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作品:《捧观音

    夜已深,房间中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守夜的侍女也早已睡着,可床上的人却还睁着双眼迟迟没有入睡。


    他面色苍白满面病容,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头顶床帐上的花纹。


    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此时他的头脑中一片清明,半点睡意也没有。


    夜寂静极了,不止何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继而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身。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顶点,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吗?自己的这条命到底还是留不住吗?


    他支起身想要逃离,但病痛和恐惧让他手脚酸软根本无法动弹。


    房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他立刻转头看去,看见来人,他整个人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才缓缓放下高悬着的心。


    他起身想要行礼,却被来人一个挥手制止,只好病弱地冲着他笑了一下,道:“给乌世子请安。”


    乌尔珠点点头,他远远探头看了一眼巫医身上的伤势,而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闲适地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巫医感激道:“已经好多了,乌世子的救命之恩草民实在是难以为报。”


    乌尔珠摆摆手:“这样的话以后不必说了。”


    “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的人给你灌下了假死药,”乌尔珠慢条斯理道,“在他们眼中,之前的那个巫医已经死了。”


    “待你痊愈后,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乌尔珠说道,“你以后便好好生活,再也不要提那些胡话。”


    巫医下意识感到欣喜,但转念一想他却又觉得惶恐。


    新的身份意味着他很大概率不能从事以前的工作,且离开皇城的日子跟之前的日子怎么能比。


    性命堪忧的时候,他只想着活命。


    可当性命无忧后,他便不仅想活着,更想舒服地活着。


    巫医眼珠一转,看向乌尔珠道:“草民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请世子垂帘。”


    “如若世子不嫌,草民甘做世子幕僚,为世子尽犬马之劳。”


    乌尔珠嘴角轻轻勾起,他的眼睛略微眯了一下,笑道:“你若是愿意,本世子如何有不愿之理。”


    不知何处的风溜进了室内,在二人都未察觉之时,吹得烛火轻轻晃动。


    “昨夜起风了。”


    赵玄真走在狭长的宫道上,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她抬头看天色。


    沉甸甸地云层仿佛一张厚实的棉被,云层压得很低,天空和大地之间充满了不安的风。


    一夜过去,丽妃承宠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回宫中,因而赵玄真的忽然出现并没使她们感到多么诧异。


    满宫中只有芳华店的宫人被她吓了一跳,负责赵玄真日常起居的大宫女明画简直被吓得魂飞天外。


    整整一个早上,她都在絮絮叨叨地念叨赵玄真,说知书知棋也是孩子心性,天天不知道劝着,反而由着主子胡闹。


    这位大宫女从小照顾赵玄真的起居,于赵玄真而言就像是家人一般,面对她的絮叨,赵玄真只好心虚地笑笑。


    除了负责赵玄真的日常起居,明画还负责芳华殿的一应事务,她本身就已忙得抽不开身,再加上后来有了知书,她便更少陪着赵玄真出门。


    但今天知书不在,她也只好百忙之中抽空上阵,陪着赵玄真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


    从太后宫中出来,又听见赵玄真这一声念叨,明画也抬头看了眼天色,笑道:“可不是,昨儿下半夜的时候刮了好大的风。”


    “瞧,这风把周围的云全吹过来了,”明画说道,“眼看着今天必定有一场大雨。”


    赵玄真点点头,心说明画说得对,今天必定有一场大雨。


    云层越积越重,风也越吹越冷。


    赵玄真的公主仪仗停在了宫道拐角处。


    一个匆匆赶来的内侍堵住了他们,行礼后,内侍便道:


    “传皇后娘娘的话,请九公主殿下前往凤仪宫一叙。”


    赵玄真笑着点了点头,她又仰头看了眼天色,这场倾盆大雨马上就要落下了。


    明画是宫中的老人,入宫的时间比赵玄真出生的时间还长,只是在被调过来做芳华殿大宫女之前,她一直是在外面的行宫侍奉先帝的几位老太妃。虽然她对宫中近些年的秘事并不知晓,但对于当年瓦伦索勒进献神女朵洛珠一事却十分清楚。


    当年这事闹得实在是太大,那时的皇帝年轻气壮,又接连收服了周边几个大大小小的部族,不管是个人精力还是掌握的权利都到达了一个顶峰。


    也就是在那年的秋猎上,皇帝对瓦伦索勒的神女朵洛珠一见钟情,在对瓦伦索勒部族百般暗示与恐吓之下,他们自愿地送上了神女朵洛珠。


    皇帝大喜,他就像带走秋猎的猎物一般带走了朵洛珠。


    入宫后,朵洛珠恩宠不断,短短一年时间便从妃一跃升至皇贵妃,位同副后。


    这段故事甚至一度被传为佳话,人人都羡慕朵洛珠能获得皇帝的偏宠,同时皇帝也成为了众人口中一等一的深情男子。


    这些都是早上梳妆时,在赵玄真的询问下,明画私下里告诉她的。


    听了这些话,赵玄真的脑子里就像托浆糊一样,其中的好多地方她完全想不明白。


    如果真如传闻所说的,皇帝与朵洛珠恩爱异常,那尊玉雕像又该如何解释呢?


    重重叠叠的疑惑仿佛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将真相重重笼罩,赵玄真抬头看前方,在昏暗天色映衬下显得黑洞洞的宫门,心里忽然间感到恐惧。


    她定了定身心,缓步走入凤仪宫。


    皇后身着华服,面色冷若冰霜,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正位上,眼珠转动间,朝着赵玄真投下一瞥。


    于此同时周围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去,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关上。


    房间里没有点灯,阴沉黑暗的房间中,只有昏暗的惨白色天光映过窗户,勉强照亮屋内的摆设。


    皇后没有让她起身,赵玄真便只好跪在地上。


    凤仪宫的地砖又硬又冷,很快赵玄真便膝盖酸痛,手脚冰冷。


    “几日不见,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皇后从高处冷声道。


    赵玄真一声不吭。


    若是面对的人是皇帝或者太后,她或许会绞尽脑汁地想些好听话把此事漂亮地揭过,但她此时面对的人是皇后,是她的亲娘。一面对她,赵玄真的又轴又犟的臭脾气就忍不住冒出来,她本着脸一动不动地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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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不言语,皇后心中怒气猛生,她抬手一挥,赵玄真面前便传来清脆的瓷片碎裂的声音。


    混杂着茶叶的茶水从瓷杯的碎片中流淌出来,汩汩地朝着赵玄真流过去,毫不客气地沾湿她的裙摆。


    “说话!”皇后厉声道,“你哑巴了吗?”


    赵玄真僵着面容,她缓缓抬头看向皇后,问了个十分没头没脑的问题:“母后,朵洛珠真的是你吗?”


    皇后一愣,这个贯穿了她前半生的姓名在此时听上去竟有些陌生。


    赵玄真仔细地观察皇后地表情,而后又道:“从草原来到深宫,你真的没有……”


    如果朵洛珠真的是被迫进宫的,赵玄真完全不相信传言中的皇帝与她恩爱非常琴瑟和鸣。


    哗啦——


    又是一声瓷片碎裂的声响,又一个茶杯在赵玄真膝前炸开。


    不过幸好这个茶杯中是空的,不然她的裙子又要湿上几份。


    皇后红着眼睛,满眼恶毒地盯着赵玄真的脸,道:“你是在讽刺我?”


    对,她就是在讽刺自己。


    她和她的那个早死的娘一样,她们的存在就是对自己的讽刺。


    同样是被迫进宫的,同样是被皇帝豢养在这深宫里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那个凌霜要对皇帝抵死不从。


    她凭什么能那么倔强、那么刚烈,她显得当年顺从了的自己像个笑话。


    皇后咬牙看着眼前的赵玄真,她生得这个女儿跟她简直一模一样,看了就让人觉得讨厌!


    “滚!”皇后咬牙道。


    赵玄真低着头道了声是,而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至门前,她忽然停住了脚,轻声说了一句,“赵玄瑞的死,我不会再查了。”


    “滚!!!”皇后厉声喊道。


    于此同时,赵玄真的肩膀一重,下一秒钝痛开始漫延。


    一个金属质地的物件重重地摔在她的身后。


    赵玄真一僵,她没转身也没回头,就这么推开宫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光依然晦暗,就在她终于回到芳华殿后,一道惊雷响彻寰宇,大雨倾盆而下,水汽弥漫之间,赵玄真恍惚看见顾平的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


    走进殿中,清退下人。


    果然不多时,顾平便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他缓步走过来时,手中拿着一瓶药油。


    赵玄真此时有些疲累,她的目光有些散漫地落在顾平手中的药油上,过了几秒后才道:“你都听见了。”


    顾平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得揪心不已,他摇摇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见到她,我就忍不住意气用事,”赵玄真反省道。


    “这不怪你,”顾平说道,他走上前在赵玄真的肩膀处按了几下,“这儿疼吗?”


    赵玄真嘶得吸了口冷气,小声叫道:“疼。”


    顾平轻声叹了口气,他隔着衣服按赵玄真的肩膀,道:“你激她做什么……”


    “我就是气不过……”赵玄真小声道,“我忍不住……”


    “我……”


    赵玄真一顿,随后缓声道:“……明明是怨她的,可却也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