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冒牌货(先婚后爱)

    睡,一处?


    是她想的那种,一张床,两人头并头,脚并脚的睡一处吗?


    林霏清脑中发散出那幅场景,一时只觉浑身哪里都不对劲起来,方才被南流景无意间擦到的地方更是隐隐发烫。


    她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冷静。


    今日成亲,少不得要做几分样子,应当的,应当的。


    当然,同寝一张床有些不合适,她可以打个地铺什么的?


    勉强说服了自己,林霏清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却听南流景缓缓道:“放心,这屋子南边有暖阁,今夜我睡那,明日便去旁的院子。或者你看看喜欢哪里——”他突然停下,盯着她,扬了扬眉,“屋里很热?”


    话题转变得突然,林霏清一时没跟上,南流景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面颊:“你的脸,有点红。”


    是吗?有吗?


    林霏清扣了扣袖口的金元宝,脑子有点卡壳,下意识顺着南流景的话道:“是有点。”


    “这样……”南流景眯了眯眼,很快结束这个话题,“那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叫秦柳就好。”


    林霏清点头,而后南流景调转脚步往暖阁方向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转身的刹那,她似乎看到,南流景通红的耳尖。


    难道屋里真的很热吗?


    木门阖上的声音有些沉重,南流景的脚步彻底远去。


    林霏清在床边坐了片刻,到浴室简单洗了洗换了衣裳,回来便见桌上摆着碗馄饨,正冒着热气。


    这几日南府的侍从也大多习惯了林霏清安静的性子,若非必要,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林霏清坐在桌前拨弄了几下勺子,突然想起从前参加婚礼时,新郎也总是被灌酒顾不上吃饭。


    南流景多半也没来得及好好吃饭,这碗先给他送去吧?


    胃里暖和,也好睡得舒服些。


    打定主意,林霏清起身,带着那碗馄饨,推开方才南老板走过的门。


    暖阁与主屋之间连着一条廊庑,檐下齐齐一排灯笼,明晃晃,微风下轻轻晃悠。


    隐约还能听见正堂处宾客尚未散尽的热闹。


    廊庑尽头,房门虚掩,里头不见一丝光亮。


    已经睡下了?


    林霏清端着木盘,站在门前,一时有些犹豫。


    按理说屋内已经熄了灯,她不该再打扰,可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林霏清试探着敲了敲门。


    指节刚刚落在木门上,还未用力,门却开了。


    门没锁?


    林霏清微微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借着廊下的光,屋内情景隐约可见。


    屋子打理得很干净,只是过分干净,反而不像有人久住,整间屋子只有内侧的床下些许凌乱,躺着两只鞋,再往上,没盖被子,未褪衣袍,熟悉的火红,面朝里侧,侧躺在床上。


    林霏清早就知道南老板很瘦,此刻躺在宽敞的床上,整个人更是单薄得不像话。


    明明耳边还能听到庆祝婚事的人声,但在这间屋子里,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活力,只余下一股萦绕鼻尖挥之不去的病败腐烂的死气。


    林霏清恍惚间意识到什么,一时顾不上礼数,搁下馄饨,匆匆走到床榻前。


    果不其然,床榻之上,南流景双眸紧闭,整张脸布满异样的红。


    林霏清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怪不得他的耳朵红红的,方才被他碰过的地方那么烫!


    “南老板、南老板?”林霏清轻轻晃了晃他的肩,没有得到回应。


    阿香说过,发热之人若失去意识,是极危险的情景,稍有不慎便会折损心智。


    林霏清不敢耽搁,立刻叫秦柳去请太医。


    秦柳虽疑惑新郎怎么跑到暖阁,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忙去前厅传太医来。


    林霏清站在一旁,看着十来位府医团团围聚在床边,每个人面上都是一致焦急与麻木。


    如此复杂的情绪,林霏清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脸上看到。


    为什么呢?


    南流景病得很重吗?


    才升起这个想法没一会,为首的太医便过来向她回禀:“夫人,南大人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只要今夜没有再发热,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林霏清向后退了半步,听见这句“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名义上南流景的妻子,这间宅院的主人。


    她轻咳一声,询问道:“辛苦您了,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烧起来?”


    不论如何,当下最要紧的是把南老板照顾好。


    在南府留任的太医姓金,不过三十出头,在论资排辈的太医院算得上年轻,却已有一身高超医术,只是看起来总是怕着什么,有些谨慎得过分。


    “这,多半是因为前些日子过于忙碌,今日又吹了风的缘故吧。”


    林霏清皱起眉:“只是这样?”


    “额。”金太医有些慌张,身子更低了些,“从脉象来看,就是这样的缘故。”


    意识到自己让金太医有所负担,林霏清忙道:“不不,我并非责怪您的意思,只是南老板——”


    她顿住,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不太合适,但再要改口又显得有些奇怪,只好装作无异的样子继续道:“病得突然,我担心有更严重的病因,既然您与诸位府医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这样说着,林霏清目光投向依旧在床上紧闭着眼的南流景。


    从第一面起,苍白、清瘦,动辄以轮椅代步,身上总是萦绕的药香……比起她,南流景更需要被好好保护。


    林霏清收回目光,直起脊背,扫过各位府医,扬起声调:“烦请诸位这几日好好照看南大人,务必使其早日康复。”


    这自然是府医的职责所在,但女主人这样叮嘱,也的确使人愈发尽心。


    各位府医齐齐躬身:“是。”


    ……


    不得不说,十来个人同时应和,这场面着实有些震撼,林霏清眼皮抖了抖,强撑着,才没有显出怯态。


    既已定下诊治方案,便也不用这么多府医守在这里,很快屋内便只余下金太医与另一位府医,看顾着南流景饮下汤药,热度有褪下去的迹象,林霏清微微松了口气,转眸见南流景身边的银元公子站在门口,想了想,走到他身前。


    “银元公子。”银元是知道二人成婚背后的真相的,林霏清在他面前不用顾忌称呼,“南老板最近,很忙吗?”


    银元微微低下身:“嗯。”


    林霏清:“在忙什么呢?”


    银元:“公事。”


    林霏清:“……”


    是银元公子说话就这个习惯,还是,不想告诉她?


    停了下,银元却又道:“还有婚事。”


    林霏清愣住,她对于整场婚事都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触,于她而言不过走个过场,唯一那件嫁衣,能让她窥得几分这场婚事的隆重。


    所以这场婚事,也是南流景生病的缘故之一吗?


    但其实没必要的,他们都知道这场婚事不过是走投无路下的无奈之举,甚至持续的时间也不过三年,明明没必要在这上面费那么多心思的。


    为何要这样做?


    林霏清抿了抿唇,莫名有些闷。


    银元看着她道:“大人这边有人照顾,时候不早了,您去休息吧。”


    “……好。”林霏清回神,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翌日晨起时脑袋微微发疼,不过听秦柳说,昨夜后半夜,南流景退了热,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林霏清笑:“是吗?那就好。”


    但秦柳看起来面色仍有些凝重,林霏清疑惑地偏了偏头,便听她道:“您的家里人来府上了,现在正在前厅等候。”


    林霏清有些讶异:“这么早?”


    且不说寻常新妇以图吉庆要成婚三日才与家人见面,这才卯时啊?


    秦柳又道:“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见您。”


    他们?来的不止舅母吗?


    林霏清沉默了会,佯装无异道:“我知晓了,我会去见他们的,你去忙吧,不用管了。”


    秦柳依言退下。


    一刻钟后,林霏清前往前厅,见到了赵福与何雁两人。


    一段时日不见,他们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林霏清认得他们身上的衣装,是只有很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很昂贵的布料。


    即便如此,他们坐在南流景的前厅中,看起来仍坐立不安。就如她第一次去金玉楼一般。


    看到她的一瞬间,何雁便扑簌簌落下泪来,赵福在一旁颓废地低着头,身形微微颤抖。


    林霏清站在门前,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晌,何雁也没有平息的意思,林霏清终还是软下心来,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递过去一方丝帕:“舅母,别哭了?”


    伸出手的刹那,何雁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哽咽道:“霏清,你得救救你表兄啊!”


    林霏清:……


    有点疼。


    何雁哭诉道:“人家说,人家说你表兄,要是再不治好,这辈子就完了,我与你舅舅只有这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事,我,我就不活了!”


    先前是听南流景说赵栋的情况不甚乐观,林霏清也不知道到底不乐观到什么地步,但显然,上次舅母来时更多还是生她的气,这次来,却连生气都顾不上了。


    林霏清勉强笑了笑:“您别急,表兄如今是什么情况?”


    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管。


    至今想到那夜赵栋闯进她屋子,林霏清仍觉得一阵反胃。


    但不行,舅舅一家对她是有大恩的。


    养育之恩要如何回报?


    养育之恩如何才能报完?


    林霏清不知道,但她知道,何雁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她没办法看着舅母哭不管。


    听她这样说,何雁与赵福面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赵福看着她欣慰道:“好孩子,我们这么多年没白养你。”


    何雁渐渐止住泪,只是仍有些抽噎:“我们已为栋儿联系好了郎中,他医术极好,说绝对能治好栋儿,只是我与你舅舅不中用,活了大半辈子,连诊金也付不起。”


    “我知道你才成亲,可若不是没办法,我们也不想来打扰你。”


    “霏清!救救你表兄吧。”


    被握着的手腕疼的厉害,何雁的话听起来也极可怜,林霏清却很难为此感同身受,听着舅母的声音,她甚至有些厌烦。


    未免情绪被发现,林霏清轻轻垂下眼,避开何雁的视线:“那您还需要多少钱?”


    何雁忙道:“只要两千两银。”


    两千两?只要?


    林霏清暗暗皱眉。


    见她没有直接答应,赵福有些不满:“霏清,你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且不说是你伤了栋儿,本就该为此负责”他振振有词道,“如今你嫁了南老板,两千两不过是件小事,难道这还要犹豫吗?我和你舅母把你养这么大,没跟你要过一点回报,如今你嫁得高门,总得帮衬这点家里吧?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林霏清抿唇,舅舅的意思很明显,她拿不出来的钱,就去找南流景要。


    可是她已经欺骗南流景,亏欠他良多,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向他要钱?


    再说,两千两,是小事吗?


    这明明是,很大的事……


    ——“但我不想你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不合时宜的,林霏清突然想起南流景。


    她答应他求亲的那天,南流景说,她可以把钱给舅舅舅母,他不想让她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此时此刻,面对这两人的请求,林霏清比谁都清楚,哪怕她犹豫,挣扎,可只要他们坚持,她最后还是会把钱送到他们手上。她就是这样一个懦弱而不坚定的人。


    而南流景或许会发现,或许不会,或许会怪她,或许不会。


    但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愧疚,会恐慌,会愈发厌恶自己。然后抱着这样的心态,继续接济舅舅家。


    所以,南流景才会在成亲之前就告诉她。


    这不是什么大事。


    不用愧疚,不用恐慌,不用厌恶自己。


    因为这不是什么大事。


    林霏清的眼眶突然有些酸,她咬牙,没泄出一丝情绪。


    可是,可是,这明明就是,很大的事。


    “霏清?霏清?到底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啊?”何雁久久未见林霏清反应,拽了拽她的手腕。


    林霏清被拽得一个趔趄,一只膝盖磕在地板上。


    疼痛使她回过神来,匆忙稳住身形,抬眸,对上何雁的视线,不知怎么,突然有点晕晕乎乎的。


    从心底涌出一股冲动。


    她得、她得做些什么。


    起码不能,让这一家缠上南流景。


    林霏清舔了舔唇,轻声开口。


    “不可以。”


    ……


    听到这三个字,林霏清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拒绝了。


    过往十年中,林霏清不是没有表露过不愿意,但通常她不说出来,何雁赵福就当没看到。


    最激烈的一次,是上次她在床上,捅了赵栋。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着何雁的眼睛,清楚明白地表示自己,不愿意。


    林霏清感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没有那么轻松,但,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难。


    “不可以,是什么意思?”何雁的手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说出第一次,想要再说一次就没那么难了。


    林霏清依旧蹲在何雁面前,仰着头,细声道:“不可以就是,我不会给你们这么多……”


    话未说完,余光却见何雁抬起手,林霏清立刻闭上嘴,下意识偏头去躲。


    预料中的疼痛却未落下,熟悉的轮椅滚动之声打断了何雁。


    门口传来南流景有些烦躁的声音:“发什么疯?”


    听见这声音,林霏清有些恍惚,微微睁开眼,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太阳已然升起,朝露尽散,金灿灿的日光洒在庭院内,南流景背光坐在门口处,明明单薄又瘦削,却仿若一座山般不可撼动。


    或是因为没人应他,南流景啧了一声,语气中的不耐满得要溢出来:“问你话呢,发什么疯?”


    这问是向着赵福去的,赵福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忙站起身道:“不是我,我也不知这婆娘怎的如此暴躁。”


    “唉,还不赶紧把霏清丫头松开!”赵福转向何雁,斥道,“孩子又不是不懂事,肯定是有难处才没办法帮忙的,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手上禁锢陡然一松,林霏清撑着地面站起身,双腿一直蹲着有些发麻,但还可以忍受。


    赵福笑道:“好孩子,一直蹲在地上跟我们说话,快,坐下歇会。”


    舅舅还是第一次这样热切地对她。


    整个家里,舅舅是她的亲人,但事实上,林霏清最熟悉的反而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舅母。


    舅母很吵闹,也很爱说话,舅舅与她完全是两个极端。


    赵福说着,就要上前揽住林霏清,将她往先前坐的位置上引。


    “啧。”


    在指尖落到林霏清肩上前一瞬,门外再度响起这样一声。


    赵福僵住,有些无措地看向门口,林霏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南双臂闲闲搭在扶手上,倚在靠背之上,下巴微扬,目光平静,像是看着赵福,又像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手拿开,”南流景语气平淡,嗓音还有些哑,“然后滚蛋。”


    赵福有些尴尬,悻悻收回手,往南流景的方向去:“南老板,您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南流景:“好好说话听不懂是吧?”


    任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见状赵福终于畏惧起来,何雁也跑到他身边催促道:“咱们先走吧。”


    ……


    赵福何雁离开后,前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霏清站在原地,因着南流景生气,有些忐忑。


    她不该把家里的这些事弄到他面前打扰他的。


    南流景盯着她,主动开口:“怎么,吓傻了?”


    语气与先前没什么不同,但落入耳中却好像,要更亲昵一些。


    林霏清摇摇头。


    南流景挑眉:“没傻就过来,推我回房。”


    为方便轮椅行走,府内各处道路都修建得平滑流畅。


    林霏清推着轮椅走在南流景身后,垂眸,看着他的发顶,突然想起什么:“您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然屋里府医守着,怎么会让南流景未痊愈就出来?


    南流景气笑了:“你就想同我说这个?”


    果然,南流景还是在生气。


    林霏清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让舅舅舅母来府上了。”


    “……”


    林霏清等了好一会也没再听见南流景回应,也不知道是在气,还是懒得理她。


    还是,又昏过去了?


    往前走了两步,林霏清终究放不下心,抿了抿唇,轻轻将轮椅往侧方转了转,偏过脑袋去看他的情况。


    四目相对。


    南流景:“……”


    林霏清:“……”


    南流景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


    眼看南流景启唇要说些什么,林霏清匆忙将轮椅转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推去。


    面上热度渐渐攀升。


    走了两步,前方传来南流景的声音:“我刚刚好像看见你了。”


    “嗯。”林霏清强忍着羞臊道,“我也看见您了。”


    前方响起一声笑:“那为何现在看不见了?”


    装傻是没用了,再说她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林霏清轻咳一声,解释道:“您一直不说话,我有些……”


    后面的话突然卡在喉间。


    “嗯?”


    林霏清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道:“担心您。”


    “这样啊。”


    林霏清看不到南流景的表情,却能听得他拉长的尾音懒洋洋的,像片软软的绒羽。


    “那我也是担心你。”


    林霏清一怔,心跳微微加快。


    还不等她想句回应,南流景又闲闲补了一句。


    “所以才偷跑出来的。”


    “……”


    说话间抵达正院,一个人推轮椅进暖阁有些费劲,南流景便起身,与林霏清一道往屋里走,只是他大病未愈,走得很慢。


    南流景主动开口:“那俩人找你来干什么?”


    林霏清坦诚答道:“要钱。”


    “要多少?”


    “两千两。”


    南流景偏头瞧她:“你答应了?”


    林霏清摇摇头:“没有。”


    又是好一阵没听到南流景回应,林霏清转过头,正好对上南老板若有所思的视线。


    侍女为二人打起珠帘,南流景率先收回目光:“我倒是没想到。”


    林霏清跟在后面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正巧早膳呈上,林霏清道了声谢,刚想就坐,却见南流景径直往暖阁方向去,她疑惑道:“您不吃吗?”


    南流景脚步未停:“你吃吧,我还得回去吃药。”


    果然,南流景是抱病来找她的。


    既然如此,林霏清也不好耽误,见南流景背影消失便坐下拿起筷子用膳。


    她不爱剩饭,刚来南府时膳食布满整桌,常撑得胃痛,后来秦柳摸清她的食量,便只准备正好能吃完的分量,不教她负担。


    但这次桌上膳食一个人吃明显有些多,更像是为两人准备的。


    林霏清一边吃一边猜测,南流景应当喝完药就会过来用膳,可一直到吃完,也没听见暖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眼见再搁置饭都要凉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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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霏清叫来秦柳:“南老板的药还没吃完吗?”


    秦柳摇摇头:“奴婢不知。”


    林姑娘不爱人伺候,南大人身边其实也少有人,谈起府上这位主人,神秘二字最为恰当。


    “这样啊。”林霏清点点头,“那我给他送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去休息好了。”


    正好趁此机会,同南老板说一下舅舅舅母的事。


    秦柳笑:“知道的。”


    林霏清提着食盒往暖阁走去。暖阁门留着一条缝,林霏清在门前停住,侧耳,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探头悄悄往里看,窗户都闭得严实,里面情景看不太清,但的确不像有人的样子。


    府医呢?不是说轮番照顾南流景吗?


    林霏清微微皱眉,正欲推开门,却见南流景从内室出来,他还穿着方才的衣袍,神情恹恹,手里端着一个玉碗,能看见里头盛着黑乎乎的汤药。


    不会吧,一碗药拖拉到现在都没喝完?


    下一瞬,林霏清便看见,南流景面无表情地,将碗中汤药全都倒进了堂屋的落地花瓶中。


    林霏清:“!”


    那是药吗?为何要倒掉?


    林霏清皱起眉。


    她觉得不该这样,可她与南流景的关系,也没到她能随意评判他行事的地步。


    更何况南流景不想让人瞧见,才会将药倒在那样隐蔽的地方,此时此刻,她现在进去多少有些不合适。


    ……待会再来吧。


    考虑清楚,林霏清直起身就要离开,与此同时,身后却传来银元疑惑的声音:“夫人?您怎么在这?”


    ……糟糕。


    林霏清心凉了半截。


    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屋内人便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屋门大开,南流景在门内,看着屋外两人挑了挑眉:“有事?”


    银元道:“夫人好像要找您。”


    “额。”见两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霏清干笑一声,稍稍提起手中食盒,“我看您一直不来,便想着将早膳给您带过来,不过您既然与银元公子有事,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她缓缓退到一边,却听南流景道:“进来吧,不打扰。”


    林霏清看了一眼银元,有些犹豫:“可是……”


    南流景面不改色道:“他就是过来溜达溜达,没什么事。”


    银元:“是的。”


    说着银元欠了欠身,转身离去。南流景见状侧过身子,对林霏清扬了扬下巴:“进来吧。”


    林霏清:“……好。”


    走到堂屋餐桌前,林霏清将食盒中的早膳悉数取出摆开,递给南流景双筷子:“您应当还没吃饭。”


    南流景也不推辞,看了她一眼,接过坐下:“你吃过了?”


    林霏清站在一旁点头:“嗯。这是我剩下的。”


    “……”南流景盯着林霏清瞧了片刻,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林霏清抿了抿唇。她其实不是很想把家里的那些事拿到南流景面前来烦他。


    但就算今天把舅舅舅母打发去了,迟早他们还会再找上门来的,最多就是,找个南流景不在的时候。


    林霏清深吸口气,坐在南流景对面,小心翼翼道:“以后我还能继续往金玉楼送口脂吗?”


    她不能总是拿南流景的钱,赶在下次舅舅舅母找她时,她得有个自己赚钱的路子。


    南流景夹了个汤包:“可以。但话说在前头,那两千两我已经想办法送到那俩人手上了。”


    “……”林霏清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南流景并未重复,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推辞拒绝的话就别说了。”


    林霏清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垂下眼,沉默了会,道:“您不用费心思见他们,这该是我处理好的事情。”


    南流景喝了口豆浆:“你钱多还是我钱多。”


    林霏清:“……不是这样的道理。”


    南流景轻笑一声,搁下碗,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挑衅意味:“在我这里自然是按我的道理走,婚书已经写下,你就算后悔也迟了。”


    林霏清哑口无言。


    您钱多的没处花吗?


    南流景继续道:“免得你误会,有件事得同你说清楚。”


    他的语气有几分严肃,林霏清也不由端坐起来:“您说。”


    “我这人不怎么讲道理,也没有以身相许的习惯,向你求娶,就是为了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远离你。”他说得很慢,足矣让林霏清明白每一个字背后的含义,“所以,哪怕你不愿意,你家中的事我也一定会频繁插手。”


    “……”听到最后,林霏清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流景越体贴,就显得她越卑劣。


    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个冒牌货,在卑劣地窃取旁人的善意。


    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霏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暖阁的,回过神时她已经回到前院,秦柳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道:“夫人,您看起来不太不高兴?”


    林霏清下意识摇头:“没事。”


    她只是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太简单了。


    起先林霏清以为,借着嫁给南流景,摆脱被送到表兄床上的命运就够了,但她没有想到南流景会对她的事这样上心。


    她已经欺骗了南流景,对此满心愧疚了,这样下去,她亏欠南流景的只会越来越多。


    更糟的是,她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来报答南流景。


    对于舅舅舅母,她能努力干活挣钱来回报,可南流景什么都不缺,她甚至没办法让自己好过一点。


    秦柳闻言只好换个话题:“不过说来,还是您有办法,今日南大人早膳吃了不少呢。”


    林霏清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柳说主子坏话眼都不带眨的:“南大人平日饮食极不规律,金太医常私下抱怨,若非如此,也不会总生病。”


    听她这样说,林霏清想起方才看到南流景偷偷将汤药倒在花瓶中,以及先前在金玉楼,厉声斥退前来看病的金太医。


    南流景好像是那种,很不配合的病人啊。


    林霏清迟疑道:“他今日吃了很多吗?”


    秦柳道:“相比平日,已经多很多了,南大人果然还是听您的。”


    其实应该和她的关系不大。林霏清苦笑。


    但这也表示,南流景并非什么都不缺。旁人说的话南老板或许不会听,但“救命恩人”的话,多少会听一点吧?


    林霏清隐约有了个想法,向秦柳道:“麻烦你带我去金太医那里,我有些事想问问。”


    秦柳歪了歪脑袋,却很高兴看到林霏清心情转好,应道:“您随我来。”


    府医院坐落在南府东南角,见到金太医,林霏清才得知今早南流景刚醒,便将所有看顾的府医打发走。


    原来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过也证实了南流景并不配合诸位府医的叮嘱。


    她又多问了几句,得知治疗发热的汤药得一日三顿地喝,便道:“往后的药熬好后直接给我送来,我来想办法。”


    金太医微怔。


    太医院的同僚都羡慕他在南府这个金窝窝里头任职,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无忧。


    诚然,南大人大方,俸禄也比在宫中高,可为人医者,多多少少都有些钱财满足不了的仁心,而南大人在这方面,的确算不上一个好病人。


    病人不愿配合,任你有登天的医术都是徒劳,看南流景的身子始终不见起色,金太医心中其实也着急。


    没想到成婚第一日,新夫人竟主动前来表示要让南大人按时吃药。


    夫人这样说,那必然是有把握的,若能让南大人康健起来,那再好不过。


    金太医微微低下身:“那就拜托您了。”


    午时将过,林霏清用完午膳,药盅果然送了过来。


    虽说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南流景按时服药,但哪怕现在,林霏清仍没有想到一个切实的办法。


    毕竟嘴长在南流景身上,她只能尽量劝说。


    而很不巧,她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


    热气渐渐散去,汤药的温度逐渐变得适口,再耽搁下去也没意义,林霏清给自己鼓了鼓劲,第三次走上通往暖阁的廊庑。


    这次她敲了门,很快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进”。


    南流景正在用午膳,但他吃得很不专心,一手拿着书折,另一只本该拿着筷子的手,现在正执笔,显然必要时候还会在折子上写两笔。


    林霏清记得,南流景生病的缘故之一便是太过辛劳。


    她端着药的手微微紧了紧。


    南流景抬睫,注意到她手中的药盅,皱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第三次了,这些活不用你做,我雇人可不是让他们白拿工钱的。”


    林霏清看着他眨了眨眼,没理会,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看见了。”


    南流景:“看见什么?”


    “您早上的药没吃,偷偷倒了。”


    “……”


    南流景的面容空白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面容微微绷紧,这是个有些防备的姿态。


    “你想说什么?”


    按理说南流景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可怕,但一想到他是那种会把不喜欢的药偷偷倒掉的人,林霏清就不太怕他了。


    她走到南流景身边,放下药盅,轻而易举抽走他手中的折子,用商量的语气道:“您看这样好不好?”


    “日后您给我金子我就收金子,给我礼物我就收礼物,再也不在您面前说推辞道谢的话。”


    南流景来了兴趣,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挑眉:“用什么换?”


    林霏清抿唇笑笑,将药盅往他的方向轻轻推了推:“用您以后按时吃药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