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体育馆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整个体育馆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无论是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还是站着对峙的湘北队员，都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


    一个胖胖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白发苍苍，戴着一副老花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老爷爷。


    正是湘北篮球队的教练，安西光义。


    他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这个一片狼藉的战场。


    他平静地扫视着全场。


    地上的血迹，东倒西歪的拖把和水桶，还有那些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不良少年。


    最后，他的视线穿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三井寿。


    那个长发凌乱，嘴角带血，正双膝跪倒在地的男人。


    在看到安西教练的那一刹那。


    “轰！”


    三井寿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硬，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安西……教练……]


    [为什么……]


    [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要看我……]


    [求求您，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这个他曾经无比尊敬，甚至视为人生导师的人。


    这个他堕落之后，最不敢面对，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人。


    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这副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狼狈不堪的模样。


    “老爹……”


    樱木花道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


    宫城良田和赤木刚宪则是身体一僵，恭敬地站直了身体。


    “教练……”


    安西教练没有回应他们，只是继续看着三井。


    而三井，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尘封的记忆闸门被彻底冲开，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将他完全吞没。


    ……


    国中决赛的终场前三秒。


    “现在放


    弃的话，比赛就提前结束了哦。”


    安西教练温和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给了几乎要放弃的他最后一丝力量。


    他接过了球。


    起跳。


    出手。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唰！”


    空心入网！


    绝杀！


    全场沸腾！队友们将他高高抛起！


    “MVP！三井寿！”


    聚光灯下，他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奖杯，那是属于他的荣耀，是他制霸全县的证明！


    [我是最强的！]


    画面一转。


    湘北高中的体育馆。


    他，国中MVP三井寿，意气风发地站在那个大猩猩一样的男人面前。


    “赤木，有我在，我们一定可以称霸全国！”


    那时的他，是多么的自信，多么的耀眼。


    篮球，就是他的全世界。


    [称霸全国……]


    [对，那曾是我的梦想……]


    记忆的画面，突然变得猩红。


    一次激烈的队内练习赛。


    他突破过人，高高跃起，准备来一个潇洒的上篮。


    “咔！”


    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重重摔倒在地，抱着左膝，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医院。


    白色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


    “左膝十字韧带撕裂，必须静养，短期内不能再做剧烈运动。”


    医生冰冷的话语，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不能打球？]


    [开什么玩笑！马上就是全国大赛的预选赛了！]


    他不甘心。


    三井不听所有人的劝告，拄着拐杖，偷偷回到了球队。


    他要归队！他要打球！


    然而，一次不自量力的跳跃，让尚未痊愈的膝盖再次遭受重创。


    二次受伤。


    这一次，篮球之神没有再眷顾他。


    他的篮球梦，彻底破碎了。


    ……


    他坐在场边的长椅上，拄着拐杖，像个局外人。


    看着曾经被他视作对手的赤木，看着那个不起眼的四眼仔木暮，在球场上尽情地奔跑，挥洒着汗水。


    每一次传球，每一次投篮，都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刺进他的心里。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可以在场上打球？]


    [而我这个天才，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坐在这里？]


    嫉妒的火焰。


    不甘的怒火。


    怨恨的毒药。


    一点一点，将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篮球少年，彻底吞噬。


    他开始逃避，开始憎恨。


    三井憎恨篮球，憎恨所有与篮球有关的一切。


    他留起了长发，换上了不良的制服，与一群混混为伍，用打架和暴力来麻痹自己。


    三井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已经不在乎篮球了。


    他三井寿，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愚蠢的运动。


    ……


    现实与回忆，疯狂交织。


    眼前，是安西教练那张慈祥而又带着一丝失望的脸。


    脑海里，是自己最初的梦想，是自己对篮球那份最纯粹、最炙热的爱。


    “啊……”


    三井寿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刻意遗忘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积蓄了百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摸到篮球时的欣喜。


    三井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投篮命中时的雀跃。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练习投篮，磨破了无数次的手指。


    三井想起了在无数个夜晚，独自一人在球场加练的场景。


    他爱篮球。


    他TMD爱死篮球了！


    “扑通！”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三井寿的身体向前一倾，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混混头子三井。


    他只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现在终于找到归途的、犯了错的孩子。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的鲜血，在地板上晕开一滩狼藉的水渍。


    三井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哭得撕心裂肺。


    他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头。


    那张沾满了泪水、鼻涕和血污的脸，写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三井看着安西教练，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教练……”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我想打篮球……”


    “我想打篮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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