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

作品:《惊春意

    看完手中医书那一章的内容,颜夕照做好标注,才起身。


    行至屋外,抬头是热烈而耀眼的太阳,虽身处在绿树繁茂的树荫之下,却也难免会因此感知到几分热意。想必外出行走,燥热之意更是会加倍。


    裴逐意已在玄女观外等有小半个时辰,她想,是时候该过去了。一直让人等,确实不太妥当。


    颜夕照朝玄女观门走去,距离越近,她越有些紧张。本不该有的,却还是不受控的生出,她用指甲掐着掌心,试图借助掌心的那点疼痛来帮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在见到裴逐意时慌了神。


    观门处传来脚步声,等候在外的裴逐意回头查看,发现来的人是颜夕照时,眼中笑意瞬间浮现,毫不犹豫迈步向前朝她走去,而后稳稳站定在颜夕照身前。


    颜夕照看着他那与两个月前见到自己时几乎一样惊喜的面容,心中不由轻叹了声。这种事情,倒是没变。


    “颜小姐,好久不见。”裴逐意先开口,满眼都是欣喜的笑意。今日天气炎热,他本以为颜夕照不会出来来见自己的,没想到她会来!


    颜夕照眨眼:“裴世子,找我可是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裴逐意敛了敛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和一些,免得自己太过明显的情绪吓到颜夕照。


    他深吸口气,气息随之稳住,神态也恢复至寻常时候的样子。而后他将带来的木匣子递到颜夕照跟前:“多日不见,想着来时应该送你一点东西。这些是我从安州那边带回来的,只是些寻常的物件,希望你可以收下,不要推辞。”


    颜夕照看着木匣子,没有立刻接,而是问:“你安州之行,可还顺利?”


    裴逐意答:“顺利。”


    其实算是意料之外。裴逐意连北境战乱都能平定,区区一个山匪作乱如何平定不了?


    颜夕照定了定神:“我没有东西能给你的,所以也不能收你送的礼物。还请裴世子拿回去。”


    裴逐意赶忙开口:“我不需要你回礼,这只是我自己想要送你的。”


    他将木匣子又向前递了递,要不是颜夕照没有抬手,他都要直接将木匣子塞到她手里。可又觉得那样的行为有些不合礼数,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并未真正实践。


    可他托着木匣子到颜夕照面前的手却没有收回来,表情坚定的样子仿佛颜夕照要是不收下,他就要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颜夕照抬眼看向裴逐意,裴逐意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回看着她。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周围回响。


    片刻后,颜夕照败下阵来,还是抬手接住了那个木匣子。裴逐意眼中笑意再度浮现,显然十分开心。


    颜夕照真是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明明自己对他并不算好,也没说过几句他爱听的话。


    她忽的想起先前祖母与自己说的她曾和裴逐意在玄女观见过,以及自己做的梦。她不确定梦中所见与现实是否有所偏颇,可她和裴逐意见过应是事实,毕竟有祖母证明。祖母是不会拿这种事欺骗自己的。


    “我和你……”颜夕照视线略过手中的木匣子,继而抬头看向身前的裴逐意:“是不是在玄女观外见过?”


    “四年前,是吗?”


    裴逐意愣住,眼中笑意顿时敛回去大半。最初见到颜夕照时,她并没有认出自己,有过失落,但也理解,毕竟那是四年前的事,又只见过一次,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何况那时候自己也并未如约再去玄女观见她,是自己言而无信,他心里也有些愧疚,怕她生气,不敢言说。


    所以他想着,从头开始也不错。可惜后来的每一件事都超出自己预料,他完全无法控制。


    没想到……颜夕照竟然突然记起来了。是她祖母提醒过她的吧。


    裴逐意低下头,有点心虚,有些慌张。好不容易与颜夕照之间有了一点点的进展,至少她已经愿意见自己,要是因四年前的事情让这点小进展都消失不见的话,他怕是要崩溃。


    “我……”裴逐意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敢去看颜夕照的眼睛。怕看到她对自己的质疑,怕看到她对自己的厌恶。


    颜夕照看着突然胆怯起来的裴逐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很了解他。现在他表现出来的很多模样,都是前世的自己没见过的。又或许是事情发展不同,他做出的反应也就不同。


    她稳了稳心绪:“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其实我先前并不记得和你在此处见过一事,是祖母提醒后,我才想起来一些的。”


    “我……”裴逐意抿唇:“我那时候并没有再来玄女观,算是毁约了,我怕你不高兴。而且……而且后来再见你,你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我就想着,就当没见过,重新认识一遍也不错。”


    只是后来的事,基本上都被太子掺和了,他到现在才有一点与颜夕照冷静说话的时候。


    “其实之前你抗拒与我接触的时候,我也想过这方面的原因,可后来几次见面,你完全没有显现出认识我的样子,我又觉得,还好你没想起来。不然你生气的点又要多一个了。”


    话语间,裴逐意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身前抱着木匣子的颜夕照:“你……你能告诉我,为何你先前如此抗拒与我接触吗?”


    颜夕照不知道如何跟现在的裴逐意解释。他们拥有的记忆与时间是不同的,现在的裴逐意不是二十一岁的裴逐意,什么悲痛之事都尚未经历,也没有背负仇恨与责任,突然与他说六年后的事,他怎么可能会信?


    可对于裴逐意诚恳而满是期待的询问,颜夕照又做不到闭口不答。思索一番后,她随便编了个谎话:“可能……是因为一个梦吧。”


    “梦里,我死了,与你有关。我害怕那个梦成真,所以,尽可能避免与你有关的来往。”


    闻言,裴逐意愣在原地,表情忽然间有些不对。


    颜夕照说的那个被自己害死的梦……是不是与之前折磨自己许久的那个噩梦一样?难道是同一个梦吗?


    怎么会呢?两个人怎么会做同一个梦?难不成是对未来尚未发生之事的预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事情!!


    裴逐意不由后退了两步,眉头倏忽皱紧,神色间变得不安,有些不可置信。


    见他反应奇怪,颜夕照不解:“你怎么了?是觉得我说的话很荒唐吗?”


    “不……不是……”裴逐意眼眸震颤着,忽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颜夕照。


    看他着实不对劲的反应,颜夕照眉心微蹙,疑惑未消,而又增添上几分担忧:“你还好吗?”


    “……没事,”裴逐意抿了下唇:“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改日再来看你!我先走了。告辞!”


    说完,不等颜夕照有回应,他着急着转身,跑着离开。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莫名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颜夕照眨了眨眼,疑惑更多。


    怎么回事?是自己的话让他犯糊涂了?还是他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竟然会因为一个梦而做出排斥抗拒他的事?


    然而此时已经不见裴逐意的身影,无法从裴逐意得到确切的回答。


    颜夕照轻轻呼出一口气。算了,也不重要,即便裴逐意正当自己脑子不正常也无所谓,他若是日后不再来,那更好。


    她抱着木匣子回住处,蓉儿与晓桃好奇的凑过来,纷纷询问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能不能打开让她们看看。


    颜夕照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女儿家会喜欢用的各类首饰,精致漂亮,价格应该也不便宜。此外,还有个木偶,似乎是仿制颜夕照的模样雕刻制作而成,但做工略显粗糙,看起来不像是专业木工做的,倒有点像是……


    她脑海中倏忽冒出裴逐意的样子。


    她觉得,这个做工有些粗糙的木偶,是裴逐意跟木工学着做的。毕竟,木工并不知晓自己的模样,而裴逐意知道。


    颜夕照将那个木偶举到眼前,仔细认真的再去瞧了瞧。越看越觉得像是自己。


    旁边的蓉儿凑近来,笑道:“小姐,这个木偶有点像您呢!”


    晓桃也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有点像小姐呢,是不是按照小姐的样子做的呀?”


    颜夕照笑了下,并未回答。


    那些首饰包括木偶,颜夕照全都放回木匣子中,而后放置在房中柜子里。今日碍于裴逐意诚恳的目光,她接受了他送的东西,可她实在是不喜欢欠人人情,还是决定给他回个礼,把这份人情给还清。


    但送什么作为回礼,她还没想好。是送布匹、器具,还是索性将这些首饰折换算成银子呢?


    另一边,裴逐意匆忙而慌乱的下山,满心不安,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那个他亲手射箭杀了颜夕照的梦。原本他觉得那只是一个噩梦,可现在却发现好像不只如此。


    那个梦,颜夕照也做过。


    也就是说,那可能……不会单纯的只是一个噩梦。会成真吗?何时成真?


    他会动手杀颜夕照?怎么可能!他就算是捅自己一刀都不可能去伤害颜夕照的,怎么会狠心决绝的朝颜夕照射向那刺中心脏的一箭?!


    到山脚,裴逐意已是气喘吁吁,脑中思绪混乱,又有些头疼。


    等在山脚处的左鸮看他回来,赶紧走上前,随即见他表现不对:“世子,您怎么了?”


    裴逐意直起身,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眉头紧紧拧在一块。他气息有些急促,带着烦躁和明显的不安,像是刚刚遭遇了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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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鸮以为世子是在颜夕照那边碰了壁,于是想要安慰几句,可还不等他说话,裴逐意已经翻身上马,朝着上京的方向策马过去。左鸮一惊,赶紧跟上。


    回到镇北侯府后,裴逐意就将自己关在房中,开始逼迫自己去思索先前那个折磨了他数日的噩梦,想知道自己伤害颜夕照的原因。


    随后回来的左鸮跟着过去,却被挡在门口,他焦急而担心的敲门询问,得到的却只有屋内裴逐意回应的一句:“别烦我!”


    听起来,很烦躁,有些生气。


    裴逐意平日性情稳定,哪怕遇到很难解决的问题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的清醒,可唯独在颜夕照的事情上,他做不到沉着冷静。


    那是他第一眼见到就欢喜的姑娘,是他曾经在北境生活的几年里几乎每日都惦念着的人,他回到上京迫不及待就想要去见的女子,是她与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足以开心许久的人,他绝不相信自己会伤害她!


    他不会的!!


    然而醒着的时候他想到的梦中画面少之又少,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于是裴逐意让人熬了先前大夫开给他的安神入眠的药,到了夜里喝下一碗。


    汤药的效用很明显,不过片刻,裴逐意便已入梦。


    如他所愿,他再度进入那个曾反复折磨他很多个夜晚的噩梦中。那熟悉而令他震惊的画面再次袭来,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而这一回,他依旧没能在梦中阻止任何事情,他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颜夕照被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刺中心脏,而后死在自己怀中。


    然而这次,虽然依旧觉得痛苦,裴逐意却保留有一丝理智,尽可能观察梦里的一切。


    只做一次这个噩梦发现不了足够的线索,那就两次、三次……十次!他无所谓,只要能知道梦中的自己伤害颜夕照的理由,被折磨多少次都没关系!


    一连数日,裴逐意凭借汤药迫使自己入睡,自愿进入那个噩梦中。终于,在第三十次尝试后,他得到了一点线索。


    他听见了梦中的自己射箭之前说的那句话:“阿照,待我大仇得报,定去陪你。”


    大仇得报?


    仇?他哪儿来的仇?!


    随后他看见那一箭刺中颜夕照,以及挟持颜夕照躲在其身后的太子。愣神间,裴逐意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现在没有仇,不代表以后没有。他往后产生的那些仇恨,也许与太子有关。可到底是多么深的仇恨才会让他去血洗宫城、杀害皇帝与太子?甚至不惜失去颜夕照也要报仇雪恨?!


    裴逐意从噩梦中醒来后,一直在思索。而他想到的唯一可能,是他的仇恨与家人有关。


    否则他不可能做到如此狠绝无情,更不可能伤害颜夕照。


    可他现在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以后的事情,此时都尚未发生,他此刻找寻不到相关线索。何况那只是一个梦,若是与旁人言说,谁会相信?他们定然只会以为自己是没休息好、做的噩梦罢了。


    可他却越来越相信,梦里的事是真的。而其中关键的部分,他忘记了。


    他想要想起来。


    于是,他想到了精通各种奇妙医术的公孙雪,也许她有办法能够帮自己。


    裴逐意去医馆找公孙雪时,章青正在她的医馆里给她帮忙,看见他来,笑着与他挥手打招呼,就如之前那般。


    他早已习惯。章青对公孙雪有意,有事没事就玩这里跑。


    可今日来,裴逐意是有正经事,可没空管章青。他找到公孙雪,开门见山直言:“公孙大夫,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有办法能帮我记起来。”


    公孙雪微诧:“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可是头部受过伤?”


    裴逐意想了想,说:“算是。”


    “但这件事事关重要,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是何事。我能说的是,我记得这件事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忘记了。”


    公孙雪稍微思索了下,问:“裴世子,能否大致表述一下你忘记的是什么部分?”


    裴逐意回答:“我记得事情的结果,但事情发生的原因,我忘了。”


    “我知道公孙大夫知晓各种奇妙医术,可否用针扎、或服药的方式刺激一下,让我记起那部分缺失的记忆。”


    “这……”公孙雪感到意外而又有些担心。


    裴逐意眼神坚定,显然是做好决定后才来此处。他的请求,公孙雪自然是愿意帮他的,只是与头有关的医术,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裴逐意身份尊贵,万一失手……


    看出她的顾虑,裴逐意直言:“公孙大夫若是有办法帮我记起忘记之事,尽管放手去做,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如若你不放心,请章青过来做见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