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难测
作品:《我靠经营带全城脱贫了》 她正要悄然退去,书房门忽被拉开,戚逢青立在门内,眸色沉沉地望着她:“余姑娘都听见了?”
月色如水,隔着一丈距离在两人之间流淌。
余温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他:“是。”
“但于我而言,您首先是戚公子,是值得信赖的合作者。”她字句清晰,“余记与公子的合作,基于利益与才能,与身份无关。”
他眼底掠过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欣赏。
“好一个与身份无关。”他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姑娘可知,与王侯牵扯过深,未必是幸事?”
“余温只知,机遇常与风险并存。”她不退反进,“公子选择云城,必有所图。而我的能力,或许能助力公子。”
二人对视良久,檐下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光影在彼此眼中明灭。
他未多言,“赏锦宴照旧。”
身份挑明,在这特殊环境下的同盟,反而更加牢固。
赏锦宴当夜,戚府别院灯火通明,在云城的夜色中如同璀璨孤岛。
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悉数到场,对这前所未见的盛会充满期待。
当戚逢青身着那身倾注数月心血,在云城堪称绝世之作的青天碧水银纹长袍,缓步出现时,满场皆寂,随即惊叹如潮。
月华灯火下,那清透的碧色,与他如玉的气质相得益彰,仿佛将江南的烟雨带入了苍茫漠北。
余温看到了几位本地乡绅和商号东主眼中毫不掩饰的神往。
成功了。
至少在云城,她们打响了第一炮。
宴会气氛热烈,一名戚府护卫匆匆而至,对戚逢青低语。
戚逢青笑容微凝,目光锐利地扫向余温方向,虽即刻掩饰,但那瞬间的凝重已被她捕捉。
她的心缓缓下沉。
几乎同时,阿桃挤到她身边,声音颤抖:“东家,官差……好多官差把布庄围了。带队的是渠锦阁的少东家,还有通判大人身边的师爷,说我们我们以次充好,涉嫌欺诈,更要紧的是说我们私用僭越纹样,意图不轨!要立刻查封布庄,拿您下狱!”
私用僭越纹样?!
在这皇权不下县的边远之地,这项罪名远比欺诈更可怕,更模糊,也更易置人于死地。
渠锦阁的反击,直接动用了最致命的武器,勾结官府。
余温浑身冰凉,她猛地看向戚逢青。
他是王爷,或能解决。
但他为何隐居于此,此事是否会牵连出更复杂的朝堂恩怨。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云城,通判就是土皇帝。
戚逢青真能压住这只地头蛇吗?
官差闯入余记布庄的瞬间,原本还算热闹的铺面顿时鸦雀无声。
沉重的官靴踏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为首的捕快面色冷硬,手按在腰刀上,目光扫过店内惶惶不安的伙计和顾客,最终锁定在柜台后那道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上。
“余氏。”捕快声音洪亮,“有人告你贡缎舞弊,以次充好,罪证确凿,速随我等回衙门问话。”
店内一片哗然。
老掌柜脸色煞白,阿桃身形微晃,紧紧攥着衣角。
余温如同被冰水浇透,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她深吸一口气,绕过柜台,稳步上前,对着捕快施了一礼:“官爷明鉴。余记与渠锦阁白纸黑字签订契约,标准皆经渠锦阁大管事王易理先生亲自查验认可,何来舞弊一说?”
“至于贡缎,余记小门小户,从未涉足。此间必有误会,或是有心小人恶意构陷,欲断我云城众多织工,绣娘活路。”
她最后一句刻意提高了声音,不仅是对官差说,更是对门外越聚越多的街坊邻里所言。
议论声四起,不少靠着织造吃饭的街坊面露愤慨。
“巧言令色。”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渠锦阁的周管事从官差身后闪出,脸上带着得意,“官爷,莫听这妇人狡辩,且搜一搜她这工坊库房,必能找到她以次充好,私藏违禁织品的证据。”
捕快一挥手,手下衙役便要强行往后院工坊冲去。
老掌柜和伙计们试图阻拦,却被粗暴推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越沉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戚逢青逆光站在门口,月白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缓步而入,目光淡淡扫过全场,那份从容气度让混乱的场面不自觉安静下来。
“戚公子。”周管事脸色微变。
张捕快眉头紧锁,显然认得来者,态度收敛了些,勉强拱手:“戚公子,我等奉命办案,余记牵涉贡缎舞弊及僭越大案,还请行个方便。”
“大案?”戚逢青眉梢微挑,目光转向紧抿着唇的余温,那眼神深邃,带着探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余东家,竟有此事?”
余温抓住这救命稻草,强压着翻腾的心绪,将契约,样品之事清晰道出。
只是提到僭越时,声音仍不免带上了惊悸:“戚公子,余记行事,向来循规蹈矩,此番实属无妄之灾。”
她看向他,眼中是未散的惊惶,也是孤注一掷的恳求。
戚逢青静静听完,未置可否,转而看向张捕快,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张捕头,既是商业纠纷,契约样品俱全,何以上升至贡缎僭越?”
“通判大人向来明察秋毫,若仅凭一面之词,未得实证便查封拿人,恐有损大人清誉。”
再者,”他话音微顿,目光扫过那些衙役,“这般兴师动众,若最后查无实据,岂非成了云城百姓口中的笑话?”
张捕头面露难色,额角渗出细汗,显然在权衡。
戚逢青身份成谜,却气度不凡,与知府大人似乎也有往来,轻易得罪不起。
周管事见状心急如焚,生怕功亏一篑:“官爷!证据定然就在里面,莫要被他言语迷惑,搜出来便是铁证!”
戚逢青一个眼神淡淡扫过去,没有怒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何时轮到你来教张捕头办案了?”
周管事后面的话硬生生噎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看来此事确有蹊跷,”戚逢青收回目光,语气不容置疑,“不若请渠锦阁的大管事,亲自前来,与余东家当面对质,呈上证物,若证据确凿,再行查封拿人不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张捕头身上,“在真相大白之前,余记,需正常经营。”
张捕头脸色变幻,挣扎片刻,终于咬牙拱手,声音干涩:“我等今日暂且退去。”
“但此事未完,通判大人若有疑问,还需余东家随传随到,告辞。”说罢,狠狠瞪了周管事一眼,悻悻离去。
周管事面如死灰,想趁乱溜走,却被戚逢青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随从无声拦住。
张捕头权衡利弊,最终咬牙拱手:“既是戚公子作保,我等暂且退去。”说罢,带人离去。
周管事想溜,却被戚逢青的随从挡住去路。
余温走上前,声音冷澈:“周管事,今日之事,余记记下了。烦请转告贵东家,商业竞争,各凭本事。若再行此等龌龊手段,余记虽小,也必倾力周旋到底。”
周管事脸色灰败,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狼狈而逃。
布庄内众人皆松了口气。
经此一役,余记布庄因祸得福,名声更响。
渠锦阁那边,王易理得知此事后,预定的订单和定金依旧如约而至,让布庄彻底摆脱了财务困境。
余温并未沉浸在安稳中,更大的风暴可能还在后头。
她开始着手解决原料危机,并整合云城本地的织造力量。
原料方面,她带着伙计亲自前往那些可能未被渠锦阁完全控制的村镇寻找新的丝线来源。
山路崎岖,乡间条件简陋,不过几日,她皮肤就粗糙了不少,脚底也磨出了水泡。
有些村子已被渠锦阁的人打过招呼,见她来了,要么闭门不见,要么推说没有存货。
余温不急不躁,在村口耐心等候,直到见到村里能做主的人。
她拿出新锦样品,语气真诚:“我们余记不是只要一次货,若是合作得好,往后每月都定时来收,价格公道,现银结算。”
她的坚持加上实实在在的样品和优渥条件,终于打动了几家小作坊,签订了供货契书。
虽然初始数量不大,但足以支撑生产,更建立了一条不受渠锦阁控制的备用供应链。
与此同时,她还在计划云城织造联盟的构想。
她拿出利益共享方案,愿意加入的工坊,可以有限度地借用余记改良过的织机图样。
绣娘们可以定期来交流学习新的针法,她筹划联盟成员一起参加府城商贸集会,将织造作为整体品牌推出。
“东家,这般倾囊相授,不怕旁人学了去,成为对手吗?”老掌柜忧心忡忡。
余温走到窗边,望着后院忙碌的工匠们:“独木难成林。若我们能牵头将大家聚起来,制定标准,共享资源,不仅能让云城织造更响亮,也能让靠手艺吃饭的人日子过得更安稳。”
“云城织造起来了,我们还愁没单子吗?”
这番话让老掌柜和几位核心老工匠动容不已。
就在余温与新供应商签订契书的第二天,戚逢青来到了布庄。
“殿下,”余温放下账册,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仍有光亮,“原料的事,劳您挂心,我这边暂且找到了门路。”
戚逢青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余东家总能自己趟出路来,令人佩服。”
他接过一个食盒,轻轻放在桌上,“顺路带了盏参茶,你且润润喉。”
他将温热的瓷盏推到她面前,动作自然。
余温道谢接过,指尖触及瓷盏,温度不烫不冷,正是适口。
她心中微动,垂下眼帘抿了一口。
“殿下之前提及的商号,正是我们往后所需。您这份心意,余温铭记。”她抬起头目光澄澈。
“能帮上忙就好。”戚逢青语气温淡,“只是,我听闻渠锦阁总号派了位姓赵的年轻人接替周管事。”
“此人名为刘永,是渠锦阁东家的内侄,手段狠辣。且他似乎与云城驻军的一位采买官过从甚密,余东家日后需多加小心。”
余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他为何对刘永的底细,甚至与军方的关系都如此清楚。
她心头掠过疑虑,但面上不显:“多谢殿下提醒,我会留意。”
果然,刘永的手段更加老辣,他并未直接挑衅,而是釜底抽薪。
先是余记常用的染料供应商同时表示供应紧张,价格需上浮三成。
接着,原本谈好参加府城商贸集会的上好摊位,被告知已被预定,余记只能分配到偏僻角落。
更阴险的是,市井间流传关于余记新锦的谣言,说其“色泽虽艳,却不经洗濯”,暗讽余记用了不光彩手段。
这一连串组合拳,工坊里的工匠们人心惶惶。
夜色深沉,余温独坐书房,对着烛光思索对策。
戚逢青不请自来,这次,他拿着一卷详尽的舆图。
“偶然得了这幅府城集市布局图,”他语气轻松,“想着你或许用得上。”
他将舆图铺开,指尖在几处标记的位置一点,“这几处位置,看似偏离主道,但若是布置得当,巧妙引导,未必就比主摊位差。”
余温看着那幅绘制精细,连人流走向都有标注的舆图,心中疑虑再起。
她抬起眼,直视戚逢青:“殿下对府城集市布局,人流动向,竟如此熟悉?这般详尽的舆图,恐怕并非轻易可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