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疗伤
作品:《死对头他非要当我狗[仙侠]》 冷。好冷。
天地是棕色的。在转。不对。那是木头,是一座新建的木屋。
横梁好像要掉下来。或许,是自己要飘上去。要撞到头了。
好晕。
……我的剑呢?
哒。哒。哒。啧。
这是什么?
楚越之靠坐在墙角,闭着眼,微弱地呼吸着。
有一只手蓦地扣住他的下巴,带着些说不出的冷香,强硬地给他喂了个什么。
圆圆的,钻进他的喉咙,咕隆一声,直接掉了下去。
楚越之呛得弓起身子,咳出了生理泪水。
一股暖流却从肺腑扩散开,神府里痒痒麻麻的,像有春天在萌动着发芽。
啪,啪。
那双手的主人站在他身前,拍了下手,旋即有个人形生物打开门,把他从地上背了起来,往外走去。
外面的天空漆黑,地上却五彩斑斓,高饱和的色彩一片扭曲,向在对着他喊话。
依旧头晕,被颠簸得晕,但慢慢地,天空不转了,模糊听到了句“死得这么透吗”。
语句像风,擦过他的耳朵。
楚越之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神府里的暖意渐渐扩散,魂魄像正在长出血肉。
他慢慢不感到寒冷了,眼里虽然还是难以聚焦,但已然清明了些。
楚越之看着通向地下的石台阶,两侧烛火跳动,晃得他眼花。
眼前那人穿着华美的黑长袍,难得的端庄,衣上的金边像是在跳舞,星星般转个不停。
“卫听雨?”
他勉强开口道,语气轻如逝去的一缕烟,声音哑得像干涸的河床。
那人没回头,口吻自然地道:“啊呀,这不还活着呢。”
“去哪里?”
“鬼蜮。”
……抛尸?
楚越之困难地想道。
似乎感到他的疑惑,卫听雨自顾自解释道:“那群老不死的,一个个鬼心眼贼多,还要摇够人做好打群架准备才肯走,得等到三天后。你肯定是等不了了,在鬼都给你吃药,跟敲锣打鼓宣扬你在这里有什么区别。所以只好转移地点啦。”
楚越之还在吃力地理解着他的话,卫听雨就噼里啪啦说了下去:
“到鬼蜮你苟着点,近日,他们被你们人族化神盘查了一遍,对人类怨气正大着呢。我带你去的是我私宅,那些鬼王不知道的,没办法帮忙看着。虽然设有阵法,但你还是克制着点,别把那点灵力吸光了,破坏我的隐藏阵法。万一暴露了,到时候我可赶不及回来救你。”
说话间,已到了最深处。
场地很大,空无一物。卫听雨一踏进去,周围的烛火倏地燃起来。
他走到某处,拿出一枚深红色的晶石,瞬间在指尖烧成了灰。
突然,脚下显现出一个深红六芒星法阵,线条从地面飘到空中,将他们包围住,光芒万丈。
卫听雨打一个响指,眼前景象如潮水般退去,顷刻便离开了鬼都。
说是私宅,其实是一处洞府,装潢极其奢靡,金灰交替,家具齐备,刺绣精美。
一旁还点着香薰,味道淡如一场薄雪,覆盖了整座洞府。
卫听雨给楚越之打了个大洁净术,绕过一扇屏风,从储物空间里新拿了张大床,同样奢侈**的风格,吩咐傀儡把人扔床上。
“在我这就不要坐地板了。碰我的东西前,先清洁一遍自己。但最好不要乱碰。”洁癖如是说道。
楚越之:“……嗯。”
“那边进去有处灵泉,你伤势好些可以去,每日至多十个大周期。这是机关图,别误触了。另外,每日子时至丑时,鬼蜮鬼气重,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容易被发现。”
卫听雨给他把过脉,思忖片刻,写了张处方,将几瓶药一并放在桌上,道:“按着这个吃,至少能恢复三成。等办完事,我再来。”
上面跟写应用题似的,将几种药相互错开了时间功效,相辅相成。
卫听雨倒也没收回先前多给的东西,站起身,更换了新的香薰,状似无意地说:
“对了,韩宗主听到你死了,好像很是激动。”
楚越之眼睫动了动,抬起眼看他。
像是很满意似的,卫听雨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卫听雨是在厅内随便找了个位置安置楚越之,这个地方相比后院里的住宅,显得十分袖珍。
大概只是卫听雨置下的一处安全屋。
这里似乎久不住人了,虽然被卫听雨施术清理了一遍,但是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方桌上除了几瓶药和处方外,一无所有。
楚越之缓了一会儿,发现卫听雨走了,慢慢站起来,打量一圈。
厅内布置很简单,毛皮地毯上摆了整套布艺沙发,长桌上摆了些卫听雨闲来做的几个傀儡小娃娃,和一盏出奇精巧的小灯。
拉开桌子抽屉,是各色的蜡烛和香薰。
沙发上还有一个奇怪的长盒子,薄如小指,正面全黑,贴了层透明膜。
背面也是黑色的,只是在右上角多了方块,里面有三个凸起的圆圈。背面正中央,则有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的侧面图。
楚越之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试着按了按旁边的按键,除了一声脆响,没有任何反应。
厅左侧是卫听雨的书房,摆了几架书。
书桌上散着些图纸,屏风拉了一半,露出后面的一堆实验器材和手术台——他真有够大胆的,敢把实验室和书放在一起——楚越之试图进去,书架后神不知鬼不觉出来了一个傀儡,黑洞洞的眼睛森森地看着他。
楚越之只好遗憾地放弃进去看看的想法。
右侧是卫听雨的卧室,有一张穷奢极欲的大床,上面的被褥整齐,一点褶皱也没有。
看来已很久没用了。
侧面更衣间里,入目一大排的奇装异服。
再进一道门,挂了整整四面墙的储物戒指储物袋等储存工具,中间还摆了两排架子,每个储物工具下面用小字写了标签,有可长期储存的药草、秘笈功法、金银财物、灵石晶石、灵器药物等等。
楚越之被这肉眼可见的富贵闪花了眼,心里揣摩到:
卫听雨这家伙这么毫不设防地露财,应该,一是咬准他不可能会偷拿,二是这多半只是他的某个仓库,算不上贵重。
楚越之逐个看过一遍,确实都是不算太过非凡的东西,起码卫听雨给过他那些药一样都没有。
但这也还是太有钱了吧。
楚越之往外走去,不忘给自己走过的地方,用刚回复的丁点灵力,打了个洁净术。
随后,他往深处走去,走了几百米的机关长廊,终于看到一处原生态的灵泉。
泉水自地底涌出,蓝得透亮,白雾弥漫。
他走进水汽里,才惊觉这竟是热气。
楚越之思忖片刻,估摸着差不多天亮了,保险起见,又给自己打了个深度洁净术(虽然卫听雨此前已经打过了,以这人的洁癖程度,没人比他更精通洁净术)。
他褪去衣物,慢慢沉下去,头靠在岸边,只露出个脑袋。
身体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此时一泡,不仅不疼痛,那温热的泉水特别地熨着伤处,像一只深蓝色的小猫,帮他舔舐着伤口。
周身暖洋洋的,明明是在水里,却像沐浴在阳光里。
楚越之拿出卫听雨放在桌上的指定药草,放进泉水中央。
清新的药草味慢慢弥漫开,混着充裕的灵气,填充了他干涸的丹田。
楚越之本想运功疗伤,才行完几个大周期,便不知不觉合上了眼,舒服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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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鬼都的卫听雨,这几天却不太好受。
三族变着法儿,私下找他“谈话”,尤其是人族。
他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装孙子,过得憋屈极了。
期间,欢喜真尊还来找过他一趟,取了衣服,嘲笑他一通,还颇为惋惜没能看到一场好戏,才施施然走了。
生辰宴的收尾工作才做到一半。
这些天城里案子不少,破损了不少城卫,还有不少难办的案子(有背景的闹事,城卫不能直接处刑),又给他添上不少事。
卫听雨连轴转,转得脸都绿了,抽空回了趟后院的实验室,狠狠做了几小时实验才缓过气来,老老实实回去受气了。
真想把楚越之抽成受气陀螺,让他尝尝这滋味。卫听雨阴沉着脸,想道。
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换了件大领的灰卫衣,将领口拉到下巴,双手插兜,顶着夜风,正想视察一下赏心悦目的花花草草,却突然发现神府傀儡丝里的许多条未读消息。
他做实验时为了专注手头工作,向来开免打扰。
啧,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吗。
懒得翻看消息,卫听雨直接拨通了绍钰。
“什么事?”
“大人,韩宗主已在顶层,等候您很久了!”
卫听雨:“……行。”
夜风呼呼地响,后院里浓厚的魔气一阵阵翻涌,斑斓的花草摇头晃脑,宛如兴起风浪的海面。
他将衣领拉得更高了些,埋进去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黑沉,像吸走了漆黑夜色。
华穹宗向来护短,此次,只有韩宗主一人参与围剿行动。
据观察的韩宗主和楚越之的微妙表现,卫听雨猜测:
在此次行动中,比起围剿,韩宗主恐怕一直在放水,护着楚越之。若非有韩宗主带头浑水摸鱼,否则,恐怕先前也不能那么轻易地把人族引去鬼蜮。
这时,韩功盛想必已经注意到楚越之的命灯重新亮起了吧。
真好,还能让华穹宗欠自己一个人情。
卫听雨心情愉悦起来,吹起楼里时兴的花花曲调,步入了顶层。
会客厅内,韩功盛赫然已坐在了上首,膝上放了只剑匣,正是卫听雨交给他的那把妄言剑。
他没有摆脸色,看着卫听雨进来,颔首道:“坐。”
俨然的主人家气场。
卫听雨毫不在意,行了一礼,唤了声前辈,自然地坐下。
“这把剑,论理,我不能把它偷偷带去百器门。你有办法修好么?”
华穹宗旧例,死者的断剑,一律是要和尸骨收殓起来,葬于后山。
除非死者立有遗嘱,或者能修缮完好,传于徒弟。而楚越之一无遗嘱,二无徒弟,若是带回,剑定然要下葬。
但是,韩功盛既知楚越之未死,便不可能把它带回去下葬。
——让楚越之欠他一个天大人情的机会?
“可以。”卫听雨想也不想,毫不犹豫道。
“前两日,是我太贸然了,在这里和你说声抱歉。”韩功盛摸着剑匣,淡淡道。
“无妨,前辈只是护犊心切。小辈理解。”
“他现在回来,难免会被盘问一番。他们现在正疑心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就让他先安静修炼吧,这段时间先不要回来,他原先就不该掺和这些的。”
“是。”
韩功盛和他简单说了几句,起身走了,一点没有提及无极之心。
卫听雨拿过剑匣,头一次好好打量起妄言剑,脑子还在高速运转着:
韩宗主如此云淡风轻,头先拿到的情报,却是华穹宗崇微真人联合天算子,带头向妖魔二族争夺无极之心,莫非是情报有误?若不是,那么这宗门内部的关系,也是相当微妙啊。
更有一点,韩功盛此前以宗门事务繁忙为由,没有参与无极海一事;此次却突然参加了围剿行动,而崇徽真尊却像避嫌似的,并未露脸……
妄言剑一入手,他美好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登时绿了。
楚越之真不愧是华穹宗的心肝大宝贝,这剑太特么好了,他认识的人压根修不了。若另外找器师,有这水平的,必然心高气傲,很难请动。
……得找陈甫泽那老东西帮忙。
一想到这个,卫听雨把衣领拉到头顶,脸埋进去,遮住额头,露出被风吹得炸起的头发。
他想一头撞死,不想活了。

