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茅负雪

作品:《阴暗师尊狠狠宠

    如风雪中冻死的狗尸一般瘦弱的身体,就着脚踝处传来的拉力,在白雪覆盖的山头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穿着蓝纹靴的脚在前面,蓬头垢面的脑袋在后面。沈敛霜乏味地看着这一幕,乌压压的睫羽打下,堪堪隐去无机质眼眸中的冷血。


    枯燥的乌发、深邃的眉眼,被层层冰霜掩映。梦幻的雾凇出现在乌发、眉毛、睫羽上,白色纯洁,这样的商玉锦,就像一只懵懂天真的雪妖,等着沈敛霜这样的恶人去迫害。


    身体的原因,沈敛霜能做的事很少。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多半是靠看书度过,还有一半是生病、吃药。从童话故事,到纷繁小说;从历史著作,到志怪合集;从哲理名思,到怪诞奇谈。凡是放在他身边的,他都看过。


    在这里,他的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这是一个奇幻的世界,除了法力,他还有储物空间。储物空间就在他本命法器白玉鞭——手柄正中心镶嵌的红宝石内。


    他只要意念微动,就可以从中取出各式各样的功法、法宝、古籍。雪妖就是他在古籍上看一种通体洁白,心智未发育,天生懵懂单纯的妖怪。


    如果人偏要有来世,他希望他成为一只雪妖。人生,他看得很透,痛苦的根源无非是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了。


    要是他心智未发育,什么都不懂,那他会痛苦?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沈敛霜捻了捻手指,呼吸加重了些,不动声色地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情绪。他用力一扯,商玉锦就被甩进了一间茅草屋。


    几片枯旧、蛀满虫洞的木板扎在一起,制成了一扇简陋的门。商玉锦被甩得砸上这扇门,腐旧的木门大开,掉下大片木屑。商玉锦顺势摔进屋内,砸在长满青苔的岩石地上。


    木屑酥脆、青苔松软、岩石尖锐,商玉锦稚嫩的脸庞粘上木屑,压在青苔上,挤不出一丝肉。他的额头正好砸在凸起的没有青苔覆盖的尖锐岩石上,无声无息地,他的额头就出现了一个硬币大的血坑。


    这下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沈敛霜甩完后,刚想摆摆手回去,就看见商玉锦面向他,缓缓抬起头来。


    少年明亮的眼眸湿漉漉的,汩汩血液从血坑中流出,顺着少年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斗折蛇行。


    血痕呈叶脉状分布在少年的脸上,沈敛霜思考了一番,要是这张稚嫩的脸再成熟些,换上阴冷的表情,这幅模样的少年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沈敛霜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这本小说,看到此场景,他突然觉得这本小说的形容还挺贴切的。


    【深红的烛台发着明亮的黄光,烛火跳跃着,却不敢靠近魔气四溢的商玉锦。地牢深处,一个身形枯槁,发丝毛躁,发着恶臭的人被森冷的铁链扣住锁骨。那个人腿部肌肉严重萎缩,被光溜溜地晾着。除了腿部,那个人身上没有一片好肉,片片绽开的血肉深可见骨,却流不出一滴血液。商玉锦的声音如恶鬼低喃,带着阴森的风,“师尊,这我新创的凝血术,用在师尊身上正合适。”商玉锦眉宇低压,漆黑的眼窝更显深邃,似通往地狱的虫洞。】


    这是沈敛霜记忆尤深的一个片段,这样死很不体面、极不干净,可为了迎接死亡这场盛宴,沈敛霜愿意忍耐。


    沈敛霜墨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很好奇商玉锦当恶鬼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杀死他会是什么样子——他真的太想太想死了。


    “师尊。”商玉锦刚刚清醒过来,看着沈敛霜兴味过后极致落寞的脸庞,艰难爬到沈敛霜脚边,收束双腿,跪得极为标准。


    商玉锦头垂得很低,他知道师尊很厌恶别人的接触,但他枯燥的长发还是不偏不倚地垂在了沈敛霜绣以金纹的月白色靴子上。浓重的黑在那抹月白色上显得极为亮眼,沈敛霜瞬间掀飞了商玉锦;吐纳口诀,沈敛霜瞬息换了一双白纹金边靴。


    飞出去的商玉锦砸在房梁上,枯瘦的身体撞断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顶梁柱。一刹那,大片茅草带着腐草味的陈灰窸窸窣窣砸下,完全埋住了商玉锦。


    同时,冲击力带起的腐灰的余波呈蘑菇云状发散,争先恐后地扑向沈敛霜。于灰尘抵达身旁之际,沈敛霜指尖灵力萦绕,为他挡住了无孔不入的灰尘。


    少年从层层茅草中爬出,唇色艳红,洁白的牙齿被从齿缝中溢出的鲜血染得通红。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满唇鲜血的少年,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


    沈敛霜坐得端正,他眼眸森冷地看着跪在茅草上的商玉锦,嗓音凛冽,刺得人骨头都能感受到冷意,“离我远点,你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到我。”


    沈敛霜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生气。是一种莫名的气,他气得眼尾泛红,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气。


    沈敛霜危险地看着商玉锦,无论因为什么,总归是这只不听话的小狗惹的。沈敛霜白皙的手上出现几册功法,他把它们砸在商玉锦身上,“这些是霜垣入门心法,你一天之内把它们全都悟透,我会来检查。”


    沈敛霜说得含而未露,一切惩罚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头上才更具有威慑力。


    几册厚重的心法击中商玉锦的胸膛,经单薄胸膛的反弹,它们七零八落地掉在茅草屋旁的雪地里。


    雪积得很厚,那几册心法陷进雪地,只留下几个不明显的坑洞。坑洞平平,持续、迅速地被纷飞的大雪掩埋。


    商玉锦看到这些心法,艰难地爬过去,晦涩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狂热。他身形单薄地跪在雪地里,虔诚地捧出那几册心法。他泛着愧疚的低垂眼眸快速抬起,迸发出莫名的光亮,灼灼的,很刺人。


    沈敛霜有自己的考量。他又不像原主一样嫉妒商玉锦的天资,那他有什么妨碍商玉锦修炼的必要?商玉锦修炼好了,一来可以快点杀死他;二来皮糙肉厚的,更好虐。省得他虐得正起劲,又不得不放下屠刀去救人。


    沈敛霜不得不承认,商玉锦和他的牵扯太深了。商玉锦不能死,至少不能在他的手上死。


    他的愿景要靠商玉锦才能实现,他早就想通了。只是处于绝对自由的环境下,他一开始理智失了控。


    沈敛霜双手蓄满灵力,他一挥袖,被茅草屋占据的一丈见方之地的腐灰悉数被他肃清。顶梁柱被他用灵力修补,成了一根凝聚天地精华的灵木,牢固地架在房梁上。捆捆茅草顺着房梁铺开,形成了一个平整的屋顶。


    凝滞感又袭来,沈敛霜恨透了这种无力感。不要他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沈敛霜耗尽体内可运转的最后一丝灵力,狂暴的大雪扇在他凉薄的脸上,刺骨的狂风也不遗余力地搜刮他清瘦的身体。


    原来被雪花包围是这种感觉,沈敛霜心中涌现一丝畅快。猛烈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身上,刺骨、生疼、密密麻麻的痛。沈敛霜大脑皮层舒爽发麻,对于痛,他似乎感觉不到;或者是感受到了,他却很享受。


    商玉锦惊诧地看着这一幕,美人凉薄,却极为诱人。在层层风雪的掩映下,一头玄发如瀑倾洒,随风游走;黛眉如画,尽情舒展;烟眼如丝,媚态尽显。


    商玉锦动荡的心绪被激荡的情绪替代,他的思绪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他虚弱的身体已经供应不了基本的生理机能,可豆大的汗珠不时从他额间冒出,沿着他深邃的眉眼飞快滑落,反射黯淡的光亮。


    他着急万分,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力感狠狠擒住了他。很多事,他明明有心,却无能为力。


    沈敛霜从来就没指望过小狗会关心他、想保护他。感受着体内逐渐流通的灵力,手指翻飞,无形的屏障瞬间被他筑起。


    往他那个方向飞的雪花、吹的劲风一刹那调转了方向。屏障无色无形,它们恍若未觉,平静、自然地沿着自己的既定轨道走。


    透心的冰凉、蚀骨的疼痛,沈敛霜暗自回味着。真是新奇的体验,放在以前,他这样享受,无疑是自杀。


    沈敛霜倒是不怕死,怕就怕死又死不了,还要生三年五载的大病。


    使沈敛霜加强防范的大病指沈敛霜最讨厌的发烧,不出意外,他平均每年只会烧两到三个月。


    若是普通的低烧,他忍忍也就过去了;他每次发的都是高烧,意识模糊、头疼欲裂、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冒着热气。


    他的烧是必须要发的,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药物都只能压制。等药效过了,他又开始烧。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他这是遗传性周期性发热综合征,是一种自身免疫病。


    原来他不只有腿残这一种基因缺陷,第一次得知这个结果的沈敛霜唏嘘地想。他是一个集各种基因缺陷的残缺体,这样的他,活着也是浪费医疗资源,他真的想不通他活着的意义。


    情绪再次低靡,沈敛霜调转方向,一边往他的观雪殿移动,一边遥遥望了一眼那间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陈旧,长满霉斑。就算他清空了腐灰,那间茅草屋也还是那么破败、不堪一击。商玉锦单薄的身形直直跪在雪地里,睫羽垂下,商玉锦薄唇一张一合,专心学着心法。


    小狗真是听话,沈敛霜敛目,无机质的眼眸中萃满低沉的情绪。他呼出一口浊气,心情稍许平复。


    好想更多一点,但最近好忙【懒懒委屈】


    史铁生在《务虚笔记》中说:“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商玉锦:老婆亲自给我盖房子【jpg.小狗转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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