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令人心碎的抽卡蓝光，以及第99次“N”卡带来的悲愤。她甚至没来得及骂完那句“垃圾游戏骗我钱财”，意识就被这股蛮横的黑暗彻底撕碎、搅乱。


    失重感让她胃部翻江倒海。


    然后，是坠落。


    “咚！”


    并不算太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屁股底下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混杂着粗糙的砂砾感。


    “嘶——”沈清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具体的、令人不适的昏暗。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医院的走廊里。


    但这绝非她认知中任何一家正常的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过期的消毒水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铁锈的味道若有若无，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和陈年灰尘的沉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肺部被蒙上了一层湿冷的纱布。


    光线来自于头顶极高处那几排老旧的白炽灯管，它们像是垂死病人的喘息，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光芒忽明忽灭，勉强勾勒出这条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轮廓。墙壁是早已过时的惨绿色，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暗红如凝血般的砖块，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污渍，有些像是水渍，有些则形态可疑。


    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碴、揉成一团的废弃纱布，还有一些辨认不出原貌的黑色块状物。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深褐色的锈迹，观察窗的玻璃大多碎裂，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其中，无声地窥视着。


    冰冷。潮湿。破败。死寂。


    这里是某种……被时间和生命共同遗弃的角落。


    “叮——”


    一个绝对非人的、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她的脑海：


    【欢迎来到‘告解游戏’。】


    【这里是弱者坟场，强者乐园。】


    【通关副本，赚取积分，兑换你想要的一切。或者，死。】


    【新手副本：‘慈济废弃医院’已载入。】


    【任务目标：存活至天亮（06:00）。】


    【玩家人数：7。】


    【祝您，游戏愉快。】


    沈清歌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告解游戏？存活？死？


    这几个关键词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神经末梢。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明确地告诉她——这不是梦，也不是什么整蛊游戏。


    所以……抽卡不出SSR的怨念已经强烈到可以触发穿越了吗？早知道有这隐藏天赋，我还氪什么金，直接天天对着卡池许愿穿越就好了啊喂！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加上她，走廊里一共七个人。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徒劳地拍打着墙壁，嘴里念念有词：“放我出去！我要回去开会！”一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女孩，抱着双臂蹲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个穿着工装服、面相憨厚的大叔茫然地四处张望。一个打扮时尚，此刻却花容失色的年轻白领。还有一个眼神闪烁、不断打量着其他人的瘦小男子。


    以及……她。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恐、茫然与难以置信。


    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独自站在离人群稍远的阴影里，背靠着剥落的墙壁，仿佛与周围令人不安的环境融为一体。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合身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高挑而矫健的身形。她微垂着头，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她手里拿着一块深色的绒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造型简洁却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短刀。她的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骚动、恐惧，乃至这个诡异的空间本身，都与她无关。


    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以她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这位姐姐画风和我们明显不一样啊！这冷静的气场，这专业的装备……是资深者吧？绝对是吧！看起来好强的样子，就是感觉不太好接近，像座移动冰山。


    就在这时，沈清歌的视线里，那位冰山姐姐的头顶上方，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行半透明的、仿佛游戏UI般的文字：


    【可攻略角色：娄京墨】


    【好感度：-5（她注意到你的打量，但并不感兴趣）】


    沈清歌：“！！！”


    金手指？等等，这金手指的类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无限恐怖游戏配攻略系统？还是百合向的？这开发者是什么恶趣味？！


    好感度-5？！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啊姐姐！你这初始好感度设置得也太不友好了吧！难道是我刚才坐在地上的傻样被看到了？


    她下意识地又看向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学生。


    【路人NPC：李晓】


    【状态：极度恐惧】


    看向那个西装中年男。


    【路人NPC：王海】


    【状态：崩溃边缘】


    ……果然，只有那位叫娄京墨的御姐头顶有特殊标识。这系统还挺专一。


    “都他妈给老子安静点！”


    一声粗鲁的咆哮打断了沈清歌的思绪。说话的是那个看起来最强壮的光头男人，他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地扫过众人，尤其是在那个哭泣的女学生和李晓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老子是经历过两场游戏的资深者！不想现在就死的，最好乖乖听老子的！”他刻意亮了亮胳膊上虬结的肌肉，试图建立权威。


    “资深者？”那个瘦小男子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去，“大哥，带带我们吧！”


    光头男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显然很享受这种被畏惧和讨好的目光。但当他的视线扫过角落里的娄京墨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对方依旧在擦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资深者很了不起吗？”蹲着的女学生李晓带着哭腔小声反驳了一句，她似乎被恐惧压垮了，有些口不择言。


    光头男人——系统标注为【张猛】——脸色一沉，猛地跨前一步，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掐住了李晓纤细的脖子，将她硬生生提离了地面！


    “菜鸟！在这里，实力就是一切！老子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虫子还简单！”张猛狞笑着，看着李晓因为窒息而双腿乱蹬，脸色由红转紫。


    经典立威环节！果然每个恐怖片小队里都得有个这种充当催化剂和炮灰的反派型角色吗？


    沈清歌心里一阵反感，但深知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又往娄京墨的方向挪了半步。直觉和那个“可攻略角色”的标识都在告诉她，这位才是真正的大腿。


    “不…不要……”李晓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够了。”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张猛的动作顿住了。


    开口的是娄京墨。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眼睛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冰冷、深邃，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张猛。


    “放开她。”她的声音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张猛脸色变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看了看手里快要不行了的李晓，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气息危险的娄京墨，最终悻悻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李晓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看向娄京墨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娄京墨没再看任何人，将短刀利落地插回腿侧的刀鞘，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迈开步子，径直朝着走廊更深的黑暗走去，显然不打算再理会这群新人。


    帅！一句话就让恶霸怂了！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爱了爱了！不过姐姐你就这么走了？带带萌新啊！


    沈清歌几乎没怎么犹豫，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无害又充满诚意：“那个……娄小姐？组队吗？我保证不拖后腿！我还可以帮你探路……或者讲笑话解闷？”


    这是她能想到最蹩脚的搭讪借口了。


    娄京墨脚步未停，甚至连侧头看她一眼都欠奉。只有那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娄京墨好感度 -1】


    【她觉得你很吵，并且缺乏对危险的基本认知。】


    沈清歌：“……” 出师不利。


    行吧，嫌我吵。看来冰山融化计划任重而道远。不过-6点好感度而已，问题不大！只要脸皮厚，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她闭上嘴，不再废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娄京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条小心翼翼的小尾巴。前面的黑暗愈发浓重，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中回荡，更添几分死寂。


    突然，走在前面的娄京墨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右手瞬间按上了刀柄。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提，也立刻停下，屏住呼吸。


    空气中，那股**的气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咔嗒……咔嗒……”


    一种细微的、像是骨骼在相互摩擦的诡异声响，从前方的拐角处隐隐传来，伴随着某种湿漉漉的、重物在地上拖行的粘腻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沈清歌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内心吐槽：来了来了！恐怖片标准Jump Scare前奏！这音效，这氛围……导演，能给个高能预警吗？


    娄京墨微微侧身，将大半身影隐藏在墙壁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只冷静观察的眼睛。她朝沈清歌做了一个极其简短、却不容置疑的手势——后退，隐蔽。


    沈清歌立刻领会，手脚并用地缩到旁边一扇半敞着的、里面堆满废弃医疗器械的铁门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望向拐角。


    在忽明忽灭的惨白灯光下，一个扭曲的、非人的轮廓，缓缓地从拐角后面“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