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请君入瓮

作品:《一杯浊酒饮江湖

    雾隐山深处的义庄,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无声的寒意。


    王同五、相里衡和小飞燕,潜伏在义庄侧面山坡的密林后。此处视野极佳,义庄前庭、正堂乃至部分后院,都在俯瞰之下。相里衡以秘法敛去三人气息,仿佛与山石林木融为一体。


    小飞燕被王同五小心护在怀中,小手抓着他衣襟,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约莫子时,几盏摇晃的火光刺破浓雾,黄天彪与赵小旗一行六人,终于摸到了义庄门口。昏黄的火把映着他们警惕又不安的脸。


    “黄少侠,这鬼地方……真能藏人?”赵小旗声音有些发紧,眼前漆黑的建筑让他本能地抗拒。


    “少废话!那掌柜指的路就是这儿。搜!”黄天彪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不适,厉声喝道。


    “吱呀”一声,他率先推开朱红色的破门,仿如触电般收回的手紧握在剑柄上。


    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陈腐与淡淡腥气的风扑面而出,火把一阵乱晃,吹的几人头皮有点发麻。


    义庄正堂比想象中更空旷,也更破败。几口残破的薄皮棺材陈落其中,墙壁上那幅獬豸图腾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


    “分头查看!”黄天彪命令道。


    众人分散开,用刀鞘、剑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角落的杂物和蛛网。一名缇骑踢开一堆烂稻草,下面露出半个破损的陶罐和几片压平的草席。


    “头儿!这儿有人待过!看这草席,还不算太旧!”他低声叫道。


    几人立刻围拢过来。黄天彪蹲下,捻起草席边缘看了看,又瞥了一眼那陶罐,眼中疑色更重:“确实有人迹。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会不会……”他的目光扫向堂中那几口棺材。


    就在这时,另一名负责查看棺材的缇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啊!”


    所有人悚然回头,只见他指着其中一口半开的棺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那……那里……刚才有块红布,露在外头……我、我一眨眼,它……它好像被扯进去了!”


    堂内瞬间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粗重的呼吸。一股寒意从每个人脚底窜起。


    “装神弄鬼!”黄天彪勃然大怒,他本就因连日搜寻无果而心烦气躁,此刻更觉得是被耍弄了,“定是藏在那棺材里!给我打开!”


    几名缇骑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棺材,在这等地方,本就是大忌讳。


    “废物!”黄天彪骂了一句,亲自上前,运足力气,猛地一脚踹在那口棺材的盖板上!


    “哐当!”


    棺盖被踹得滑开大半,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些腐朽的木板和几块破布。


    众人屏住的呼吸尚未松开——


    “呜……”


    一阵不知从何处卷来的阴风,突兀地灌入堂中,吹得火把明灭狂舞,几乎熄灭!同时,不知是哪里的木板,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谁?!”一名缇骑神经紧绷到极致,被风声和异响所惊,仓皇后退,后背猛地撞上了摆放长明灯的破旧供桌。


    供桌一晃,上面一盏油灯倾倒。他慌忙回身想去扶,火光摇曳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供桌底下阴影里,有一张惨白模糊的脸,正对着他无声咧嘴!


    “鬼啊——!桌底下有脸!!!”他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划破了义庄的死寂。


    所有人头皮发麻,齐刷刷望向供桌,拔出兵刃。可那里除了阴影,空空如也。


    “闭嘴!蠢货!自己吓自己!”黄天彪强作镇定怒斥,但握着剑柄的手心已沁出冷汗。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呵斥,那黑洞洞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仿佛女子哀泣又似幼兽呜咽的声音,飘飘忽忽,时远时近。


    “何方宵小,给黄某滚出来!”黄天彪怒火与恐惧交织,暴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向最近的一口棺材,飞起一脚!


    “轰隆!”


    那棺材被他踹得四分五裂!


    他纵身跃入院子,剑光霍霍,扫向声音来处。可院子里除了荒草乱石和浓得化不开的雾,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惊疑不定,准备退回堂内时——


    “血……血!图腾……图腾流血了!”堂内传来赵小旗变了调的惊叫。


    黄天彪猛地回头,透过洞开的堂门,只见墙壁上那幅獬豸图腾的双眼处,正缓缓淌下两道粘稠暗红的液体,宛如血泪,在摇曳的火光下触目惊心!


    他心头狂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嘭!嘭!”


    两声闷响,义庄正堂那两扇破门,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猛地自行关闭,将赵小旗等五名缇骑,连同那獬豸血泪,一起关在了里面!


    “开门!快开门!”里面传来惊恐的砸门声和呼喊。


    黄天彪下意识想冲过去,脚步却像钉在地上。他死死盯着那紧闭的门户,仿佛里面关着洪荒恶兽。


    “咿——呀——”


    一声尖锐凄厉、非人般的嘶鸣,骤然从堂内传出!


    紧接着,是缇骑们更加崩溃的哭喊:“红……红影子!棺材里飞出来的!!”“别过来!啊——!!”


    门板被从里面疯狂撞击,伴随着骨骼扭动般的“喀啦”声,以及……仿佛无数人低声呜咽的、层层叠叠的“还…我…命…来……”的回响。


    黄天彪肝胆俱裂,那点出身名门的骄傲和愤怒此刻被最原始的恐惧彻底淹没。他转身就想先逃离这个院子。


    脚刚迈出——


    “噗!噗!”


    他身前两步的地面突然破开,两只漆黑、腐烂、挂着碎肉、指甲尖利的手爪,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刺骨的冰寒和滑腻的触感瞬间传来!


    “什么东西?!滚开!”黄天彪魂飞魄散,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手中长剑胡乱向下砍去!


    “咔嚓!”剑锋斩断了那两只鬼手,断口处却没有血流,只有黑气散逸。鬼手化作黑烟消失,但那份恐怖的触感却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他再也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再看那正堂一眼,连滚爬爬地冲向院门方向。


    几乎同时——


    “轰隆!”


    正堂大门被里面的人合力撞开,赵小旗等五人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出,个个面无人色,官帽丢了,衣甲歪斜,有的甚至尿了裤子。他们身后,几道模糊扭曲、散发着惨淡红光的鬼影,飘飘忽忽地追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呜咽。


    而更让黄天彪亡魂大冒的是,义庄四周不知何时,已变的雾气召召,影影绰绰地冒出了无数僵硬、腐烂的“人影”,它们拖着脚步,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还我命来……”,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过来!


    “快跑!!!”


    最后的理智崩断。黄天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顾不上仪态,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扎进来时的山路。赵小旗等人更是屁滚尿流,相互拉扯搀扶着,哭爹喊娘地紧随其后,转眼就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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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气息。


    山坡上。


    王同五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发白。火光摇曳间,黄天彪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看得分明——正是当日峨眉问天崖上,假意接近、实则包藏祸心的太乙殿首徒!杀害俞贯虹大师兄的凶手!


    怒火如同岩浆般在胸腔喷涌,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身体前倾,另一只手已握住了紫竹笛,只需一个纵身,就能追上那群惊魂未定的丧家之犬,将鱼肠剑送入黄天彪的后心!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同五猛地转头,眼中赤红未退。


    相里衡对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却深邃,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此刻现身,痛快则痛快矣,然后呢?暴露行藏,引来更多鹰犬,甚至可能牵连青云寨。你忘了鹤鸣山之事,忘了身上所负的更多责任了么?”


    话语如清泉浇入沸油。王同五剧烈喘息了几下,脑海中闪过庄梦蝶清澈的眸子、刘愈先生的嘱托、未寻得的父亲……滔天的怒火,被更沉重的责任与理智强行压回心底。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虽仍有恨意燃烧,却已恢复了清明。


    “……前辈说的是。”他声音沙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但目光依旧冰冷地投向敌人消失的方向,“便宜他了。就让他再多活几日。”


    小飞燕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有些害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五哥哥……”


    王同五深吸一口山间冰冷的空气,低头看了看小女娃担忧的眼睛,那股戾气终于缓缓消散。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哥哥没事。”


    这时,下方义庄已恢复了“平静”。


    相里妙那魁梧的身影从一堆伪装成腐尸的草垛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烂肉”和“蛆虫”,憨笑道:“吓死俺了,那姓黄的剑还挺快,差点砍到俺‘地涌鬼手’的机关线。”


    相里算从房梁阴影处如一片叶子般飘落,手里还拿着控制那几道“红影鬼魅”的细丝,苍白的脸上满是戏谑:“效果比预想还好。老神的‘獬豸血泪’和‘阴风阵’,时机把握得绝了。”


    相里神和相里机也从隐藏处走出,一个检查着被损坏的正堂大门,一个回收着那些扮演“僵尸”的傀儡杆。相里神笑眯眯道:“主要还是诸位‘客人’自己心里有鬼,配合得好。”


    四人相视,又是一阵压低声音的畅快轻笑。


    王同五看着下方这群本领高强、心思奇巧、又充满童趣的伙伴,心中暖流涌动,冲淡了仇恨带来的寒意。但他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低声道:“经此一吓,黄天彪必如惊弓之鸟,但也定然更加不甘。他若将此处异状上报,或引来更厉害的人物探查……我始终担心,他寻我不得,会将更多怒火撒向峨眉,梦蝶姐姐的处境……”


    小飞燕听着,忽然用力抱住他的胳膊,仰起小脸,异常认真地说:“五哥哥别怕!等飞燕长大了,学好了本事,就帮你打那些坏人!保护你和梦蝶姐姐!”


    童声稚嫩,誓言却重。王同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轻轻揽了揽小女娃,低声道:“好,哥哥等你长大。”


    相里衡在一旁,看着孙女眼中对王同五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仰慕,又看看王同五虽历经磨难、却依旧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目光深远,抚须不语,心中似有波澜起伏。


    山林重归寂静,唯有夜雾无声流淌,掩盖了方才的一切喧嚣与诡谲,也掩藏着更多未知的风波。


    (第五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