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抬左手慈祥地抚了抚雁丫头的鬓角，“想来这姜公子定有过人之处，祖母想我们雁丫头，得空领着姜公子过来祖母这里，一同吃个便饭。”


    沈夏一直在脑子里记着的是雁丫头和宋少府，还想着这俩好生登对嘞，一个权术之家养出来的，另一个在朝中清廉，再者对朝中事宜诸多见地不凡，二人当真登对。


    没成想竟是她这记忆里不行了。朝堂安能无事生，不过是没到时候罢了。何止沈夏呀，恐就连沈夏那嫡亲妹妹都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雁丫头多多提点着姜公子，莫要让其走了弯路才是。


    今儿在这，她便不多说了。


    沈明央轻笑起身，搀着已经吃好的皇祖母坐去美人榻上，“皇祖母您就放心吧，兰知是个机敏之人，心有乾坤，自有作为。至于咱们所担忧的，大概率也不会发生的。”


    沈夏被扶着坐好，“好好好，这样祖母便放心了。”接着她摆摆手，“行了，你们都忙去吧，忙去吧。”


    哪儿有当差的，一直躲在宫闱里不见百姓的。


    青鸾宫外，灰云如絮，却始终不见雨落。


    沈明央和大哥哥、阿昱走在一处，三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仰头瞅着低垂阴云，手双双抱臂。


    周亭昱率先发了个牢骚，“都说有了家室方可出宫开府，为何非得有了家室，只身一人便不能有自己的公主府了吗？”


    “我看，沈家这辈只小妹妹一人，我和大哥哥这辈都娶不了沈氏女了，也不知上苍留给我和大哥哥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沈明央微微颔首，目光仍凝视着天空，“说的也是，说来也是奇怪，我母亲和舅舅是双胎，皇祖母和祖母也是双胎，就连两位王爷也是双胎，到了咱仨这辈，竟给断了。”她侧头看了眼阿昱。


    “不过话说回来，世上好男儿多得是，反正无论将来你俩谁登基，我都是你们的小妹妹。”


    “对哦。”沈明央忽而想起来，“我看我祖母、母亲还有你阿昱，不都看上的是宋少府吗，何不让宋少府做驸马，说不准将来也是皇夫呢。”


    这话说的轻巧，张口就是。


    给一旁周亭昱听得嘴角抽了抽。


    周翎昱轻呵一笑，“小妹妹言之有理，既然大家都认为宋少府乃一股清流，日后说不准能接替沈姑母位子，可谓是前途无量啊。”他瞧二妹欲张口反驳，他抬手示意人先别说，他先说。


    “我朝驸马不得从官，自然也可更改嘛。若二妹和宋少府真能成，皇兄我即使看不惯宋少府也无所谓的。”


    周亭昱气哼一声，双手叉腰，朝大哥哥这边转身，她自个倒是横着走，“喂，你在这儿说风凉话，我让你娶王御史家的女儿，你娶不娶。不喜欢人家娶回来难道不看着碍眼，白白耽误旁人一生，自己亦不开心。”


    “有道理。”沈明央这个罪魁祸首在边上悄然开口，“不喜欢的人娶回来也没意思，可是照眼下情况，若大哥哥和阿昱婚事还不曾有着落的话，待朝中行事一紧，被母皇赐婚，娶回来的照样还是不喜欢的。”


    她呢，是有心上人，成婚尚未定数，不过将来即便朝中动荡，陛下也不会强行赐婚的，因她有心上人，陛下断然不会强拆有情人的。


    大哥哥和阿昱则不同了，身为皇嗣，定是要以开枝散叶为主的。像她大哥哥吧，二十有几，婚事尚未着落。


    这历来就没皇子二十尚未婚配的，大哥哥也是头一个。


    还不如趁着如今有得选，尽快选，不然奉旨成婚，可就惨喽。


    周翎昱见状，索性双手一摊，“没关系呀，我不继承皇位。这皇位日后理应有二妹继承，如此一来，我成不成婚又有何干系呢。”


    他模样甚是轻松，周翎昱当真不在乎皇位，可他不在乎皇位又如何呢，即便不在乎，他此生娶不得心爱之人。


    周翎昱细细端详了眼他的心上人，沈明央。


    他记得幼年时，雁雁和他还有二妹，三人总是一同在青鸾宫玩耍，只不过雁雁和他总是背着二妹多玩一会儿，譬如二妹睡着时，雁雁和他总是不困的。


    周翎昱总爱黏着雁雁，让其一声声喊他大哥哥，因雁雁小时候总想越俎代庖，让他喊姐姐。后来长大些，雁雁不闹了，主动喊他大哥哥，他却不爱这个称呼了。


    他当真是许久许久不听雁雁直呼他大名了，然他忽而想念那时的彼此，最是无忧无虑，不想闲事，他待雁雁也在思念里变了质。


    周翎昱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目光就渐渐被雁雁吸引，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叩响他心弦。


    然他又深知自己和雁雁此生无解，他身为皇嗣，雁雁也是皇嗣，倘若沈姑母生的是两个女孩，他的确能表明心意，近水楼台，这样沈家还有一女可招赘支撑门楣，甚至陛下之子娶皇夫外甥女，也也青梅竹马的一段佳话。


    可偏天意捉人，沈姑母唯雁雁一女，雁雁只能招赘，而他身为皇嗣是不能入赘去别家的，这样只会给皇室蒙羞。


    周翎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能为一己私欲，让皇族难堪呢。


    好在周翎昱很确定，在雁雁那场病症来临前，他曾在雁雁无尽的眸光里察觉过自己待雁雁那般珍视的神色，想来她待他，于他无二，可惜天命难违，她和他都不曾表明心迹，视线里的适可而止皆为各自家族所虑。


    彼此心里却很清楚。


    巧然，雁雁生的那场病带走了她所有的记忆。周翎昱瞧着她这场病，生的也挺好的。


    周翎昱无数次都觉得上天垂怜雁雁，让其忘掉一切，重新无忧无虑地站在他面前，不然啊，对她才是天大的不公平。


    一个开心之人，不该心有遗憾。


    不过周翎昱相信，雁雁呢，和他一样，没有什么事会过不去，毕竟沈家很是开明，沈姑母也是个疼爱子女之人，但他不愿她承受这些。


    儿时的情窦初开，不必走至成人。


    好在这件事只有雁雁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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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晓，再无旁人瞧得出。


    “当然有干系啊，大哥哥，你如今二十有几了，要是男儿郎纷纷效仿你，你又当如何解释，这样只会给朝中本就不效忠陛下之人落下把柄的。”


    一句凛然之语，周翎昱思绪断然被拉回，他后侧跨一步，双手瞬然各落在两位妹妹肩头一只，“身为皇子，是得以身作则，那不如选妃吧，如何？”


    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选妃选来的妻子，他此生也会好生待之，不再另娶他人。


    “选一位品行端正，举止呢，最好随性一点，可以有脾气，但不能仗着自己成了秀女，就纵容家人做坏事。”


    周亭昱听着话声从她右侧耳廓传来，她侧眸浅楞，这话怎感觉这般耳熟呢，好似在哪儿听过。


    须臾，三人拐了个道的时间，周亭昱想到是谁了，“大哥哥你这是说的小妹妹呀。”


    “小妹妹为人活泼，品行无双，”周亭昱话说一半，捂嘴轻笑，“这人啊，年纪小小的，脾气自然也小小的，心里却有脾气的很。再说小妹妹选的人儿，也如大哥哥所言无二，不能仗着自己是沈家未来掌舵人的心上人，就横行霸道。择妻啊，不仅择人还择岳家人品。”


    周翎昱直抒胸臆，点头赞同，借着话茬说出自个心思，“难道你不喜欢小妹妹这样的人儿吗？”


    周亭昱不假思索，“当然喜欢啊，只是大哥哥，我们只有一个小妹妹，你是找妻子，不是找小妹妹。况且大哥哥若照着咱们小妹去找，对秀女又何尝公平呢。你该放宽心，对未来妻子宽恕些，别大嫂嫂尚未进门呢，就被你扣上要和小妹妹一样的条件。”


    “世上无论男子和女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以标准定规则是毋庸置疑的，但以一人定标准，则对另外一人完全不公平。”


    “我说对吧，小妹妹。”


    沈明央点头认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先找合眼缘的，再培养培养感情，婚事自然水到渠成的。你俩都抓紧些吧，皇祖母催促的也不无道理。相中了，不成婚也可在宫中养养感情啊，这样朝中再如何汹涌，大哥哥和阿昱的婚事都是尘埃落定的。不然最终择哪家贵女，那才令人束手无措呢。”


    “这强求来的姻亲往往双方都不情愿，却要为前朝牺牲一辈子，多不值得呀。”沈明央忽而想到一个好点子。


    “不如你俩一起选呀，一个选秀女，一个选秀子，如此咱们三个就都有各自归宿了。”


    周亭昱想都未想，上手直接轻轻揪住着小妹妹耳朵，“小妹妹你配猪仔呢，还两窝一起，咱俩才该是一伙的，一起商讨大哥哥选秀女一事。”


    话毕，周亭昱便松手了。


    这不揪沈明央耳朵还好，一揪给她揪的这茬未说完的话都给忘了要接着说什么了，倒是她一直在心里挂着刚大哥哥的一句‘皇兄我即使看不惯宋少府也无所谓的。’


    “大哥哥，你为何瞧不惯宋少府呢。”


    “小妹妹何故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