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学可成理
作品:《凡境》 雨磬摇头道:“你就算过得了今晚,明日神试又如何?相王要测什么,谁也说不准。”
子颜暗自沉吟:相王已死千年,难道早留好了题目?他本是炙天大神之子,却只是凡人,难道是如神君般转世?但千年来也从未有他转世的传闻。
雨磬要带仆役去二层大殿,风羿不在了,这职责便落在他身上。那处子颜不能进,只能留在此地。没过多久,虎奴也带仆役去了地下棋盘阵,大殿里只剩他一人。
子颜重新打量这座殿宇,心境已与初到时全然不同。他望着武神石君玉的浮雕,心中生疑:传说武神灭尽上古神兽,身后的白虎是炙天神宫守护兽,可并无武神携白虎现身的记载,这浮雕究竟有何深意?
这圣殿的怪事远不止于此:西阁间的大滴漏总与日光对不上;外面该是寒季,殿内却毫无冷意;宫主胡佑苍老,看着也远不止七旬。
子颜已确认,此处便是函玉山上的函玉神宫,神代武神诞生之地。世间尚存神力法术,出些异象倒也不算离奇。
可他为何来此?长老又为何要在神试前杀他?
他猜想,神宫之下定还藏着秘密,于是就想再去看看囚禁自己的地方。
西阁间下也是五十阶,与棋盘阵同高,却无通道相连。下面是三间石门屋,中间那间曾是他的囚室,如今已被锁住。左右两间的石门有缝隙,借着灯光能看出似有人居住,该是虎奴和狸奴的房间。
只是一间囚室,为何要左□□人守着?
回到二楼,那四间屋子是两两相对,子颜住了南楼梯上去右首第一间,雨磬的房间是第二间,对面左手第一间便是风羿死去的那屋,那最后一间呢。
屋中空空如也。子颜想如有外面来的凶手,躲在那处倒是正好。可遍寻一番,真是没有人躲藏过的痕迹。
他回到自己屋中,昨日房中换下自己的衣袍已经给收走,又有干净的白色衣物放在榻上,想来是打扫之人来过了。茶盏也已更换。
子颜眼神一亮:凶手的漏洞,恰在这茶盏之上!
恰逢虎奴前来相请,他心中了然。是时候给出答案了。
子颜回到大殿,胡佑他们已等候在此。他先向宫主行大礼,又对着雨磬一揖。胡佑摆手示意他对坐:“覃公子可有结果?”
“我若无结果,宫主打算如何?”
“便去相王殿禀报。出了这等事,不知相王是否还愿继续神试。”
子颜追问:“相王已离世千年,宫主怎知他的意思?”
“殿外相王鼎冒黑烟,便知神试之人将至。神试是相王本意,明日你若能通过,自会见到他。”
子颜暗忖,自己遍读史书,从未闻相王留存之事,此行恐怕正是为这秘密而来。
他定了定神:“这么说,你们肯听我言,也是不敢违逆相王?”
“公子何出此言?” 胡佑脸色一沉。
子颜轻笑:“此处仅剩五人,凶手非我,便在你们四人之中。宫主既让我查,难道不怕我指认他?”
胡佑面露尴尬:“先听你细说吧。”
“好。宫主或许一开始便以为,此事是相王给我的考题,至今或许仍这么认为,才任由事态发展。” 子颜话音刚落,胡佑思索片刻,微微点头:“此事困扰我们多年,今日愿听公子了结。”
“那我先问,宫主是否认定两点:虎奴不会说谎,殿中无第六人?”
“是。”
“空客房我已查看,确无外人踪迹。那便从动机说起。” 子颜缓缓道,“昨日文试,风羿长老并非投毒一次。星宿考题那间北面,他曾燃毒烛试图引我触发机关;天元那间南边,他又用暗器偷袭,幸得我腕间宝物相救。不过,他并非要我死,而是要我过不了神试。”
他顿了顿:“我猜,自己是为打听风羿的秘密而来,这秘密恰与宫主所言的旧事相关。你们或许也有相同的理由,可毒杀、暗器皆不能得手,于是,杀死风羿,既能灭了口,又能摆脱我到此打听你们之事!”
“公子什么意思?”胡佑与雨磬脸色骤变。
子颜目光锐利:“神试前杀了风羿,绝非单纯杀人灭口那么简单!”
胡佑额头渗出冷汗,暗叹覃子颜年纪轻轻,见识与胆量却远超常人。
子颜接着道:“两位长老自称师兄弟,却长得一模一样。雨磬长老说过,不会拿兄弟性命开玩笑。我曾听闻,能入函玉宫大殿当值的,必是大王子嗣。此处既在范启国象城北的函玉山,而范启国初代国君正是你们口中的相王。想必二位长老不仅出自王室,还是双胞胎吧!”
他说完,目光紧锁上方的胡佑,而非雨磬。胡佑眼神已然默认:“即便如此,又如何?”
“宫主能分清二人,可我一个外人,初来乍到怎会辨别?昨日初见,二位衣着不同、态度迥异:雨磬长老矜持谨慎,风羿长老却频频对我使眼色。文试前你们换上同款服饰,我便彻底分不清了。现在想来,是‘风羿长老’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公子此言差矣,我师弟怎会如此不堪?” 雨磬反驳。
“哼,你们既承认他想阻止我过文试,总有缘由。但我一直困惑:文试前,二位带我出殿时都走在前面。到东阁间,先转身的自称雨磬,让另一位拿着我的剑回房。”子颜话锋一转,“可若当时你们换了身份,我根本是无从察觉!可我记得出门时,风羿在我左上方,你在右侧,怎到阁间就对调了?”
“你有何证据?”
“无需证据!若真是你带我下楼,风羿长老何时、如何潜入棋盘阵偷袭我?”子颜反问。
雨磬道:“你进阵后,我便回大殿等候,他何时下去我怎会知晓?”
“我当时要进的并非平三一和四一中间那屋。”子颜抢在他开口前追问,“就算你是知晓此事,还记得当时和我说了什么吗?”
雨磬顿时语塞。
“宫主,我猜暗算是他们二人串通好的。”子颜看向胡佑,“晚膳前你让雨磬带我上楼更衣,实则送我上去的是风羿,留在你身边的才是雨磬。我原来也觉着那时何必多此一举呢,可这不就是怕我看出他们曾经掉包。但一人怎会同时出现在两处?恐怕连虎奴都分不清你们谁是谁!”
虎奴一脸迷茫:“宫主,昨日陪覃公子去客房的是雨磬长老啊。” 胡佑脸色惨白,显然默认了子颜的推断。
“我进客房前,亲眼见‘雨磬’进了房间。之后,再无人见过二人同时出现。疑问就在雨磬房中:明明进去两人,出来却只有一个。晚间叫我去风羿屋中的,想必也是你所扮。”
“胡说!晚膳后我去了侧殿!” 雨磬急道。
“你并未在侧殿逗留。” 子颜冷笑,“你趁叫我向宫主道晚安的间隙,返回风羿屋中假扮他。那时风羿恐怕已死,你不得不一人分饰两角。我猜,在你屋中,你们本商议用‘回肠’毒我,可你却趁机将毒药放进他杯中,让他当场毙命。”
雨磬不服:“我在侧殿当值,怎会整晚躲在风羿房中?早上虎奴叫门,我若在,他怎么看到尸首?你昨晚去时也没见尸首,我又如何移动?”
“虎奴早上并未仔细查看地上之人,那或许就是你假扮的。等他离开,你再移尸首也不迟。宫主在三楼未起身,通报还需时间。虎奴说,当时他们从二楼大殿过来,见到尸首后才去侧殿叫你。可你从一楼大殿走去偏殿,并非不可能。” 子颜顿了顿,“至于侧殿授课,我是从未见过其他弟子。”
胡佑狠狠瞪着雨磬,一言不发。雨磬仍不死心:“你说我假扮风羿找你,有何证据?”
“证据就在茶盏。” 子颜道,“风羿屋中三个绿杯、三个白杯,就算他习惯用绿杯,可你怎知我用的是白杯,还知道我喝了茶?我饮尽后,你用水壶洗过杯子,想必是下了安眠之毒。那杯子已无使用痕迹,若非你在场,怎会知晓我用的是哪只?”
他接着道:“风羿长老屋中衣物都是蓝袍和绿袍皆有,你们日常定常互换身份,虎奴和狸奴只能凭衣袍颜色区分,除了宫主,旁人谁也辨不清。”
“我怎会为了外人杀亲兄弟!”雨磬看向胡佑,语气急切。
“若关乎函玉宫存亡呢?” 子颜目光锐利,“你与风羿共谋,互换身份让他可以暗算我,没有成事后,你便杀了他,一是为了隐瞒秘密,二是能将我趁机囚禁楼下那地方,让我自尽。既然杀不了我,这倒是更方便让我无法过神试!”
“虎奴,你送覃公子去他卧房,明日一早准备神试。”
此事水落石出,再无嫁祸他的需要了。
子颜失忆却未失常识。四神分国时,遗落在人间的武神神力,四位大神曾遍寻不得。但看如今函玉宫状况,可不光是守着这武神诞生之所啊,究竟他们藏的秘密是什么,自己又为何冒着风险答应胡佑放弃记忆!
明日过了神试,这一切都会有答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