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尽，余晖犹在。


    玄德踏出澄心殿的那一刻，整座圣城仿佛从千年的沉梦中缓缓苏醒。街道上，石板缝隙间渗出微弱的光芽，如藤蔓般攀附墙垣，悄然绽放出久违的灵花——那是被封印百年的“心源之息”正在复苏。人们站立门前，望着那自圣殿方向蔓延而来的光流，有人颤抖着伸手触碰，指尖竟浮现出童年记忆的幻影：母亲的低语、未被篡改的史书、曾被焚毁的诗篇……


    “那不是传说……我们真的，曾经可以自由地说话。”一位老者跪地，泪如雨下。


    而玄德并未停留。他走向城中心的“无字碑”——那座象征“正统史书”的巨碑，通体漆黑，从未刻下一字，只为宣告“唯有圣殿可言真理”。他立于碑前，抬起手，掌心仁德之力轻涌，如风拂面。


    “今日，我不立碑，只破碑。”


    话音未落，碑面忽然浮现无数虚影——是被抹去的名字，是被焚毁的典籍，是被囚禁的学派，是那些在“正统”之下无声消逝的思想。一道道光影如泣如诉，盘旋升腾，最终化作漫天星火，洒向圣城四野。


    就在此时，天际忽现异象。


    九道光影自虚空裂开，如天眼垂眸。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星穹传来：“玄德·光语，你逆乱秩序，动摇根基，虽有仁心，却犯天律。今，吾等‘星光议会’将降‘试炼之判’——若你能走过‘九心之径’，三日之内不堕其志，不熄其光，则旧律可改，新道可立。”


    话音落，一道光桥自天而降，横跨云海，通向远方浮空的九座孤峰——每座峰顶皆有一座“星镜台”，传说唯有真正直面自我者，方可通过。


    玄德仰望光影，微微一笑：“我非逆天，只是还道于人。”


    他踏上光桥，身影渐远。圣城中，无数人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有人低语：“他去的不是试炼……是为我们踏出一条路。”


    第一日：孤峰·镜渊


    天未破晓，玄德已立于镜渊峰顶。脚下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冰面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穹与他孤绝的身影。四周，千仞绝壁如巨兽獠牙，刺破翻涌的云海。那云海并非静止，而是如怒涛般奔腾，每一次撞击山壁，都发出沉闷如战鼓的轰鸣。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抽打在他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让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踏碎脚下一小片冰凌，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响亮，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不屈的战旗。就在此时，星镜台自虚空显化，古朴的纹路中流淌着星辉，与周遭的冰寒格格不入。


    当他的目光触及镜面，时空轰然倒转——


    村庄在火海中哀嚎！烈焰焚天，敌军的铁蹄踏碎屋檐，母亲将他藏进枯井，井口外，火把的光晕映着敌人狰狞的笑脸。他能感觉到体内仁德之力在咆哮，血脉中涌动着撕裂一切的力量——他本可出手，以灵光震碎敌军，救下全村！


    “懦夫！你本可救下全村，却蜷缩如鼠！”镜中倒影嘶吼，眼中燃烧着玄德压抑多年的怒火。


    玄德指尖掐入掌心，血珠滴落冰面，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和自责。他低声道：“若以暴制暴，我与屠村贼何异？仁者不惧，但仁者不滥杀！”声音虽低，却带着一丝倔强。


    镜中倒影狂笑：“虚伪！你只是怕死！”


    玄德眼神一凝，原本低垂的肩膀缓缓挺直，眼中痛苦逐渐化为坚定：“我怕的，是成为自己曾憎恶的暴徒！”


    玄德的拳头骤然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手臂上暴起。他死死盯着镜中那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却如闷雷滚过山巅：“若以暴制暴，我与禽兽何异？仁，不是不敢杀，而是明知可杀——却选择不杀！”他猛地抬头，眼中燃起赤色的火焰，“那夜我立誓：若有朝一日掌权，不以权利压人，而以仁心化人！此志，天地可鉴！”


    “轰——！”


    镜面轰然炸裂，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撕开漫天迷雾！


    第一径，通！


    第二日：孤峰·忘川


    忘川峰顶，是另一番炼狱景象。罡风如实质的刀锋，呼啸着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地上并非积雪，而是厚厚一层被风干了的、暗红色的沙砾，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是无数亡魂的哀鸣。远处，一道冰瀑悬挂在悬崖之上，却凝固了亿万年，冰面呈现出诡异的暗红，仿佛冻结的血泪。


    玄德踏雪而行，每一步都在冰原上留下灼热的脚印——那是他体内奔涌的仁德之力，与极寒对抗的证明！寒风割得他脸颊生疼，一道细微的血痕渗出，又被寒风瞬间冻住。星镜台再现，镜中浮现的，是云长那张带着血色的脸。


    当云长的幻影在寒风中浮现，玄德的呼吸微微一滞，仿佛那刺骨的冷风不是吹过山峰，而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看见子远，那熟悉的面容，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冰冷与怨怼，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你活着，我却成了封印的燃料。”云长的幻影冷笑，那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与不甘，“你今日所做一切，是赎罪，还是自我救赎？”


    玄德喉头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我……我怕连累更多人！怕仁德之道断绝！”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多年的自责与挣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他深埋的过往，那些他曾试图用“大局为重”来掩盖的痛苦与悔恨，在这一刻，被云长的幻影无情地撕开。


    他想起他们年少时，在山间追逐，在月下论道，云长总是那个最激进、最直言不讳的人，他敢于质疑一切，包括那些被奉为神圣的教条。而他，玄德，总是劝他“忍一时风平浪静”，劝他“以大局为重”。他以为那是仁，是稳重，是成熟，却从未想过，他的“忍”，他的“沉默”，竟成了压垮云长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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