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昼看着吃的肠撑肚胀的母子俩，微不可瞧地摇了摇头。


    他一手揽着李簪月，一手拎着虎虎，来到了那贵妃榻前，他挑了又挑才选准这小憩之所。


    榻西竹林奇石环抱其间，仰能观山；榻东瀑布水悬三尺，卧能听泉。


    元昼拿了一柄孔雀翎羽扇递与虎虎，“打扇可会？”


    虎虎撅着个小嘴躬身道，“回殿下，奴婢省得。”


    约莫不过半刻钟，怀中人儿的呼吸越发平稳了，她睡觉分外不老实，就跟在梦中和猛虎搏斗一样。元昼被她踹多了也踹习惯了。


    元昼看着一边打扇一边打哈欠的虎虎忍不住勾起唇角，他轻轻一提就将虎虎抱了起来，虎虎的叫声被他提前堵住掌心。


    他在虎虎耳畔低声道，“乖虎虎，把鞋子脱了上来睡两刻钟，下午阿爷教你练完剑后，再让小厨房给你做些酥山来吃。”


    虎虎豆大的眼睛瞬间闪烁出精光，元昼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将他轻轻放在他与月娘中间，扯了一个被角盖上他的小肚皮。


    虎虎看着阿娘的背影，闻着阿娘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很快沉沉砸入了梦乡。


    虎虎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元昼用绢帕为他擦拭了，又轻轻将他圈入怀中提防着李簪月随时会袭来的拳脚。


    元昼心甘情愿地为贵妃榻上的两个小人打着团扇，当真是奇怪，明明入睡的是他们两个人，可为什么恍然若梦的却是他。


    ——


    李簪月好梦初醒之时，元昼已然不知所踪，打扇的虎虎也已然退下了。


    她趁着元昼不在，将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元昼吮过的红痕，夫君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到当铺中她在元昼身下婉转承欢的丑态！


    李簪月摸着酸胀的小腹，刚算着自己的月信，就见钱娘带着个熟悉的大夫缓步而来。


    李簪月想到此处，心绪不免有些起伏，避孕之事她何须替元昼操心，这每隔三日必饮一次的汤药，就算两人没有云雨偷期她都要喝，更枉论今天，元昼放纵到入-了她如此多次。


    尹时针捋了捋胡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行得正是望闻问切的“望”字，又转头对钱娘道，“劳烦嬷嬷了。”


    钱娘低叹了声得罪，便解开李簪月的辫子，将乌发拨开，后脑勺的伤口也呈现在尹时针眼前。


    “皮肉伤已然愈合了，娘子可还有头痛头晕、恶心呕吐的反应？”


    李簪月摇了摇头，“就是总是想不起来事情，偶尔会闪现一两个画面，我也不知是不是从前旧事。”


    尹时针的胡须捋得越发快了，“这倒是罕见，莫不是当真如圣人所说，不是磕碰震荡所致的脑伤，而是那所谓的应激障碍吗？”


    “圣人也知晓我此事？”


    钱娘见这老头是个嘴里把不住门的，忙用胳膊肘兑他，她挥手忙不迭道，“圣人只得殿下这一子，舐犊情深，多过问几句也是有的……”


    李簪月美眸一怔，莫非元昼他阿耶也知道元昼私底下喜欢偷人了？


    钱娘看着李簪月惊谔的表情，就知道小公主这是又东想西想添油加醋了，钱娘脸上的笑都要僵硬了，“圣人只当娘子是太子新纳的姬妾，对娘子另有家室的事……一无所知。”


    李簪月将辫子重新编上，她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伤口，她忽而抓住了关键，“尹大夫不是来给我开避子汤的吗，为何不把脉，而是看我后脑勺上的伤？”


    钱娘脸上的笑意都要僵硬了，“只因你身体虚弱，尹大夫不敢给你开太烈性的汤药，这才要查看你的伤口。”


    尹时针忙不迭从药箱中取出个脉枕，“娘子将手腕放在此处。”


    “娘子的脉相沉细微弱，尺脉无力，存关两部又稍显浮动不安……”


    李簪月听到自己身体亏空，她立马急了，她耷拉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快给我多开几个方子！”


    “这倒不用，”尹时针垂下头，“就是肾-气透支、虚火上炎，有些纵欲无度，稍节制些就好。”


    李簪月惜命万分地摇着钱娘的手，“钱娘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把尹大夫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太子，让他千万不要做了，再做下去我会死的……”


    尹时针又复而道，“稍微纵欲也无碍，臣可为殿下和娘子写几幅壮阳补肾药膳的食谱，进补些时日，殿下与娘子在云雨房-事上也能更得心应手啊。”


    李簪月哭丧着一张脸对着钱娘，“嬷嬷，你这话可千万不能告诉太子，他再补肾补下去，遭殃得可不止我，全长安城的妇人家都有难了。”


    “谢夫人当真是人生的美，心地还善良。”


    李簪月一回头，只见元昼手持水龙剑，懒散地倚靠在那梁柱上，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那剑穗，他不紧不慢地对着李簪月吐出一句，“谢夫人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竟然还能关心长安城的其他妇人。”


    李簪月听完前半句只当是他夸她，还有几分得意。


    听完后半句便再也笑不出了，她慌忙将头垂下，又搬着小胡凳往后连撤了三步，她一语不发，可她瑟缩的动作无声胜有声。


    元昼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碗，随手拨了拨茶盖，他的舌头实在是不如李簪月灵敏，既品不出清茗的甘醇，也不懂凌露的雅趣。


    他将这茶盏随手搁在一旁，对李簪月道，“谢夫人去帮孤沏一壶茶来，茶要用都匀的雀舌、碗要用越州的青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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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用松木所烧的寿炭、水要取山野乳泉的澄水。”


    李簪月美眸一瞪，“殿下，你这不是蓄意为难我吗？”


    “哦，原来你知道啊？”元昼扫了扫李簪月那喘着粗气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去随意煮壶茶来，能喝就行。”


    李簪月得了饶，乐颠颠地捧着元昼喝剩的茶碗步子迈得比谁都快。


    元昼敲了敲这胡交椅的楠木把手，“尹大夫，你跟孤说说，她这脑子，多久能治好？”


    尹时针的胡须都要被他薅秃了，“快的话说不定不出几月就能好，慢的话可能一辈子都……”


    “一辈子……那便一辈子，”元昼沉了沉眼皮，“尹大夫将新方子开了吧，她在饮食、生活上有哪些禁忌，还有刚才你所说的药膳，都一并写给孤。”


    尹时针却转过了话题，“那避孕的棉花籽油可还要为殿下开吗？”


    元昼压下了心底那一丝微妙的不适，“眼下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照旧即可。”


    李簪月捧着茶碗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周遭所有人都纷纷撤下，那人背光负手而立，指腹摩挲着那几页黄纸不言不语，他时而蹙起眉头，时而又勾起唇角。


    是极为机要军报，还是密诏敕令？


    她能感受到，那纸张上的每一个墨点都能轻易牵动起他的情绪。


    李簪月屏息凝神，只等将茶碗放在他身前，便要退下。


    元昼余光扫着她这偷偷摸摸的动作，轻笑着单手接过那茶盏，“孤倒要好生尝尝，谢夫人滋味如何？”


    李簪月搓了搓手心，话里话外的调戏让她暗暗蹙眉，“不怎么样，不过是乡野解渴之物，怎堪入东宫这样的金屋玉堂。”


    元昼轻轻将那琉璃茶盏放在嘴边上轻轻抿了一口，“嗯，谢夫人当真是香气扑鼻。”


    李簪月攥紧了拳头，她恨不得直接砸到元昼的脸上，元昼看着她当真今日是恼得不能再恼了，才放下茶盏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好了，莫要作气了，孤这几日不惹你便是。”


    李簪月撅起嘴巴，她挣了又挣都没从元昼的怀中挣脱，“你每次说话都不算数！”


    元昼学着她的模样玩着她这条细长的辫子，“眼下新朝伊始，我阿爷颁布了制举之诏，诸色人中明于政理、孝悌力田、详娴吏治者，皆可委内外官员所举，东宫策试……这阵子孤得看书、没法日日陪你闹了……”


    李簪月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提醒着自己切莫如上次一般露出欣喜的神情。


    元昼那带着薄茧的手捏起那张黄纸塞入李簪月的胸脯中，“把这张尹大夫开的药膳方子带回去，把身子补好了，谢夫人也能更加得心应手地与孤——行云行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