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音如遭雷轰，她从来没想过这样做。当然，她知道女医也没有恶意，便说道：“我还年轻，眼睛就算有些不舒服，应该也是暂时的。你先给我开几副药喝一下，我看看效果。”


    “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


    女医开了药之后，就离开了。


    秦惜音服用了几天，刚喝完的时候好像好一点了，但是过一会，如果要看书，眼睛又会很酸。


    她职责在身，不能长时间休息，她自己也不愿意怠慢。


    破译木羌族文字的活，是皇帝叫她做的。如果她能做好，对自己的为官之路非常有帮助，也能让更多人心服口服。


    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后退。


    这几天，因为她频频休息，共事的学士们已经有些微词了，还有人劝她，如果眼睛不舒服，就不做这边的差事了，回司籍司休养吧。


    虽然这话也算是出于关心，但秦惜音自己心里要强，不愿意离开。


    她多备了几块手帕，如果流泪，就拿手帕擦掉。


    这其中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这辛苦有回报，她这些天又破译了两个字。这让共事的同僚们很兴奋。


    在一篇稀奇古怪的、几乎看不懂的文章里，能多两个看得懂的字，这是极大的进展，也能加速破译其他文字的过程。


    很快，又到了休息日。


    秦惜音不打算接着干活了，想出宫见高毅一趟，跟他一起踏青。这样，也许对自己的眼睛比较好。


    于是，她收拾好随身物品，拿了出宫的令牌，就出去了。


    今日也是高毅休沐的日子，秦惜音在高府门口候着，见到高毅出来，便迎了上去。


    高毅笑着走到秦惜音身边，说道：“今日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这几天我眼睛不太舒服，想着到外面看看青山绿水，就早点出来了。”


    高毅关切地盯着秦惜音的眼睛看，见她的眼睛有些无神，还有些发红，心疼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你没睡好吗？”


    “不，我睡得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眼睛都不舒服。我已经找女医开了药，但是效果不大。”


    “要不现在回你的私宅休息一下？”


    “不，白天休息也不太管用，我试过了。”


    “我认识一个名医，带你去看看。”


    说着，高毅就拉着秦惜音上了马车，往那个名医的医馆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医馆到了。


    高毅把秦惜音的症状说了一下，大夫把脉后，说道：“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眼睛受损如此严重？依我看，以后不要长时间用眼了，要好好养着。否则，再过段时间，可能会再也看不见。”


    闻言，秦惜音和高毅心中都是一惊。


    高毅道：“有办法治疗吗？”


    “可以开点药，但最关键的是她不能过度用眼。”


    秦惜音道：“可是，我的日常生活就是个跟书打交道的，不看书不行。”


    “那能不能减少看书的时间呢？每天最多一两个时辰。”


    “这恐怕不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不太乐观啊。”


    秦惜音忧心忡忡的，也没什么话说。


    高毅让大夫开了药，然后陪着秦惜音走了出去。


    正好这家医馆建在一片树林的前面，高毅拉着秦惜音逛逛树林，一来可以散心，二来对她的眼睛也有好处。


    秦惜音不似以往活泼，默默地走着。


    高毅道：“惜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的眼睛熬坏了，再做司籍司的女官不太合适。要不这样，你打听一下其他部门是否缺女官。比如尚服局，管衣服首饰的，应该不会用眼过度。还有尚食局，管做饭的，应该也行。”


    “我知道。但是去了别的部门，难免又要从低做起，不可能直接给我七品女官做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秦惜音心中愈加烦躁：“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会一直等我，所以我心情很复杂……我想快点成为正式的官员，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现在，我都往上走了一半了，又要退下来，重新选一条路走，太耽误时间了……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无所谓。但是，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高毅找了块大石头，让秦惜音坐下，安慰道：“没关系，其实我也很忙，忙起来倒不觉得日子难熬。也许，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真正的感情，就是得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啊。”


    “但是，我不想耽误你……”


    高毅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惜音，如果你因为不想耽误我，就让我娶别人，这样才是耽误我一辈子。自从确定了你的心意后，我每天都很开心。即便不能马上娶你，我也不是很在意。


    人生在世，除了婚姻之外，还有事业，有友情，有爱好。如果能长相厮守，固然很好；如果暂时不能相守，我们可以各自打拼。


    每当我审理完一桩案件，都会很有成就感，因为我帮助了别人。我想，你也常常会有一样的感觉吧？”


    秦惜音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人生可以有很多意义，婚姻并非是最重要的事。有些人虽然成了亲，但并不快乐，因为自己婚嫁的对象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人。也许，她们一辈子也遇不到真正让自己心动的人。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不是很幸运吗？”


    “嗯。”


    “还有，很多人成亲之后，生了好多孩子。为了养活孩子，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以前不愿意做的事，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爱好、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闲暇时间。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的人生也没有那么糟糕啊。”


    秦惜音觉得，高毅说的对。


    就比如自己的母亲杜氏，虽然不太喜欢孩子，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家族的发展，她还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秦惜音排行第六，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除了两个庶出孩子之外，其他六个孩子都是杜氏所生，包括秦惜音。


    频繁的生育损伤了母亲的身体，管教这么多孩子也摧残了她的精神。


    在秦惜音印象里，母亲对孩子没什么耐心，稍有不如意就大加呵斥。只有对着自己的头胎女儿，也就是秦惜音的大姐，母亲才有几分耐心，但不多。


    秦惜音从小就很懂事，很会察言观色，并且尽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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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自己的脾气。很多时候，母亲一个眼神，她就揣摩出自己该做什么，并且要做到最好，否则会被母亲斥责。


    所以，秦惜音的童年其实过得战战兢兢的。


    她那时候时常想，自己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没想到，她长大后，迎来了抄家。


    母亲枉自生了那么多孩子，在秦家遭难的时候，也都没办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个人的策略，在夺嫡的风波中不值一提。


    即便是身边孩子再多，在被一网打尽的时候，谁都逃不掉。


    想起了往事，秦惜音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秦惜音问道：“高毅，你真的不介意我在宫里多待几年？”


    高毅笑道：“当然不介意了，只要你别抛弃我就行。”


    见高毅如此诚恳，秦惜音很感动，抱住了他。


    高毅掏出一包糕点给她，秦惜音笑道：“我一点都不饿，你怎么总是给我吃的？”


    “说来也奇怪，我一看见你，就怕你饿着，所以……”


    秦惜音笑了，虽然她现在不饿，还是吃了几口，剩下的糕点全塞给高毅。


    高毅的心态，她能理解几分。


    秦惜音跟自家大姐年纪相差很大，大姐怀孕生子的时候，秦惜音还是个孩子。


    大姐带着儿子归宁，也是时不时地要去看儿子。见了孩子，第一句话大部分都是在问孩子饿不饿。


    当时秦惜音还对她说，明明奶娘刚喂过孩子，大姐怎么又在问孩子饿不饿？


    大姐说，她一见到孩子，本能地怕孩子挨饿，倒忘了孩子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


    那时候秦惜音只是感慨于母爱的伟大，没想到，她现在也体会到了。


    高毅对她的感情，远比她想象中的深得多。他大概把秦惜音当成孩子，所以才会总是带着吃的，一见秦惜音就塞给她。


    秦惜音觉得，自己被幸福感包围了。


    过了一会，高毅说道：“不对……”


    秦惜音问道：“哪里不对？”


    “你这个年纪得眼疾，确实有些不寻常。一般人就算痴迷看书，也会等上了年纪才头晕眼花的。但你还不满二十……惜音，以我的直觉来判断，你可能是被人害了。”


    秦惜音坐直了身子，惊讶道：“被人害了？可是，没有人碰过我的眼睛……”


    “如果要损伤你的眼睛，未必要通过触碰。你回去查查自己的房间、自己日常用的物品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虽然是大理寺官员，可不方便进宫查案。


    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先悄悄地查，不要被人发觉。等你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再搜集证据，揭发敌人。”


    秦惜音点头：“嗯，那我现在回宫。”


    高毅心中虽然不舍，但也只能让她离开。


    高毅嘱咐道：“惜音，如果你查不出来，就辞官出宫吧，我们把婚期提前。如果你揪不出暗处的敌人，那个敌人下次可能会下更重的手。到时候，你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活动。”


    “我明白……要不这样，就以十日为期。如果十日之内，我揪不出敌人，就……就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