们高于常人的待遇, 是无数强大的灵师前辈遗留下来的。
那高谈阔论的灵师若是举人,赵怀还会担心一下, 可惜他连秀才都不如。
红衣女子双手环胸, 冷笑道:“来呀, 姑奶奶我好怕啊,快让我见识见识厉害。”
可灵师只要一动,女子便上去一脚,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无法调用灵力。
周围的客人瞧见这痛打落水狗的场景,一个个忍俊不禁,要不是对灵师有天然的敬畏,这会儿恐怕是要哄堂大笑。
即使如此,那灵师也颜面尽失,只是口中怒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红衣女子冷哼道:“快滚,再让我听见你胡言乱语,姑奶奶饶不了你。”
男人连忙爬出去,一边走还嚷嚷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红衣女子嗤笑道:“我等着,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收拾完那灵师,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提着店家准备好的食盒出门,结果一出门就瞧见赵怀主仆,方才英姿飒爽的女子脸色一红,不好意思起来:“殿下,陆侍卫。”
赵怀倒是笑道:“没想到翠云姐姐这般厉害。”
红衣女子正是瑞山太妃身边的翠云,瑞山太妃有心训练女兵,翠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赵怀倒是第一次见她动手。
翠云脸颊绯红,却还是说:“奴婢就是见不得这些大男人不事生产,自以为醒灵了便高人一等,整日里不想着养家糊口,尽想着到处惹是生非。”
她还是怕小王爷觉得自己多事,心中惴惴不安。
赵怀点头道:“翠云姐姐做得好,灵师也好,无灵者也罢,人活着总要对得起天地家人。”
翠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可不是吗,殿下,娘娘在城门口,殿下可要一道儿过去看看。”
原来她是过来为瑞山太妃取餐点的。
赵怀摇头道:“本王刚从城门口回来,你去送餐吧,不要让母妃久等。”
翠云快步往城门口走,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瑞山太妃却没有回府休息的意思,一身劲装守在旁边看着。
“娘娘,方才奴婢遇到小王爷了。”
听翠云提起酒楼里的事情,瑞山太妃脸色不变,淡淡说道:“怀儿在瑞山一日比一日有威名,这不过是个用来问路的石子,不值一提。”
当初他们刚回到瑞山的时候,瑞山世家可不会这般客气,责难都摆在明面上。
如今短短两年,世家的小动作只敢藏在暗处,投石问路,可见瑞山形势的转变。
翠云噘了噘嘴:“殿下龙凤之资,岂是他们那种凡夫俗子可比的。”
翠云心想,殿下虽然年幼,出生尊贵,但从不自命清高,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都和气,更不会因为她们身为女子,便看得轻贱一些。
能一路跟着瑞山太妃,翠云自然也不是等闲丫鬟,她自幼习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施展之地,心底正是热血的时候,最听不得别人说算话。
若不是担心影响王府的名声,翠云可不会只简单揍了那人一顿,她心底也看得明白。
就如瑞山太妃所言,酒楼里的灵师不过是被扔出来的石子。
真正在意此事的是那些名门望族,就连与瑞山王府交好的吴家主听说此事,也皱眉道:“瑞山王天资聪慧,可惜到底年幼,从小与瑞山太妃相依为命,难免受其影响。”
言下之意,吴家主与其他人一样,都觉得赵怀大肆招聘女工,组建女兵团,是受到了瑞山太妃的影响。
吴夫人倒是不以为意:“老爷,左右吴家与瑞山王府交好,如今还做着生意,也不好明着反对小王爷的政令。”
吴家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老夫虽不赞同女子抛头露面,觉得有伤风化,但那又不是我吴家的女儿,老夫也懒得理会。”
“再者……小王爷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吴夫人一听,也说:“可不是吗,也只有家中艰难,需要养家糊口的女子会去工匠坊,看着兴师动众,其实并不碍着世家,不必因为这个跟王府闹得不愉快。”
反正吴家的姑娘是不会出门做工的,吴夫人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
吴家夫妇的想法,也代表着瑞山世家的想法,世家大族规矩繁杂,对女子出门做工一事时有反感,但瑞山王又不是蛮不讲理,将他们家中的姑娘拉出去做工,所以嘀咕归嘀咕,并无大动作。
白家家主更是光棍,直截了当的说:“瑞山王爱用男人还是女人,关我白家什么事,左右工匠坊做出来的东西质量没有变差,能卖出去就行。”
眼看曲家和吴家蒸蒸日上,白家主甚是眼馋,他心知自己把王府得罪的狠了,如今正想着法子回暖关系。
瞧见瑞山王府要招女工,白家主一拍脑袋,居然将旁支里头家境困难的一些媳妇姑娘塞了进去,作为支持王府政令的“诚意”。
白家主一动,看得瑞山世家心底大骂他是个墙头草,原先瑞山王回来的时候,就他跳得最厉害,现在倒好,眼看有利可图,这家伙就变脸了。
慕容家主对此事也略知一二,但他只说:“这种小事不用打扰我。”
赵怀正是猜到会这样,才敢大张旗鼓的在瑞山招收女工。
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瑞山底层的老百姓。
无数女子走出家门,跃跃欲试。
就连新婚没多久的小翠也是如此,她年前与顾晓三喜结连理,按理来说以顾晓三在演武场的收入,是不需要她出门做工的。
但小翠一听是瑞山王府需要人,立刻便下定决心去试一试。
为此,小夫妻俩还有一番争论。
顾晓三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梗着脖子说:“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工匠坊薪酬是好,但活儿也累,我不想你去吃这个苦头。”
在他看来,自己赚钱养家,媳妇只需要在家里头吃好睡好享清福就够了。
小翠却说:“小三哥,我知道你疼我,可我又没有断手断脚,怎么就不能干活儿了?”
她十分了解自家丈夫,又说:“而且你在演武场,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我与两个嫂子也相处不来,在一块儿总会吵架。”
一听两个嫂子,顾晓三脸色一黑:“她们俩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整日里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吵,等年底发了俸银,我们在村里头另起一栋屋子,你就不用跟她们住在一起了。”
小翠瞧了他一眼,又说:“小三哥,难道你也觉得女人就该待在家里头生儿育女,去工匠坊做事便是不守妇道?”
顾晓三忙解释道:“小翠,我怎么会这么想,不说别的,工匠坊可是小王爷办的,能进去做工是好事儿,我就是怕你累着。”
随后他话音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再说了,咱们还没孩子呢……”
小翠脸颊一红,瞪了他一眼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去工匠坊做工了,去了工匠坊就能住在王府附近,到时候咱们见面也更容易些。”
“若能被招上,咱们在城里头租一个小房子,这样也不用十天半月才能见一面。”
顾晓三一听,顿时脸红耳赤,支支吾吾的不再反对了。
小翠靠在他怀中,又说:“小三哥,王爷招女工,那肯定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王爷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一个女人家没啥能耐,但也想着能帮上一点忙。”
顾晓三脸色一动,笑道:“也是,是我想轴了。”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千家万户,因为瑞山王府良好的口碑在,女工们的家人倒是少有担心名声和安全的,多数更关心能拿到多少工钱,或者活儿辛不辛苦。
被招用的人欢欢喜喜,隔了几日做了简单培训之后,带回家的东西更是让人眼红。
尤其是那些还未落户的流民,一个个心中钦羡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去,奈何户籍还未落到实处,只能等下次。
流民们日日盼着入籍,而瑞山城的百姓们却盼着另一件事。
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该杀了!
第95章 好运连连
如今瑞山城内城外养着的猪, 还是赵怀下令,让王长吏等人从各地搜罗来的猪苗, 如今大周境内也没有白皮猪,养着的都是皮肤黝黑的土猪。
土猪长肉慢,这时候也没有猪饲料,都采用天然的猪草喂养,年初的时候赵怀还让人整理过养猪大全,落实到养猪户头上。
到了年底,今年的猪果然比往年的都肥。
李老汉家养了五头猪,这一年下来可没少花功夫, 光是打猪草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到了年底, 这功夫也没白费,其中最重的一头大肥猪快两百斤,比往年重了一倍有余。
年底杀猪, 李老汉抽着旱烟, 听着肥猪的尖叫,忍不住笑道:“小王爷就是咱瑞山的大福星, 有他在, 咱养的猪都比往年的肥。”
李大郎正好在场,听见这话忙道:“爹, 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
李老汉自己说完也觉得不对味儿, 解释道:“你爹我的意思是,小王爷给咱瑞山带来了好运道。”
来帮忙杀猪的村人听了,也纷纷说:“可不是吗,咱小王爷可是上天眷顾的小神仙。”
“自从小王爷回到瑞山, 瑞山城就风调雨顺, 年年丰收。”
“别说稻子丰收, 就是我小老头也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李大郎自己也是小王爷的死忠,但听着村人的话,暗道你们这是把小王爷当成灵丹妙药了。
但很快,他自己也赞同了:“王爷身上有天命,但凡是他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村人听了也说:“咱们只要听小王爷的命令,就能过上好日子。”
“还要你说,我们家大郎如今在工匠坊,上次王府招收女工,我当下让他媳妇和妹妹都去试试看。”
“进了吗?我可听说女工的活儿轻松,拿的还不少。”
“害,我家大妹笨手笨脚,王府看不中,倒是媳妇手巧被招进去了。”
“媳妇也是自家人,以后你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李大郎但笑不语,他家两位妹妹可都被招了进去,凭的是自己的巧手能干。
这时候忽然有人提起一事:“咱家算什么,村里头最出息的是大郎,大郎可是小王爷亲自提拔的人,今年弄来那粮种收成比人家的高了整整三成!”
这话茬打开,立刻有人说:“大郎,今年是赶不上了,叔求你一件事儿,明年能帮咱留一些粮种不。”
如赵怀所料,粮种的推广根本不用他们花力气,老百姓瞧着别人收成好,立刻就知道这粮种的好处了,上赶着去种。
李大郎知道小王爷是想大力推广粮种的,顿时笑道:“诸位叔叔伯伯尽管放心,小王爷费尽心思优化粮种,为的就是让咱老百姓的收成更好,只要大家伙儿愿意,粮种管够。”
村人一听也笑了:“大郎,有你这话咱就放心了。”
“哎,今年就是胆子太小,以后但凡是王府拿出来的东西,咱想都不用想,想种了再说,肯定是好东西。”
“小王爷总不会害咱们老百姓的。”
李大郎听着,心底暗道小王爷果然料事如神,去年让粮种所马不停蹄的制作粮种备用,等的便是今天这一招。
当时李大郎看着那么多粮种,还在发愁万一没有那么多村人愿意种怎么办,若是如此的话,他就算咬咬牙求人,也得完成小王爷的任务才行,谁知竟是他杞人忧天了。
想必经过这件事,瑞山王府在老百姓心目中越发神话,再想要推广什么就不必费时费力的去说服老百姓了。
赵怀愿意等这一年,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李老汉听着村人的话也笑,临了低声问儿子:“王府不是弄了个养猪场,今天也该开始杀猪了吧,你怎么不过去帮帮忙?”
李大郎一听,无奈道:“爹,养猪场不归我管,我要过去才招人烦。”
李老汉有些可惜,但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王府里头分工明确,责任也明确,若是跨界便容易引来龃龉,李大郎当初走了好运管了优化粮种的庄子,如今要是再去管养猪场的事儿,那就不是能干,而是抢功劳了。
不过正如李老汉想的那样,王府的养猪场此时也正热闹着。
寻常百姓家养猪,都是一头两头的算,像李老汉这般一下子养了五头猪的都少,但王府的养猪场却养了上千头。
赵怀当初差人整理的养猪手册,百姓如何他不细管,但养猪场却严令一五一十的遵照着做。
王长吏担心下人偷懒坏事儿,特意选了个诚实可靠的小吏,名叫林木。
林木名如其人,为人处世也有几分木讷,但好在听话实诚,赵怀布置下来的任务,一是一二是二,他当做圣旨来做。
像是清洗猪圈这样的脏活累活,普通老百姓家难免疏忽,但林木却日日盯着,但凡有人偷懒便要责罚,将那些猪收拾的比人还干净。
正因为林木盯得紧,养猪场的一千头猪从头至尾也没死几只,更没有爆发猪瘟。
临近过年,王长吏来养猪场看过几次,心底满意,见林木还是以前那个木讷最笨的样子也不烦了,拍着他的肩头保证:“你的猪养的很好,等王爷问起,我会为你表功。”
林木只会傻笑。
王长吏的原意是,等杀了猪年底汇报的时候,为林木说上几句好话,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过了几日,赵怀听他汇报今年税收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开荒的田地三年无税,怎么今年的税收远超往年?”
王长吏笑着解释:“荒地虽不用交税,可今年瑞山收成好,家家户户大丰收,不用像往年一样减税,光是这一项便多了不少。”
赵怀仔细看了看,确定并未多苛捐杂税,比起其他地方来,瑞山的税收还算少的,也在老百姓的接受范围之内,才笑着说了句不错。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百姓,瑞山城的百姓过得确实不错,先瑞山王还活着的时候,对百姓就不算苛刻,等赵怀回来,又大力发展生产,削减了部分杂税。
瑞山又是赵怀的属地,不需要直接向朝廷纳税,这般的好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赵怀确定税收没问题,又问:“养猪场那边的猪是不是该杀了?”
“前几日便开始杀了。”王长吏趁机道,“林木脑子笨,做事情倒恨踏实,属下去养猪场看过,一头头猪都肥的很。”
谁知赵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本王还从未见过杀猪,走,瞧瞧去。”
王长吏欲言又止,提醒道:“殿下,杀猪的场面过于血腥,且养猪场脏乱,怕是……”
赵怀却说:“放心,本王心里有数。”
王长吏一点也不能放心,求救的看向陆池,希望陆侍卫能帮着劝劝,养猪场那样乌七八糟的地方,是小王爷能去的吗?
陆池不但没劝,还说:“殿下,听说刚杀的猪肉最新鲜好吃,不如今晚就吃猪肉。”
赵怀哈哈一笑,点头道:“那吩咐下去,待会儿从养猪场带一些肉回来,让厨房做一顿杀猪宴,本王要跟母妃和妹妹共享。”
陆槐还坏心思的提议:“殿下,咱把圆滚滚也带上吧,最近他吃了睡睡了吃,眼看着都胖成一个球了。”
赵怀问趴在膝盖上的圆滚滚:“我们去看杀猪,你去不去?”
圆滚滚可有可无的打了个哈欠,还是表示要跟着出门。
王长吏眉头都能夹死蚊子,心底觉得陆侍卫也太不靠谱了,不阻止王爷倒也罢了,怎么还让圆滚滚去,那不得吓死这大猫熊?
大概也只有没见识过圆滚滚大发威风,绞杀巨蟒的王长吏,才会担心圆滚滚被吓到。
于是赵怀带着圆滚滚,领着陆池等几个侍卫去了一趟养猪场。
这一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猪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赵怀兴致勃勃的来,等瞧见杀猪的场面却有些头疼,反倒是圆滚滚东嗅嗅,西闻闻,确定那些肥猪不足为虑之后又变得懒洋洋的。
赵怀觉得特意赶来看杀猪的自己有些抽风,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倒是记起林木,笑着夸道:“林管家猪养的不错,这些肥猪可解了工坊那边的燃眉之急,记你一功。”
林木嘴笨,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声说谢王爷。
赵怀也不在意,笑着带人离开。
也许是肥猪带来了好运,刚刚回到王府,赵怀便接到马汉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与英王接上了头。
马汉此时的身份乃是海岛流民,以杀人掠货为生。
英王重伤,如今靠灵师吊着命,估计熬不过今年,但英王心不死,或者是说死也不愿意让朝廷得到便宜,竟然愿意与亡命之徒合作。
在英王的鼎力相助下,马汉一行人击杀了不少朝廷灵师,在漳州兴风作浪,让原本已经一面倒的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明面如此,暗地里马汉却频繁与英王谋士联系,打算尽快卷人离开,不管是赵怀还是马汉,都知道这胜利只是一时假象,很快就会碎裂。
书信的最后,马汉留下一句:年前可归。
赵怀如释重负,转身对陆池笑道:“马汉快回来了。”
陆池也为之高兴。
赵怀心底高兴,因为杀猪尖叫而削减的兴致也恢复了,吩咐厨房杀猪宴多做一些,他要犒赏府中长吏和工坊管事。
谁料没过一会儿,工坊那边先来了人,为赵怀带来今日的第三件好事!
第96章 冷兵器之最
钢铁工坊是赵怀最为重视, 投入人力物力最多的地方,但同样也是进展最慢的一个工坊。
其他工坊, 赵怀拿出详细的科技树秘方之后,或多或少能捣鼓出成品。
可钢铁工坊受限于技术发展水平,一开始连炼钢所需要的温度都难以达到,赵怀心中不满意,就连负责的赵管家也着急上火。
所幸赵怀早有预料,愿意给钢铁工坊时间。
终于,在赵怀带回来大量煤炭之后,钢铁工坊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陆池手持利刃, 他这把佩刀还是先瑞山王在世的时候, 花费大量银两从蒙王手中购买。
这把佩刀炼制工艺特殊,锋利无比,陆池曾对赵怀说过, 这佩刀强过大周大部分武器。
可现在, 震惊众人的一幕发生。
武艺高强的陆池手持利刃,却没挡住一个普通匠人的全力一击。
闪着冷光的长剑一劈而下, 竟是直接将陆池的佩刀一分为二, 陆池大吃一惊,后退一步才避开那长剑的攻势。
他来不及可惜自己的佩刀, 低头一看, 只见断口处光滑平整,那新铸造出来的长剑竟是削铁如泥。
陆池满脸震惊,接过匠人手中的长剑一看,伸手一摸, 指尖便被划开口子:“殿下, 这长剑十分锋利, 若用在对敌上定然事半功倍。”
赵怀也看得满眼放光,笑着说道:“总算炼出来了,好,统统有赏。”
他也接过那长剑看了看,同时心底升起无数个秘方,既然钢材已经达到要求,那他想要研究火炮和□□也会得心应手。
赵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又喊道:“陆池,再取一把刀来,你同本王下场练练。”
陆池并未推脱,小王爷的一身武艺都是他教的,两人都换上新锻造的钢刀,见招拆招,不伤和气,却有来有往好不痛快。
旁边的圆滚滚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他们表演,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满身大汗,赵怀才终于停下:“不错,这能成为我瑞山王府的秘密武器。”
“吩咐下去,钢铁工坊事关机密,不可外泄,否则格杀勿论。”
“是,殿下。”钢铁工坊炼制出这钢铁的时候,便有所预料,如今有赏赐也有限制,反倒是心底安心了一些。
赵怀笑看着陆池:“倒是坏了你用惯了的佩刀,待会儿让钢铁工坊最好的工匠,为你量身定制一把佩刀。”
陆池心中一喜:“谢殿下。”
赵怀笑道:“你可是本王手下第一侍卫,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务必要最和你的心意。”
陆池也在这种时候客气,心底已经闪过自己想要的佩刀模样,主仆两随意对话,却不知今日定下的这把佩刀,将会成为名垂千古青史留名的宝刀——青龙刀。
圆滚滚见陆池高兴的样儿,似乎觉得那是啥好东西,缠着赵怀叫唤,一副他有的我也要的无赖架势。
赵怀被他逗笑,捏着他的耳朵问:“陆侍卫炼制的是兵器,你要兵器做什么,你的兵器不就是爪子?”
可圆滚滚就是不依,在他身边扭来扭去。
赵怀被他弄得没办法,便说:“行行行,到时候你一块儿去,想要什么自己拿。”
他这时候心底还在想,貘兽又叫食铁兽,也许圆滚滚真的喜欢吃钢铁也不一定,结果等圆滚滚往钢铁工坊走了一圈,对那些他一爪子就能抓烂的钢铁毫无兴趣,逼视了没眼光的陆池一眼之后,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家去了。
显然,它这只食铁兽对铁和钢都没兴趣,只喜欢吃嫩笋和鲜果,如果能有蜂蜜就更好。
陆池看得牙酸,问:“它到底来干嘛了,你觉不觉得它在嘲笑我?”
铁匠能怎么说,只能呵呵憨笑。
喜事连连,赵怀连着几日都心情极好。
年前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带着两个妹妹出门游玩,采购年礼,即使瑞山王府有下人专程置办此事,压根不用他们这些当主子的去办。
奈何赵怀想近距离看看瑞山名声,只带着几个侍卫出门采办,跟街头小贩讨价还价居然也挺熟练,连带着赵氏姐妹也被带出几分活泼来。
瑞山太妃见他兴致勃勃,倒也并不阻拦。
白姨娘姐妹日日里忙着品香斋一事,年底又是店铺里最忙的时候,也没有时间管束女儿。
等发觉两个女儿越发外向,整日里就想着骑马出门,红姨娘心底犹豫,私底下对白姨娘说:“姐姐,我知王爷是好意,但让云溪云梦整日出门,是不是有些不妥?”
白姨娘却比她看得清,尤其是这一年来的历练,让她温婉之外更添几分利落,顿时笑道:“你啊,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式,王爷与先王不同,摆明了是要提拔两个妹妹,云溪云梦也乐意,咱们何必去拦着。”
红姨娘皱眉道:“可女人家家的,以后总是要嫁人的,万一也以后婆家嫌弃她们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呢?”
白姨娘却嗤笑道:“只要瑞山王府还在一日,便不会有人嫌弃两位姑娘。”
若是王府不在了,即使赵氏姐妹俩温柔顺从,也不会落到好结果,白姨娘无比清楚这一点。
她甚至还提醒道:“妹妹且看着吧,王爷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云溪姐妹俩与他兄妹情深,以后便有大好前程。”
这才多久,她几乎都不认得女儿了,以前的云溪云梦姐妹性格内向,也无甚才能,可现在呢,府里头谁不称道一句能干。
白姨娘看得通透,她虽知道女子总要嫁人生子,可自己有本事却是求不来的,别人也夺不走的,比多少嫁妆都管用。
这话让红姨娘心头一跳,暗道小王爷已经是瑞山王了,还不是池中之物,难不成要造反当皇帝不成。
其实不只是两位姨娘这么想,瑞山太妃心底也有所猜测。
这一日等赵怀外出归来,瑞山太妃忍不住将儿子唤道跟前。
赵怀一坐下,就一口气喝了一碗杏仁露,这才舒坦的吐出一口气。
瑞山太妃看得好笑,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见儿子长高了不少,脸色红润,虽说不胖但身上已经有了腱子肉,心底也是高兴:“你啊,难道就这么忙,连吃点心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怀不好意思的一笑,解释道:“想趁着年前梳理一遍,这样年后便能有条不紊。”
瑞山太妃眼神一动,直截了当的问:“怀儿,钢铁工坊那边动静大了一些,你与母妃说实话,你到底是作何打算的?”
赵怀又往嘴巴里头塞了一块樱桃酥,心底觉得亲娘这边的点心比他院子里更好吃。
咽下点心,赵怀才说:“母妃,孩儿只想自保。”
瑞山太妃一愣。
赵怀笑着说道:“别人不信,但母妃应该知道,孩儿不是那等穷兵黩武之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孩儿只想让瑞山太太平平,从未想过兴兵造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道理赵怀懂,所以他心底其实是不愿意让瑞山经历战乱的,毕竟这可是他花费了大量精力打造的领土。
瑞山太妃笑了起来,温柔的帮他倒了一杯茶,才说:“可惜,就算我们母子并无反意,朝廷也不会相信。”
再者,那一日皇灵院做法却奈何不得赵怀,那人定然受了重伤,如此这般肯定越发忌惮瑞山。
若不是英王起事,牵制住朝廷的兵力,恐怕瑞山早就不安定。
赵怀眼底也露出几分冷意,嗤笑道:“是啊,本王大兴土木,建造工坊,还锻造出神兵利器,朝廷如何会信瑞山没有造反之心。”
当初慕容家送出去的信件都被截住了,可朝廷在瑞山的眼线不可能只有那一家,对瑞山的情况或许不完全掌握,但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反过来看,先瑞山王没有造反之心,一味示弱,朝廷可没有绕过他。
从一开始朝廷的态度,就决定了双方不死不休,绝不可能和解。
正因为如此,赵怀才会越发迫切的研究科技树,不断提高瑞山本地的生产力,在囤积粮食的同时又发展兵力,做好完全的准备。
赵怀抬头看向母亲:“母妃,真到那一日,我们母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他不想发起战乱,但也不可能束手就缚,引颈就戮。
瑞山太妃脸上也带着冷意,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只靠如今王府演武场不到五千的兵力可不够。”
赵怀心底也担心这个,瑞山百姓有限,其中身强体壮能够成为合格的士兵的更少,工匠坊和粮食种植都需要人力。
这两年瑞山看着发展迅速,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实际上远远没达到能够抗衡朝廷大军的程度。
终究还是时间太短了。
英王败落,赵怀心底也着急,但还是说:“也只能慢慢来。”
瑞山太妃摸了摸他的发髻,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母妃总会站在你身后。”
赵怀融合科技树之后,颇有几分早慧,心思比寻常孩子深远许多,他自知瑞山看似蒸蒸日上的背后,其实却危机四伏,常有紧迫之感。
但此刻听着瑞山太妃的话,赵怀心底一暖,瑞山确实危机四伏,但他却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母亲,有陆池、马汉、王昊等人,还有赵管家王长吏,并不是没有胜算。
再者,他还有科技树,赵怀不信,拥有科技树的自己,在朝廷的灵师面前会不堪一击。
赵怀母子的忧虑,寻常老百姓却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今年收成极好,家里头养着的肥猪也又胖又肥,杀了之后自家吃不完还能卖钱。
家家户户弥漫着喜气洋洋,哪里还有前两年食不果腹,担心干旱的样子。
老百姓手里头有了余钱,临过年的时候便大方了一些,瓜果糖块是不能少的,还得买两幅大红的对联贴上,想要一个好兆头。
又因为是赵怀回到瑞山之后,老百姓的日子便眼看着好起来,又有继位仪式上的神迹在,老百姓都把瑞山王当做神仙看,过年的时候,除了对联和福字,竟是小王爷的人像最好卖。
但凡是有余钱的人家,都喜欢买一副回家贴着供上。
赵怀知晓此事后也哭笑不得,暗道自己变成了门神和灶王爷一般的吉祥物。
陆池听了这话,笑着说:“殿下可比门神和灶王爷英俊多了,贴在家里头看着也赏心悦目,一家子都能喜气洋洋。”
赵怀瞪了他一眼,并且扔了几个白眼。
除了小王爷的人像画,年底的时候,瑞山人买的最多的却是一样时兴货——肥皂。
秋收之后,瑞山城内一夜之间多了好多家杂货铺,杂货铺里面东西应有尽有,吃喝拉撒都能买到,其中最让人喜欢的便是这肥皂。
原来是秋收后杀猪,瑞山城内的猪油脂肪便够用了,肥皂坊那边原料足够,终于不像以前那样精打细算,有了一些废料。
虽说是废料,但也都是好东西,自然不能浪费了。
废料不能用来做香皂,因为会有杂质和异味,到时候卖不出好价格。
可处理过后做成肥皂却不错,虽说没有香味,样子也是平平无奇的淡黄色,看着比香皂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用起来除污效果却十分不错。
起了厚厚黑垢的衣裳,拿肥皂擦洗泡上半个时辰,再搓洗就能变得干净。
老百姓最知道厉害关系,一开始滞销的肥皂,没用几天便逆袭而上,成为杂货铺里面的畅销品,一时竟然供不应求。
赵氏姐妹管着香皂坊,一开始见肥皂卖的便宜,一块肥皂的利润还不足香皂的百分之一,心底还觉得自家大哥为人心善,让利于瑞山百姓。
谁知一个月后盘账,姐妹俩看见账目大吃一惊,肥皂的利润确实远不如香皂,可耐不住量大,薄利多销又是消耗品,一个月下来赚到的银子跟香皂居然不相上下。
赵氏姐妹一看,对赵怀越发敬慕,只觉得这位大哥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出错。
年底的时候,曲家和吴家纷纷上门盘账,大笔大笔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流入瑞山王府,曲家和吴家更是把生意做到了草原上,跟那位蒙王搭上了边。
曲家主与赵怀十分亲近,私底下说:“蒙王亲自接见了属下,打算打量采购神仙酿来犒赏大军,言下之意还想与王爷合作。”
赵怀并不意外,只说:“不必急着答应,再等等。”
他要的,可不只是做生意。
曲家主见状不再多提,心底却有一些思量。
成千上万的银子也不能让赵怀开心,因为时间越来越临近年底,说好了会在年底回归的马汉等人却还没有音信。
更让赵怀担心的是,几日之前,探子传来消息,英王病逝,朝廷突然发难,英王六子三死三逃,漳州大军溃不成军。
这个消息,让赵怀忍不住担心起来,马汉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追兵,否则的话怎么会拖延至今?
心底的怀疑让赵怀难免有几分焦躁,却又无计可施。
按照去年的惯例,演武场那边除了留守的士兵,其余人可以有半月年假,发放年礼这般的好差事,原本是该由马汉来做。
可马汉一直未归,赵怀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按照惯例给他们放假,虽说如此一来,这些士兵心底难免惶惶不安,可一旦他们回去,只要有心便能探查到许多士兵没有回家,下落不明,到时候恐怕要惹出灾祸来。
顾晓三被留下看顾演武场,对马汉等人要做的事情略知一二。
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三两下将私底下嘀咕的士兵拿捏住:“王爷对我们恩重如山,没有王爷,哪里有今天的我们,若因为迟了几天放假便心生不满,那与畜生何异?你们难不成想当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此一说,士兵们果然不敢再议,一个个都说:“王爷是我等再生父母,进入演武场那一日,我等便将生死度外,岂会因为这等小事不满。”
顾晓三松了口气,虽说快到年底还不放假,但王府那边却送来许多酒肉,倒是让演武场不显得冷清。
只是,顾晓三心底也担忧不已,只因为出发之前,马汉曾对离开的士兵说过,这一次任务危险无比,或许会有伤亡,要他们写好遗书,做好准备。
顾晓三叹了口气,只暗暗期盼马统领早日归来,他们可说好了,要一起为小王爷效力一辈子,今天,可以已经年二九了。
忽然,顾晓三脸色一变,只因为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朝着演武场的方向奔袭而来。
第97章 回归
“殿下, 马汉幸不辱命。”连日快马加鞭赶路,即使已经在演武场略作修整, 马统领依旧满脸胡子,看起来沧桑不少。
他并未休息,简单换过一身衣服,便前来复命。
赵怀连忙起身,亲手扶起这位下属:“马统领一路辛苦了,见你安然归来,本王心中甚慰。”
马汉这才憨憨一笑,身上肃杀之气褪去, 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启禀王爷, 一路虽有惊险,但幸亏准备充分,我等牢记王爷命令, 不与朝廷大军多做纠缠, 还算有惊无险。”
赵怀拍了拍他的肩头,发觉马汉说的轻松, 但一路怕是吃足了苦头, 原本的彪形大汉都瘦削了几分:“若不是马统领骁勇善战,也不会如此顺利。”
马汉深知小王爷为人, 并未客套几句, 便插入正题:“殿下,属下带人迁入漳州之后,便发现英王一派局势不好。”
“那时候英王重伤,只靠灵师吊着命, 属下等人伪装成海外贼寇, 英王竟毫不顾忌与我们合作, 只求打击朝廷大军。”
赵怀知道马汉等人的身份是假的,可英王却不知道,这跟引贼进门也没有差别。
马汉又道:“靠着赵云倾提供的铜球,以殿下所给的秘药作为突击,一段时间内,属下带人狙杀了不少朝廷灵师。”
“但后来朝廷灵师有了防备,绝不单独出行,即使知道他们在哪里,但人数众多也不好下手。”
“当时属下便心生退意,知道与英王的合作绝不长远,果然,朝廷略退几分,英王膝下的小王爷们不求反击,光顾着争夺世子之位。”
“属下暗地里接触了英王手下的几位能人,竭尽所能说服,到底说服了其中几位愿意跟随王爷。”
“临行前,英王府中忽然生乱,英王病逝,几位小王爷乱成一团,朝廷趁机围攻英王府,是英王旗下的亲卫军誓死反抗,才拼死护住其中三位。”
“当时漳州乱成一团,属下带着那几位谋士逃离出城,此时,有一谋士提议,英王一死,漳州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不如趁乱散布谣言,因势利导,让漳州更乱一些,我等再加引导,便能带走英王残部。”
听见这话,赵怀也是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问道:“你们带来了英王残部?”
马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只带走了数百人。”
“但这三百多人,皆是英王手底下最为骁勇的士兵,有一二将才,也只有英王死了,几位小王爷不足以服众,他们才在谋士劝说下答应前往瑞山。”
赵怀眼睛冒光,能被马汉成为将才的,可见其人厉害,恐怕是英王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才,如今却都便宜了他。
赵怀没急着见这些亲兵,反倒是问道:“这位提议的谋士是谁?”
原本是英王手底下的人,却在关键时候反水投靠了瑞山,并且在临走之前耍了漳州和朝廷一道,可见手段极为厉害。
不,当时英王已死,谋士的选择只能说良禽择木而栖,这冒险之举倒像是进入瑞山之前,先给他这个瑞山王献上一份大礼。
马汉说出了这位谋士的名字:“陆远涛。”
赵怀对这位陆远涛很感兴趣,问道:“倒是耳生,并不是英王身边亲信。”
英王身边出头的那几个谋士,赵怀还是知道姓名的,但陆远涛并不在其中。
马汉解释道:“确实不是,英王死前,身边亲信便死得差不多了,还活着的几个也各为其主,并不愿意相信属下。”
“这个陆远涛乃是英王身边第一人陆逊之子,但他与其父不同,对英王早有不满,且……”
马汉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且几次接触之下,陆远涛便猜出我等来历,一语道破属下等人并不是海外贼寇,而是来自瑞山。”
“属下见他才思敏捷,才起了招揽之心,除陆远涛之外的几位谋士,都是陆远涛出面说服,在离开漳州之前,也是陆远涛建议与英王残部接触。”
“且在离开漳州前,陆远涛大肆散布谣言,传言朝廷会屠城,造成混乱,属下等才能安然脱身,此时漳州难民四溢,朝廷想拦也拦不住。”
短短几句话,赵怀便知道这个陆远涛是个才思敏捷、当机立断却心狠手辣的人。
马汉为人谨慎,不露马脚,陆远涛却能在几次接触下来便猜出身份,却在知晓之后立刻投靠,并且带上一份厚礼,实在是让赵怀为之侧目。
这样的人,若是用得好,会是对付敌人最锋利的武器,若是用得不好,那就是给自己的一杯毒药。
赵怀并未下定义,只问马汉:“回程途中,你觉得此人如何?”
马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聪明绝顶。”
“事实上,属下心底觉得奇怪,他有这般才能,又是陆逊之子,为何在英王府中才名不显,一直到英王败落才露出马脚。”
赵怀心思一转,忽然问:“他是无灵者?”
马汉点头道:“确实是普通人,身无灵力。”
赵怀眯了眯眼睛,忽然道:“本王听闻,英王手下四大谋士,皆是灵师。”
马汉心思一动:“王爷,您的意思是,这陆远涛知道自己是普通人,即使有几分聪明才智,也不会被英王重视,所以才故意遮掩?”
赵怀又问:“陆逊有几个儿子?”
“似乎有三个,其余两人已经不知下落,回程途中,属下曾问起此事,但陆远涛说不必多虑,似乎兄弟之间感情并不深厚。”
赵怀却不这么想,只说:“前朝末年战乱不停,有些家族为了保存后代,会让后代子孙各为其主,有时候兄弟之间甚至兵戎相见。”
“但同样的,只要其中有一人胜了,那家族便能残存。”
马汉疑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陆逊的安排,想要效仿前朝世家?”
赵怀笑了笑:“是与不是,见到他便能知晓。”
“既然他送了本王一份大礼,那总要先见一见他的。”
很快,这位来自漳州的谋士便被带到了赵怀面前,他看着年近而立,木冠青衣,模样打扮自有几分风雅,更难得的是形容出色,带着如沐春风,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赵怀一看,心中猜测便确定了三分,这般气度,绝不是家中不受宠的孩子能养出来的。
陆远涛来到赵怀面前,见他一副孩子样面色无异,反倒是极为恭敬:“陆氏远涛,参见瑞山王殿下。”
赵怀微微一笑,喊了声起,才笑着问:“陆先生,英王虽败,但本王陋居一隅,瑞山偏远贫瘠,陆先生为何愿意远道而来?”
陆远涛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着越发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瑞山虽偏远,却绝不贫瘠。”
“瑞山盛产的神仙酿味如仙酿,让人喝之忘俗,在漳州可是千金难买,陆某久仰。”
赵怀笑问道:“哦,陆先生竟是为了神仙酿而来?”
陆远涛却说:“不,陆某是为了殿下而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赵怀:“陆某想看一看,不足十岁,却能从龙潭虎穴安然回来,两年之内让瑞山一改颓势,蒸蒸日上的小王爷,是何等神人。”
赵怀忍不住微微挑眉,暗道这马屁拍得可真是高深,他笑问道:“如今见着了,发现本王也不过是凡胎俗骨,陆先生心里头可有失望?”
谁知一听之下,陆远涛躬身行了大礼,口中直言:“如今一见,王爷果然不凡。”
“陆某是无灵者,深知当世无灵者举步维艰,贵族之中但凡能掌权者,脱不开醒灵两字。”
“可王爷凭无灵者之身,以一己之力开创瑞山繁荣,实在是让陆某佩服万分。”
赵怀笑了一声,提醒道:“陆先生,本王能继承王位,只是因为父王膝下只有本王一子,跟是不是灵师全无干系。”
陆远涛却说:“可瑞山变化,陆某却看在眼中,一路走来,瑞山百姓安居乐业,无灵者依旧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可见王爷乃是仁慈之君,且手段惊人,才能弹压瑞山氏族。”
赵怀平日里不是个爱听假大空的,被他这番马屁拍下来,也觉得通体舒坦,忍不住笑问道:“陆先生,你这么夸本王,本王都不好不用你了。”
陆远涛脸色一肃,开口道:“殿下要用陆某,自然是因为陆某有可用之处,绝不是三言两语可讨好,否则瑞山也不会有当前盛景。”
赵怀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的抚摸着圆滚滚。
圆滚滚与他心灵相通,见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双小眼睛盯在了陆远涛身上,状若无事的伸出自己的利爪,在青石板上留下几道爪痕。
陆远涛只是微笑不语。
赵怀笑着问道:“既然如此,陆先生不如说一说如今的瑞山当如何?”
陆远涛猛然抬头,朗声道:“殿下,瑞山危矣。”
马汉脸色一沉,怒喝一声:“你胡说什么,瑞山兵强马壮,怎么可能危险?”
赵怀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动怒,继续问道:“你说来听一听。”
陆远涛再次拱手作揖,才道:“殿下,陆某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如今的瑞山犹如小儿抱金于闹市,看似热闹,实则危机四伏。”
“瑞山之危,在于三点。”
第98章 瑞山之危
若说方才走进门的陆远涛, 如同和煦春风,那么此时的男人如同出鞘的利剑, 带着无法遮掩的锋芒。
这样的转变,让赵怀心惊同时,又带上了几分期待:“哦,是哪三点?”
陆远涛微微一笑,又恢复成那清风徐来的模样,似乎瞬间锋芒毕露是假象。
“瑞山之危第一点,在于朝廷与藩王之争。”
“英王已死,蒙王、韩王与瑞山王, 便成了朝廷眼中的三根刺, 迟早都会想方设法一一拔除,其中蒙王兵强马壮,且领地位处两国边境, 地域辽阔却分外贫瘠, 并不适合中原人居住,要对付他得不偿失, 朝廷定会从长计议。”
“韩王领地狭小, 且胆小如鼠,向来以大周皇室唯首是瞻, 如今尚有韩王之名, 却无韩王之实,是仅存三位藩王之中,唯一一位领地内的长吏都是朝廷派遣的王爷,朝中甚至有人公然嘲讽, 说韩王是大周皇室养着的一条狗, 韩王听了也只一笑置之。”
“赵某设身处地去想, 我若是大周皇室,也愿意留着这么一位虚有其名的异性王,好彰显大周皇室仁慈,并非冷血无情的要削藩。”
“三王之中,只有瑞山王占据瑞山富饶领土,看似偏远,实则每年产出不低,如今还有香皂香水和神仙酿,三者能换来源源不断的银两,可谓是一个聚宝盆,大周皇室连年征战,耗资巨大,有什么比攻下瑞山更一本万利的买卖。”
赵怀脸色一紧,他何尝不知道瑞山的生意太赚钱,必然会引来朝廷眼红,但瑞山实在是缺钱,没有钱他寸步难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被陆远涛一点,他才意识到瑞山的危机就在眼前,打完了英王,有什么比收拾瑞山更能贴补朝廷消耗的物资。
之前英王落败,赵怀派遣马汉带人偷袭,想要削减朝廷兵力,也是为了长远打算,毕竟朝廷死伤严重的话,也不会那么快有能力对付瑞山。
赵怀淡淡道:“就算如此,瑞山也不已不是昔日软弱可欺之地。”
陆远涛笑道:“瑞山固然不是,可瑞山可有一大缺点。”
“瑞山王之母,乃是大周皇室嫡系郡主。”
赵怀脸色一冷:“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远涛解释道:“陆某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当年瑞山太妃能以一己之力,将王爷从京城那龙潭虎穴安然带出,可见太妃的心是向着瑞山的。”
“可血脉亲缘不可断绝,陆某猜测,不久之后,大周皇室便会以各种理由,下令急召王爷母子进京,无论是丧事还是喜事,总是难以推脱。”
“王爷若是不去,瑞山便主动与朝廷撕破脸皮落人口舌,给了朝廷发兵讨伐的借口,若是去了,这一次恐怕不会有上一次的好运,能够安然归来,去与不去,瑞山都会落入被动。”
赵怀皱起眉头,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这可能性极强。
陆远涛又道:“瑞山一地繁荣,全系于王爷一身,若王爷身陷囹圄,那瑞山便会如斩去羽翼的雄鹰,不堪一击。”
赵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陆远涛,半晌,忽然一笑:“陆先生这话也有道理,但这看似误解之局,实则容易的很。”
“本王自幼体弱多病,好几次都差些活不下来,如今在瑞山杂事繁多,劳累过度生了重病也有可能,趁着英王一事还未结束,本王先发制人派遣使者入京,大肆宣言瑞山王病重一事,母妃需要照顾本王,自然也无法入京。”
“大周皇帝讲究仁义,以礼治国,想必也不好让我一个重病在床的孩子,入京奔丧的,除非他自己命丧皇权,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有资格让本王带病入京。”
这时候,赵怀倒是感谢亲外公死的早,绝了皇帝拿他作筏子的可能。
赵怀一想,深觉只要脸皮厚,他远在瑞山,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
听见赵怀的办法,陆远涛眼底闪过笑意,点头道:“王爷这一招妙极了,即使朝廷心生不满,派遣灵师前来查看,但在瑞山自己的地盘上,胜算便是由王爷说了算,这法子能让瑞山之危缓上三年。”
三年之后,朝廷从英王战乱中缓过劲儿来,不管赵怀真病还是假病,都不会再忍耐。
赵怀淡淡一笑,又问:“那这第二危呢?”
陆远涛露出笑容:“第二危,在于瑞山氏族。”
“瑞山本地氏族繁多,盘根错节数不胜数,四大世家同气连枝,如今王爷强势崛起,诸多世家看似顺从攀附,实则不过是隐忍一时。”
“陆某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瑞山氏族传承多年,甚至有些世家扎根于此,比瑞山王府存在的年月还要更多,如同一颗长在瑞山城头的毒疮,迟早都会让瑞山城的主人痛不欲生。”
赵怀眼神一沉,他心底也忌惮瑞山世家多时,但正因为他们盘踞多年,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所以才会选择怀柔之策,如今看来颇有成效,世家之中吴家与瑞山王府合作,白家和陆家也多有示好,慕容家也沉寂下去。
陆远涛似乎看穿了赵怀的想法,笑着问道:“王爷心底是否在想,瑞山世家虽难缠,但以利图之,也能化敌为友,为瑞山王府所用?”
赵怀微微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正因为世家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才需要徐徐图之。”
陆远涛却摇头道:“王爷此举,错得离谱。”
赵怀脸色一沉,马汉已经忍不住怒喝:“陆远涛,休要张狂。”
陆池虽未说话,却也脸色冰冷,右手已经拿在了刀把上,似乎只要赵怀下令,便要让这以下犯上的小子血溅五步。
陆远涛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对赵怀又平添几分赞赏,作为一个稚龄上位的瑞山王,他却能收服先王留下的人,让他们对自己极为忠诚,可见手段非同一般。
一路走来,陆远涛曾仔细看过马汉此人,虽有几分稚嫩,却是天生的将才,漳州一行染上了血色,更能见未来之能。
这般将才,是不会随随便便诚服于人的,更别提此人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尤其陆远涛注意到,听见他咄咄逼人的话,赵怀脸色不变,并无愤怒,反倒是心平气和的问:“错在哪里?”
十岁稚龄这般涵养,实在是让陆远涛心惊。
陆远涛对待赵怀越发谨慎,低头说道:“王爷既然知道,瑞山世家如同寄居在瑞山城头上的吸血虫,那将收益颇丰的买卖交给他们,虽能换来一时安稳,却不啻于养虎为患,亲手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养料越足,只会让他们的危害越大。”
“陆某听闻王爷政令,显然也意识到世家危害,才会大肆”
赵怀眯起眼睛来,他打量着陆远涛,发觉这个人行事作风十分激进,竟是要把瑞山所有世家一网打尽的架势。
赵怀淡淡道:“一国一城,有百姓,自然便有世家。”
言下之意,世家虽有危害,却也是一个地方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人只要存在,便会积累财富变成氏族,不可能使这现象完全消失。
陆远涛见自己连番游说,但赵怀却主意极正,鲜少因为他的话语就改变初衷,心底又赞许几分,笑着说道:“话虽如此,可想必瑞山世家,总有王爷不满之处。”
“陆某斗胆,猜测到几分。”
“世家盘踞,吞并土地,占据劳力,使得百姓无地可种,无人可用,因此,去年瑞山才会大肆开荒,并且接受漳州流民,给与落户的优待政策。”
“想必王爷也心知肚明,除非将这些世家连根拔起,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将已经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只是碍于瑞山稳定,一忍再忍。”
赵怀叹了口气,点头道:“陆先生猜得不错,本王对此不满已久,只是一直想不好如何处理。”
毕竟吞并土地,雇佣佃户的世家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全部如此,就连瑞山王府名下也有良田佃户,正因为如此,明知道此事有害,赵怀却无从下手。
陆远涛微微一笑:“世人都知趋吉避凶,瑞山世家坐视不理,不过是因为王爷仁慈。”
“以陆某之见,不妨挑那家事最为雄厚,盘踞瑞山最久,最不愿意与王府合作,那等冥顽不灵之辈,不如用来杀鸡儆猴。”
“打怕了,比起身家性命,他们总会知道其中厉害关系。”
赵怀微微挑眉。
陆远涛又说:“如此一来,既能拔除王爷忌惮的世家,又能敲打其余家族,等到兵临城下那一日,才不怕瑞山城中有人心怀不满,让殿下腹背受敌。”
赵怀差点没笑起来,暗道这哪里是敲打,完全是要让世家没落,使得他们没本事通敌。
不过这法子倒是也深得他心,赵怀忍不住说道:“陆先生,本王确实是有一心腹大患,奈何此族滑不溜丢,不好下手。”
陆远涛却笑着说道:“王爷多虑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世家,何愁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话一听,赵怀恍然,大约是科技树融合带给他的影响,赵怀总想着合情合理,但这是个强权的世界,哪里来那么多合情合理,历史是由胜利者诉说的。
赵怀眯了眯眼睛,将这事儿记挂在心,甚至回头看了眼马汉,马汉眼底也是雄心勃勃,显然对演武场的兵力颇有自信。
赵怀按住这心思,转而问道:“那这第三危呢?”
陆远涛幽幽叹道:“王爷,瑞山第三危,就在于您啊。”
马汉怒喝:“胡说八道什么,殿下是瑞山的王,是他让瑞山繁荣富强,怎么可能成为瑞山的危险。”
陆远涛却说:“正因为如此,所以王爷您的一举一动,才会牵连到瑞山的安危。”
“王爷年幼,尚无子嗣,且非灵师,每一点都看似不起眼,却都是弱点,陆某只怕朝廷一计不成,明枪暗箭便会朝着王爷而来,王爷安危,便是瑞山安危。”
陆远涛是真的为此担心,赵怀就算再聪明,再厉害,但也是个年幼的孩子,孩子,尤其是早慧的孩子,是最容易夭折的,更别提赵怀自己也说,他自小体弱多病。
如果赵怀今年二十,且有子嗣,那么陆远涛会放心许多。
谁知听见这话,赵怀倒是松了口气,淡淡说道:“陆先生担心的有道理,不过无需多虑,本王身边有马统领、陆侍卫这般好汉,定能护住本王周全。”
马汉陆池对视一眼,心底都知道赵怀最大的护身符是神迹落下的遗泽,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灵兽护体,想要穿透瑞山王府杀害王爷,却是难上加难。
马汉陆池知道,可陆远涛不知道,见赵怀不以为意,急道:“王爷不可情敌,瑞山虽在王爷掌控之中,可灵师之法让人房不胜,英王之死便是如此。”
赵怀却只是笑着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本王会小心一些。”
说完不等陆远涛说话,便又说:“陆先生连夜赶路,想必也累了,陆侍卫,烦请带陆先生下去休息吧,等修整一番,本王再与陆先生详谈。”
陆远涛还想再劝,但见赵怀脸色淡然,到底将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底只以为赵怀虽然才华出众,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但到底身份贵重且年幼,对灵师的厉害并无认识,所以才会如此。
今日一行,陆远涛已经达到目的,甚至觉得赵怀比他想象中更值得辅佐,倒是也不急着说服此事,只等日后慢慢再谈。
他却不知道,赵怀最不怕的就是灵师。
想到这里,陆远涛笑盈盈的看向身边的陆池,还说:“陆侍卫,久仰大名,没想到间隔千里,倒是见到了陆姓本家人。”
陆池却对他方才的不敬心底不悦,冷冷道:“陆先生客气了,瑞山不比漳州,陆先生既然来了此地,也得牢记入乡随俗才是。”
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对王爷不敬。
陆远涛听懂了他言下之意,眼神一闪没有反驳,心底自有一番计较。
送走两人,赵怀的脸色却不轻松,他之所以让陆池去送,只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问马汉:“马统领,此次亲兵可有伤亡?”
提起此事,马汉的神色也轻松不起来:“轻伤无数,重伤十二人,亡六人。”
赵怀脸色一沉。
马汉解释道:“属下带着足够的伤药,轻伤之人回来养一养便好了,重伤中有十人多将养一些时间也能恢复如初,剩下两人中,一人丢了右臂,一人坏了左腿,怕是不能恢复了。”
“死去六位亲兵,都是在绞杀灵师途中遇害,灵师花样繁多,我等防不胜防,因尸首不便携带,属下只能就地火化,将他们的骨灰带了回来。”
因为行动顺利带来的喜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轻飘飘的是死亡人数,但压在赵怀的心头却重愈千金,面露不忍。
若是陆远涛还在这里,见到赵怀如此神色,定会想这位小王爷未免太过心慈手软。
赵怀很快收敛了神色,他虽然不忍,但也知道瑞山想要强大,这是必经之路,以后死去的人只会更多,不会变少。
“活着的人论功行赏,重伤两人若不能重返演武场,可入工匠坊为管事,若是不愿,则另外补贴。”
马汉忙道:“工匠坊是好去处,他们肯定愿意。”
毕竟这一去就是小管事,虽说身体残疾不可复原,但后半辈子都有了保障。
赵怀点了点头,又说:“还得劳烦马统领一次,将死去六人送回家中,安抚家眷……”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死者家属,可选一人进入工坊,优先那些愿意抚养子女,孝顺公婆的媳妇,若有父母子女,独子,则父母由王府养老送终,非独子,则另行抚恤;子女可由王府养大成人。”
一番话下来,让马汉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眼底也浮现几分感动:“属下听令。”
“有王爷这话,想必演武场那群混小子,从今往后愿意为了王爷出生入死,绝无二话。”
抚恤金是死的,工坊的工作和养老养小的政策却是活的,如此一来,倒是绝了亲兵们的后患。
演武场的亲兵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血,失去往日里一起操练的伙伴,要说心底没有半点退缩是不可能的。
马汉却知道,这命令一出,那些退缩都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王爷的感激之心。
普天之下,除了瑞山,还有谁会把只是无灵者的普通亲兵真正当人看,为他们解决妻儿老小的生存难事。
赵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马汉,本王知道你刚回来,定然疲乏不已,但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辛苦你了。”
马汉忙道:“这些人是属下带出去的,属下也愿意带着他们回家。”
赵怀点了点头,又说:“尽快,在年前便定下吧。”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亲兵已死,亲眷难免各有心思,以亲兵妻儿父母优先,若妻子想改嫁,也不必强求,孩子由瑞山王府抚养。”
简单的一句话,马汉却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不要让这么好的抚恤条件,最后落到不该占有的人手中,反倒是害得亲兵妻儿父母无人可养。
第99章 抚恤
马汉率军回归的这一日, 已是一年年尾二十九。
亲卫军的出现,给瑞山王府注入了动力,赵管家那边早有准备, 只等赵怀一声令下, 源源不断的年礼便送入演武场中。
留守的亲卫军还未从战友伤亡中回过神来, 便被丰盛的年礼迷花了眼,就连经历过漳州之乱,心生怯意的那些亲卫军, 看见丰厚的奖赏也将当时的害怕抛之脑后。
赵怀不缺银子, 出手更是大方, 跟随马汉出去的亲卫军拿到的奖赏足以让人眼热。
一时间亲卫们忘记了其中风险, 只恨自己没跟着出门, 倒是激起几分建功立业的心。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演武场的亲卫便接到命令, 今晚收拾停当便可以回家过年,回去之后可以留到元宵之后再回来。
此时瑞山王府的亲兵,大多还是瑞山本地的农民子弟,妻儿老小都在村里头住着, 听见这话自然喜不自胜,领着年礼便急急忙忙的回家去了。
有一些家住得远一些的, 也打定主意, 就算赶夜路也得回家,再不济第二天起个大早, 也能在年三十赶回家吃团圆饭。
亲卫们的家人也翘首期盼着, 家里头早已准备好丰盛的年夜饭, 就等着他们回去。
马汉回到府中, 歇了口气便再次骑着马带人出门。
李家村是距离瑞山城最近的一个村子, 村里头在演武场当亲兵的年轻人也不少,这会儿陆陆续续有人提着年礼回家,一派喜气洋洋。
唯有东边的一户人家左等右等,依旧不见自家小儿子回来,当娘的心里头不安,忍不住寻到同去演武场的亲兵家中问:“大柱子,怎么不见我家小牛回来,王府不是都放假了吗?”
大柱子原本正高兴,听见这话脸色一顿,讷讷说不出话来。
他因为年礼丰厚高兴,如今被小牛的亲娘一问,才想起来小牛跟着马统领出门,回来的队伍却没瞧见他。
大柱子是今年年末才进去演武场的,并不知道马统领等人去做了什么,但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怕是不大妙。
李氏原本就心底不安,如今见他神色不对,连声问道:“难道是小牛那孩子贪玩,留在城里头不肯回家?大柱子,你倒是快说啊。”
大柱子只得硬着头皮说:“婶子,我才刚进演武场,哪里知道小牛哥的事儿。”
他越是推脱,李氏的脸色愈发不好。
她一拍大腿,说:“你不知道,那李大郎在王府做事儿,肯定是知道的,不行,我得去问问他去,我好好的儿子去了王府,怎么就不回来了。”
几个人劝也劝不住,这时候李氏大儿子忽然跑来:“娘,你怎么在这儿,小弟的统领来家里头了。”
李氏一听,顿时来了力气,等快步跑回家一看,却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为首的一位大汉手中捧着个盒子,左看右看,却没瞧见儿子的身影。
不妙的预感升起,李氏双腿一软。
等她再次醒来,屋里头静悄悄的,几个瑞山王府的贵人坐在小板凳上,脸色都是肃穆,翻到自家两个儿子面带殷勤。
“大人,你同老身说实话,我家小牛,我家小牛是不是没了?”李氏还未说完,眼泪便落了下来。
马汉心底也难受,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太太,瑞山王府派军剿匪,小牛阵亡,这是他的尸骨。”
李氏虽说早有准备,听见这话,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往下流,满口喊着死去的小儿子。
许久,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围着劝着,老太太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马汉这才将瑞山王府的抚恤一一道来,又说:“小牛为王府尽忠而亡,王爷有令,定当择优抚恤,不能让死去的将士心寒。”
听见这话,李家大儿子忍不住握住亲娘的手,喊了一声:“娘……”
李氏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看了他一眼,瞧见儿子满眼期待,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转头再一看,二儿子眼底也带着渴望。
是了,瑞山王府的工匠坊,可是别人想进都进不了的,当初招人的时候,她儿子媳妇都去试过,可惜人笨口拙,只有小儿子凭着一把好力气进了演武场。
瑞山安稳多年,谁知道剿匪也会死人呢?
李氏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哭着说不出话来。
大儿子怕她惹怒了贵人,忙道:“娘,小牛已经不在了,咱也得为他想好身后事,他去得早还未娶妻生子,在地底下也孤孤单单,但娘你放心,只要儿子活着一日,就不会让小弟坟前断了香火。”
二儿子也说:“娘,儿子向来跟小弟感情好,也不会让他在九泉之下孤单。”
两人媳妇也纷纷应是,毕竟瑞山王府的抚恤金丰厚,这些钱别说养老了,就算贴补一家子也都够了,再者,工匠坊的活儿才之前,那是能够生钱的铁饭碗。
李氏如何看不出两人的想法,她忽然来了力气,只说:“小牛膝下无子,你们谁愿意将儿子过继给弟弟,这工匠坊的工作就归他。”
等马汉从李家离开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李氏低声啜泣的声音,心底又是叹息一声。
李家还算好的,李小牛是死了,虽未娶妻生子,却有一个牵挂他的老娘,两个哥哥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最后过继了儿子,一家子也没有伤了和气。
接下来的几家才让马汉见识了人生百态。
第一批进入演武场的人,大多都是在家中不太得意的,毕竟那时候演武场还不是香饽饽。
他们普遍家中贫困,为了混口饭吃才进入了演武场,就如同当年的马汉一般,一直到赵怀回来之后,演武场的待遇才提升上来。
可赵怀回来至今才两天,这些人家中的条件也没完成质的飞跃。
到底是马汉亲手带出来的人,他出门前让夫人另备一份厚礼,也是想补贴他们的家人。
小雪不知何时从天空飘落,让黄泥地上蒙上了一层细碎的白色,马汉从第五户人家里离开,脸色却不太好。
跟他一起来的一位亲兵忍不住骂道:“真他娘的操蛋,他们还是人吗,死的可是他们的亲兄弟,他们倒好,眼里头只有那几两银子,竟是连他的身后事都不想管了。”
有母子情深,兄弟情深的,自然也有被手足兄弟抛弃的。
另一位亲兵却说:“马统领,这银子不能便宜了他们,落在他们手中还不如扔进水里头听个响声。”
马汉骂了一句:“行了,王爷早有安排。”
他压住心底怒火,继续说道:“抚恤金是给他家人的,别人谁也别想拿走,既然他婆娘想改嫁,那就让她改嫁,待会儿我们回来,直接将那两孩子带走,抚恤金就存在我这儿,等他们长大成人再归还。”
这户人家也是奇葩,当妻子的一听丈夫死了,立刻哭着喊着说要改嫁,等听见有抚恤金又说要带着银子改嫁,实在是让人唾弃。
而作为弟弟,不想着帮哥哥养育侄儿侄女,只想着霸占抚恤金和工坊的名额,甚至还想要嫂子赶紧走人连房子都归了自己,也是马汉如今养得脾气好,才没直接动手打人。
他们还在,那几个人便藏不住丑态,哪里能指望他们照顾孩子。
看着那对面色惊慌的兄妹,马汉心底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亲兵的子嗣留在这种地方,任由亲人磋磨。
若不是还要再去一家,方才马汉就会直接把人带走。
如此一说,几个亲卫的愤愤不平才平息了一些。
等骑马到了最后一户人家,积雪已经有薄薄的一层,低矮的茅草屋内亮着灯,依稀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娘,我爹啥时候回来,我想他了。”
“是啊娘,我爹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他还答应帮我做小马呢。”
随后又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们爹爹是做大事的人,他现在可是帮小王爷做事情,怎么能时时陪着你们,你们要体谅爹爹,再等等他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点心。”
“哦哦哦,有点心吃喽。”
一时间,马汉竟有些不敢敲门。
里头的妇人却听见了声响,她推门出来,等看清门口的人脸色便是一变,双眼一红,转身关上了门:“你们俩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
说完才带着马汉几人走远几步,开口问道:“大人,我夫君是不是出事了?”
马汉心底难受,但还是如实道来,经过了五家,他已经能背出那句话来。
妇人眼眶一红,却克制住没落泪,只哽咽的说:“夫君家中已无父母,也无兄弟,只有我与两个儿子,请大人放心,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会好好养育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只是想劳烦大人一事,两个孩子还小,天天盼着他们爹回来,能不能别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只说他们爹有要事要出远门,暂时不能回来。”
马汉点了点头:“可以。”
妇人果然领着他们进去,只对两个孩子说他们爹出了远门,还说:“你们爹爹可是出去帮王爷办事,他是做大事的人,你们是他的儿子,可不能因此哭闹。”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纷纷点头,又好奇的看着马汉:“大人,我爹爹也骑着这么大这么高的大马出门办事吗?”
马汉蹲下身来,笑着说道:“是啊,你爹爹的那匹马比这一匹还要高,还要俊。”
孩子顿时高兴喊道:“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跟爹爹一样,骑着大马为王爷办事。”
临走的时候,马汉对那个妇人说:“年后你可以去工匠坊干活,王爷会在瑞山城建学校,拱亲兵和工人子弟入学就读,你们的两个儿子都可以去。”
妇人一听,又是千恩万谢。
马汉率先上马,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那亮着灯光的小院子,依稀看见那看似柔弱却一腔韧劲的妇人,心底又是一叹。
“驾!”
“走,我们把那两个孩子带回去。”
第100章 又一年
大年初一, 赵怀换上新衣推门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屋檐上, 已经积攒了一夜的皑皑白雪, 瑞山少雪, 这般看着倒是跟平日里的绿意盎然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时间过得飞快,恍然之间, 赵怀回到瑞山已经两年多。
翠玉拿着一件厚厚的朱色大氅给他披上, 口中道:“殿下, 这几日都在下雪, 外头可冷着呢, 不能大意了。”
自从赵怀开始练武,身体越来越好, 也不像年幼时候那般怕冷,平日里就不肯多穿,没少让翠玉追着喊着。
赵怀无奈道:“瑞山下了雪也不冷,用这么厚的大氅实在浪费。”
翠玉偷笑道:“殿下, 待会儿你可得去向太妃请安,太妃肯定不觉得浪费。”
赵怀挑眉, 到底没拒绝, 毕竟他亲娘跟翠玉一样,生怕他没吃饱没穿暖。
倒是圆滚滚机灵, 再不肯如去年那样被人逮住套上衣服, 忙不迭的溜走了, 它也不怕冷, 在雪地上健步如飞。
这让赵怀看着十分羡慕, 昨晚下雪的时候他带着妹妹打雪仗,结果被亲娘一顿唠叨,说就算他不怕冻着,两个姑娘也经不起这么造,只得草草收场。
圆滚滚倒好,整日里在雪地翻滚也不见生病,皮毛反倒油光发亮。
果然,等到了瑞山太妃的院子里,赵怀就被搂在了怀中,瑞山太妃握住他的手,见他手掌是暖和的才放心:“还是翠玉细心,能劝着你注意身体。”
赵怀摸了摸鼻子,还说:“母妃,其实孩儿真的不冷,你瞧圆滚滚,他连衣服都不用穿。”
瑞山太妃没好气的说:“圆滚滚长着一身厚实的皮毛,你有吗?”
提起这事儿瑞山太妃就生气,忍不住说:“身体才好了几日,便忘了小时候的苦楚,你难道忘了五岁那边,你吵着要玩雪,结果吹了风养了整整一个月才好。”
提起当年的事情,瑞山太妃依旧觉得心惊,即使儿子现在身体好了,她依旧不能安心。
赵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时也颇为注意,不想让亲娘过于担心。
被提到的圆滚滚一脸无辜的看着母子俩,并且十分自觉的走到一旁吃果子去了。
亲母子吵架,跟他圆滚滚能有什么关系呢,圆滚滚从来没有坏心思。
赵怀无奈,再一看两个妹妹就坐在旁边,都是一身新衣打扮的十分精神,瞧见他们母子俩吵嘴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当初瑞山王母子刚回来的时候,赵氏姐妹多有拘谨,寻常不敢多说话,如今两年过去,几个人相处倒是更像是亲人了。
赵怀还从怀中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笑着递给两个妹妹:“来,拿着,今年的压岁钱。”
赵云溪笑着接过:“多谢大哥了。”
赵云梦更是笑嘻嘻的说:“大哥最大方了,我们姐妹俩今天可发财了。”
白姨娘也笑着说:“有王爷这般疼爱妹妹的大哥在,可是云溪云梦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毕竟是从小没相处过,还是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赵怀对姐妹俩却颇为照顾,从不轻视,确实是难得。
瑞山太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一年来,你们几个都为了王府忙里忙外的,他可不得好好表示表示,再说了,都是一家至亲,亲近一些才好。”
白姨娘几人都笑了起来,心底却熨帖的很。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品香斋那是美差,别人求不来的,王爷和太妃却放心让她们姐妹俩理事,且还有丰厚的分红,足以让她们心怀感激。
白姨娘深知他们身份尴尬,说是王妃的人,但却又是先王的妾室,这般重要的事情,王爷大可以交给其他亲信收买人心,却还是选择了她们姐妹。
并且瑞山太妃也对赵氏姐妹极好,平日里喜欢带着她们出门,与瑞山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打交道,这自然大大提升了姐妹俩的地位。
其实瑞山太妃此举,一开始也带着几分施恩的意思,她与赵怀不同,对赵氏姐妹并无几分母女之情,更多的还是见儿子要用她们,才愿意花心思笼络。
不过两年下来,白姨娘和红姨娘识趣,赵氏姐妹也聪明乖巧,瑞山太妃也愿意为她们做脸,让王府上下知道即使先王不在了,她们也不是可以轻视欺辱的对象。
一家子说笑了一会儿,便有人上门拜年了。
瑞山太妃一听,笑着说道:“马统领住得近,来得果然也早。”
陆池王昊这般住在府里头的不算,马汉是最早来拜年的人,至于前者,一大早赵怀便已经发过喜钱,让他们今天别拘束也松快松快。
赵怀笑道:“快让他们进来。”
白姨娘拉着女儿起身:“王爷,太妃,那妾身就先带着她们回去了。”
谁知赵怀却说:“两位妹妹还小,不必在意那么多,见一见马统领也是好的。”
白姨娘想说与礼不合,但心思一转知道马汉的重量,眼神一闪到底没有多说,她跟红姨娘却起身站在了瑞山太妃身后,不好让王府的属臣见礼的。
马汉是带着新婚夫人一道儿来的,两人一进来,便齐刷刷的给瑞山王母子行了大礼,幸亏白姨娘两人避开的早,否则确实是尴尬。
马夫人眼神一扫,瞧见两位姑娘也在场倒是心中惊讶,但见马汉毫不意外的样子,暂且将这个疑惑压了下去。
赵怀哈哈一笑,伸手将马汉扶起,口中说道:“马统领,你自己不着调便也罢了,怎么还带着马夫人一块儿,到时候马夫人还以为本王待你苛刻呢。”
马汉朗声笑道:“大年初一,要不是王爷不喜跪拜,属下就该三跪九叩才算行了大礼。”
赵怀知道马汉的性情,无奈的笑起来。
旁边的马夫人却也说:“夫君说得有理,王爷是瑞山的天,如何大礼都不算过。”
赵怀听见这脆生生的话,这才朝着马夫人看去,他早前就听瑞山太妃提起过这位夫人,知道她是曲家的旁系女儿,身份不算太贵重,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世家女。
不过当初他在孝期,并未去参加婚礼,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马夫人。
如今一看,马夫人身材娇小玲珑,容貌虽不算绝美,但也清丽可爱,尤其是笑起来分外亲人,是那种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女子。
她往马汉身边一站,比马汉矮了足足一个头,再看马汉还未养回来的沧桑样,真有几分美女和野兽的对比。
不过瞧马夫人笑意盈盈,偶尔看向马汉满眼柔情的模样,便知道她对马汉也是极为满意的,夫妻之间颇为相得。
赵怀对她第一印象极好,忍不住笑着说道:“之前马统领刚刚新婚,便领命出去办事,一直到年底才能回家,实在是本王对不住夫人,以后本王定当注意。”
谁知马夫人却说:“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自当为王爷建功立业,若他整日里留在家中陪着妾身,妾身反倒是要笑话他了。”
言语之间,是对马汉在新婚之夜就被叫走,第二天就率军出征一事没有一点怨怼之意。
这一刻,赵怀总算懂了瑞山太妃的意思,若不是她用心挑选了马夫人,换一个妻子,马汉在外恐怕就不会这么安心。
瑞山太妃也笑道:“话虽如此,他们男人满心满眼都是大事儿,心思粗哪里知道新媳妇的艰难,马统领,你媳妇进了门就没过过几日舒心日子,往后你可得好好对她,否则让本宫听见了,可要让王爷责罚你。”
话语之间,倒是显得她与马夫人极为近亲,事实上,在马汉出门在外的时候,瑞山太妃也时常召见马夫人。
马汉更是满口允诺:“世界上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女子了,马汉这辈子只会有夫人一人,举案齐眉,绝不变心。”
听见这话,马夫人眼底满是柔情蜜意,夫妻俩对视一眼,颇有几分如胶似漆。
赵怀瞧着都觉得有趣,这不就是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瑞山太妃含笑看着,又让翠云取来一个匣子,里头摆着一套极为华贵的红宝石首饰。
“这套首饰上的宝石一般,胜在打造的手艺不错,且还算时新,你拿回去带着玩。”
马夫人一眼便看出这套首饰极为贵重,就算他们嫡系的夫人小姐身上也没有,瑞山太妃口中的一般实在是客气话。
她下意识的看向马汉。
马汉却笑道:“娘娘赏你就拿着,还不快谢恩。”
马夫人这才笑着收下,自然又是一番谢恩的话。
马夫人虽是新媳妇,但为人处世落落大方,有她在妙语连珠,倒是让屋里头越发热闹,难得她面面俱到,也并未冷落两位不起眼的姑娘。
赵氏姐妹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也被她逗笑,立刻亲近起来。
过了一会儿,马汉便想带着夫人告辞,谁知赵怀却说:“再坐一坐吧,不急着走,待会儿曲家主定会过来拜年,也让马夫人见见娘家人。”
马汉一听,立刻又坐了下来。
马夫人心中却有些不安,她从马汉那边知道一些事情,世家与王府的关系绝不如表面上那么平和,再者,曲家主跟她是族亲,但绝谈不上娘家人。
现在她也不好问自家夫君,只能心底疑惑。
不过马夫人是个藏得住心思的,依旧笑意盈盈的坐下来说话,并未流露分毫。
一会儿功夫,曲家主果然登门拜年来了,且是亲自带着嫡出儿子过来的。
一进门瞧见便宜侄女和便宜侄女婿,这位家主微微一愣,很快笑了起来:“多谢王爷体谅,还让曲某见着一回侄女儿。”
马夫人也笑着喊了大伯和堂哥。
很快,马夫人便发现赵怀虽然依旧带着笑容,但在面对伯父的时候,远不如跟马汉那般亲近放松,身上更添了几分瑞山王的贵气。
她心底知道,自己是沾了夫君的光,此刻的小王爷,才是瑞山城的瑞山王。
马夫人原以为瑞山王将他们夫妻留下,是有什么话要与他们说,谁知到了最后,赵怀也只字不提,似乎把他们留下来真的只为了让她瞧一眼娘家人。
一直到两家人告辞离开,马夫人也没等到赵怀的话。
她心中难免有些嘀咕,果然一出门,她便发现夫君和伯父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变化。
马汉首先开口,笑着说道:“伯父,原本侄女婿该早早登门拜访才对,只是年初事多,倒是要耽搁一两日。”
这话却让曲家主心底一安,他知道马汉是赵怀的左膀右臂,去年还娶了他们曲家的女儿,王爷若要卸磨杀驴,也不该对他们动手啊!
再者,王府的消息,马汉肯定比他灵通,若王爷要收拾曲家,马汉怎么会跟他们家走动?
为此,曲家主也笑着说:“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我这个当大伯的也就放心了。”
马汉笑了一声,临出门前,忽然对他说了一句:“大伯,瑞山地少,世家占据大量良田,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这话让曲家主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盯住他。
马汉又说:“侄女婿言尽于此,还请大伯多做思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