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宝，路上累了吧，乖。”商樱轻柔地抚摸着他，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熟悉的安然让颜文钰忽略掉了脑海里那道焦急的女声。


    “你哥哥呢？”颜立源在一旁不解地问。


    哥哥？哥哥？颜文锦！颜文钰缓缓推开商樱的双手，离开商樱的怀抱，“颜文锦”早就被杀掉了。对了，这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世界，颜文钰恍然想起，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哪来什么哥哥？


    颜立源还在不断追问，他的脸阴沉沉的，颜文钰只能听到一段不停重复的话：“哥哥呢？锦儿呢？颜文锦呢？哥哥呢？锦儿呢……”


    “颜文锦早就死了！”被颜立源不断追问感到烦躁的颜文钰不管不顾。


    在颜立源还没反应过来时，颜文钰就用灵气杀死了他，干净利落，于是他清晰地看到父亲眼里的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滑倒在地，地上一片血泊。


    商樱几乎是立刻尖叫出声，泪水夺眶而出，失去力气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她只能扶着旁边的立柱勉强站立，她紧闭着双眼，不愿再去看地上的尸体。


    “母亲母亲，你不要哭。”颜文钰颤抖着双手拉住商樱的双袖，他吓到自己的母亲了。


    商樱没有力气推开他，她只是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母亲，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到现实去，这里都是虚幻的。”颜文钰似乎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他居然想要带幻梦里的人回到现实！多么滑稽与痴心妄想。“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他疯狂地想着有什么方法能够在破梦的同时不伤害到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方法能将母亲带回现实世界？


    他想了许久直到力竭，他的身子缓缓滑落，双手仍旧拉着商樱，商樱还站着，他的双手只能滑落到商樱的小腿上。他跌倒在地，却仍旧不愿放开商樱。他环抱着商樱的小腿，像儿时撒娇不让母亲离去一般紧紧地抓住她，他多么害怕得之不易的母亲再度消失。


    “小钰，我不在乎你杀死谁，只要我们母子在一起就好了，不要走小钰，现在我只有你了。”商樱也扶着柱子跌落在地，她深深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颜文钰却如遭雷击，母亲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自己当着她的面杀死了父亲，她绝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她是那么爱颜立源，即使颜立源背叛过她，她仍旧不会伤害他，她是那么温柔的女人，怎么可能对着近在眼前的血案熟视无睹？！


    颜文钰看着母亲熟悉可亲的脸明白这的确不是自己的商樱。珍珠般晶莹的泪滴从他的双眼砸下，这不是自己的母亲，但是自己怎么能伤害她呢？


    他清晰地明白，只要母亲还在这片天地，他根本不可能回到现实！泪水迷蒙了他的双眼，他悲哀地想，那就留在这里吧，能留在母亲身边还奢求更多什么呢？


    在他万念俱灰的瞬间，之前那道被他强行压下的声音再次显露出来——颜文钰，醒过来！醒过来！


    这明明是赵捷的声音！赵捷！现实世界的赵捷！月祈森林的赵捷！永不服输的赵捷！自己曾希望她不中幻术的赵捷！怎么自己反而深陷在梦境里出不来了呢？


    随着一道比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他缓缓站起来，悲伤却坚定的看着瘫坐在地的商樱。这不是自己的母亲，这不是商樱，商樱爱自己，但不会无视自己的痛苦。


    如果这是商樱，她一定会问清楚自己究竟在犯什么糊涂。所以这不是商樱，真正的商樱不会不管不顾只让自己留下。这明明是“梦魇”，是不堪一击的“幻术”！


    “钰宝，怎么了？”商樱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眶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儿子。


    真的要杀死她吗？自己已经杀死过她一回了。颜文钰眼里又闪过迟疑与痛苦。


    颜文钰，醒过来！醒过来！他又听见女子熟悉的声音，但这次不同的是有另一道稚嫩的男孩声线，这分明是十五岁自己的声音！潜意识里的自己都在提醒自己不要相信幻梦里的一切吗？


    两道声音合二为一，它们合在一起给了颜文钰莫大的力量。颜文钰闭上了眼睛，他不再哭泣。他借用牵魂石的灵力向着跪落在地的人发出一道攻击，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听。


    他仿佛全身陷在了水里，无法呼吸，对一切动静无法察觉。他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也好像感受到了独属于商樱气味的远离，他仍旧紧紧闭着双眼。


    直到脑海里的呼喊渐渐远去，直到所有气息都散去，他蜷缩在地，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正等待着一场新生。


    直到察觉到冷冻的气温不在，凉爽的风拂遍全身，颜文钰才从水中出来，他终于能够自由呼吸。鸟鸣、树叶沙沙作响、甚至灵狼的嚎叫……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存在着。


    但还是缺失着什么？他仍旧感到一切都不真实，他还是不敢睁开紧闭的双眼。他摸索着，像溺水后寻求帮助一样，将双臂伸出，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


    确定好眼前有人存在后，他将双眼微微睁开，他微睁的双眼里看到一抹绿色。是了，这个颜色可以依靠，这令他感到安心。


    他用双手环抱着触手可及的人，他拥抱得那么用力，用力地感受着纤瘦却充满力量的身躯，用力地轻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终于找回现实与虚妄的连接，这是赵捷，他万分确信。


    于是他身体的一切部位开始运作，他听到了颜云与李愈惊喜地大叫着：“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大哭过的猩红。他感受着怀里的人轻柔的呼吸，似乎抱得有点久，他想。


    于是他轻轻地松开双手，怀里的人终于挣脱束缚，也渐渐退出颜文钰的怀抱。


    感受到温热身躯的远离，颜文钰感到淡淡的悲伤，月祈森林的秋夜还是太过寒冷了，他又低下了头。


    赵捷没觉得有什么，对于刚刚破梦的人来说脆弱是正常的，想要找一个人依靠也是正常的。彼时的自己也希望有一个人能给予自己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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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镜做到了，她才早些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她看着又低下头的颜文钰不禁担心起来，他没事吧？她刚刚明明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配合着那眼角的微红，看起来让人心疼极了……没错，令人心疼，颜文钰的悲伤太过彻骨。


    “你还好吗？”赵捷用听来冰冷的声线问着他。


    颜文钰又抬起了头，他用漂亮的，曾充满泪水的眼睛直直看着赵捷。他湿润的睫毛晕成一道墨线，在月光照彻的夜晚勾出深情的弧度，赵捷成为了这深情眼神唯一的承载者。


    “没事了，多亏你叫醒我。”颜文钰许久未发声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颇具磁性。


    赵捷被满载情感的眼神与低沉的嗓音近距离“攻击”，她的耳根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薄红，面上却不显半分。这家伙究竟梦到了什么？情感波动如此强烈？他本来就生得十分漂亮，配上这般哀凄与生动的表情简直是……赵捷第一次感受到美色的威力。


    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将水袋举起递到颜文钰手旁：“喝点水吧。”


    “好。”颜文钰接过赵捷递来的水袋，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的赵捷的手。赵捷感受到一股酥麻，她不懂这是什么，连忙松开水袋。


    颜文钰只是浅饮了一口，水令他的嘴唇湿润起来，看起来似乎充满诱惑力……赵捷不敢再看，接过他的水袋就站了起来，拉开了一定距离。


    颜文钰看到赵捷的远去，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丝悲伤，他现在过于脆弱，一切离去都让他难以接受。


    还没等他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多长时间，颜云就一步跨了过来：“少爷你没事吧，我没及时发现灵术，让你中招了。”


    “没事颜云，其实也多亏了你，我才能从梦里醒来。”颜云的死去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要逃离那诡异的梦境。


    颜云听了不理解，但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触碰到少爷的悲伤记忆，颜云知道，颜文钰的梦多半与他的母亲有关。


    李愈也兴冲冲地凑近：“大美人，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们可就等得急死了。”


    李愈活泼的声调让颜文钰又清醒了一些。


    “多亏有你们。”他说。


    “多亏了赵捷才对！要不是她发觉不对喊了你，你现在还晕着呢。”李愈发自内心敬佩赵捷做出决断的能力。


    颜文钰又有了机会直视赵捷，他微微抬头看向赵捷的方向。随着抬头的动作他漏出了极为真心的笑容，并不放肆但颇具感染力的笑在他嘴角荡开，笑里有感激也有高兴：“我都听到了，每一句呼喊。”


    赵捷看着坐在地上的颜文钰漏出的笑再加上郑重的话语，以及他深深望着自己的双眸，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欢愉。


    赵捷没回颜文钰任何话，只是望着洒落在他身上微带血色的月亮清辉。只是叫醒了他而已，为什么这家伙看起来要以身相许的样子？


    这下好了，脸一定也红了。赵捷无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