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海是承载意识的地方，之所以喻为“海”，是因为在表层空间之下，确实存在一片无垠的潜意识海洋。


    这海洋深邃、庞大，与之相比，谢茨意识可以掌控的“精神海”，不过是浮于其上的冰山一角。


    平日里，下方的海水漆黑一片，甚至不会反射丝毫光线，谢茨并不会特别关注。


    可如今，他原本明亮活跃的精神海中，除了中心如恒星般缓缓旋转的源核群落、在外围环绕着熠熠生辉的金色法术环之外，又多了无数团比阳光更为炽烈纯净的特殊能量光团。


    那是来自乌剌尼雅的馈赠。


    她是纯粹的能量灵体，因此这些能量也携带着独特的“灵性”特质。质感上与奥格斯世界常见的魔法能量、精神能量略有不同，更加细腻、更贴近灵魂本源。


    或许是她自身修行所得，也可能蕴含了她在其他世界游历时汲取的灵能。


    谢茨仅尝试吸收了一丝，便感到精神感知与灵魂韧性都有了细微却切实可感的增强。


    也正是在这些光团的映照下，谢茨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潜意识海洋中的景象。


    而在那静谧海洋的最深处，竟静静沉睡着一个和谢茨面容极其相似，气质却也截然不同的少年。


    他的气质更加稚嫩、沉静中带着一股未曾磨灭的执着和内敛的热烈。


    少年谢茨蜷缩在光与影的最后交界处，身影虚幻而模糊，只差一点就要消散，或是沉溺于黑色的长梦中，再也无法现身。


    谢茨的精神力强行探入海水，宛如深入冰冷粘稠的泥沼。


    越向下，压力越大，恍惚间，无数前世与今生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某些画面的边角、某些被忽略的低语……纷杂错乱，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浑噩。


    在他即将沉沦的刹那，精神丝终于抓住了少年谢茨的手腕，他猛然发力，将他从深海中拉到“海面”。


    谢茨一边吸收乌剌尼雅的馈赠，一边幻化出手指，探入水中，轻轻戳了戳少年那泛着淡淡珍珠光泽的脸颊。


    自语中带着一丝复杂的叹息：“还没找到父亲呢？可别一睡不醒了。”


    一晚上的时间，谢茨在吸收灵性光团时，持续分出微弱的能量细丝，缓缓滋养少年虚幻的身体，总算让“他”变得凝实了些许。


    只是，“他”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


    一大早便被窗外朦胧的喧嚣声唤醒，谢茨精神奕奕地起床。


    不出预料地，镇上多了许多陌生的玩家。


    而他家店外更是已经排起了长龙，能看到边峋正带着一些警察努力维持秩序。


    玩家中，刺猬和詹沃尔等人，也在自发地帮忙协调。


    丁元宁更是早就进了店里，跟着沙利文一起，快速整理着货架和三楼的工作室。


    八点，店铺提前开门。


    率先进来的矫揉造作的男人和肆无忌惮的女人，面带歉意地向谢茨笑了笑。


    谢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


    本来就没奢望过玩家们可以瞒住消息，但他以为，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引来首都那边的玩家。


    但现在店外里排队的，可一大半都不是安平镇里的常驻玩家啊。


    两个书库里，碎掉的书接近两万册。三楼设有一百个席位，若每个玩家每天半小时，一天下来，进出店铺的玩家数量将接近两三千人次。


    再根据昨天的效率推算，第一轮百环任务，最多坚持三个月。


    待接待完两批玩家后，店铺里的混乱终于暂时平息。


    被迫充当任务发放NPC的谢茨，脸上那职业性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机械地审核玩家信息、发放任务。多余的，一句话、一个表情都欠奉。


    玩家们对他容貌的惊叹和直白地打量，他已经可以自动过滤。但他低估了玩家们在某些领域惊人的“学习”和“创造”效率。


    污言秽语会被系统自动屏蔽，但……那些压低了声音，此起彼伏的“老公”、“哥哥”、“老婆”、“崽崽”的呼唤，以及那些用“健康”词汇组合而成，直白地夸赞他身材乃至某方面能力的“虎狼之词”，他听得一清二楚，想忽略都难。


    等到丁元宁从楼上下来，谢茨如蒙大赦，立刻把发放任务的工作移交给他，丢下一句“我去吃早饭”，便匆匆逃回了后院。


    他这才想起，玩家们所在的世界虽然是中世纪背景，可那不代表他们就封建。


    正相反，在某些方面，他们可能远比想象中更为“开放”。


    男女、男男、女女、1v1、1vn、有血缘的、没血缘的，人形的，没有人形的，“花样”远超谢茨这个经历过末日，却人际关系简单的“手艺人”的想象。


    收回扩散出去被灌了满耳“噪音”的精神力，谢茨双目无神、耳尖通红地机械咀嚼着包子。


    “菲斯特选择今天闭关……真是幸运。”


    瞥了一眼菲斯特的房间，谢茨一口气喝光豆浆，忍不住腹诽：游戏之神都能弄出“心流状态”这种buff状态了……


    “为什么不能把店铺经营功能再完善一下？商店完全可以无人化，设定好价格，玩家自行购买结算不就行了。”


    谢茨刚吃完早饭，丁元宁就顶着一张涨红的脸跑了回来。


    隐隐的，还能听到前面店铺里玩家们的哄笑声，以及几句关于丁云宁身材的，格外响亮的“夸奖”。


    “哈哈哈……”事不关己，尴尬减半。看着用冰水猛拍脸颊的丁元宁，谢茨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笑！还笑！咱俩在那些玩家嘴里都已经有好几腿了！”


    丁元宁没好气地抢走桌上剩下的早餐，在谢茨惊吓的呛咳声中大口开吃。


    在接待玩家这方面，丁元宁才是真正的经验丰富。谢茨今天听到的，在他那儿都是小儿科。


    但或许是今天他和边峋、谢茨、沙利文的互动显得太过熟稔，被几个眼熟的玩家逮住，给他们几个胡乱拉郎配，这对他这个钢铁直男来说，杀伤力有点超纲了。


    “对战”刚开始，他便狼狈地败下阵来。


    反倒是随后冷着脸接手工作的边峋，凭着一身生人勿进的凛冽气场，让玩家们不敢当面造次。


    吃完饭，丁元宁递给谢茨一个手提箱大小的存储器。


    里面是一部分专家们紧急整理出来的，魔法学院内部的书籍电子版，以及一些与谢茨那些古书可能存在细微关联的背景资料文档。


    古籍事关失落的历史真相，谢茨从未想过仅凭他和菲斯特能独自承担。


    有世界意识作为后盾，他浑然不惧地将除核心魔法传承卷轴外的古书扫描后，把电子档上交了国家。


    而丁元宁，则是谢茨选择的中间人。


    现在，他也安全地给谢茨带回了一部分奖励回馈。


    不等谢茨询问，丁元宁呲了呲牙，神色间混杂着开心与一丝担忧，说起了自己这次使用传送阵前往首都的经历：“……总之，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保持良好关系。还特别让我转达：国家会保护好你妹妹。这不是威胁、也不是扣留人质，就是会切实保障谢藜的安全，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研究魔法与炼金。”


    “你说说。”他挠挠头，语气颇为感慨，“我这当大哥的还没怎么照顾你，反倒是先因为你，在领导那儿挂上了号。连带着咱们安平镇的护卫工作都增强了，边峋那小子都直接升职了。”


    丁元宁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惑，但谢茨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他一开始时就选择了不问，现在更不会去追根究底。


    在他看来，他和谢茨，是朋友更近似亲人。


    谢茨却觉得，很多事丁元宁应该知道。他尝试了一下，想说的话并没有被制止，干脆就告诉了丁元宁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重视。


    “世界……是活的！”丁元宁瞪大眼睛，惊讶过后，慌忙摆手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原来咱们的世界有自己的意识，甚至还有自己名字！”


    “祂……还亲自和你说话了？亲自！”丁元宁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但状态依旧有些恍惚，一惊一乍地自语：


    “也对……如果祂不能说话，高层又怎么知晓世界的意图呢？对对对，这样才对吗！”


    饱受冲击的丁元宁，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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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世界观又又又被刷新的恍惚神情，晃晃悠悠地离开。


    之后几天，涌入安平镇的玩家越来越多。


    不过，谢茨发现，古籍修复的任务，也不是所有玩家都有耐心继续进行下去的。


    所以并没有因为争抢任务而发生大的冲突。


    众多玩家的聚集，也让谢茨得以直观地观察到玩家们纷繁多样的面貌。


    有些玩家习惯了节俭甚至艰苦的生活，来到游戏世界也舍不得去品尝美食、住好些的房子，每天拼命完成大量任务，却下意识地将所有钱都攒起来。


    有些玩家不热衷杀怪，就总从自身的职业或生活技能中寻找生财之道。他们合伙租下附近山上的荒地，用土系魔力滋养大地，再用木系魔力反复催生树苗，高效完成了一系列政府发布的建材收集任务，获得了大量奖励。


    还有些玩家收养了镇上的流浪猫狗，尝试培育出专属于自己的魔宠。


    更大胆的，甚至把主意打到了雾怪身上。


    谢茨还和沙利文一起看过，名为《雾怪驯养心得》、实为《我养雾怪后的花式死法》的书。


    总结下来就是，这个玩家真的很有钱，他已经为此壮烈牺牲了超过二十次！


    大量玩家的活跃，虽然让安平镇显得有些拥挤，但带来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首先，让安平镇附近的雾怪都几乎被清扫一空。镇外雾气明显稀薄了许多，人们终于能时常看见晴朗的太阳与皎洁的月亮。


    站在西边山顶，甚至能看到通往首都方向，那片如宝石般镶嵌在大地上的湛蓝巨湖。


    可对谢茨来说，则产生了一些幸福的烦恼，店里的武器销售的太快。他不得不在加速锻造之余，更加专注地开发自己的异能。


    希望能尽快打造出完美的自动化符文刻录流水线。


    一晃又是一周过去。


    谢茨面露担忧地来到菲斯特所在的三楼。


    这段时间，银狼犬深居简出，除了闭关外，连他最关心的古籍破译工作都放下了。


    甚至他的房间里偶尔会出现，连阵法都阻挡不住的奇怪能量波动。


    今天，菲斯特的房间难得长时间保持平静，谢茨特意来查看情况。


    “叩，叩！”


    他屈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下一秒——


    结实的木门连同门锁，悄无声息地化为均匀细碎的颗粒，如沙瀑般簌簌散落！


    “菲斯特！”谢茨心头一紧，顾不上惊讶，匆匆扫过空荡的客厅，便急忙冲向里面的卧室。


    晨光透过窗户洒入室内，将眼前一切照耀出炫目的白色轮廓。


    恍惚中，谢茨看到窗前站着一道修长的银白色背影。


    然而，没等他看清，银辉骤然闪过！


    再定睛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然是那只再熟悉不过的银狼犬。


    谢茨眨了眨眼。


    他金红色的眼瞳，先转向刚才记忆中那道身影所在的高度，再缓缓下移，看向矮了不止一半的银狼犬。


    “菲——斯——特——~？”他拖长了语调，眸中浮现起明显的探究与促狭。


    银狼犬身姿优雅地蹲坐在窗前的地毯上，灰蓝色的眼眸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


    前提是……忽略它那连厚实毛发都遮掩不住的、通红的耳廓。


    “别告诉我，”谢茨斜倚在门框边，一手抵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做坏事时惯常的弧度，“你其实……一直都没穿衣服？”


    他可不认为，刚才惊鸿一瞥的，有着银色长发的背影是自己的幻觉！


    银狼犬爪子无意识地抠进了地毯，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好几个能让人遗忘记忆的魔法。


    然而，没等恼羞成怒的菲斯特将念头付诸现实。


    窗外忽然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嘭——！！！”


    “嘭！嘭！——嘭！”


    巨响未落，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


    “是爆炸！”谢茨在第一声时还没完全回神，可当第二声响起，他的神情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那绝对不是普通烟花爆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