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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披着兽皮的狐狸君》 41、Chapter 41
在秦文毅转身看见秦智的那一刻, 他也有些愣住,他本应该和秦智说些什么,或许那天晚上他的确应该和秦智谈谈。
可父子两就这样对望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已经丧失了彼此之间交流的能力,大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这种微妙的感觉,这两年尤为明显。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 端木明德出了声对秦文毅说:“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 改天再说。”
同时秦智也转身上了楼, 端木翊的父亲走后,秦文毅让南禹衡去他的书房。
一进房间,秦文毅就对南禹衡说:“如果你也是特地跑来劝我的,我想不用了, 在路上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 或许刚才没有秦嫣那个事我不会下定决心,但我不后悔那么干!”
他靠在书房的窗边回身看着南禹衡, 没料到南禹衡却低眉浅笑了一下, 随后说道:“我不是来劝你的。”
秦文毅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却听见他接着说:“我爸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部分财产,我现在满18了, 拿到了对那部分财产的支配权。”
秦文毅蹙起眉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立在秦文毅的书房中央,白色衬衫一尘不染,干净的眉宇让他看上去风光霁月。
他声音清亮地说道:“我建议你抛股变现的事暂时放一放,钟家要真想对你手下的企业动手,可以先走一步算一步,关于养老机构筹建的资金方面,算我一份。”
夜微凉,有风从窗口吹拂进来,吹开了秦文毅书桌上那本看了小半的书,他就站在书桌后的窗边,有些怔然地望着南禹衡,而后回身将窗户关了起来。
短短几秒的功夫,他再次转回头拧眉沉思道:“你从家里又赶过来就要和我说这个事?”
南禹衡轻微摇了下头:“我本想来找你聊聊那个金羽计划,不过刚才在楼下听完你的想法,我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直到这一刻,秦文毅仍有些愕然,他说出自己的打算到现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老谋深算的端木明德觉得他疯了,说实话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在秦文毅看来都不可思议的决定,他自然有些怀疑地说道:“我没打算拖任何人下水,孩子啊,这不是闹着玩,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放手一搏,但为了我的家人,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懂吗?可是你没有理由冒这个险。”
“不,我有理由。”
他笃定的回答让秦文毅更加匪夷所思,几步走到书桌前眉宇深锁望着他,南禹衡缓缓踱步到秦文毅的书柜面前,那是一面带有玻璃的红木书柜,里面放着的大多都是一些商业财经外贸类的书籍。
南禹衡的脚步停在书柜前,冷白俊逸的脸映在书柜的玻璃上,缓声开了口:“那份声明我也没签,我倒不是顾虑钟家打的什么算盘,而是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一旦落地,东海岸离死也不远了。”
他白净的手从西裤口袋里拿了出来,点了点书柜上一本叫《得失》的关于官场生存法则的书籍。
秦文毅的眼神也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那本书上,随后听见他说:“东海岸得势二十年之久,渗透南城的经济命脉,左右一些大的经济决策,这二十年来的发展,早已让东海岸的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树大招风风撼树。”
他转过身直视秦文毅的目光:“自古打仗也得讲究个地理环境,战略布局,哪有什么外部势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打到别人家门口,摆明了给人发现自断干粮毁了军队的。”
秦文毅眼神微微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意思,所谓的外部势力围剿根本就是上面设的局?”
“死局。”南禹衡淡淡的说。
他的身影立在高大的深色书柜前,目光幽暗得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我有两种猜测,第一种,上面有人见不得东海岸的不断壮大,假借外部势力拿地的名义让我们自乱阵脚,钟家不可能当真中了这个圈套,如果真要拿东海岸开刀,横竖都是死,钟家为了自保,利用盲目扩张的名义拉所有人下水做垫背,自己从中抽身。
第二种,有可能钟家本身就和上面的某些人勾结,想一锅端了东海岸。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钟家为什么这么着急动用这片金羽。
我本是想过来找你商量有没有办法能保住东海岸,不过秦叔叔倒是先想到了。”
秦文毅有些诧异:“我?”
南禹衡点点头:“嗯,养老机构,要不是你刚才提出这个想法,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听说现在上面的确在计划社会养老机构的设点,只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如果由个人出资出力,等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肯定会得到不小的扶持。
城东依山傍水对于老人的养老环境有绝对的地理优势,机构设在这一片最为合理,一旦申请下来就会和金羽计划起了冲突,直接阻碍了他们的CBD构想。
我想,没有比养老机构更合理的方案了。”
他微微直起身子,对上秦文毅的目光:“我无父无母无依靠,保住东海岸就等于保住了我的家,我这个冒险的理由还够吗?”
夜已深,窗外如被人洒上浓墨,房间里静谧得没有丝毫声音,秦文毅就这样看着面前少年挺直的身躯,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男孩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两岁多,可头一次,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见那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和远远超越他这个年纪的冷静睿智。
他甚至想到他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嘛?那时他还没进城,似乎在乡间小道和泥土打滚,与稻田为伴,商界的云谲波诡对那时的他来说陌生得如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秦文毅内心是震撼的。
震撼于面前这个少年细致入微的分析,和果断前瞻性的决策力,还有统筹全局的高度。
震撼于这个病弱的少年住在自己的隔壁将近十年之久,他好似才刚刚认识他!
秦文毅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钟,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合作愉快,南少爷。”
两人商讨了一番养老机构的筹建规划工作,已是半夜。
南禹衡起身打算回家,秦文毅将他送出书房,他让秦文毅早点休息,不用送了,互道晚安后,南禹衡便兀自下了楼。
刚到走到秦家客厅,南禹衡的余光便感觉到客厅一角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侧过头几步走了过去,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躯窝在墙角的微波炉那。
“你在干嘛?”他突然出声,吓了秦嫣一跳,她猛然回过身来,浑圆的眼珠瞪得老大惊吓地盯着南禹衡,又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你,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我家?”她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在楼上和你爸说事情的,怎么还没睡?”
秦嫣从背着的身后将手拿了出来,她正攥着热乎乎的包子讪笑着说:“饿了,睡不着。”
南禹衡眼里浮上一层玩味的笑意:“深更半夜起来偷吃东西,也不怕胖了以后嫁不出去。”
他似乎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心情还不错,拿秦嫣调侃了一句,未曾想,小秦嫣微微撅起嘴很傲娇地看着他:“端木哥说了,我胖成一百八十斤他照样娶回家。”
她有意跟南禹衡回嘴道,南禹衡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泛着深沉的光泽,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说:“那就希望你早日吃成大胖子,和你端木哥喜结良缘。”
说完便转身朝大门口走去,秦嫣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里堵得慌,对着他轻喊道:“南禹衡。”
南禹衡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着她,她又问道:“你回家了?”
“不回家干嘛?”
秦嫣几步走过去有些好奇地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跳舞结束的时候,你到底和钟藤说了什么?他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说着她已经走到南禹衡面前,他低头看着她昂起的小脑袋,正好被窗外照进的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柔美清丽。
南禹衡低头看了她一会,忽而开了口:“说他要是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扒了他的裤子。”
秦嫣瞳孔骤然放大,愣是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禹衡看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你说真的啊?”
南禹衡却清淡地“嗯”了一声。
“我看见他家管家带人过来了,只能说些什么拖延下时间。”
秦嫣当即就笑了,粉嫩的唇角边露出浅浅的小米窝,灵动可爱。
扒钟藤裤子这句话要是别人说来就算了,偏偏从南禹衡嘴里说出来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就连刚才秦嫣都惊了老半天,更别说众目睽睽之下的钟藤,估计也是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当下钟藤看着南禹衡那短短十几秒到底有多凌乱,明明应该和人打架,人家却要扒你裤子,这换谁都被吓得不轻,更何况钟藤这样的钢铁大直男。
怪不得他当时脸都绿了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秦嫣乐得笑出了声,又赶忙用手捂住对南禹衡说:“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狡猾的人。”
南禹衡却微微昂起头:“是吗?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有多善良。”
秦嫣将他的手腕拿了起来,把热乎乎的包子拍在他的掌心:“我不吃了。”
“不是说饿了吗?”
秦嫣却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往回走:“免得吃成大胖子以后没人要,晚安南少爷。”
说完她便向着楼梯上走去,因为她知道南禹衡晚上几乎没有吃东西。
42、Chapter 42
由于那天晚宴上秦文毅一闹, 还真有一些本来观望的人选择暂时退出,多少有些重创钟家本来的计划。
但绝大多数人签了那个联合声明,倒不是没有顾忌, 而是比起来更不愿意得罪钟家, 所以只能选择站队, 后来还是按照流程上报了东岸商会。
要说起来,就属端木明德这个老东西最为圆滑,他那天从秦家离开后,再也没找秦文毅商量过这件事,没几天秦文毅就听说那份联合声明上面, 端木明德也签了字。
既然他已经作出决定, 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文毅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便开始着手养老机构的事情。
没想到就在之后的某一天,秦文毅忽然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账户汇来一笔巨款,没有任何备注和说明。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端木明德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倒是笑呵呵地说:“老秦啊, 我也算支持你的工作了, 以后我要是老了没人照应跑你养老院养老,你可别收我钱啊。”
端木明德当然是句玩笑话, 不过这句话说得相当艺术, 明里暗里拐弯抹角让秦文毅记着他这个人情。
秦文毅也终于领教到这个男人的生意如何做得风生水起,还真是左右逢源,到处给自己留路子, 当真钱生钱是有道理的。
……
寒假比较短,很快结束了,秦嫣进入了初二下半学期,开学没多久,有一次放学,秦嫣和小小还聊到了上次钟藤的成年礼。
小小不确定地问她:“你真的肯定不是钟藤骗你去地下室的啊?”
秦嫣点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并不是愚昧无知,最基本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凭她的感觉,那件事不是钟藤做的。
没想到小小听完后,却一脸惊恐的样子对秦嫣说:“你刚才跟我说完,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想啊,虽然南禹衡住在你家隔壁,但你也基本上不往南家跑,谁知道你们关系有多好啊?
骗你去的人应该不但清楚南禹衡的身体情况,更清楚用南禹衡就能引你过去,这么了解你,又这么有把握,除非是对你很熟悉的人,说不定就是你身边的人,恐不恐怖?”
秦嫣停住脚步看着小小,瞬间也有种心里毛毛的感觉。
秦嫣一直知道南禹衡身体不好,从小到大纵使在他面前再如何顽皮吵闹,只要他不舒服,她必定会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生怕他一病不起。
儿时他每年去医院住一段时间,秦嫣总会搬个小板凳每天巴巴地坐在家门口等他回来,有一次医生给他加了药,需要多住几天,他没能按时回家,那时小秦嫣以为南禹衡再也回不来了,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
后来荣叔把她带到医院,她傻傻地趴在南禹衡的病床前对他说:“要是你以后真的病得很严重很严重了,你一定要提早告诉我。”
她当时那番话虽然不太吉利,但童言无忌,南禹衡看着她哭肿的小眼睛答应了她。
自那以后,每当听说南禹衡身体又不舒服时,秦嫣总会很紧张。
南禹衡稍微大了点后,虽然依然和正常男孩子的身体没法比,但似乎也没有经常往医院跑了。
可秦嫣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他在很小的时候心脏上就装了一个东西。
那是他八岁那年遭遇沉船后心脏骤停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一直携带的东西,那个东西让他的童年没法和别的男孩一样,只能清冷的生活,为了活着。
那次遭遇给他的身体带来了重创,荣叔曾经说过他的肺受过伤,具体有多严重秦嫣并不知道。
只是在她稍微大了些后,从秦文毅口中得知,南禹衡装在心脏上的那个东西虽然能解决心脏传导上的问题,提高生存率,但并不能延长寿命,也无法从根本上治疗他的疾病。
他做那次大手术的时候年纪太小,能救回一命已经是奇迹,可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判了“有期徒刑”。
所以秦嫣知道,那看似与正常人无异的南禹衡,一旦出事便会是大事!
而南禹衡现在的年龄已经离二十岁没两年了,想到很久以前医生的断言,那种紧迫感才会让秦嫣对南禹衡的身体更加紧张。
虽然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来不会刻意跟谁提起南禹衡的病,可她身边的人确实都清楚秦嫣很紧张南禹衡的身体状况,只是她想不到谁要利用这点将她和钟藤关在一起?
而高中部的操场上,秦智靠在单杠上,端木翊撑起手臂跳坐在他身旁说道:“兄弟,说句难听点的,你别生气,你爸那脑壳就跟被门夹了一样,外面还有人说你爸被人下降头了,我听我家老头子讲,你爸还打算把股份给卖了啊?卧槽,当真是连口汤都不给你留啊?”
秦智锐利的眼睛被刺眼的太阳照射着,眯了起来眺望着远处的篮球场。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们全家刚搬来东海岸,那时的秦文毅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对未来大展宏图,还总把权贵世家挂在嘴边,为了融入东海岸,频繁出入那些社交场合,趋炎附势。
他还记得那时秦文毅经常因为与林岩的意见不合而争吵,在秦智眼中,秦文毅唯利是图,是个标准的商人。
可他不明白,这个一向注重人际关系,无往不利,面面俱到的秦文毅为什么突然之间要与整个东海岸为敌,甚至要放弃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业。
这更加让秦智觉得秦文毅不可理喻,独断固执!
便有些冰冷地说:“我以后就没指望过他。”
端木翊见秦智脸色不好,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搭住他的肩:“没事,要是你爸真的什么也不给你留,以你的头脑,我聘请你到我们集团来做执行总裁,咱们兄弟双剑合璧,继续浪,怕他个屌。”
秦智耸了下肩把他的手抖掉:“劳资才不当你的炮灰。”
“喂,别走啊秦智,你妹今天下午几节课啊?”
“……”
要说开学后学校出现了两件非常轰动的大事,都是关于于桐的,两件事秦嫣都是后知后觉才知道。
一件是刚开学第一周,有外校的人带了一大帮人到景仁门口找于桐,貌似是几条街开外的一中有人看上了于桐,便每天放学带一老波人蹲守她,后来景仁高中部追求于桐的男生跟一中的人在校门口干了起来,还闹得警察都来了。
听说当时那些人为了她打架的时候,于桐本人就这样骑着机车漠不关心地从旁边飞驰而过,着实有些神奇。
这件事一出直接让于桐在学校的影响力超过了方颖,那些原本跟着方颖屁股后面跪舔的男生,一窝蜂的全去追求于桐。
然而却从来没有谁看见于桐在学校和谁关系走得近,无论男女。
她总是骑着机车来去匆匆,那有些冰冷的样子让人难以接近。
青春期的男孩都有种不服输的心理,越是像这样难以攻克的冰山美人,越是给人一种无限向往的神秘感,加上她混血的长相和火辣的身材,顿时就成了学校男生的幻想对象。
方颖倒是还找过于桐麻烦,带了一群女生将于桐堵在车棚,于桐直接跨上机车,油门一加朝着方颖就冲了过去,听说当时方颖要是迟躲一步,于桐的机车就直接压她而过,丝毫没有松开油门的打算,一众女生吓得脸色惨白,都说她是疯子,便再也没人敢招惹她。
倒是她这大胆的行径让男生更加着迷,疯狂的追求,甚至还有不少初中部的小女生也开始崇拜她。
就在她在学校名声大噪的同时,出了关于她的第二件大事,有人爆出她被已婚男人包养,说放学看见她在别的男人车上,甚至流传出了照片。
小小向来消息灵通,有一天将照片神秘兮兮地传给秦嫣,照片中于桐穿着火辣的紧身背心坐在一辆轿车里,一头紫发尤为明显,正凑过身子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虽然看不见正脸,但应该岁数不算小。
于是几乎一夜之间,于桐便从神坛跌落下来,更有传闻说她放了学做援.交妹,乱得很。
自此,人们看她的眼神中,便带了点有色眼镜。
东海岸的女人们都会警告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远离那个叫于桐的,而男人们,无论老少如果在东海岸碰见她,都会多看几眼,至于那眼神背后的心思,多少都带着点贪婪。
也许是为了骑机车方便,她喜欢穿紧身衣裤,总能勾勒出惊人的好身材,特别是那饱满的胸型和完美的翘臀,根本无法让男人停止对她的幻想。
而对于这些流言,于桐本人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澄清过一句。
倒是秦嫣发现最近哥哥在家吃晚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整天忙些什么,经常搞到半夜回来,回家就进了房也不出来。
虽然因为钟藤的成年礼,秦嫣在刚开学后面对裴毓霖有些尴尬,不过裴毓霖倒没有任何异样,依然经常找秦嫣一起玩,倒很快也打消了秦嫣心里的不自在。
便是在那样平淡无奇的一天,裴毓霖像往常一样到秦嫣家写作业。
那天正好是周五,自从秦文毅在郊区买了一个小房子后,每周五都会带林岩去郊区住个一两天,给她调养生息,所以当天秦家没有大人在家。
裴毓霖写完作业说不急着回家,于是两个小女生窝在秦嫣房间里找了部动漫看了起来。
动漫一集集播得很快,秦嫣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咚”得一声巨响,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43、Chapter 43
秦嫣猛然睁开眼, 发现身边的裴毓霖不见了,紧接着隔壁传来秦智的低吼声,秦嫣不知道秦智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当下打开房门冲到隔壁就抬手敲门, 没一会房门从里面被秦智打开, 秦嫣赫然看见裴毓霖正站在秦智房间里,她的衣服脱在一边,只穿了件小吊带,衣不蔽.体,脸上挂着泪, 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把秦嫣吓了一跳:“哥, 你, 你们怎么了?”
然而此时,秦嫣发现裴毓霖的手机被扔在地上,秦智整张脸阴沉得可怕,这一幕完全让秦嫣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这样!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家的院门门铃被人按响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秦智快速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了眼。
“我去开门。”
说着秦嫣就转身出去,秦智快速回过身一把拉住秦嫣, 凶狠地看了眼裴毓霖回头便呼吸沉重地对秦嫣交代道:“赶紧从一楼绕到后门, 把后院的小门打开,注意别让外面人看见你,快!”
秦嫣很少看见秦智这么严肃的样子, 蓦地心跳加快:“门口是谁啊?”
“先别管,赶紧去后门!”
说完他就开始打电话,秦智匆匆的神色,让秦嫣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朝楼下跑去,到了一楼弯下腰避开窗户口的视线,一骨碌绕到后门钻了出去,小巧的身体在黑夜里十分敏捷,快速跑到秦家的后门那。
后门外是一条平时根本没人走的小道,在漆黑的夜晚格外幽寂,秦嫣不知道哥哥让她开后门干嘛?
可很快她就听见有脚步声往这里走了过来,她隐在后门边,忽然一个男人一把推开后院小门身体就出现在了秦嫣面前,把秦嫣惊了一跳,待看清面前的人时,更惊了一下,居然是南禹衡!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怎么是你啊?干嘛不走大门?”
南禹衡什么也没解释,轻声关上小门,就往秦嫣家走去问她:“你哥在哪?”
“二楼。”
他在走进客厅前忽然停住脚步,此时他们都听见院门传来一阵阵拍打的声音,似乎门外的人已经丧失了耐心,急切暴躁!
南禹衡蹙眉转身对秦嫣说:“你现在去把院门打开,门口无论是谁问起,咬死我和你哥一起进的家门,之后我一直待在他房间,听到没?”
秦嫣呼吸急促,紧张地点点头,南禹衡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别害怕。”
在秦嫣往大门口走的时候,南禹衡已经一猫腰上了楼,秦嫣走到院门前,门口的声音震耳欲聋,秦嫣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秦家大门,门口站着的,便是四个来势汹汹的大人。
其中一个平时接送裴毓霖的司机秦嫣是认得的,还有一个是裴家的佣人琴妈,她有些诧异地问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琴妈立马开口问:“我们家裴大小姐呢?”
“在楼上啊。”秦嫣淡定回道。
琴妈便说:“我们来接裴大小姐回家。”
秦嫣礼貌地说:“那我上楼喊她。”
“不用了,我们自己上去!”
说完一群人直接推开秦嫣就直奔楼上,秦嫣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地往楼上撇了一眼,然而当他们一群人冲上秦家二楼穿过走廊,却看见裴毓霖坐在秦嫣屋中看着动漫,秦嫣气喘吁吁跑了上来,裴毓霖完全没了哭过的痕迹,反而淡淡地说:“你们来干嘛?”
此时秦智房间的房门开了,众人看去,便看见南禹衡坐在秦智房间,电脑上还显示着游戏的画面。
秦智几步走出房间冷着脸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琴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房间便说道:“我是琴妈,我们是裴家的人,来接小姐回家。”
秦智当时脸色一板疾言厉色道:“你要不说是裴家来的,我还以为哪里来的牛氓,跑人家家里横冲直撞的,还带着两个男人过来,琴妈是吧?你不清楚我还有个妹妹在家?”
琴妈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同样望过来的南禹衡,出声问道:“南少爷也一直在吗?”
此时的南禹衡露出一抹漫不经心地轻视:“裴家现在接管了东海岸的安保工作?”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琴妈哑口无言,裴毓霖已经走出房间面无表情地对秦嫣说了句:“我走了。”
然后便目不斜视地下了楼,琴妈一行自然也跟了上去,秦嫣把他们送到楼下,琴妈走到院中又折回身,和颜悦色地对秦嫣说:“秦小姐打扰了,对了,你哥今晚一直和南少爷在一起的吗?”
秦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们一起到家的。”
琴妈便没再多问转身离开秦家。
人一走,秦嫣立马大喘了口气转身便跑上楼,冲进秦智房间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对裴毓霖做了什么?”
秦智面色阴沉地对她说:“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不准再带她回来。”
“为什么啊?她是我朋友。”
秦智额上青筋突突地跳,扔下一句:“朋友?要不是南禹衡,我今天就栽在她手里了,你以后交朋友给我把眼睛擦亮!出去!”
秦嫣被秦智吼得有些委屈,他很少看见哥哥发这么大的火,眼睛都红了一圈。
坐在一边的南禹衡缓缓起身对秦智说:“我走了。”
然后走到秦嫣身边对她说:“送我。”
秦嫣还很生气地看着她哥哥没有动,走到门口的南禹衡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身跟在南禹衡后面下了楼,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低着头把南禹衡送到院门口,南禹衡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别怪你哥,要不是他反应快,有可能整个人都搭进去了,而且他刚才跟你说这些话,应该不单指这件事。”
秦嫣抬起头,秀眉深锁,南禹衡若有所思地说:“于桐从外地转来,在南城人生地不熟,景仁的学生更不可能认识她,你觉得她的身世谁最清楚?”
秦嫣浑圆的眼珠慢慢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裴家。”
南禹衡点点头:“那你觉得裴家谁最有可能把她的事情散布出去?”
于桐是裴毓霖妈妈的远房侄女,她自然不可能抹黑自己的亲人,裴毓霖既然住在裴家,裴毓霖的爸爸也不可能好端端在外面散布这些消息让人非议裴家的人,裴家的佣人更没有那个胆子,如果要说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
秦嫣不确定地说:“裴…毓霖?”
南禹衡抬头看了眼秦智房间的窗户,悠悠说道:“如果是裴毓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嫣顺着南禹衡刚才的视线也看了眼楼上,忽然大骇:“我哥?”
南禹衡眉宇深沉地点点头:“你哥应该早猜到是她了。”
秦嫣由于太震惊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无数的画面从脑中掠过,刚到景仁时,裴毓霖对她的冷淡,到后来忽然接近她,陆凡开玩笑说她不是想当她朋友,而是想当她嫂子,秦嫣那时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她第一次邀请裴毓霖来家里吃饭,裴毓霖说和于桐不熟时,秦智将啤酒罐捏扁用那种秦嫣读不懂的眼神紧盯着她!
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秦嫣仿若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却在用这种诋毁别人,肮脏的手段接近她的哥哥!
她从小在哥哥爸爸的保护下,南禹衡的指引中,从来没有接触过东海岸背后暗潮汹涌的人际关系,那是秦嫣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这么真切的感受到生活在东海岸这个地方的人有多么可怕!
所以这一刻,秦嫣是后怕的,她后怕如果刚才不是哥哥看了眼楼下,她贸贸然地开了大门,裴家人冲进来看见的便会是另一番场景,到时候哥哥的未来也会毁在今晚!
她浑身直冒冷汗,在苍白的月光下微微颤抖。
声音微弱地问:“那我哥和于桐?”
“我也不知道。”
南禹衡虽然很少会和东海岸的人有太深的交集,可他到底从小如履薄冰一路走来,独自应对身后整个南家,和东海岸复杂的人际关系,没人教他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所以他不敢行差踏错,也早已看透变幻莫测的人心,同时,他更知道,揭开那层面纱会有多么残忍。
这一切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都经历过,可如今他到底有些不忍秦嫣终有一天也遭受这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声音轻柔了些:“别想那么多了,你明天不上课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秦嫣的小脸挂着满满的丧气,抬起头问他:“什么地方?”
南禹衡见勾起了她的好奇,成功转移了她心底的难过,有些神秘地扬了下嘴角:“一个…我曾经答应带你去的地方。”
秦嫣昂着脑袋愣是想了老半天,都没想出来南禹衡答应带她去哪了?
南禹衡见她皱起眉拼命思索的样子,刚想让她上楼睡觉,突然听见秦家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站在院中同时望去,便看见秦智几乎是从楼梯上冲了下来,秦智向来有些冷冰冰的,遇事也都是漫不经心,不着不急的样子。
秦嫣只有两次看过自己哥哥像现在这样急得如狂躁的狼,一次是秦文毅受伤出院的那个夜晚,一次便是林岩昏倒。
然而秦嫣根本没有时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秦智跨上机车就冲向了黑夜!
44、Chapter 44
在秦智冲出去的那一刻, 秦嫣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浑身都在发抖对南禹衡说:“我哥…”
南禹衡立马带着秦嫣就上了车,荣叔驾车疾驰在东海岸的山道上, 虽然秦智的机车已经不见踪影, 但寂静的夜却能清晰地听见那轰鸣的机车声不停向着山道上面飞驰而去。
东海岸去往上山道只有一条路, 荣叔加快车速,很快便看见了秦智的机车尾。
在秦智刹车的同时,他们也赶忙从车上下来。
很多年后,秦嫣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看到的场景。
于桐肩带破碎不堪挂在肩膀上,整个光洁的后背白得如二月天里的大雪, 露在世人的视线中, 她双手捂着身前的禁地, 脖颈到胸前的肌肤那样洁白无瑕, 冰肌玉骨,美得让人震撼。
可她膀子上,特别是下巴上的伤却是那样触目惊心,一头紫发在月下被黑夜点燃, 似妖冶的火焰, 照亮了别人,却将自己吞噬。
而她的周围不远处, 好多东海岸的人家都打开了灯, 探头张望,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她圣洁的肌肤上。
她浑身狼狈不堪,不知道这样拖着步子走了多久, 没有人上前,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全都用一双双冷漠甚至戏虐的眼神看着她。
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年纪轻轻便不干不净,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是自食其果,在东海岸,没有人会把同情心送给一个不知廉洁的女人!
秦智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虚浮的步子缓缓停了下来,就这样立在原地,四目相对之间,于桐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眸幽寂黑暗,就如被人间遗弃跌落深渊的天使。
秦智大步朝她走去,在整个东海岸人异样的眼光中,不惧前险地向她走去。
他跨向于桐的不是短短的一步,而是踩在整个东海岸人那高贵的头颅上!
就连端木翊,虽然得知于桐如此狼狈的流落在街头,他也万万不敢上前帮她,否则端木明德会把他活活打死,他也只能打电话告诉秦智,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对于17岁的秦智来说,脚下的便是那荆棘和火海,每一步都在将自己的名誉践踏在地上走到了她面前,那一刻,于桐身体里所有强撑的力气被瞬间击垮,就这样…倒在了秦智身上。
秦智抱起她转过身,在那个夜里,秦嫣第一次看见自己哥哥怒发冲冠的样子,她相信即使是哥斯达黎加的阿雷纳尔火山此时此刻就在东海岸爆发,他的哥哥也不会丢下这个女人!
在秦智转过身时,南禹衡已经拉开了后坐的车门,秦智将虚弱不堪的于桐抱进车中。
秦嫣和南禹衡也赶紧上车,车子刚在山道上调头,秦智就对荣叔说:“去医院!”
然而于桐却死死抓着他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不!”
她不能去医院,她知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她不能也无法让这些羞辱放在明亮的聚光灯下,任由那些陌生人对她指手画脚。
纵使已然万劫不复,她也必须要保有自己心底最后的傲骨。
车子直接开到了秦家,秦智将她抱回家,于桐浑身衣衫褴褛,南禹衡不便再跟进去,只将它们送到家门口。
一进家秦智便让秦嫣上楼拿干净衣物,用毯子将于桐裹好,打来热水替她处理伤口。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于桐一句,而平时那么张牙舞爪的她,此时却像一只受伤的猫咪蜷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眸子里盛满了冰封已久的柔软,在秦智小心翼翼地触碰下,那结在心底的寒冰一点点融化。
良久,她才声音很冷地说:“你在给自己找麻烦,小弟弟。”
秦智低着头,他看得出她身上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是被男人掐的,秦智只觉得喉咙狠狠地灼烧着,有种哽咽的冲动。
声音沙哑地说:“我愿意。”
他眼底的沉痛深深刺进于桐的心脏,让她心头蕴出一股温热,可她从来不会在人前掉眼泪,即使再痛,她也不会,于是便偏过头去。
秦嫣匆忙从楼上下来,抱着她的衣服跑到沙发面前:“你现在好穿吗?要么我帮你吧。”
于桐平静地抬起头看着秦智:“我要换衣服了,小弟弟。”
秦智绷着张脸回望着她:“我不小。”
于桐眼底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深意撇了眼他的裤.裆,秦智不自然地转过身上了楼。
那晚,于桐留在了秦家,虽然秦嫣让她上楼睡她房间,可于桐却说腿疼爬不动楼就这样躺在沙发上过了下半夜。
那是个像打仗一样的夜晚,凌晨的时候,秦智下了楼,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了下来替她盖好。
那属于少年执着的温热就这样将她的人和心包裹住,她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会替她掖被角了,久得让她都忘了被人惦记的滋味原来这么…这么的奇妙。
秦智替她盖好被子就上了楼,而黑暗中,于桐睁开双眼,那朦胧的眼神落在秦智的背影上,久久才散去。
秦嫣终是没能跟南禹衡去那个神秘的地方,秦文毅和林岩本该周日才会回来,却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匆匆赶了回来。
他们进门看见于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秦嫣知道,爸爸妈妈一定是收到风声才会提早赶回来。
于桐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依然十分扎眼,秦文毅只是很淡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去看她,林岩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待会出去准备晚饭的食材。
于桐摇摇头说不用麻烦。
秦嫣本来准备陪林岩一道出去,然而秦文毅却发了话:“让你哥去,你妈昨晚没休息好,有些不舒服,让你哥帮她提东西。”
秦智回过身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于桐,于桐很淡然地回视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秦智和林岩离开家后,秦文毅让秦嫣去一趟隔壁南家,请南禹衡晚上到家里吃饭。
秦嫣走后,硕大的客厅只有于桐和秦文毅,秦文毅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上,院中的阳光有些暖意地洒了进来,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于桐身上。
她只是站在沙发边,秦嫣的裙子对她来说有点小,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她拽了拽裙摆,试图遮盖膝盖上的淤青,但也是徒劳,干脆抬起头迎上秦文毅的目光:“叔叔有话要对我说。”
秦文毅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有些深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很抱歉你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于桐眼神微垂,却依然不声不响就这样立在原地。
秦文毅低头将手边的茶拿起来吹了吹开口道:“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你称之为姨夫的人吧?”
一瞬间,于桐猛然抬头,那双美目就这样怔怔地盯着秦文毅。
秦文毅只是扫了她一眼,心下了然,便将茶又放回了小桌上。
“放心,没人知道,裴家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封死,这只是我的猜测,看来…”
他抬起头,深刻的眉宇间微微拧起:“你姨妈把你接来东海岸,即使你来的这些日子过得很糟糕,但你没有埋冤一句,情愿将这些人丢给你的口水咽进肚子里也没有反抗,你是不想给你姨妈找麻烦,让裴家难做。
甚至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也没有报警,我听说你连医院都不肯去,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女孩,只有那个人是你姨夫你才会这样忍气吞声,我知道你在维护你姨妈的名声。
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于桐从来没有在人前流过泪,即使昨晚那个男人将她绑起来抽打她,她也没有掉一滴泪,却因为秦文毅的一句话,潸然泪下,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就这样站着,不允许自己在秦智的爸爸面前失态。
秦文毅有些不忍心地瞥过眼看向窗外:“你看今天太阳多好啊,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特地在这面留了一块落地窗,这样冬天的时候,孩子们能在那块地毯上晒着太阳玩着玩具,我太太也能坐在这里织织毛线,一抬头就看到院中的景色,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儿子从小就调皮,后来也有些叛逆,不大听我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和我对着干。
但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为他引以为傲,整个东海岸,不管上山区那三户人家请多少家教,投入多少精力,都教不出像我儿子这样优异的孩子。
你能想象吗?他小学六年级跟人家初中的比赛奥数,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第一,那时候他上台领奖,我在台下比他还激动。
东海岸的人都说我儿子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这话我从秦智小时候一直听到他这么大,我从来深信不疑。”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于桐,声音有些浑厚地落在于桐的心间:“你看,他从小就在这片阳光下长大,他才17岁,未来一片光明,你忍心将这片阳光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于桐没有说话,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胡桃色的眼底是无尽的深渊。
秦文毅指节收紧,犹豫良久,终还是说道:“如果裴家那边你不方便再回去,我可以暂时替你安顿,只要…”
“我知道了。”于桐在秦文毅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前打断了他。
秦嫣推开院门跑了回来,于桐适时转身上了楼。
45、Chapter 45(第三更)
秦智回来的时候, 于桐只是坐在客厅盯着电视发呆,电视里播着一档野生动物观察类节目,她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秦智放下东西走到她面前问她:“我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能说什么?”
秦智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看不出任何异样, 才放下心来。
晚饭的时候, 秦文毅主厨,林岩帮忙,两人弄了不少菜,至于特地邀南禹衡过来,秦文毅也有自己的考量。
于桐此时此刻在东海岸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裴家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暂时没有人来寻她, 她昨晚被秦智接走很多人都看见了, 幸好当时南家的车子也在,说起来南家秦家都在,别人暂时不会多想,顶多是做个好事帮她一把, 外面的人摸不清什么情况, 此时请南禹衡过来用晚餐,也算是秦文毅为了儿子考虑。
一顿晚饭吃得不尴不尬, 各怀心事, 就连一向单纯的秦嫣都能感觉出来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除了南禹衡依然一派自若的不时找秦文毅或者秦智聊几句。
也多亏了有他在,才让这顿晚饭能顺利吃完。
因着秦文毅和林岩回来了, 于桐晚上也不方便在沙发窝着,秦嫣让她去她房间,她没有拒绝。
虽然身上的伤还很明显,但她依然想冲个澡,晚上,秦嫣坐在房间的写字台上写作业,于桐洗完澡出来穿着秦嫣的淡粉色睡裙,一头潮湿的大波浪披在肩上,有些慵懒妩媚。
她慢慢走到秦嫣旁边,往她写字台边一坐,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低头看着她的作业本。
秦嫣写了一手好字,运笔之间笔锋刚劲有力,结体严整大气,不像是女孩写出来的字。
于桐勾起嘴角说道:“字写得不错。”
秦嫣拿着笔抬头看着她,她没有穿内衣,浅粉色的睡裙能若影若现地看见她的胸型,饱满圆润,身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那俏挺的鼻梁像外国人一样,优雅精致,异彩的瞳孔仿若慵懒而高贵的猫咪。
秦嫣没有告诉她,她的字当年是南禹衡一撇一捺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只是这样痴痴地看着她,心里想着,面前这个大姐姐可真美,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连同为女孩的她看了都会心跳的那种美,怪不得整个东海岸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女人都想毁了她!
于桐将毛巾往秦嫣的椅背上一扔,顺手拿过一旁挂在房间墙上的吉他,而后修长的双腿微微一翘,抱着吉他拨弄了两下试了试音,便垂下眼睫将右手落在琴弦上。
顿时,那有些婉转带有一些忧伤的音符便从细细的琴弦下飘了出来荡漾在房间里,秦嫣好奇地放下笔盯着她的手。
于桐的指甲上涂着耀眼的大红色指甲油,但一双手形却是漂亮干净的。
而这有些像被人束缚下等待爆发的琴音穿到了隔壁,秦智微微一愣,打开窗户,那吉他声便就这样传进了房间,他听出了这首歌,是《放生》的旋律。
这首歌流行的时候他的妹妹还很小,他知道这不是他妹妹弹的,于是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脑中应着旋律出现了这首歌的歌词:
放我一个人生活
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
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
沦落就沦落
爱闯祸就闯祸
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继续
结果还是没结果
……
于桐并没有弹完,音旋在她手下戛然而止,她似乎突然有些兴味索然地放下吉他,秦嫣好奇地问她:“你学过?”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秦嫣:“没有。”
在秦嫣惊讶的眼神中,她淡淡说道:“我家以前有把破吉他,自己瞎弹的。”
秦嫣“啊”了一声,随即赞道:“那你很厉害了。”
于桐却突然俯下身凑到秦嫣的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夜晚的月亮,太皎洁,看得秦嫣红了脸,于桐却笑了,压低声音说:“喂,小妹妹,商量个事。”
秦嫣昂着头:“什么事?”
“偷偷下楼拿几罐啤酒给我。”
秦嫣有些惊讶:“你要喝酒?”
于桐将手指放在唇边摆了个“嘘”的手势,又揉了揉秦嫣的头眼睛弯了起来:“乖,听话。”
她笑起来像四月的艳阳天,太灿烂夺目,使得秦嫣鬼使神差地跑下楼,一手拿了一罐,怀里又抱了一罐。
已入夜,秦文毅和林岩已经歇下,秦嫣钻进被窝眨巴着眼看着于桐坐在她房间的飘窗上,一头长发被夜风撩起,泛着淡淡的紫,像个漂亮的精灵,又透着潇洒和不羁。
怪不得学校里会有小女生崇拜她,秦嫣的确在她身上看见那种东海岸女孩身上所没有的魅力,她甚至觉得,她不应该属于东海岸,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住,枯萎。
只有广阔的天空才能让她自由地翱翔。
她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秦嫣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挂着一条黑色的绳子,绳子上拴了一颗通体泛绿的珠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明亮,便出声问她:“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呀?”
于桐侧头撇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
她语气漫不经心的,秦嫣也不知道她说得真的假的。
忽然,她放下啤酒罐,将那条黑色的绳子取了下来往旁边的写字台上一放:“给你了。”
秦嫣连忙摆手:“我就是问问,不能要的,更何况这是你的…传家宝。”
于桐却勾着笑说:“谁说要送你了,我让你替我保管。”
秦嫣似懂非懂地说:“保管?那你什么时候来拿?”
于桐将那罐啤酒喝干,望着挂在半空的月亮,悠然说道:“看缘分。”
说完她长腿一跨下了飘窗。
“你先睡吧,小妹妹。”
她走到房门口关上了灯,带上门。
秦嫣只听见似乎隔壁哥哥房间的门开了,再后来困意来袭,她便睡着了。
于桐轻轻敲了敲秦智的房门,秦智还没睡着,起身将门打开,于桐便就这样走了进去,秦智关门后回身皱起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
秦智反身靠在门上抬起额:“何止一点?”
于桐有些好笑地走到秦智房间的窗台边,回身笑看着他:“挺可以的啊小弟弟,什么口气?管起我来了?”
秦智没说话走了几步靠在电脑桌边,于桐顺手将他房间的灯关了往他窗台边一靠。
秦智问她:“关灯干嘛?”
她瞭望着视野开阔的红枫山,表情深远:“我喜欢在黑暗中看这个地方,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掩盖住,看着多宁静啊,可惜第二天太阳照样得升起来。”
秦智低头缓缓点燃一根烟回味着她的话,深深抽了口烟又悠悠吐出说道:“刚才的歌是你弹的?”
于桐却望着群山边那若影若现的轮廓,眼神宁静悠远:“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秦智手指间的烟默默地燃烧着,向着窗边的人飘去,他的视线也顺着这缕烟飘了过去:“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于桐回过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那跨越年龄,跨越经历,跨越身世的惺惺相惜。
秦智斜斜地笑了下:“没想到你也看《飞鸟集》?”
于桐昂起下巴睨着他:“怎么?我就该逃课挂科?”
秦智低头笑着摇了摇头,于桐说道:“倒是你,看不到一点文青的影子,也看《飞鸟集》?”
“不,我不看那种书,只是记性好,别人看的时候我扫一眼就能记住。”
他的话听上去挺拽的,但于桐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窗户敞开着,微风吹拂着于桐的裙角,秦嫣才初中,个子没有于桐高,睡裙穿在于桐身上短短的,她靠坐在窗台边,微风一吹,便露出若影若现的白色内.裤边角,一双长腿温润优美,曲线迷人,那头半干的长发微微荡漾间,散发出蛊惑人心的禁忌。
秦智低着头看着指尖缓缓燃烧的烟对她说:“为什么不解释?告诉那些人你放学后在干嘛?”
于桐有些无所谓地说:“那岂不是让他们很失望,解释又有什么用,他们还会幻想出其他事情来满足自己的想象,你知道东海岸的人为什么都那样说我吗?因为我不甘心被他们同化,所以非友只能是敌。”
秦智低着头若有所思:“你是在成全那个并不把你当姐姐的妹妹,你知道她今晚…”
于桐却满不在乎地说:“她砍我一个膀子,我能砍她一双膀子,但又怎样?我姨妈会难过会恨我,她是裴家的长女,而我少块肉也不会死,我妈早就被赶出于家了,她到死于家都不给她的灵位进门!”
秦智望着她忧伤的眸子,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拧住,呼吸困难!
于桐的确和所有东海岸的人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教条的束缚,没有虚伪的应承,没有高傲的自大。
她活得洒脱不羁,随心所欲,她可以尽情挥霍她的青春,不被家族捆绑,所以她在东海岸就是个异类,这里的人们一生都无法像她那样的活着,所以才会讨厌她,拼命想摧毁她。
只有离开东海岸,她才能做回她自己,她不属于这里。
秦智将烟掐灭说道:“我可以在外面给你找个房子,在城中心一带,你先暂时住着,以后等我…”
他还没说完,突然窗边传来一阵轻快悦耳的笑声,于桐的声音里带着些揶揄:“小弟弟,我们的关系还不到你为我打算的地步吧?”
秦智紧抿着唇,面色僵硬。
于桐声音随着微凉的风撩在秦智心间:“你不敢看我?”
秦智冷哼一声:“为什么不敢看你?”
他侧过头去的时候却看见她抬头的刹那,窗外影影绰绰的红枫山,屋内一室陈设都消失不见,只余那个女人火热的眼眸,折射出琉璃的色彩,像漫天的艳阳将他点燃。
于桐只是这样看着他,唇边挂着魅惑人心地笑意:“你在想什么?”
秦智也不躲闪将心中的想法大胆说了出来:“想要你。”
于桐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不敢。”
秦智倏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大手穿过她柔软纤细的腰就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按在窗台上,炙热霸道的吻毫不犹豫地封住了她的唇,有些强势地挑开她的唇舌,疯狂地占有她甜腻的美好。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混合着让人迷醉的酒香,蛊惑着秦智的心神,这一吻便无法自拔,将她水润匀称的身躯揽进怀中。
此时的秦智已经有一米八二,强健的身躯将怀中的人禁锢在身前贪婪地吻着,天知道,这一吻他渴望了多久,他以为他不可能有机会靠近她,他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传闻里的那样,她有棱有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直到他感受到她美好的味道,依然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于桐被他吻得呼吸急促,抬起双手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胸,他才将她松开,低下头去,便看见浅色睡衣下的那双浑圆清晰可见,粉嫩的小点让秦智大脑“嗡”得炸裂,将于桐打横抱起便按在了他的床上,温热的呼吸席卷着她,渴望地说:“给我。”
于桐握着他的衣角直接将他身上的T恤掀掉,便看见他紧绷的肌肉,每一处都那么精致好看,透着年轻的力量。
她微凉的手指在他的腹肌边缘徘徊,低头看着腹肌下方挑起笑意:“是不小嘛,小弟弟。”
秦智眼里刮起一阵旋风,邪性地俯身咬住她小巧的耳垂:“小不小自己感受!”
夜里的风有些凉意,然而房间里的两人交缠在一起,身体之间透着微微的薄汗,缠绵缱绻。
夜已深,秦智搂着怀中香软的人儿,点燃一根烟,于桐枕在他的臂弯间,食指落在他的胸间缓慢地绕着圈圈。
秦智低头眼里是无尽地温柔对她说:“现在我们的关系我能为你打算了吧?”
于桐没说话,依然缓缓地绕着圈圈。
秦智深吸一口烟说道:“我在市中心给你先租个房子,就在尧舜路一带,我过去也方便,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我就搬出去和你一起,也好照顾你。”
“咯咯…”一声轻笑,于桐抬起美眸吻着他漂亮的美人尖:“你是照顾我还是照顾你自己的…下面?”
秦智眼里尽是笑意,他不是个爱笑的男孩,可于桐却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她甚至看到了他十年后的样子,一定是个挺括有型的成功男人。
秦智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带着尼古丁那致命的诱惑对她说:“别打岔,等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就边工作边养你,大学毕业,你要是不喜欢南城,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城市买房结婚,再生一窝小崽子。”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弯起嘴角,于桐有些好笑地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你才多大?”
“我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先计划好,反正都能实现的。”
于桐看着他自信的神情,将眼里细碎的流光藏在眼底,低下头说:“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我告诉你,大学里面可是美女如云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姓秦,冠夫姓!”
于桐的脸埋在秦智的胸口,细腻的呼吸像小小的蚂蚁撩拨着秦智的心脏,她没再出声。
秦智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于桐含糊地说:“困了,想睡觉。”
秦智却将烟掐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挺拔的鼻尖磨蹭着她好看俏挺的鼻尖,有些任性又有些霸道地说:“没要够。”
那个夜是狂热的,激烈的,无止尽的,当然,秦智为了告诉于桐自己不是小弟弟,使出了浑身解数卖力地证明自己。
只是夜终要过去,黎明总要来临。
46、Chapter 46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从天际边升起时, 于桐微微动了一下,秦智在沉睡中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于桐的鼻尖有些酸涩,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努力记住他浓黑的眉毛, 挺拔的鼻梁, 削薄的嘴唇,和英挺的轮廓,那属于17岁的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她瞬间闭上眼, 将他的样貌牢牢记在心中, 再次睁开眼, 她眸中已然有了一丝决绝。
她悄悄从他禁锢的怀中钻了出来, 套上那条有点小的睡裙,将一头紫色的长发拨了出来,纤细的脚踝轻悄悄跨过秦智,赤着脚踩在地上。
她来到楼下的时候, 林岩已经起床了, 正在厨房熬粥,她几步走了过去, 脚步停在厨房门口, 林岩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这么早就醒了?”
于桐不自然地说:“你能…借我一身衣服吗?秦嫣的衣服有点小。”
林岩看了看她,立马将手擦干净走出厨房:“等我一下。”
她上楼找了一套衣裤给于桐,林岩除了之前工作需要, 平时穿衣服向来偏素色,款式都是大气简约的样子,穿在于桐身上正好,反而让于桐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酷,倒还原了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气息和朝气。
林岩将粥盛给她一碗,窗外初升的太阳缓缓从大地升起,透过窗户浅浅地洒在客厅,于桐和林岩相对无言地用了一顿早餐。
她看着落地窗前淡金色的朝阳,想象着昨天秦文毅告诉她那安逸的画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而后放下碗起身对林岩说:“谢谢林阿姨,我走了。”
她说完没有任何留恋,便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离开了秦家。
而林岩放下碗站起身看着她,透过落地窗看见她打开院门,看见她一头紫发在晨风中飞舞,看着她背脊挺直迎着朝阳远去。
那一刻,林岩心里翻腾不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快速上楼拿着东西便追出了家门。
一直出了东海岸跑到山道上,林岩才追上于桐,她脚步很快地朝着山脚下走去,没有任何犹豫。
林岩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停下回身望着林岩,朝阳镀上了整片枫树林,也照亮了林岩出尘的容貌,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可岁月待她温柔,她的样貌依然不显老去,甚至神.韵之间还有些少女温柔的姿态。
她小跑到于桐面前,那双柔美的眼睛里饱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她拉起于桐的手,将一沓有些凌乱的钱塞进她的手中。
于桐低头看了眼,立马塞还给她:“我不需要你的钱!”
然而林岩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眼里涌动着暗淡的光:“你听我说,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遇过一些不开心的事,幸亏那时候我遇见了你秦叔叔。”
“你很幸运。”于桐低垂着视线,听见她接着说。
“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不忍心看着你走,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山上住着的人家有多狠,偏偏那个人是我儿子,我没有办法…”
林岩神色抑不住的悲伤:“我没有办法让我儿子也遭遇我经历过的一切!原谅我…这钱,你无论如何也拿着,走了以后,好好生活…”
林岩说着说着湿了眼眶,于桐知道林岩是个大明星,她看过她演的电视,在娱乐圈里,她一直不急不躁,除了演戏也很少能在其他地方看见她的身影。
饶是如此,对于桐来说,林岩依然是个陌生人,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可此时她热泪盈眶的样子却深深触动了于桐,她没再把那些林岩仓促拿出门的钱推还给她,因为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拿这些钱,面前这个女人便会愧疚很久很久…
于是她一把握住那沓有些凌乱的钞票对林岩说:“这钱算是我问你借的,我会还你。”
林岩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眸有些湿润地望着她,于桐握紧那沓钱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个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的地方,这个人们称之为“东海岸”的地方!
林岩一直站在山道上,直到看见于桐的背影消失在那片枫树林才转过身往回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好从上山道开了下来从她身边滑过,林岩微微侧头目光与坐在后座的男人重叠,那辆车驶过她身边,却在她身后不远处忽然停住。
林岩转过身时,车上的男人从后座上缓缓走了下来。
她出来的急没有穿外套,柔软的黑发披在肩上,晨风微微吹起,便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倾世倾城。
男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藏着一世的渴望,一世的温柔,和一世的守候。
他脚步微动,在向她迈去的那一瞬,林岩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从前,她的工作很忙,总是全国各地到处飞,可不管她走得再远,始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只有那里住着的,才是她的家人。
林岩刚到家没多久,秦嫣就醒了,她醒来后当即就吓了一跳,因为她知道昨天晚上于桐没有和她睡。
她记得她睡着前于桐进了哥哥的房间,可貌似到了早晨她都没有回来,想到这茬着实把秦嫣吓得不轻,一大早小脑袋瓜子里就各种凌乱,以至于她下楼吃早餐都不敢看林岩,更怕林岩问她于桐有没有醒,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于桐已经离开了,只以为于桐还在哥哥的房间,她得给他们打掩护。
然而秦智倒是睡了美美的一觉,还做了个荒诞的梦,梦里他到了一片有着芬芳花香的草地,有个自称是花仙子的女人穿着一条很仙很飘逸的裙子在远处奔跑,秦智在梦中不停地追她,他就不信这世上有花仙子,非要追上看看。
可后来穿过一片花香,花仙子停住了脚步,场景变成了上山区丛林后的那片悬崖,底下便是礁石和狂浪。
那个头戴花环的花仙子终于回过身,秦智看见了她的长相,她太美了,琥珀色的眼瞳美得不似凡间的女孩,那一刻,他相信这个世上真有花仙子,可在他向她走去的时候,她微笑地看着他向后仰去,便跌入了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有些恍惚地揉了揉头发,窗外的太阳已经挂到半空,他摸了摸身边,空无一人,忽然心头有种空虚的感觉,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然而当他抬手掀掉被子的那一霎那,他看见了床单上的殷红,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就像穿越了尼亚加拉大瀑布,猛然被冲醒的感觉!
那种狂喜、激动、兴奋瞬间让他浑身发热,甚至想狂吼!
倒并不是单单因为他完完整整得到了这个女人,也说明了那天晚上她起码没有遭到侵犯!
秦智活了17年不知道庆幸是什么感觉,可那个瞬间他彻彻底底领悟到庆幸是多么珍贵,也是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斗转星移,万物生息,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女人!
可随着一阵狂喜和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懊恼。
他懊恼昨晚关着灯夜太黑,他也没看清,本以为于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比别的男人差劲,他可谓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把她折腾得不轻。
加上秦智也是第一次,对这方面事情没经验,也感觉不出来于桐的身体,只以为她皱着眉是嫌弃他不够卖力,根本没想到她也是第一次,会疼会不适应,自己还一点都不温柔地疯狂折磨了她两次,着实是让秦智感觉很愧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决定下一次一定要待她温柔,弥补昨晚的粗暴。
想到这,他跳下了床,心情极好地梳洗一番,还特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他感觉挺帅气的外套穿上,打开房间门的那一刻,他有些忐忑,说来秦智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忐忑,他在想待会下楼看见于桐要和她说些什么,要不要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想到要问于桐这些问题,秦智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大概由于心情颇好,连这个他一向感到压抑的家都让他觉得可爱极了,因为在这里,他从男孩正式成为了一个男人!
就在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秦嫣正好上楼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于桐还没醒吗?”
一句话把秦智问懵了:“她不在楼下?”
秦嫣摇摇头:“我一早上没看见她,以为她在你房里…”
从大喜到大悲是什么感觉,那种人间的酸甜苦辣,秦智在一个早晨便尝遍了,那种感觉便是好不容易攀上云霄又瞬间跌入深渊。
就是那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于桐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以后的日子一个人要怎么过,东海岸也没人再见过她。
在楼兰古国有一种奇特的鸟,它们羽毛丰满后就会一直往南飞,飞到南焰山将自己的羽毛点燃,再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传言看过的子民说那种鸟全身都被耀眼璀璨的火焰笼罩,美得让人窒息,可燃烧殆尽后它们的羽翼会化为灰烬,消失在那片古国,人们叫它火烈鸟。
在秦嫣眼中,于桐就像那种火烈鸟一样,将自己最美的时刻点燃,绽放在这片红枫山上。
可是于桐走了,秦智却疯了!
他不顾林岩的阻拦要冲到上山区的裴家要人,他要去问问裴家的人于桐去了哪里?他要去找她!
林岩和秦嫣根本拦不住他,秦文毅从楼上冲了下来,提起他的衣领就把他甩在地上怒吼道:“你给我清醒点,你要为了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跑出去丢人现眼?你把你自己的前程放在哪?”
秦智拉了拉身上褶皱的衣服,从地上站起身,他如今比秦文毅还要高,整个人笼罩着可怕的气焰,像随时会发狂的狮子。
他双眼通红地盯着秦文毅:“丢人现眼?我丢什么人了?你是不是就因为外面人说她的那些话,所以昨天特地把我支开将她逼走,我问你是不是!”
秦文毅没有否认:“是,但是我是为了你好!”
秦智的怒气瞬间如滔天的大火狂吼道:“我特么不要什么前程,我只要她!”
秦文毅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声音震耳欲聋,秦嫣攥着妈妈的衣服整个人都在发抖!
秦智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扭过头看着秦文毅,眼里的怒火铺天盖地,转身就往家门外冲,秦文毅拦腰从他身后死死抱住他对他怒吼道:“你不能去裴家!你有没有想过裴家人为什么不来找她!你个糊涂的小子!”
片刻间,秦智停止了挣扎,猛地转身看着秦文毅,一双锐利的眼眸如寒冰般射了出来,几近奔溃地说:“那个人,那个对她动手的男人是裴家人?”
秦文毅面对儿子的质问,无法给予肯定,可看着他站在发狂的边缘,也无法否定,只是这样满目疮痍地盯着他。
秦智昂起头狠狠闭紧双眼,那短短两秒的时间秦嫣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可他再次睁开眼时,秦嫣看见了他眼中布满血丝的湿润。
他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他!杀了裴鑫国!”
便像凶残的狼冲进院中跨上机车点着了火,猛地调头,林岩急得不停掉眼泪,秦嫣从来没见过秦智这样,吓得瑟瑟发抖。
秦文毅就这样冲到了院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前对秦智低吼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毁了,就是你从我身上碾过去也不能!”
秦智一咬牙拧紧把手就往秦文毅冲去,秦文毅挺直的身躯没有丝毫避让,抿着唇就这样凛凛地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疯狂地冲向自己!
可就在机车快要撞上他的那一刻,秦嫣冲了过去带着哭腔喊道:“哥!我求你!”
秦智的理智突然拉了回来,在秦文毅身前猛地停止,喘着怒气紧紧盯着他!
秦文毅的身后是漫山的红枫林,他的身影像座巍峨的大山,眼眸闪动间全是无尽的沧桑,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无法做任何事,也做不了任何事,可却心如刀绞。
只能守着他最后的理智,对他说:“你妹妹还小,还没有嫁人!我不能让你给这个家抹黑,让所有人因为你抬不起头!”
秦嫣就站在秦智身后,白净的小脸哭成了泪人。
院中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隔壁的南家,南禹衡从偏门走出,踏上小径刚走到秦家门口,便看见秦智从机车上跨了下来,眼里透着猩红整个人似被燃着一样朝着秦文毅低吼道:“你只会为她考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想要的是什么,就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儿子!!!”
霎时间,万物骤停,天地俱灭!
林岩倒在门框上,秦文毅踉跄了一下,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秦嫣的眼泪戛然而止,猛地退后一步,剧烈颤抖的身体撞上院中的花台,跌倒的那一刻,南禹衡冲进院中将她娇小的身体揽进怀中!
47、Chapter 47
秦嫣的身体在南禹衡的臂弯里剧烈地颤抖, 当她听见哥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像有人拿了一块巨石从她心口狠狠砸了下去,痛得她难以呼吸, 大脑一片空白, 五月的天却冷得如天寒地冻, 止不住地发抖!
而秦文毅也扶住院门,看着儿子仇恨的眼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岩那双柔美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伤心和绝望,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地上, 慢慢晕开。
她冲了出来扶住脸色不好的秦文毅, 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只有这一个爸!”
然后将脸色铁青的秦文毅扶回家中。
秦智木然地立在原地, 神情悲怆!痛苦得双肩发颤!他再次要跨上机车, 南禹衡松开秦嫣一把拽住他的肩:“不要冲动!”
秦智没有理会他,南禹衡干脆伸出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拉离机车,秦智猛地甩开他转过身盯着南禹衡,呼吸急促地说:“你知道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外面人怎么说她?说她跟继父搞到一起害死了妈, 说她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说她被人包养,说她拿身体赚钱!”
秦智往南禹衡逼近一步, 他如今的身高已经和南禹衡平视, 就这样拧眉深看着他声音低沉压抑:“可就在昨天晚上,她把第一次给了我!她是清白的!她在告诉我她是清白的!全世界就他妈我一个人知道她是清白的!我怎么能让所有人践踏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逼上绝路?她才二十岁!高中还没读完,她一个女孩出去孤苦伶仃怎么生活?
这一切谁造成的?是她唯一能依靠的裴家!是那个让她陷入流言蜚语的妹妹, 是那个禽兽不如的裴鑫国!
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怎么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她所有的都给我了!我她妈还是个男人吗?”
秦智痛苦得哽咽,饶是南禹衡向来清冷的性格,此时眼中也浮上了动容,他对秦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智呼吸沉重地问:“你能等得了十年吗?”
南禹衡沉声说:“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我等不了!”
天空暗了下来,丝丝清冷钻进秦嫣的心底,化成只有东海岸才有的泥土气息,清幽之间满是疮痍。
那一天,秦嫣知道于桐虽然走了,可她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永远留在了东海岸。
她总是喊秦智“小弟弟”,还喜欢调侃他,秦嫣不知道于桐对秦智是怎样的感情,
可她情愿被全世界误会,也不想被秦智误会,所以在临走前,她向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仿佛也是在通过秦智告诉整个东海岸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阴险的嘴脸!
林岩扶秦文毅上楼休息,秦智也回了房,没人再下楼,秦嫣孤零零站在院中,就像失去了行动能力,浑身瘫软如泥,仿佛轻轻碰一下便会倒。
她步子虚浮,犹如晴天霹雳,她无法相信从小到大和她一起长大,同吃同住的哥哥不是爸爸的儿子,她无法相信她深信不疑的一家人却有一天会这样决裂,她无法相信秦智有可能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独自承受这个秘密有多艰难!
后来她被南禹衡带回了家,这样一闹已经到了下午,秦嫣午饭自然也没有吃,所以南禹衡将她领到南家,芬姨给她做了吃的,可秦嫣却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本想回家,南禹衡担心她的状况,便对她说正打算清理书房里的书籍,他一个人工程量太大,让她帮忙,秦嫣只好答应他。
两人来到南禹衡的书房,那间房三面全是高大的书柜,南禹衡平时没什么好爱,大约也只能看看书,所以从小到大积累的书籍早已堆得满满的,他必须要挪一部分不怎么需要的书出来。
于是两人合力将书柜里的所有书都清了出来,一本本分类,将不用的放在纸箱里封存起来。
一下午秦嫣都心不在焉的,她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经常走神。
于是南禹衡便时不时随手拿起一本书,就里面的内容和她提几句,倒是借着这个方法能稍稍转移秦嫣的注意力。
日落时分,一整个书柜的书终于清了出来,秦嫣从地毯上站起身对南禹衡说:“我想回家了。”
“不在这吃晚饭?”
“不了。”
南禹衡倒也有担忧秦智,便说那送她回去。
可到了秦家门口,南禹衡突然脸色骤变:“你哥的机车呢?”
秦嫣当即就冲进家跑到二楼猛地推开秦智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她急得跑到楼下,秦文毅正好下楼问她跑什么,她说:“我哥呢?”
秦文毅说刚才还看见他在楼下吃东西,吃完东西回了房,秦嫣脸色煞白:“我哥不在房间!”
秦文毅怕他溜出去,一下午都开着门不时下楼看看他的情况,可没想到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时刻,秦智还是溜了出去。
秦文毅连楼都没上,拿着车钥匙就冲出家门,南禹衡和秦嫣也快速跟上去坐上车,车子一路疾驰奔向上山区的裴家。
路上,秦文毅深刻的眉头紧紧皱着,秦嫣坐在后面,一双白嫩的手放在膝盖上瑟瑟发抖。
可他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秦智没有全然失去理智,他很清醒,清醒着的疯狂!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那个将于桐推入深渊的男人裴鑫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接近裴鑫国,便表现的很平常地来到裴家,说于桐走了,让他转交一份信给裴鑫国。
裴鑫国得知后,考虑到于桐离开没有知会自己的太太,而是特地叫个小子转信给他,恐节外生枝,所以支开了佣人,将秦智带到了裴家的后花园。
秦智当然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件,他算准了裴鑫国做贼心虚,事关于桐的事不敢声张,更不会让佣人在旁,便是趁着那个时机暴打了裴鑫国。
秦智正值少年,又常年练散打,高大的身体力大无穷,招招下了死手,毫不留情!
他没打算活着回去,他甚至疯狂地想着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在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将所有的后果背在了身上,所以他不惧不畏!他只想让面前这个男人为于桐的名声陪葬!
或许他的行径是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可那个年纪的少年啊,刚将一腔热血奉献出来,又遭遇现实残酷地揉拧和打击,让他体内的叛逆和张狂爆发到了极致!无止尽地发泄着…
人的一生啊,或许都做过那么一两件疯狂的事,有谁的内心没叛逆过,想反抗过,渴望挣扎过。
很多年后,他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可回想年少时的那一幕,他依然不后悔将那个畜牲踩在脚下!
而秦文毅冲进裴家时,便看见秦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如狂怒的野兽,用脚不停踩裴鑫国的头颅,甚至连一众佣人都拉不住,他狂吼之间身体像被撕碎,双目猩红。
裴毓霖冲过去抱着自己的爸爸哭喊道:“秦智哥,不要打我爸爸…”
秦智一把将裴毓霖拎了起来狠声道:“你要不是个女的,我今天一定会像对待你爸一样把你打死!”
裴毓霖震惊地盯着秦智,不可置信地问:“秦智哥,你说什么?”
秦智额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道:“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你爸对于桐做了那样的事,自然那天晚上不会将她赶出裴家给自己招来什么祸,她会那么狼狈地被赶出裴家,被整个东海岸的人耻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你从我家回去后拿什么手段威胁你爸你心里不清楚?”
裴毓霖在秦智凶残而压迫的眼神中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秦智将她狠狠往地上一扔嗜血地死死盯着她:“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那天是周五,裴毓霖的妈妈照例去她婆婆家过夜,所以她也是选在那天去秦嫣家,只是没想到秦智识破了她的打算,她只能提早回到裴家。
她从来不去阁楼,那里除了佣人一周打扫一次,几乎是被裴家遗忘的角落。
可那个晚上,她回到家没有看见爸爸和于桐,忽然心情烦闷,想到秦智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就心里堵得慌,正好看见了爸爸的烟盒放在一楼,便从里面抽了一根烟偷偷拿上打火机,跑上阁楼想尝尝这个尼古丁的味道。
未曾想,她撞见的便是爸爸将于桐绑起来的那一幕,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看到得一切,那是从灵魂深处的震颤。
于桐耷拉着脑袋,头发浸湿黏在身上,而他的爸爸正在脱.裤子!
她冲进去发疯似的将一整个阁楼里的东西摔碎,最后几近疯狂地逼她的爸爸,立马让这个女人离开裴家,否则她便会告诉妈妈,告诉所有人他对于桐做的事!
裴鑫国别无选择,他想占有那个美到极致的女人,想让她臣服在自己身下,想让所有对她垂延欲滴的男人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名声,裴家的前途置之不顾。
所以他只能任由裴毓霖解开绳子,将于桐拉到楼下,她是裴家太太的远方侄女,没有佣人敢赶她走,只有裴家长女有这个本事。
甚至有佣人找来衣物想给于桐披上,都被裴毓霖一把夺过揉烂扔掉!
她气,她气秦智眼里只有她,她气,她气秦智为了她而瞧不起自己,她气,她气明明她才是裴家的长女,却敌不过一个被家族赶出门,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所以她要毁了于桐,让秦智乃至整个东海岸的人都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以为她能瞒天过海,即使她妈妈回来后,她也料她爸不敢告诉她妈于桐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裴家上下的佣人都统一口径是她自己不顾脸面,这样跑出去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最想欺骗的那个人,却这么轻易的识破她!
是啊,他是秦智,他是那个被人称为天才的秦智,当初她能被吸引,正是因为他过人的才智,所以他一眼识破了她。
秦文毅和南禹衡上前拦住秦智,而秦嫣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裴毓霖。
裴毓霖跌坐在地上一直在哭,哭得伤心绝望,却在抬头对上秦嫣视线的那一霎那,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恨!
裴家冲进了一群便衣警察,在秦文毅的极力阻拦下,把秦智拷了起来!
裴鑫国在佣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秦文毅转身就对裴鑫国说:“是我儿子的错,我做父亲的向你赔礼道歉,请你高抬贵手!”
裴鑫国已然鼻青脸肿,不堪入目,他气得对着秦文毅就吼道:“不可能!我一定会让你儿子把牢底坐穿!”
秦嫣看见爸爸紧握的双拳,和眼里迸发的杀意,可他就那样站着,她相信有那么一刻秦文毅真的想杀了裴鑫国!
可是忽然,他双膝一曲,秦嫣捂住嘴,就在秦文毅要向裴鑫国跪下的那一刹那,他的肩膀被南禹衡死死握住!
秦智急得在身后大喊:“不要求那个人渣!我就是被枪.毙也不要求他!你们带我走!”
他再也不忍心看着秦文毅对裴鑫国低三下四,那比有人拿刀子抵在他心间还耻辱,所以几乎是他拽着警察上了车。
秦文毅转身追了出去,然而载着秦智离开的车子已经开远,夕阳归于天际,大地被一片黑暗笼罩…
48、Chapter 48
回去的路上, 秦文毅打了很多个电话找关系,却被告知秦智被强制拘留48小时进行审讯,期间不允许探视, 48小时候后会根据审讯结果进一步处理。
秦文毅根本没有办法见到儿子, 回去的路上, 他嘱咐秦嫣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林岩,他怕林岩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当晚回家只跟林岩说,秦智心情太差,跑去端木翊家了, 他刚才不放心特地去了趟上山区, 确认了秦智在端木翊家, 也和端木明德打过了招呼。
如此一来, 林岩也没有多问。
那天晚上秦文毅翻来覆去睡不着,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秦嫣,父女两的心间都压着一块巨石。
导致第二天起床脸色都不好看,秦文毅心里压着事, 也无法在林岩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便说到隔壁南家坐一会去,秦嫣也无法一个人在家面对妈妈, 便跟着爸爸一起到了南家。
南禹衡正好坐在院中捧着一本书,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南家一院的大叶植物绿油油一片,花草盛放, 每当这个季节,南禹衡待在院中的时间就会变长。
荣叔在打理植被,看见秦文毅到访,泡上上好的茶,南禹衡请秦文毅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
他合上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秦文毅的神色,又将视线落在顶着黑眼圈的秦嫣脸上。
而后说道:“按照正常流程,审讯完秦智应该会被直接移交检察院,然后便是提起诉讼,裴鑫国昨天那个口气,他肯定会动用手上的关系让秦智的判决成为最糟糕的那种结果。
现在如果想保秦智,只有在他被移交看守所前,让裴家松口,放弃诉讼。”
秦文毅端起滚烫的茶水,也不顾冒着的热气狠狠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一旦那小子被送到看守所,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但你昨天也在,裴鑫国可能松口吗?更何况,现在只有一天时间了!”
秦文毅心力交瘁地揉着头,南禹衡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现在还在审讯阶段,警察无法定秦智的罪,可一旦他被移交看守所,那他这一生便会永远背上这个污点,跟着他一辈子!
秦文毅无法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前程就这么毁掉,可他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似乎裴家那边也在暗中使力,所以事情到现在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给他答复!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询问秦智的具体情况,说试试看能不能想办法。
秦文毅不放心,此时看到一线生机都不能放弃,便赶紧从南家离开驱车亲自去找那个老朋友当面聊。
他走后,只留秦嫣在院中,南家那座黑色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些爬山虎,让这座隐在大叶植物里的房子更加碧绿青葱。
她就这样抬头望着,眼睛一眨不眨,有风吹拂那些爬山虎上的叶子,群叶微动,仿佛整座房子也在随风摇晃。
她眼里浮上温润的泪,依然抬着头望着那处对南禹衡说:“你说我哥真不是爸爸的孩子吗?”
南禹衡拿了旁边一个透明的玻璃小茶杯,倒上温热的水放在秦嫣面前没有说话。
却听见她接着说:“我昨晚一直在想,爸爸对我哥这么好,每次遇到事情都站出来维护他,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呢。
可我又想啊,爸爸的确对我哥很好,是那种…我哥即使再调皮捣蛋也不会打骂的好。
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跑出家,跑出了东海岸,我哥说带我去看铁道,后来被我爸知道了,我爸可生气了,回家后拿着遥控器打我腿,让我记着疼,以后不敢瞎跑。
我哥就挡在我面前啊,说是他带我瞎跑的,要打就打他。
我爸都举起遥控器了,最后就是没有落下去。
那时候我想爸爸可真偏心,为什么打我不打哥哥,就连我偷懒不想练琴爸爸都要很凶地训我,可我哥呢,打游戏抽烟喝酒,爸爸明明知道,也会说他,可从来不会骂他。
我以前经常想,爸爸对我哥那么纵容,他犯了错,顶多说几句,我犯了错就得挨骂,就因为哥哥是男孩,爸爸骨子里重男轻女来着。
可你知道吗?我昨晚突然想通了!
因为我哥不是爸爸亲生的,我爸对他才会有顾忌,也许我爸不想当有一天我哥知道真相后,会怪他对他严厉,怪他打骂他,才对他的种种这么宽容吧。
所以…我哥…真的不是爸爸亲生的吗?”
她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过,那噙满泪的双眼晶莹剔透,悲伤不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擦掉看着南禹衡。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南禹衡只是缓缓抬眸回望着她,平静的黑眸里盛着不忍。
秦嫣闪烁着眼神说:“还是你也早就知道了?”
南禹衡肩上披着简单的格纹薄针织,平整宽厚的肩膀安然不动,他先是将茶盖拿起盖在茶壶上,手指不经意碰到秦嫣放在石桌上的指尖,感觉到一片冰凉,便拿起那杯热水递给她,秦嫣下意识接住捧在掌心,温热的暖意顺着手指钻进心里。
她听见南禹衡声音低浅地说:“还记得好像是你上小学的时候,你哥有次和人打架很晚才回家,那次就是因为别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能就是那晚让他起了疑心。
你哥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他心思很重,有什么事也只会放在心里,人压抑久了总会爆发的。”
秦嫣低着头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南禹衡起身问她:“想吃点东西吗?你先坐会。”
南禹衡起身进了家,微风拂动,草木摇晃,秦嫣再次抬头望着那些爬山虎,在那一瞬间,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在她脑中串联成一条线。
儿时刚来东海岸,那些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对林岩的议论,哥哥的怒气,妈妈的离开,甚至范太太下午茶上那些贵妇看她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联起来,让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拿出手机,第一次在搜索条上输入林岩的名字。
前几页跳出来的全是林岩生病的新闻,还有她暂时隐退养病的一些内容,其中参杂着她过去演过的电视剧链接等等。
秦嫣就这样一页一页翻着,一直翻到了十几页,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新闻下面忽然看到了一则这样的网友留言,内容是“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林岩年轻的时候做人家情妇,差点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当时世人皆知,早就臭了,最后还能靠结婚洗白,现在连网上都搜不到她过去的黑历史,也是厉害!”
还有网友回复“对,我们那时候谁不知道,还不是为了钱做人小三,一辈子路人黑…”
秦嫣看着手机上的那些文字,忽然觉得这一院的微风吹得她寒冷刺骨!
而南禹衡走到院中时,便是看见那娇小的身躯隐在碧绿的大叶植物下,脸埋在双臂之间哭得泣不成声!
那抽泣而颤抖的小身躯像易碎的玻璃,让人心疼,他走到她面前,又顿住脚步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小秦嫣从小就生活得无忧无虑,她长得可爱讨喜,善解人意又总是爱笑,大人们也都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想看见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消失,她身上有着东海岸最珍贵的纯净,没人忍心夺走她与身俱来的美好。
可生在东海岸的孩子,又有谁能逃得了这暗潮汹涌的风波,和尔虞我诈的人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而关于利益的战争在东海岸从未停歇。
秦嫣察觉到南禹衡的脚步,她抬起头快速收起手机,有些仓皇狼狈地站起身擦干泪水对他说:“我只是…只是太担心我哥了,我回去了。”智旻
南禹衡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将手中的托盘放了下来,幽暗的眸子忽然溢出一抹决绝!
可就在秦嫣离开没几分钟,南禹衡忽然又看见她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他问她:“怎么了?”
秦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爸,我爸刚才回来,说,说裴家要弄死我哥!”
南禹衡眼神一凛:“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爸的那个朋友找了人,不知道裴家给我哥安了什么名头,要把他往死里弄,我爸刚才才回来,现在又开着车去裴家了,怎么办?”
她慌乱得死死拽着南禹衡,仿若拽着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地说:“你能陪我去上山区吗?我怕我爸出事!”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沉着一潭幽寂,他拉开秦嫣的小手对她说:“你先上车等我,我拿个东西。”
他说着便大步走回屋中,让荣叔备车,秦嫣坐在后座落下窗户,双手扒在车窗上巴巴地看着南家大门,她不知道南禹衡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只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等不了。
好在五分钟后,南禹衡总算是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上了车就对荣叔说:“去裴家。”
他紧皱着眉,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车子很快开到裴家,裴家大门紧闭,秦文毅的车子停在门口,他们拍响门,有佣人来开门,说家里有事,不方便接客。
秦嫣从那个佣人身侧一钻就跑进裴家,南禹衡眼神压迫地盯着那个佣人:“是要我推开你,还是你自己让?”
裴家佣人犹豫的片刻,南禹衡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
而屋内的秦文毅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都见不到裴鑫国,裴家人态度十分强硬,和秦文毅没什么好谈的。
秦文毅虽然为了自己的儿子一而再地想和裴家协商,但这闭门羹吃得死死的,让他心头也火大无比,站在裴家的大厅就大骂道:“裴鑫国你给我下来,我儿子打了你该受到什么惩罚按章办事,你凭什么动用关系给他加罪?你想害死我儿子是吧?我告诉你裴鑫国,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把你们裴家炸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裴鑫国之所以不会怕秦文毅,是因为于桐走了,即使秦文毅向整个东海岸控诉那晚的男人是他,也没有人能证明,他反而可以反咬秦文毅毁谤,将他也搞进去。
正因为裴鑫国吃准秦文毅无法拿于桐的事威胁他,他才根本不理会秦文毅!
然而此时秦文毅一番要炸了裴家的言论,直接引得裴鑫国勃然大怒,在佣人的搀扶下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脸上依然挂着彩,以他的身份,这几天是出不了门了,只能在家养着伤。
他在南城待了一辈子,从小养尊处优,谁不看他脸色办事,居然被个毛头小子揍成这样,这口恶气,即使将那个小子抓起来都咽不下去!
既然秦文毅自己找上门来,他也不会客气,当场站在楼梯上就命令佣人:“给我把他按住,我们裴家就是再大的领导来还要掂量几分,是你想炸就炸的?”
说着裴家在旁的佣人一拥而上,将秦文毅控制住!
秦文毅怒不可遏地挣脱那些按着他的佣人,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南禹衡和秦嫣冲了进来。
在秦嫣冲向爸爸的同时,南禹衡狠声对裴鑫国吼道:“放手!”
裴鑫国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由于脸上的伤很严重,致使他笑起来十分丑陋和狰狞:“有意思,真是中国好邻居,南少爷,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劝你洁身自好,别掺合进来。”
南禹衡就这样立在裴家中央,牢牢盯着裴鑫国,从身上忽然拿出一个古老的檀木盒单手一开,顿时众人看见盒子中躺着一片金色的羽毛,轻薄精致。
裴鑫国猛然一愣:“金羽?”
南禹衡将羽毛从盒中取出扬手一举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裴鑫国:“今晚南家将会举办重要的金羽同盟会,秦先生是我们南家重要的贵客,我现在以整个东海岸的名义要求你放人!”
裴鑫国在最先的微愣过后,便带着一丝轻蔑:“你确定你手上的东西是真的?”
南禹衡当即冷哼一声:“听说三片金羽是当年国匠人彭承飞亲手打造,是不是真的,你大可以现在就请旁边的钟家过来辨别!”
他毫不闪躲,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的话语,和那强势的态度,让裴鑫国迟疑了一瞬。
南禹衡乘胜追击道:“我劝告裴先生,今晚的会议事关整个东海人共同的利益,不是我南家一个人的,你压着秦先生,阻挠会议核心进程,到时候东海岸人问起来,我就在会议上如实相告。”
一句话让裴鑫国脸色大变,他气得面目扭曲死死盯着南禹衡:“好,真是漂亮,看不出来,你个小子平时挺温和的,原来这么狠?”
南禹衡微微昂起下巴睨着他:“比不上您。”
说完眼睛一扫那群佣人,裴鑫国紧抿着唇脸色不好地挥了下手,那几个佣人立马放开了秦文毅。
秦文毅愤怒地盯着裴鑫国,南禹衡适时走到他身后用劲捏了下他的肩膀,秦嫣抱着爸爸的胳膊,急得双眼通红。
他低头看了眼女儿,知道眼下只能暂时离开。
一出裴家,秦文毅就对着南禹衡大骇道:“你手上怎么会有金羽?”
南禹衡也没有解释那么多:“先别管这个,两个小时后我要邀请整个东海岸的人来南家,但我们家人少,荣叔和芬姨肯定忙不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想想办法?”
秦文毅一口答应:“这个交给我,但是你请东海岸人来干嘛?”
“具体回去说吧。”
说完他侧头深看了秦嫣一眼,转身上了车。
南家自从搬来东海岸,还没有在家里举办过宴会,连最基本的器皿都不齐全,更别提什么餐桌布置之类的。
秦文毅下了车直奔范家,范太太听说南家两个小时后要办大型宴会,二话不说召集家里所有佣人,带着现有的东西直奔南家,秦家虽然自从孙田凤离开后没再请佣人,但也有定期到家里做事的人,林岩紧急联系了人也赶去南家帮忙。
要准备点心、酒水,要布置大厅等等,就连小秦嫣都两头跑帮妈妈拿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南禹衡今晚到底要干什么,但她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个宴会办得太急,连一天都等不了,很有可能事关哥哥的生死!
49、Chapter 49
半年之内惊现两片“金羽”, 几乎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在东海岸平地震响一声惊雷,而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这片金羽居然出现于向来在东海岸十分低调的南家。
这里的人都知道, 那座不起眼的黑色房子里没有大人, 只常年住着一个在南家不得势的小少爷, 而他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南家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看望过他,甚至南家人对外都从来没有提及过南禹衡,他就像是被家族遗忘的血脉。
正因为南家人对于这个独自住在外面的小少爷向来讳莫如深,搞得外人也并不能完全摸清他的底细。
南家发源于清末, 那时的南家人便是以跑船为生, 利用蓉城地势得水利之优, 长江、嘉陵二水环绕, 三面临江,成一个半岛,再到后来有了规模,主要承包巴蜀一带的码头生意, 发展了码头文化。
上世纪, 巴蜀一带商业势力主要掌控在十三帮和福商手中,两股势力百年来暗潮汹涌, 那时的蓉城, 门内是山,门外是水,南家在那个年代一直保持中立, 和十三帮有生意往来,也和那些所谓强盗的福商们有合作,两头赚钱。
最后十三帮没落,福商后人被撵出国门,唯独南家在这块大地上生根发芽,百年来早已成了根牢蒂固的大家族。
所以东海岸的人不得不忌惮南家,即使多年来南禹衡清清冷冷,看似孑然一身,但就因为他姓“南”,所以没有人敢动他。
而在今天,他拿出了一片极其珍贵且罕见的“金羽”,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动作背后操纵的正是南家,否则一个看似形单影只的少年怎么可能手握“金羽”?
因此,虽然南禹衡准确来说还是一个在读高二的毛头小子,如此年轻稚嫩,但当晚整个人东海岸无人缺席!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前,芬姨做最后的检查,觉得进门的欧式落地镜台上太空荡了,来不及预定鲜花,最起码得摆两个烛台装饰一下,不然看上去实在太清冷。
烛台在南家楼上专门放杂物的储物间,除了南家人,只有秦嫣最熟门熟路,于是她见大人们都太忙,主动说她上去找。
南禹衡一进家门就一直和秦文毅待在书房议事。
直到宴会快开始才从书房出来,路过储物间看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秦嫣正蹲在地上,整个人都钻到了一排架子下面,使出吃奶的劲在拽那个收纳箱,那模样着实看得南禹衡觉得好笑。
他干脆两步走进去弯下腰轻松一拉,箱子就被他拉了出来,秦嫣回头的刹那,南禹衡的脸就在她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已经换上正装儒雅俊逸的南禹衡让她有片刻失神,南禹衡问她:“你在找什么?”
“哦,在找烛台。”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掀开了那个箱子,却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古琴,秦嫣有些诧异地说:“你家怎么还有这个啊?”她可从来没见过南禹衡研究乐器啥的。
然而回过头时,却看见他的眼里像盛着一汪幽潭,如远山深处云雾缭绕下的湖泊,清幽却隐晦。
他只是怔了一下,便随手抽出另一个箱子说道:“那是我妈的遗物,你要找的应该在这个箱子里。”
他打开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两个精致的欧式烛台,秦嫣当即拿了起来,南禹衡却忽然看着她问道:“你会弹这个吗?”
秦嫣低眉看了眼那把成色有些旧的古琴说道:“我没有学过古琴的减字谱。”
南禹衡便没再说什么,合上箱子站起身看着秦嫣有些凌乱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头发理顺对她说:“你哥的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秦嫣立在他面前,秀眉凛起深深地望着他:“只要你能救我哥一条命,让我把命给你都行!”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转身:“我不要你的命。”
……
那天晚上,南家前所未有地来了许多人,多亏范秦两家女人们的张罗,倒让这场晚宴显得不那么仓促,从酒水到招待也面面俱到。
裴鑫国那一脸的伤自然不能亲自过来,让他的弟弟裴鑫栋参加了这场会议。
晚宴过半,男人们全聚集在大厅一角,早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今晚南家动用这片“金羽”的真正目的。
南禹衡一袭暗哑熨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那深邃的眉眼,与身俱来的矜贵和从容,淡定自若的神态根本无法让人看透他的真实年龄。
他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缓步走到中央,笔挺英俊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卓尔不群,他声音温润充满低沉的磁性,言语简洁大气地说了几句开场,便直入正题。
自从小半年前钟家提出金羽计划后,计划上报东岸商会,几个月过去了,商会那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计划也迟迟得不到通过。
冯老爷子的回复很简单,有三分之一的东海岸人没有签署声明,这个计划就得暂时压着,除非钟家拿出更有力的推动计划。
所以这小半年来,钟家没有停止过动员工作,私下针对那些没有签署的一家家拉拢。
就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在CBD计划上时,秦文毅也没闲着,在南禹衡和端木明德的暗中帮助下,快速将规划落实。
就在上个月,秦文毅终于拿到了审批书,说来虽然计划中的养老机构只占了城东一小块地方,但好巧不巧那块地正好在钟家设想的CBD中央。
只不过这件事,除了秦文毅和南禹衡,其他人没人在意,就连知情的端木明德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也没什么大的盈利方向,不太值得关注,也更想不到这小小的养老院对整个城东板块未来十年的影响。
而南禹衡召集所有人的目的,是告诉整个东海岸的人,正庆集团打算将主要产业园进驻南城东郊。
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是上山区的钟家和裴家。
钟家震惊是因为,正庆集团一旦在东郊落成,那庞大的占地面积直接让CBD计划胎死腹中。
而裴家震惊的原因是,他们一直是国内工业电器的龙头企业,这么多年在南部地区一家独大,自从正庆集团进军新能源领域,大大削减了裴氏企业的市场份额,导致近些年来资金越来越紧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目前来说在南城还无人能撼动。
可如果正庆集团将手伸到南部地区,直捣.黄.龙,那么受到威胁最大的无疑是裴家。
裴家底下旁系分支众多,中小企业无数,这几年相互欠帐,三角债情况越来越严重。
虽然产业链上端的裴家倒还能维持,但低下那些中小企业融资越来越困难,这几年日子愈发不好过。
如果在这个时候正庆集团再入驻南城,无疑对裴家是雪上加霜。
所以裴鑫国的弟弟裴鑫栋最为激动,马上站出人群煽动众人,千万要阻止正庆集团的进驻。
南禹衡冷眼看着他,低眉不经意间扫了眼站在一边的秦文毅,悠悠说道:“看来大家都不希望正庆集团落地南城,但是正庆集团要过来首先得谈拢用地问题,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东郊正中有块地,被我们当中的人拿了下来,换句话说,正庆集团要想在这办厂子,得要那人点头同意!”
顿时,人群中炸开了锅,纷纷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钟家,钟昌耀穿着质地优良的正装端坐在一边,反而有些眉头微皱,大家明显以为是钟家,但钟昌耀清楚,钟家的计划还没推进到拿地的阶段,以他在商界这么多年的经验,他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
就在众人不停询问是谁手握用地的同时,南禹衡也很快揭晓了答案:“那个人就是秦文毅秦总,既然用地握在秦总手上,正庆集团后面肯定会和秦总接洽,那么我们不妨听听看秦总的想法。”
说着他身型一侧让到一边对秦文毅摆了个请的手势,秦文毅稳步走到南禹衡刚才站着的地方,虽然他昨夜几乎一晚没睡,一整天下来早已心力交瘁,可他知道这是救他儿子唯一的希望。
便挺起胸膛看着所有人掷地有声地说:“我的确在东郊申请下来一块地,是用来搭建养老机构所用,之所以还没打算开工,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支持CBD计划,由于地势原因,养老院势必要和CBD计划起冲突。
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大家投票表决,如果支持我搭建养老机构,我当然不可能对正庆集团妥协。”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裴家:“不过要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我当然只能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不排除会多接洽一些各方人士。”
此话一出,裴鑫栋脸色大变,别说裴鑫栋,就连钟昌耀和端木明德都恍然大悟。
秦智跑到裴家闹事那天,裴家纵然联系了警方,但考虑到声誉影响,把秦智带走的也是便衣,所以东海岸的人并不知道秦家的儿子出了事,更不知道于桐被逼走跟裴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但那天如此大的动静,虽然能瞒过其他人,却不可能瞒得住上山区其他两户人家。
所以钟昌耀和端木明德立马就反应过来,秦文毅掏出了自己的底牌在逼迫裴家放人。
如果钟家支持秦文毅,等于自动放弃CBD金羽计划,如果反对,将会至裴家于水深火热之中,直接陷裴家于不仁不义,从此结下梁子。
钟昌耀理清整件事后,才赫然发现今天说起来是秦家和裴家之间的恩怨,却无故将整个东海岸卷了进来,将钟家至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选择对钟家都是重创!
好一步“二桃杀三士”!这么严谨缜密的心思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钟昌耀猛然转头看向坐在一边云淡风轻,看似事不关己的南禹衡。
而那个清润的少年在他视线投过去之后,也微微抬眸看向他,眼里不喜不悲,平淡深幽,竟让在商界坐观风云变化的钟昌耀也有丝摸不清。
明明是秦家和裴家的恩怨,这个南小少爷却在这时突然拿出金羽发动了这场暗潮汹涌的战争,逼得钟家进退维谷,轻易就掐住了整个东海岸的局势,他连二十岁都不到,这么年轻如果就有这番深沉的谋划,那这个人日后会有多恐怖?
可钟昌耀转念之间便把这个念头抛弃掉了,不可能,裴家和秦家昨天才闹翻,不可能有人会在短短一天之内把全盘的局势考虑得这么周密,他觉得一定是南小少爷背后有人,有可能是南家的某些外来势力。
而此时,所有人都等着上山区三家的表态,他们不拿出态度,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发话。
端木明德这个老狐狸最精明,他在秦文毅一走上台便清楚,今天的事是冲着裴家来的,又见钟昌耀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便暗自盘算着没他什么事,他今天只管做个局外人,坐山观虎斗,斗出什么结果再见机行事。
而此时的秦家,林岩站在衣帽间,打开那扇里面挂着不常穿衣物的柜门,手指滑过一件件她早些年的衣裙,最后停在一件火红色的连身半长裙上,她将那条裙子拿了出来,停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将红裙放在身前,刹那间,林岩仿佛透过这扇镜子让记忆穿梭回了她二十岁那年。
那时,她刚被尹化大导演相中,在一部叫《罂粟花》的影片里因为一支舞在屏幕上大放异彩,被人认识。
可即使小有名气后,她依然会定期回到文工团,参加一些地方上的演出,那时的林岩总是穿着一身红裙如绚烂华美的罂粟花,让人无法自拔。
然而…似乎从她婚后就再也没碰过这炙热浓烈的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习惯穿素色的衣服,纵使看上去单调无味,也好过被那浓烈的红色火焰灼伤。
可是今晚,是她十几年后第一次换上这火红的颜色,她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镜子中的林岩亦如当年的容貌,秦文毅婚后没有让林岩为家里的琐事而操劳,倒让她多年来依然有些年轻女人的姿容,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红润。
她将那柔顺的黑发松松地扎了一个辫子,颊边留了几缕碎发,看上去柔美动人,又打开化妆盒,找到偏白的粉色,将皮肤上了一层薄妆,使脸色看上去稍稍苍白一些。
她很快做好这一切,下到一楼,餐桌上放着两盘她傍晚才坐好的桂花糕。
林岩是南方人,她的母亲年轻时便教会她做这种家乡的桂花糕,林岩做得桂花糕晶莹剔透,软糯可口,那淡淡的桂花香气散发着只属于她美好的味道,纵使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了,幸好那个味道还在。
她来到餐桌前,端着那两盘桂花糕踏上那条通往南家的幽寂小径。
50、Chapter 50
林岩向来不喜欢与东海岸的人深交, 她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即使从前在剧组, 她也总是不争不抢, 有的拍就好好拍, 没得拍也不会耍那些龌龊的小心思。
她性格清淡与世无争,从不耍心机玩弄心眼,但并不代表她不会,除非事情触犯到她的底线,让她不得不放下所有, 拼尽全力拯救她的家人。
虽然秦文毅和秦嫣昨天回到家中后, 关于秦智被捕的事对林岩只字未提, 但林岩向来心思细腻。
昨晚丈夫一夜翻来覆去, 她自然能感觉到秦文毅心里有事,而白天秦嫣也是匆匆从她身旁走过,连眼神都回避她,联想家中发生的事, 她不难猜到秦智出事了。
只不过这一整天, 虽然她表现得像不知情一样,但同样忧虑了一天, 直到南家发动了这场重大的会议。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能不能改变局势, 但她不能放过一丝能救儿子的希望!
此时的南家,会议暂停,休息十分钟, 因为裴鑫栋需要电话汇报裴鑫国商议决策。
而钟昌耀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低眉深思,虽然怎么选对钟家都不利,但无论是从商业的角度还是个人情感的角度来说,他不想支持秦文毅,一旦支持他,等于自动放弃CBD计划,让钟家如此费心费力的一番布局化为泡影,他不甘心。
但想到一旦这个想法从他口中说出,势必东海岸会有很多人跟风,等于是直接不顾裴家死活,这日后也算给钟家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如此一来,钟昌耀的确感觉有些头疼。
恰在这时,芬姨打开了角落不起眼的偏门,林岩端着两盘桂花糕进来对芬姨说:“我加了一些点心过来。”
芬姨连忙感谢说劳她费心了,说着就要接过去,林岩却微笑着对她说:“我来吧,没事,都一样。”
说着她便抬步不经意绕开芬姨的手朝着大厅走去。
男人们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激烈地分析探讨,很少有人在意她在场边的身影。
可正在沉思的钟昌耀却忽然余光瞥见一抹红色,他下意识抬头寻去,便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站在他对面,正放下手中的一盘东西,对面有人和她攀谈了几句,所以她一直背对着他,于是他的视线便牢牢落在那纤细得亦如少女的背影上,深厚的目光藏着无数的百转千回。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她,甚至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没办法去看她一眼,她身体养好后,本以为能借着钟藤的成年礼远远瞧上她一眼,他还特地差钟大管家亲自登门邀请。
饶是这样,那个女人连看一眼的机会也不给他。
他有些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把手,却在这时,她忽然转过身来,清丽出尘的容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瞳孔里,让他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她就这样踏着不疾不徐地步子朝他走来,那一袭红色裙角翻飞摆荡,一双平静的眼眸像被水洗过般澄澈安然,仿佛穿越了悠悠岁月,无数个春去秋来终于向着他走来。
他的手指停在茶杯把手上随着她的步子,指节越收越紧,到最后那抹红裙和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叠,过去的画面和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她那舞《罂粟花》,在他脑中经年累月挥之不去。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罂粟花是罪恶之花,花语是“伤害”。
钟昌耀已经不年轻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在看见林岩向自己走来的这一刻,竟然再次唤醒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
然而林岩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只是很淡然地走到他身边那张中式茶桌前,将手里另一盘桂花糕轻轻放下。
她垂下视线的那一刻,额边的碎发也自然地垂落下来,让她有些苍白的侧脸若影若现,娇柔中透着些脆弱和让人怜惜的美。
钟昌耀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突然像被人拧了一下,他刚才只想到了CBD计划和裴家的问题,却忽略了今天这个会议,秦文毅是为了救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恰恰也是林岩的儿子!
如果他提出反对,那么整个东海岸都会向他这边倒,到时候裴家破罐子破摔弄死老秦的儿子,无疑是逼着面前的女人去死!
想到“死”这个字,钟昌耀的胸口猛然一沉。
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林岩放下盘子便转过身去,有些的飘逸的裙摆扫过钟昌耀的裤角,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瞬间,让钟昌耀有种想伸手抓住她的冲动。
然而不过闪念之间,那轻柔的裙摆好似从他指缝中溜走,握不住也拿不起!
林岩在转过身的刹那视线对上了秦文毅,虽然她只是来送个糕点,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但秦文毅自从她踏入这里便看见了她,他的眼神一直不动声色地随着她火红的裙摆荡漾。
直到此时此刻四目相对,林岩那伪装得很好的平静背后才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安。
秦文毅很快收回视线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而林岩也仅仅出现了那么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南家,直到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钟昌耀握着茶杯的指节才再度松开缓缓摩挲。
他侧身拿了一块桂花糕,香味萦绕在他鼻息之间,他就这样看了良久。
秦文毅趁着人多拿了一杯酒走到南禹衡身边。
刚才回来秦文毅忙着安排晚宴,和荣叔核对通知名单等等工作,到书房也只是和南禹衡大致沟通了一下。
以他的设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出正庆集团来压裴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赌得就是正庆集团的核心战略布局裴家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到手,可今晚东海岸肯定是要拿出一个决断,等事情落地,把秦智先弄出来,即使裴家人后面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弥天大谎,到时候只要保住秦智,大不了他就搭进去陪裴家斗到底。
在秦文毅的构想里,南禹衡这招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时效战。
但此时看见裴鑫栋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想到裴家的关系网,这水也很深,万一他们真有本事和正庆集团接上头,那今天这场会议就成了一场活生生的笑话!
于是他极为担忧地低声对南禹衡说:“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恐怕在核实情况。”
谁料南禹衡不轻不重地瞥了裴鑫栋一眼淡淡道:“给他打听。”
他一派淡定自若的样子,让秦文毅很是诧异。
南禹衡随即侧过身子问了秦文毅一句:“正庆集团的老总,秦叔叔知道吗?”
“好像姓曲,没有接触过。”
南禹衡点点头:“嗯,晚宴开始前我和他通了个电话。”
这下秦文毅更诧异了:“你居然认识他?”
“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当年是我爸给的,成立集团后我爸还占了10%的股份。”
秦文毅刚才还在想这南少爷走得这步棋太大胆,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赌博,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打得是有把握的仗。
秦文毅不禁好奇道:“那现在?”
南禹衡垂下眼帘摇摇头:“曾经。”
秦文毅是想问他,是否他父亲走后,股份落到他身上,如果股份真在南禹衡手中,那一个手握正庆集团10%股份的他便会是多么不容小觑的存在,可他只是简短地回了“曾经”两个字。
也就是说,原本他已经拿到了那部分股份,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掉了。
也难怪,他父亲走的时候,南禹衡还那么小,想在他头上动动土太容易了,只是秦文毅并不知道拿走他东西的人是谁,但忽然明白这个男孩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在他自己儿子还在球场踢球,和男孩无忧无虑玩耍时,南禹衡已经要学会独自面对外面的那些狂浪,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可秦文毅转念一想:“你既然没有正庆的股份,曲总为什么会答应陪你扯这个谎?”
南禹衡眼神不停注意着周围,假借喝茶的空档动了动嘴型:“让敌人始终处于戒备状态,他们可以声东击西,趁这功夫把精力默默转移,比如放在研发新品,市场拓展上,这样就可以空出手做任何一件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秦文毅忽然哼笑了起来,这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舒展眉宇,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同时,也让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身边这个仅仅比自己儿子大两岁多的少年,他的心思太缜密,缜密到别人想一步,他已经把接下来有可能走到的十步都想了进去,这样的南禹衡让秦文毅也感到十分陌生和震撼。
原本休息十分钟,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就这样半个小时后会议才再次开始,大家说了一些看法,都希望上山区三家先表态。
端木明德在这个时候自然最为谦让,一口一个让老大哥先说的姿态。
于是钟昌耀最终决定,CBD计划只是雏形,保守考虑先不能让正庆集团入驻,后面的事从长计议。
端木明德看钟昌耀发了话,也见风使舵地迎合了几句,算是也支持暂时放弃CBD计划,合力抵抗外敌。
表面上钟家和端木家都卖了裴家面子,但此时的裴家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最后到会议结束,裴鑫栋也没有明确的表态,就这么气鼓鼓地回去了,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秦文毅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半夜,林岩早已换下了那身红裙,只是她还没有睡,见秦文毅进屋,从床边起身朝他走去,接过他的外套欲言又止的样子。
挂完外套她还是回过身对秦文毅说:“今天…”她本想跟秦文毅解释些什么。
可秦文毅对她摆了下手,而后几步走过去将林岩一把揽进怀中,呼吸沉重地说:“辛苦了。”
只这三个字,无需再多的言语,他们已然了解彼此的迫不得已。
就在这时,秦文毅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松开林岩接通电话,忽然露出狂喜的表情:“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岩有些激动地攥着他,他挂了电话反手握住林岩的手腕:“走,我们接儿子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