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的很对，如果发现一个橙子长了霉，那大概一整袋都坏了。连你都发现他有问题，那肯定很多人都发现了。”


    “什么叫‘连我都’？”


    佳姐“啧啧”道：“反正我跟你说，想搞他的不止咱们一家，而且别人准备的甚至更充分，好像是直接做了什么图像的对比分析，不过那个我也看不懂，而且别家是特意挑直播结束之后才放出来，就是要这关注度最高的时候把他拉下来，顺便打压你们节目！”


    “又成了‘你们’了？不是‘我们’吗？”


    “最最开始，当我知道这个节目的嘉宾有迟泽宇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会不会出事，如果他出了事，这节目少一个人，那就成了机会。”


    佳姐最会这种马后炮的话，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预料到了，“那万一整个节目下架了呢？那不是直接就寄了？”


    “所以这就是一步险棋，现在，他真的如我预料塌了，那我们只需要适时放出你练篮球的花絮，在把你被排挤没有广告拍的事情捅出去，给他们加桶油，顺带把节目组架在火上烤，那么不仅是舆论，节目组内部也会主动偏向你。”


    “说那么多不会适得其反吗？总觉得有的时候，卖惨卖的多了，也会让人心烦的。”


    “你懂不懂什么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而且这才哪到哪？我告诉你，你就应该哭，你就应该告诉他们你很在意你自己到底出镜了多少时间，你很在意他们的区别对待！还有，这次，你可千万别傻愣愣的说，你也举报了他抄袭。”


    “我当然没那么傻。”


    “你最好是聪明的！还有一件事，在过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打听迟泽宇背后到底是谁。”


    “结果？”


    “结果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深不可测，连我这个老油子这么搜索都搜不到消息，那就是绝对惹不起的人；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根本就是装的，他之前就是运气好才有那些资源和作品，可如果他真的装神弄鬼了这么久才被人扒出来——这圈子的草台真是刷新我的下限。不过，不管怎样，事实就算，他现在已经被放弃了，主角要换人了。”


    “换人？节目组请到了可以救场的嘉宾？”


    “你傻啊！主角要换成你了！”


    “啊？”


    “不出意外的话，不，没有意外，现在节目组的重点就是你，这是你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紧紧把它握在手中！”


    “啊？”林星在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再斟酌斟酌佳姐的话，但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欣喜抽动，她这是要当皇族了吗？


    佳姐也时常会说一些特别振奋人心的空话，当初签下林星的时候就说，跟着她，一定会得到另一种人生，林星听得不少，也不再放在心上，但此刻，她又忍不住被感染了，一下子有了一种打鸡血的感觉，虽然她根本不清楚，究竟何为“改变人生”，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她本能般觉得要抓住，就算此时此刻的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寻什么，但，这肯定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钱。


    现在，点开节目视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几股势力的混战，仍在维护CC的粉丝，抱走蓝桉的粉丝，完全在看乐子的路人……密密麻麻的弹幕，把一切都掩埋。


    “才子当裁缝”的消息在网上如同瘟疫一般蔓延，CC最新单曲和其他十几首歌曲的拼接裁剪对比视频几乎就是雷神之锤，让粉丝洗地都无从下手，对路人粉也是绝对的炸弹，毕竟他的团队一直为他打造创作才子人设，这下是彻头彻尾的打脸。


    节目正片之后是最新一期的预告片，林星之前点进去看过，她还记得主要内容是迟泽宇作为老师给学生们上了一堂音乐课，现在看来实在讽刺，她忍不住想看看现在这出戏会有多精彩。


    而这一次，当她再次点击屏幕中央的播放键时，视频已经显示无法正常播放，刷新之后，屏幕变灰，出现了“本视频已下架”。


    节目组正在删除和他相关的内容，与此同时，导演的来电显示从屏幕上方滑下，熟悉的铃声响起：“WeetoNewYork.It''sbeenwaitingforyou!”


    林星几乎是颤抖着，点击了屏幕中央的绿色接听键。


    导演并未在电话里说重要的事，只是问她现在在哪，会有专人去找她。


    林星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就见一人小跑着找到她。


    “您好，我是节目组给您安排的新助理。”陌生的面孔，但看上去是很和善的女生，“我跟您一起去和导演还有编剧们开会，记录一些要点，您什么有别的需求，尽管和我提。”


    “啊？原来那个呢？那个小龚呢？”


    “他离职了。”


    “啊，这样，真可惜。”可惜的让林星忍不住笑。


    新助理在路上告诉林星，接下来会以她为重点制作一期内容，可以先想想自己最想表现的是那些内容。


    到了地方，导演，副导演还有编剧们坐了一圈，把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林星。


    “你先看看，这是我们接下来的安排，会补拍一些内容，其中有一部分会以你参加期中考试为主，这样还刚好能圆上你为什么在第四期里没镜头，因为你考试去了！”导演脸上的笑容堪称慈祥，他现在明明一头乱麻，但还得赔笑把林星哄好。


    林星环顾四周，老贾并不在这，这一切全本只是老贾的突发奇想，只是没有通告的自己打发时间的选择，现在却成了节目组的救命稻草。


    导演把策划案双手递给林星：“你看了之后，有任何不喜欢的地方都请提出来，我让他们按照你的要求改。”


    “按照你的要求改。”


    这短短几个字，简直是世上最香甜的话语，轻轻重复几遍，这一生的委屈都放下了。


    林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案子，在心底小声惊呼——这是她参加节目以来收到的最详细的。


    里面的每一页纸都很重，因为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神都落在那上面。


    节目组的计划是首先扩充考试之前的内容，把这种考试直接包装成是林星“接下战书”的行为。


    “‘学霸林星接下了来自教导主任的挑战！即将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学校！’这好热血。”林星看他们给自己创作了一段像是热血漫画的故事，只觉得好玩。


    “您是觉得这种语气不太合适吗？”


    “也没有，这个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不过，我的意见是，不用补拍我在图书馆复习的画面了，作为一个接受了完整的物理专业本科教育还有数学双学位的前直博生，我参加高二的期中考试不需要特意复习。”


    “没问题！那我们就拍点别的内容，补点资料片什么的，反正本身也就是为了填充节目内容。”


    他们从善如流地根据林星的意见修改台本，如此热情，就好像之前默默看戏旁观的不是他们，林星知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或者说成年之后的一切都是这样，但是如此明显区别对待还是第一次体验。


    因为这一次，她终于成了被捧着的那个人。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到底如何延长这段时间？”


    “还有这个，我不喜欢这个设计的人设，有点太悬浮了，很容易露馅的。”林星的视线落在节目组给她打造的详细新版人设上，她估摸着这些内容也和佳姐沟通过，着重往抑郁文青少女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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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有什么建议，请畅所欲言。”


    “你们就这样写：小时候，别人都说林星是‘天才少女’，很早的时候就读书，跳级读了初中，中考之后顺利考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但刚升入高中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别人说，‘你看，我就说女生学不好理科’，她听完之后非常不服，就凭着这口气学了理科，成绩也一点点回升，她想，自己终于没辜负‘天才少女’这个称呼……”


    “嗯嗯！”一众编剧和策划听的津津有味，“之后呢？”


    “后来，她上大学还是去学了物理，就这样顺利成章的，一直读了下去，直到读博的时候，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机会，也就是成为一个演员，那个时候，她就想，自己好像还没尝试过其他的生活，回望自己曾走过的这一路，好像都是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亦或者是为了打破某些人的质疑才走到现在的，她觉得，或许自己的人生也有别的可能，就这么走上了自己从未踏足过的一条路，然后……没了，这就是所有的故事。”


    “喔喔——”周围的听众们小声地鼓了掌，“很精彩。”


    林星猜想他们其实还想问，“难道这不悬浮吗？”


    这悬浮吗？


    林星问自己。


    不，这根本不悬浮，只要轻轻的几个改变，只要少错一道多选，只要在面对只要和教授面试的时候表现的更好一点，只要面对莫须有的指责的时候再更坚定一些……


    “这就是我的故事。”


    那天之后林星就忙碌了起来，有很多需要补拍的内容，节目的正片，宣传片，还有广告。


    她又一次来到了图书馆，这一次，有摄像机，有灯光师，副导还在现场招募“群演”，到处都是热闹的空气。


    沈有辰追着她的身影，一路来到图书馆，因为拍摄，这里被暂时封闭，但是眼熟的副导招呼他进来。


    “小沈，你想出镜吗？”


    “当然。”


    “那你进来，你就在这块随便找个位置坐就可以。”


    “那我就坐在这里，行吗？”沈有辰走过去，随意却精准地选中了距离林星三排的位置。


    “当然可以，其实主要是起个背景的作用，让画面不至于太空。”


    “我明白了。”


    沈有辰拿了本书，坐在那个位置上摆造型。


    书在手里，视线全落在林星身上，此刻的她，全然的轻松，站在两排书架中间，手指慵懒划过被书脊，夕阳却仔细为她镀上金边。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他记得，之前，在图书馆，林星随意抽出了一本《情人》，后来自己鬼使神差地把那本书看完了，一个字也没看懂。


    而现在，他们又在图书馆相遇了，她在灯光师的灯光里，在导演的镜头中，而他隐于背景。


    当拍摄到林星一个人的画面的时候，作为背景的学生们也不再演了，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亦或者，看天边的那阵风。


    导演可惜道：“哎，这风来的太早了，刚好在你抬眼看镜头的时候把窗帘吹起来了！可惜，我们再等下一阵风！”


    不，这风来的正好，连着这晚霞一起。


    因为沈有辰和摄像头错开了角度，所以他清晰地看到了，林星笑靥如花绽放的时候。


    只有他看到了。


    就是在那一秒，那束由她的眼眸反射而来的光，清晰地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想起那本书的每一个字，还有那种心境，这世界原本平静无声，死板又无趣，可就是这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


    “太晚了，太晚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