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眼色的小哥儿

作品:《冲喜小夫郎

    萧水月在得到了婶娘的同意后,给新嫂子去后厨做了碗面,想到新嫂子那瘦得见骨的胳膊手腕,又悄悄多放了点肉片,还卧了个鸡蛋。


    因为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几家的长辈平日对她都很好,所以她也敢放心用婶娘家的东西,只是出门时刚好撞见了她娘,当即缩着脖子要越过去,但哪里跑得过,当即被她娘揪住了后脖子。


    白满娣看到这满满一碗肉,哪里不知道这妮子又野了,拧了她耳朵两下,“十一岁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乱动人家家里的东西?”


    粮食是家家户户最在意的东西,这妮子倒好,还敢自己去翻!


    这喜宴,来做酒席的厨子都是在门口那里搭了个简灶,用定好的东西做的,做多少都是有定数,她还进人家灶屋动!


    要不是大嫂好说话,白满娣真想这会儿就在这里教孩子!


    萧水月诶诶喊了两声,讨饶说,“我和婶娘说了的。”


    “她让你拿这些的?”


    看着有肉有蛋,“是不是还偷了黄糖了?”


    萧水月不敢吭声。


    白满娣差点给她气死。


    “糖你也敢动?”


    “我看新嫂子快晕过去了,他刚刚还说他没吃饭,我怕他……”


    都说糖水蛋补,她想着新嫂子总不能过来就倒下,加上她知道婶娘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平时还告诉她糖块放哪儿,馋了就去摸点,所以刚刚就自作主张动了点。


    “快去!”做都做了,白满娣只能黑着脸重重给了她后背两掌,“等会去最里边那张桌子吃饭,那里的菜没动过。”


    那是给他们这些干活的人留的一桌,吃得最晚,现在还没开动呢。要等这磨磨蹭蹭的妮子去吃席,剩菜都没了。


    萧水月顿时松了口气,一转身端着碗又快又稳地跑了。


    白满娣瞪着女儿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跑得跟只笨鸡似的。


    萧黎静静地看着这面色煞白的人,一眼就知道是个哥儿,眼尾处有暗淡的红痣,但瞧着很瘦弱,眉心被抹了朱砂,鲜红刺目,此刻满脸惶恐,一副手脚不知往哪放的局促模样。


    又看他一身红衣,另一只手上还拿有盖头,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暗叹他爹娘怎么也做了这种事出来,这不是害了一个哥儿吗,但现在事已成定局,把人送回去也不现实,所以再多说也只是徒增麻烦……


    深思片刻,喉咙就泛起了痒意,他偏头努力抑制下去,知道自己一咳,怕是又会咳出血,得把这一看就胆小的哥儿吓出个好歹。


    “我爹呢?”他勉强问出声音。


    林小真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他,他们都在外边。”


    至于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敢出去喊人。


    萧黎撑着想坐起身,但这段时间晕厥太久,此刻浑身无力,竟是怎么也起不来。


    胸腔又泛起无力的抽气感,他再也忍不住,偏头对着里面低低咳了出声。


    林小真手足无措,扭头看了几眼,找了个茶壶,“喝,喝水吗?”


    还是温的。


    萧黎瞅了这没眼色的小哥儿两眼,咳得撕心裂肺还是忍不住要叹气,扯着他那破铜嗓子说,“扶,扶我一下。”


    没看他坐不起身吗。


    林小真呆了一下,不知道这人是真的说话断断续续,还是在学他刚刚的口音,听着连断句时间都差不多。但他咳得这样厉害,应该不会还有坏心眼的,他只呆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放下茶壶急匆匆跑回床边,小心翼翼扶他坐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萧黎瞧他始终绷着神情,一副再受点刺激就要一头撅过去的模样,脸小的可怜,衬得那双眼实在大,瞧着比自己还病得厉害,他看着都有点不忍心说重话。


    说完,又偏头低咳了一会儿。


    林小真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做,想帮他拍一下背,但是又是第一次见面,一时不敢妄动。


    等到萧黎咳嗽停止,才小声说,“我叫林小真。”


    两人相顾无言。


    萧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平时也没怎么和哥儿讲过话,家里有一个堂妹,哥儿还真没有,就外祖那边有几个哥儿表弟,但除了年节也不常见,何况这哥儿看着也太胆小了。


    “你坐着吧,吃饭了吗?”瞧出了这人的不安,萧黎也不想让他一直纠着,只是偏头看了看。


    “刚刚,刚刚……”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萧水月没有点防备,因为躲过了娘那遭,眼里还带着笑,一抬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床上坐着两个人,吓得眼睛都瞪大了,手都抖了一下,还好碗沿着木盘滑下,烫到她手腕后让她下意识抓紧,这才没摔了。


    “三,三哥,你醒啦!”她惊后,眼眶也忍不住红了,看见萧黎是睁着眼的,之前的恐惧消散,后知后觉的担忧出现,眼泪当即就流出来了。


    这个堂哥可比她两个亲哥对她还好呢,虽然有时跟她说话很讨人嫌,但平时在山里拿到什么好吃的,都会悄摸给她留一份的,小时候还带她爬树下水,被二婶骂了带着一群小孩整个村乱跑,从小就是霸王性子,现在却被病痛折磨成这样。


    她爹娘平时不会在她面前讲堂哥的事,但她虽然不大,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堂哥的情况不大好,很有可能熬不过去了。


    现在好不容易见他醒来一次,当即忍不住了,抽抽噎噎着端着碗过去,“你好了?”


    萧黎被她这稚气的话弄得乐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没好,把面给你小真哥吃吧,他看着也差不多和我一样不好了。”


    “你别胡说。”萧水月吸了吸鼻子,把碗放到房间放着的小桌上,“小真哥,这是我到灶房做的,你看行吗?”


    林小真当然不会说不行,有吃的就不错了,扭头看了一眼萧黎,在他眼神示意中才慢慢过去,看到满满一大碗,也忍不住瞪大眼,一天滴水未进,看见粮食后,饥渴感顿时漫了上来,只觉得胃那里顿时灼烧起来。


    萧水月也大着胆子走到床边,她平时和萧黎关系就很好,这会儿也没这么怕了,打量了一下萧黎后就说,“我去喊婶娘。”


    她知道,萧黎已经好几天没醒了,平时喝药都是二婶灌进去的,只能喝些米粥米汤,镇上的大夫都不愿意来了。


    “不用,等你小真哥吃完。”萧黎说完,又偏头咳了两声,接过萧水月给他倒的水,也不敢多喝,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水月,你去喊娘吧,我没事的。”林小真不知道萧黎的具体情况,刚刚拜堂时,他的婆母和公公也没多说什么,但现在看萧水月的模样,也猜出来萧黎的情况可能比自己想得差,说不定平时醒来的时间都不多。


    那自然是他重要,自己也不差饿这会儿。


    “没事的,让我安静一下吧。”萧黎叹了口气,“等会见到娘,我可能连闭眼都不敢闭了。”


    “好好的闭眼干嘛。”萧水月吸了吸鼻子,纠结一会儿,还是听话地没动,却也不走,一直不错眼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湿雾雾的。


    “你也去吃饭,等会儿他们肯定会来看我的,不用你去喊。”萧黎被她看得没脾气,只好摆手,扯了扯嘴角,“你哥一辈子一次的酒席,还能让唯一的妹妹吃不上饭啊。”


    萧水月还是没动。


    萧黎揉了揉眉头,“快去,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看着还伤我眼。”


    林小真看着眼眶又憋红的小姑娘,又看着满脸无奈但因没力气讲不出话的男人,想了想,说,“水月你去吧,等会我就去祠堂了,阿娘会回来的,现在我看着……他。”


    “去祠堂干什么?”萧黎没在意他的称号,只是边说边挥手示意萧水月快走。


    “今晚我得在那边跪着。”林小真老老实实说。


    萧黎愣了一下,“等会我和娘说。”


    好好一个哥儿,跪一晚上祠堂能行吗,别到时候家里又多躺一个了。


    他猜到他娘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给他娶个夫郎,此前昏迷不醒那段时间,一些混乱的话偶尔也能入耳,但村里他也没见过这种事,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安慰这个一直绷着的哥儿,“你放心吧,我娘很好说话的,我爹听我娘的,你吃饭吧。”


    那小哥儿一直捧着碗,看着都快饿的发昏了,但始终没动筷,估摸着是不好意思在生人面前吃东西。


    萧水月瞅了两眼,最后还是跑了,她觉定去吃两口就偷偷找二婶说。


    林小真犹犹豫豫着问,“你要不要吃一些?”


    声音胆怯,细细弱弱的。


    配着那面黄肌瘦的小脸,萧黎说话都不敢大喘气,尽管他现在想大喘也喘不了。


    但自然是不能吃的。


    重病昏厥多日,油盐不进,现在肯定不能突然进食这些不好克化的。


    但是看着那小哥儿惴惴不安的眼神,好似自己不松口他也不吃一样,加上汤面的味道传来,还真有点食欲上来了。


    “……你给我拿个碗来吧,我喝点汤。”反正医不了了,想吃点什么就吃吧。


    林小真忙说,“我出去给你拿。”


    “不用,那儿有碗,我平日喝药用的。”


    林小真按他的指示去找了来,倒出来大半碗后才想起问,“吃这个……没事吧?”


    “无事,”萧黎张口就来,看着林小真眼神有点怀疑,一脸正色,“我就是炮制药的,也略懂这些,不会有事的。”


    “你是大夫?”林小真眼睛都睁大了。


    看他一脸不自觉的敬意,萧黎难得有点臊脸,“那倒不是,就看过几本炮制药材的书。”


    懂这么多,那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对于这种识字会看书的人,林小真骨子里就有种敬畏感。


    林小真宽心了,把碗递给他,想了想,又接回来,晾了一会儿再递还给他。看出来了他的身体拿个碗都费劲。


    萧黎:……


    刚刚看他在床上扑腾半天都不来扶一下,这会儿倒是上手了,他还不至于拿个碗都不行,虽然手举一会儿是有点酸。


    “你去吃吧,娘可能一会儿就来了,怕你到时候又不好意思。”


    林小真听他这么说,踌躇了两下,还是走了过去,背着他拿起碗。一天滴水未进,如今外面天已经昏暗了下来,他在轿子里颠簸了大半天,还在道观跪了很久,确实饿了。


    面已经是温的了,但香气还是浓郁,面条裹着油润的汤汁,咬下去下意识嚼了两下,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过年时夹到些鸡块,也是要被他娘骂的。


    萧黎是个好人,他真希望他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