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想起来了？原一观赏着他突然变色的面容。


    猛地起身的动作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茶杯，跌落到地上发出一声碎响。


    却也叫回了孙彭的心神，一瞬间的恶意转瞬换上一张悲痛、怀念又震惊的神情。


    “你……你是夫人的故人？”孙彭手指有些哆嗦。


    原一说了，这人真的适合去学习变脸，唱个大戏，不用害人，就能凭借这门手艺吃上饭。


    “月亮出来了。”西边的红霞未落，大半的天空已经染上墨蓝的色泽。


    银勾初现，孙彭终于察觉出了不对，“你究竟是何人！”


    “我当然是夫人的故人，只不过，”原一眼眸漆黑，露出的半张面容，肌肤如玉，红唇若血。


    “如今还要添一个孙柔的故人。”


    孙彭面色一变，孙柔就是他那离世的女儿名字，心下已经发觉这人来者不善。


    哪怕人再感觉不好惹，脸色已经维持不下去。


    “姑娘有事还是直说，天色已晚，还是早日归家的好。”


    原一神色自若，嘴角含笑，看着这人的脸色，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墨迹。


    “孙老爷既然这么着急，也罢，月前偶遇先夫人与贵小姐。”


    烛火的灯光是明黄色，照在人身上应该是暖暖的色调。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孙彭却陡然升起一层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孙彭见过死人，是和原一现在陡变的脸一样的青色。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女儿和夫人早就死了。


    简直胡言乱语，她们已经死了，亵渎死者，速速离开。”


    孙彭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慌。


    原一起身，离开桌椅的阴影，脚下毫无影子的模样，明晃晃落入眼中。


    “嗬、嗬。”


    那双眼睛猩红如血，孙彭瞳孔陡然放大，脚步如同被生了根一样，挪不开半分，浑身颤栗。


    “两个选择，一个自己去官府自首，一个我送你去。”


    “老爷。”一道女声从原一背后响起，孙彭像是被掐住的喉咙陡然松动了两分。


    然而原一面色毫无变化，冷眼看着孙彭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一位盘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凑到孙彭身边，她是孙彭后娶的夫人。


    听说老爷与一位女子同处一室，直至现在，月上柳梢头，也有些坐不住了。


    一定要到前厅来看一看，看看是什么人。


    只是现下看来，二人之间氛围不太寻常，妇人习惯性伸手扶住她家夫君的手臂。


    却发现对方手指冰冷，甚至带着明显的颤抖，面上忍不住疑惑，视线在二人间徘徊。


    “这位姑娘是？啊！”


    却在对上原一阴气森森的面容陡然惊呼出声。


    在对上那双泣血的红眸，瞬间捂住嘴巴，截住后半截的尖叫，惊恐地后退一步。


    “孙彭，考虑好了么？是你自己去官府还是我送你去。”


    孙彭想跑，可双腿就像灌了铅般，动都动不了。


    但说是去官府而非她自己动手，反倒让他们松了口气。


    眼珠一转，自认为看破了原一外强中干的表面。


    到底是能将妻子女儿卖出去的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狠。


    “姑娘，哪怕你是……”“鬼”这个字，到底是出不了口，“明日我自会去官府陈述。”


    孙彭不信原一可以伤害他，毕竟这么几年，先有他先前那个老婆、后有他的女儿，都没来找他，这个鬼又能怎么样呢。


    想来这女鬼受不住官府的惶惶正气，也无法在白日出门，他到时候去认个小错，在牢里蹲几天就完事儿了。


    “啪！”


    原一能看不出他的不以为意，这人啊，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原一甩了甩手，上个魂片回归本体，记忆融合，她也很想体会这种甩巴掌的感觉，真的痛快。


    “你……呃！”


    “唔！”妇人眼睛目眦欲裂，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瑟瑟发抖，只一个照面，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唰！”


    因为在那一巴掌的同时，孙彭脚下的影子扭曲一瞬。


    猛地窜出一根黑色的绳索死死将人捆住，跪在原一面前。


    “啪！啪！”黑色的鞭子代替原一将人抽得满地打滚，目眦欲裂。


    “姑、姑娘！”那妇人终于克制住了一点恐惧，大着胆子，抖着唇向前膝行了两步。


    “求你，求您！我的孩子还小，我夫君他犯了错，任打任罚。


    孩子才刚出生，还请、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


    原一欣赏了会儿，她的强迫症，讲究一个对称美，时不时给他补上几鞭。


    终于将视线落在这位夫人身上，“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原一歪了歪脑袋，显出几分诡异的清纯，夫人咽了咽喉咙。


    原一弯了弯唇，发出几声低笑，清脆又娇俏，猛地凑近，一股冷意逼近，吓得对方猛地后仰。


    “我是受故人所托，猜猜，我的故人会是什么人？”


    视线滑到孙彭面前，“夫人，你知道你前头那个是怎么死的吗？


    您这位夫君啊，表面憨厚老实，背地里让妻子养活自己。


    可这还不够，你知道吗？他将自己的妻子送去给别人虐待换取银子，终于章念被虐待至死。


    他去收尸，还嫌弃对方身体太虚弱，不能为他多赚些银钱。


    再后来，尝了甜头，又换成了他的女儿。


    我说的对吧，孙、老爷？”


    原一眼底暗光翻涌，“孙老爷”三个字叫的嘲讽，孙彭的真心话就忍不住翻涌而出。


    “哈～不过是一对肉猪……”


    “啪！”


    妇人，也就是孙彭现在的妻子石英猛地转头看向孙彭，目光惊恐。


    她的枕边人，一看便知，这位女鬼姑娘说的是真的。


    想到那个文静踏实的继女，想到孙彭说的她去祈福摔下山崖时的自然表情，想到他的装模作样，背脊一阵阵的发寒。


    鬼的故人那不就是鬼，而能被鬼找来的，不是故人就是仇人，现在明显就是后者。


    若是他还不满足，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她竟不知枕边人到底是人是鬼。


    一时之间，原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石英软了身躯，脑袋像是被人砸了一棍。


    原一知道这石英其实是家中独女，父母住在城东，一家子都是老实人。


    会嫁给孙彭也是因为她之前嫁过人，可惜遇人不淑，那人和外人有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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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闹着和对方和离了去。


    虽然父母不在乎，但时间长了外人难免说三道四，石英不愿父母为难，便自己找媒人介绍，希望找个老实本分的。


    结果又遇到孙彭这么个“装得有一手”的人，也是蛮倒霉的。


    孙彭嘴里一句句的“肺腑之言”，听得石英恶心地直想吐。


    【小倒霉蛋。】阿黎吃瓜锐评。


    【不过也是个聪明的。】在明知她是“鬼”的情况下，还敢与她搭话。


    一个是知道她虽然是鬼，却还有理智，冤有头债有主，注意力不在她石英身上，只要不得罪她，就不会有太大的后果；


    另一方面，不知她自己夫君的所作所为，冒死为他求情，若他侥幸不死，也会念着她的好。


    “你到底想如何？”孙彭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都是铁锈味儿，却根本没心思在意。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原一声音带笑，森白的牙齿在唇缝间显露，视线幽幽，语气森冷。


    夜凉如水，孙彭陡然冷汗直冒，如坠冰窟，脸上除了巴掌印，已经完全没了血色。


    一瞬间，感觉灵魂出窍，完全被对方攥在了手里，生杀予夺。


    “别担心。”对于石英，原一兴起，甚至给她指条路。


    “你的孩子可以改和你姓，他便是你的继承者，你的嫁妆归你，这座宅子也归你。”


    在石英呆滞的目光中，原一话语轻轻，引诱着她顺着她的话思考。


    去父留子，四个字瞬间出现在石英脑海里。


    “石姑娘，孙彭我会带走，三天后，我会将孙彭送官。


    这院子的地契三天后就是你的了。”


    石英目光微闪，比起孙夫人，她好像更喜欢别人称呼她“石”姓。


    石英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才像是个正常人。


    她对孙彭本也没多少感情，在知道对方的为人后，更只剩下心寒。


    现下，她只想赶紧将父母找来商量此事，从今以后，她的孩子就要姓石了。


    “您放心，这三日定然守口如瓶。”石英再没有看孙彭一眼。


    根本不在意对方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只要想到章念母女二人的遭遇，只会唇亡齿寒，任由对方被堵住嘴被黑暗淹没。


    她现在还有些懵，在堂内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忙去看孩子，只想着明日一早就要将父母找来一起商量。


    心脏怦怦直跳，想来，以后父母一定会开心地。


    原一轻轻一挥袖，孙彭的财产都被她收入囊中，袖里乾坤，鬼怪的必备技能。


    她们在清溪镇的财产，祁聿为她准备的东西都在这里。


    自从知道这个技能，祁聿眼睛发亮，直接去钱庄将金银都取了出来，直将钱庄的库存都掏了空，才堪堪停手。


    后来路过了大城池，祁聿将成衣铺子、珍宝阁都扫荡了一边，在他又要去将剩下的银钱都取出来给她，却被她拦住。


    只道装不下了，祁聿却又酸又甜，知道原一是想着她“走”后，只剩他一人。


    给他留钱，怕他没钱花，一一太爱他了。


    原一闪身到了孙彭，不，是石英宅子的门外。


    快到模糊的身影从阴影处猛地窜出，悄无声息，原一衣诀翩飞，仰身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