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眠猛地听见墨灯的声音，浑身一僵。


    墨灯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吗......


    也许他去当异能学院的行动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岂不是他后面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瞒过墨灯——这对林清眠来说是个必须立刻解决的问题，但他现在毫无头绪。


    藤雾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墨灯会突然让他回去？难道是不满意蚀影者的数量？不满意他隐晦地放过了剩下的人？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一股寒气从心底升上来——难道这就是他之前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细节的地方吗？


    他没有考虑到，局势一边倒的情况下，在墨灯看来，提前撤退＝没有尽力＝对他不忠？


    他该怎么办？


    林清眠习惯把任何事都往最坏的发展方向上想，他在两三秒之内把所有逃跑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233似乎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幽幽开口：“你在怕什么？你可是有反派光环的人。”


    林清眠：“？”


    233继续宽慰他：“众所周知，反派必然是要被主角打败的。”


    林清眠：“所以？”


    233无奈：“所以，你最多被墨灯揍一顿，他杀不了你的。”


    林清眠：“......如果他发现我想背叛他，对我起了杀心呢？”


    “你要相信......”


    233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灯冷冽的声音打断了。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林清眠压下心头的思绪，按照墨灯的要求回到了魔白之域。


    墨灯正盘腿坐在他那张矮桌前，托着腮，注视着那张林清眠从未看懂过的黑白棋盘。


    虽然墨灯嘴角留着一丝向上的弧度，但室内的气压极低。


    藤雾在他身侧单膝跪着，头低垂下，遮住了他脸上的花纹，之前在杜山村嚣张肆意的姿态不见分毫。他的身躯微微颤抖，颊侧的头发潮湿地黏在一起，青白的肤色中竟然飘着一丝红。


    林清眠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父尊。”随后走到藤雾身边。


    正准备行礼，墨灯一个眼神撇了过来。


    林清眠浑身上下顿时像被卡车碾过一般，骨肉都嘎吱作响。剧烈的疼痛从灵魂深处迸发，令他无法做出任何其他多余动作，跌倒在地。


    他抽着气，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极力压抑着叫喊的冲动，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折磨。


    他总算知道藤雾为什么这副模样了——疼的吧。


    他一声不吭，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贸然出声只会得到更惨的惩罚。


    藤雾自从林清眠倒下之后，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身子也不再颤抖，他用余光看了看戴着面具的少尊主，呼吸从急促慢慢变平缓。


    墨灯饶有兴趣打量着林清眠的反应，见到林清眠默默承受他带给他的痛楚，心中的怒火稍微降了降。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像锤子般敲击在林清眠的心头：“听藤雾说，这批蚀影者是用了你的血？”


    林清眠咬着牙挤出一个回应：“是。”


    墨灯并没有像林清眠之前猜测的那样，质疑他提前撤退的事情，也没有怀疑他用自己的血去感染人类的动机。


    他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只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的血脉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吗？”


    林清眠身上的压力又骤然增加，衣服已经完全湿透，暗红色的太极服浸透汗水后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


    衬着此刻的姿态，显得整个人异常脆弱。


    林清眠在剧烈的疼痛下勉强拾起一丝理智：“不敢。”


    墨灯听到他的回答后反倒笑了：“怎么？听多了‘少尊主’的称呼，就忘了你的名字吗？”


    “......没有。”


    墨灯斜乜着他：“少尊主，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眠。”


    “墨眠，墨少爷，你也知道你姓墨？”墨灯的笑容之下暗藏的冷意像一把裹了冰的刀子，“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把我的血脉，随手赏赐给那些肮脏的、下等的、低劣的人类？”


    墨灯左手一招，呈握拳样，林清眠被他隔空抓住喉咙，身子被迫缓缓直立，悬在半空中。


    随后他单手轻轻一推。


    林清眠只觉胸口被重拳击中，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飞出，砸在墙上发出剧烈的闷响，眼前一阵发黑。


    他身子一下使不上劲，靠着墙滑落至地面，咽下了翻腾的那口气血。


    233也屏住呼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惨。”


    林清眠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墨灯走到他面前，伸手扣了扣他的面具，又抬起他的下巴，逼迫林清眠直视他。


    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像是在表演一个慈爱的父亲：“我亲爱的少爷，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好吗？”


    林清眠回了一声不带感情色彩的“嗯”。


    他知道墨灯把他看做私有物，把他们身上流淌的那一丝相似血缘看做他的支配物，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触碰。


    墨灯满意了，退让了一小步：“不是不让你用，是不让你乱用，遇到你看中的，我可以允许你将对方转化为我族助力。”


    墨灯完全不怕林清眠培养自己的势力和自己对着干，他掌握着所有蚀影者的生死，是蚀影族的始祖、唯一的王。


    林清眠知道他有恃无恐。


    他再次在心里暗下决心：他一定要保护好南岱河，不止因为南岱河是维系这个“漫画”世界稳定的锚点，更是因为，也许南岱河身上的“光之子”才是解决墨灯的唯一路径。


    “你喜欢阿金？”墨灯冷不丁开口，“你帮助阿金突破了。”


    林清眠：......没有，他只是形势所迫。


    还没等他开口，墨灯又说：“既然这样，让阿金跟着你吧。你的潜伏计划，应该也有个帮手。”


    林清眠：......真的不是你的控制吗？


    林清眠摸不透墨灯的想法。也许墨灯什么都没想，“阿金”这个蝼蚁关他何事？


    “好。”林清眠冷静答道。


    墨灯满意他“逆来顺受”的表现，放过了他：“走吧。”他又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大气不敢喘的藤雾，“你也走。”


    .


    233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刚刚。”


    刚从墨灯那里离开的林清眠垂下眼皮。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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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看他见怪不怪的样子，又问：“你不会经常被他......这样吧？”


    “嗯，习惯了。”林清眠不想233再多问，补了一句，“我有【超再生】，伤口什么的，很快就能愈合。”


    但是疼痛不会啊......


    233忍住了反驳的话。


    虽然它经历过不少漫画世界，也见识过很多奇葩的设定和悲惨的命运，但此刻它突然觉得这个孩子还挺苦的。也许是因为这是它第一次作为小助手和人物对话吧。


    233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现在你要干嘛？回学院吗？”


    林清眠没有立刻回应它，他此刻正忙着应付藤雾。


    藤雾从墨灯那里出来之后，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散漫状态，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你把我的阿金抢走了。”


    林清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挑衅的话呢。


    “他是我好不容易捡来的跟班！”藤雾似乎很舍不得阿金，“我可以偶尔去看看他吗？”


    林清眠：？？想监视我你直说。


    “不行。”


    “哎~那我只能再去捡捡了。”


    林清眠不想再继续和藤雾沟通了，他转身准备离开，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阿金。


    说实话，阿金看起来是个老实人长相，即使成为蚀影者后，脸上也没有多出来像藤雾那样花里胡哨的纹路。


    林清眠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在魔白之域见过阿金。


    藤雾走到阿金旁边，跟阿金说了几句话，随后看了一眼林清眠，笑了一声走了。


    阿金沉默着走到林清眠身后站着。


    林清眠往前走两步，他也跟着走两步。林清眠往左转，他也往左转。


    行吧，看来藤雾跟他说了墨灯让他跟着自己的事，甩不掉了。


    林清眠无奈，他只好带着阿金一起离开魔白之域，两人重新出现在刚才的山林里。


    林清眠打量了一下阿金，说道：“你知道我要去当卧底吗？”


    阿金摇头。


    “我要去异能学院当卧底，你不能跟着我一起，会被发现的。”


    阿金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


    “你平时怎么进食？”林清眠眉头紧皱，感觉这个是最大的麻烦。总不能走到哪哪就有人失踪吧？


    “我不吃人，我......吃野兽。”


    林清眠感到匪夷所思，他第一次听说有蚀影者不吃人：“你没吃过...？”


    不管林清眠问多少次，阿金只会傻傻重复那一句“我不吃人”。


    林清眠不知道阿金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看他那副样子，又不像假话。


    他顿时心里对阿金的排斥少了一些。


    林清眠嘱咐他：“我带你去学院的后山，你在那里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做多余的事。”


    阿金点头。


    想了想，林清眠又说：“后山那里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之前在那里碰到过一个会隐形的......族人，你如果找到他，联系我。”


    阿金点头。


    “......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吗？”


    阿金摇头。


    林清眠心想，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随后又想，还好是个傻的，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