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抬头，又压低声音，“那个冯流安为什么在这弄个私宅满足他自己的......私欲？他有需要去那些地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人抓到这来呢？”


    春桑道：“一年前他也是去青楼妓院的，胭脂巷没人不认识他。可是今年他便不再去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去。”


    青黛脱口而出：“为什么？”


    麦香淡淡道：“因为他下面那玩意不行了。”


    麦香的声音很平静，说出口的话还带着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青黛嗫喏道：“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春桑和麦香两人不约而同盯着她，一时语塞。


    麦香突然叹道：“如此脑子如白纸般的小姑娘怎么就落入这么个不见天日的黑洞，你既已十七，也该明白些。”她兀自解释：“不行了就是硬不起来了，再也用不了了。”


    青黛懂了，再怎么着她也是从师学医，学了几年药理的人，她只是......一时间没往这方面想。


    青黛：“这个冯公子已经很老了吗？”


    春桑摇摇头：“不光不老，还很年轻，不光年轻，还很英俊，在洛阳公子中也算名列前茅。”


    青黛突然问：“他比靖安王如何？”


    “......”


    靖安王？


    为什么会提到靖安王？


    两人同时惊呆。


    青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你们别误会，不是那意思，我来洛阳时间短，大多时间也是在店里，实在没见过几个洛阳公子，突然就想到靖安王了。”


    麦香道：“单论相貌，不及靖安王这些。”说着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伸出一捺宽度作为讲解展示，“再论人品，靖安王在天，他恐怕要到十八层地狱的第十八层才行。”


    春桑突然伸出一条手臂，白皙手臂上数条触目惊心的鞭痕，虽已消肿，但青黑的淤青更显可怖。


    青黛突生怒气：“这都是他打的？”


    春桑点点头，“这还是好的，那些不入眼的，我们根本没脸给姑娘看。”


    青黛嗫喏道：“可我已经在这了，你们不说，是不是我迟早也会面这些？”


    春桑和麦香的脸上突然沉重下去，不再说话，这次她们认同青黛的话。


    春桑没直接回她，而是说：“姑娘刚刚问，我们是不是也是如同姑娘这般被抓来的？”春桑摇摇头，“我们不是。”


    青黛惊道：“你们不是被抓来的，那你们......”


    难不成是自愿的？


    春桑道：“不光我们不是，我们之前的七八位女子同样都不是。我们这些人和姑娘不一样，我们本就是从脏地方过来的，满心欢喜地被冯流安赎了身，带到此地，没想到逃脱虎狼窝却又入了荆棘窝。”


    麦香接着说：“那王八蛋下面不行，他自己一边吃药，一边找女人试，床上不行，便抽鞭打骂，一个女人试几次，若是还不行失了兴趣，他便会将这女子扔给门外那群饿狼，而他，还会坐在一旁饶有滋味地......观赏。”


    麦香停顿片刻，又道：“来到这的女子每个都活不过两三个月。”


    青黛怒道：“真是禽兽、人渣、该死的垃圾。”她已经被气晕了头，不知所云的低声骂起来。


    片刻后，她突然道：“我们逃出去，想想办法，一定能逃出去。”


    她咬着牙，狠狠道：“反正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们碰我一根手指头，他们若要玩，就去玩尸体吧。”


    这当然是青黛的走投无路的选择，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


    只要逃出去，逃出去就能见到小姐，见到小姐就会有办法。


    春桑叹道：“我们是被他在青楼里赎出来的，身契还在他手上，就算跑出这个院子，也跑不出他的手掌。更何况，他爹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我们这些人在他们面前恐怕连那看门的狗都不如。”


    她像是暗自下定决心，“但你没事，你可以逃出去，你就算逃出去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抓你，你找到家人便能活下去。”


    青黛打断她：“不，我们一起逃出去。”


    麦香苦笑道：“小妹妹，苦难中怀抱希望是好事，但是在这种地方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天真，傻的天真。”


    她又郑重说：“不过春桑说的没错，你可以逃出去，这吞人的泥沼能出去一个便是一个。”


    青黛道：“可是门外那几人盯的很严，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春桑摇摇头：“没时间了。”


    青黛：“为何没时间？”


    春桑：“冯流安每个月二十号都会来这，今天已十九。”


    三人瞬间沉默。


    屋□□进灿烂阳光，可整个房间却不是那种干净的明亮，而是灰扑扑的，像是阳光激起了满屋尘土，飘在半空中，让人压抑，让人窒息。


    压抑窒息的感觉此刻也正漫延在西市的青楼妓院和地下暗市中，酒楼客栈也同样刚刚经历过一场窒息的浩劫。


    西市今日不知是招了谁的灾，洛阳府的官差一大早就在西市对着那些取乐地方挨家挨户地搜查，手上还拿着画像，不光洛阳府兵，西市令和洛阳府衙的县尉都在一旁跟着搜查。


    西市何处摆着什么摊子，开着什么茶楼酒馆，哪里有玩乐地方，西市令最熟悉，有他跟着做指引，官差也能少走很多弯路。


    更吓人的是靖安王楚胤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竟然也跟在官差身后一处一处跑着。


    整个西市一大早刚刚开市，便如热油般炸开了锅，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西市令张江此刻跑得满脑门汗，对他这种十分缺乏运动的文官来说，今日这一通跑，已抵得上他一年的运动。


    此刻他正站在一处妓院前呼哧呼哧喘着气，等着进去搜查的官兵带消息出来。


    楚胤和藏弥带着官兵从对面过来，张江赶紧稳住呼吸迎上去。


    “王爷。”


    “没消息？”楚胤简洁明了地问。


    张江摇摇头。


    “继续找。”说完便带人朝着另一方向走了。


    张江直起身，叹了口气：看来失踪的定是靖安王的心上人，如此着急，如此大张旗鼓，竟将洛阳府的官兵都调来了，看来真的很重要。


    楚胤来时交给沈莳一份西市私宅的买卖记录，沈莳快速浏览一遍后，便问了每个小乞丐他们经常去的地方，然后将每处细节、需要关注的宅邸告诉他们。


    这些小孩子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记性好，对西市又熟悉，东西听一遍便能记住七七八八——这自然也是他们能在西市这种地方活下去的原因。


    除之前说好楚胤负责的地方外，剩余的地方已让沈莳这边的人如蛛网般覆盖住，恐怕现在就算是条狗也难以从西市大摇大摆地跑出去。


    ——因为西市的每条路口乃至洛阳城的每条出入口，都被下了搜查令。


    令是谁下的，不必说，执令的人不敢不遵从。


    冯府私宅的老二拉拉着脸走到一处药铺，将一张纸“啪”地拍到桌子上，喝道：“掌柜的，你看看这张药方是干嘛的？”


    药铺掌柜看着这人凶神恶煞的冰脸，也不敢多问什么，拿起药方看起来，“这药方的药材多为女子信期治疗腹痛所用，只是......”


    老二不耐烦打断他，“既如此，抓药吧。”


    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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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的疑惑问：“按照药方抓？”


    老二喝道：“对。”


    掌柜的也不管，那东西也做不了什么，他便按照药方去抓药。


    老二昨日被马强骂一通本就心里生怨，结果一大早又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指使出来买药，说什么腹痛难忍。马强昨日的怒气还依稀可见，他又不能不去，便拿了女子写的药方出来买药，真是麻烦。


    他带着药材回去，发现老大也买了许多午食回去，都是那女子扬言要吃的食物。


    老大将药材和食物送进春桑她们的房间，兀自关上门退了出来。


    这女子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摔杯砸盏，他们也不能招惹，便只能忍着闷气。


    “大哥，我受不了，咱们怎么能让一个丫头呼来喝去的。”


    老大瞪了他一眼，怒斥道：“受不了也得受着，你想死吗？”他停顿一下，似乎也觉得忍不下这口气，“等公子玩腻了，她不就是咱们的。”


    老二听闻心里舒缓一些，笑道：“到时候我一定玩死她。”


    青黛将吃的在桌上打开，招呼春桑和麦香过来吃。


    一只鸡，一只鸭，还有几个精致可口的小菜。


    麦香惊问：“你真是被他们抓来的？怎么如此好吃好喝的伺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青黛揪下两条鸡腿递给她们一人一条，“他们好像听那个马强的话，碰巧那个马强数日前到我们店里闹事，被我家人揍了，可能他害怕吧。”


    青黛当日没有看到花锦阁前面发生的事，自然不知道靖安王还在这里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春桑看着那一包被油纸包着的东西，已经被打开，里面是各种药材，不禁疑惑问：“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帮助逃出去的东西？可我听你说不是治疗女子腹痛的吗？”


    青黛丢下鸭腿，笑了笑，“对，但是我特意在药方里添加了一味药材的量，还特意加了另一味药材。”


    春桑道：“你特意让脾气不好的老二去买药材，便是想就算药铺掌柜的发现这个药方有问题，可是老二不一定会听，而且他脾气不好，掌柜的若是对上他这个要杀人的脾气，定会想，只要药方不出人命，他便也不会开口说什么。”


    青黛笑道：“春桑姐姐真聪明，猜的分毫不差。”


    麦香吃着鸡腿，问：“可是这俩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能直接毒死他们吗？最好能毒死，毒死一了百了。”


    青黛摇摇头：“我笃定掌柜的不乱说，便是这两味东西都不是强烈带毒的，出人命的药材掌柜的一定会提醒。”


    青黛拿起一块药材，“这是大黄，”又指着像豆子的那种药材，“这是火麻仁，他们都有润滑肠道，刺激肠胃的功效。”


    待他们回到前院坐了半晌，便见守着房间的人将那些吃食从后院端过来。


    一只鸡，少了两条腿。


    一只鸭，少了两条腿。


    还有几个吃了几口几乎没什么损伤的小菜。


    “那姑娘说这些她们都没动，给我们吃，不吃就浪费了。”


    老二看着那些菜，冷哼一声：“好东西都让她们吃了，让我们吃这些。”


    青黛三人十分冤枉，她们三人只吃了两条鸡腿和一条鸭腿，另一条鸭腿自然是被其他人吃了。


    同伴调侃老二：“你若不愿意吃，便一边去，留给我们吃。”


    老二揪下一块翅膀：“老子偏吃。”


    老大给那守门人整了一碗饭，递给他：“端着饭回去接着守着。”


    那人端着饭碗走了，低头看着碗里只分到了一块鸡胸肉，心里冷哼：“一块破鸡胸哪有鸭腿好吃。”想完还不自觉舔了舔唇边已经舔过十几次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